《拜火教簡史》(西乞術 October 29, 2002)报道:
拜火教,中國古藉中稱祆教或火祆教,創立者是Zarathushtra。古希臘人把他的名字拼成Zoroaster,拜火教因此又叫瑣羅亞斯德教
(Zoroastrianism)。
瑣羅亞斯德的生卒年份不詳。拜火教聖典《阿維斯塔》中收錄有十七首他創作的頌歌,現代學者根據頌歌所用的語言特徵,推測他生活在西元前十四至十世紀。九世紀時編輯的拜火教百科全書《Denkard》裏有一章介紹他的生平,滲雜有許多神話故事,真實性值得懷疑,但如去掉荒誕怪異的部分之後,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據該章所述,瑣羅亞斯德出生於巴克特裏亞(阿富汗北部,《史記》大宛列傳的大夏)的一個姓Spitama的貴族家庭。三十歲時,他受到上帝阿胡拉馬茲達(Ahura Mazad)聖靈的啓示,傳播他稱之爲“好宗教”的新宗教。開始時,朋友、族人都反對新教義,他被迫離開家鄉,到外地去佈道。經過多次拙折之後,克蘭斯米亞(Chorasmia)國王Vistaspa皈依了新宗教,成爲新宗教的保護者,拜火教從此傳佈開來。他在七十七歲時,在阿富汗巴爾克城(Balkh,大夏的首府,《後漢書》西域傳稱蘭氏城)爲入侵的遊牧部落殺死。如果這些記載屬實,那麽拜火教的原創地不在伊朗本土,而在中亞草原阿姆河流域。拜火教是如何傳進伊朗本土的,已經沒有痕迹可尋。
西元前550年,伊朗阿卡門尼家族的居魯士建立波斯第一帝國(前550-前330)。居魯士採取包容兼蓄的宗教政策,對各種宗教的神祗都表示敬意,但把拜火教的主神阿胡拉馬茲達排在首位。前539年,居魯士在巴比侖皇宮爲自已加冕時,發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說,今人稱之爲人類歷史上第一部“人權憲章”(見附注1)。在演說中,他提到許多宗教的神祗,但在把皇冠載到頭上時,他聲稱是在馬茲達的幫助下載上這頂皇冠的。另一波斯名王大流士一世在一篇記功銘文中也強調,他的帝國是阿胡拉馬茲達恩賜的。
大流士一世時的波斯,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疆域橫跨亞、非、歐三洲。中亞草原的大部分、印度西北部、埃及和北非、小亞細亞和巴爾幹半島的色雷斯地區,都在其版圖之內。當時印度小國林立,中國還在春秋未期,歐洲除了希臘之外,其餘地區還沒有出現國家形態。但波斯在西征歐洲時遭到希臘城邦的強烈抵抗,在長年戰爭中國力消耗殆盡。西元前330年,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大帝攻滅阿卡門尼王朝。伊朗文獻說亞歷山大是拜火教的敵人,熄滅了許多聖火,焚毀了《阿維斯塔》,屠殺了許多教士。亞歷山大死後,馬其頓帝國分裂成幾個王國,伊朗屬於塞琉古王國(《史記》大宛列傳和《漢書》西域傳的條支)。此後的一百多年裏,希臘文化成爲中近東地區的優勢文化,拜火教曾一度衰微。
西元前247年,佔據伊朗東北部帕提亞省的中亞遊牧部落首領阿爾薩息一世稱王,從塞琉古王國獨立出來,其後代把疆域擴展到兩河流域。帕提亞王朝(前141-後224,《漢書》西域傳稱安息)傳世的文字資料極少,但至少有一位皇帝(伏羅計斯一世,39-45,50-76年在位)信奉拜火教,皇弟還是教士。拜火教在此期間發展成爲一股巨大的政治力量。西元224年,伊朗王公阿爾達西爾一世推翻帕提亞王朝,建立了薩珊王朝(波斯第二帝國,224-651)。阿爾達西爾一世出身於世襲拜火教教士家庭,本身就是教士。他登上皇位後,宣佈拜火教爲國教,設置主教總管教務,授權教士主持訴訟和徵收賦稅,拜火教進入了鼎盛時期。在皇室和貴族支援下,拜火教會全力扼殺異端。西元277年,處死了拜火教和基督教混合衍生的新宗教-摩尼教的教主摩尼,西元529年,又處死了摩尼教支派馬茲達克教的教主馬茲達克。馬茲達克在人類思想史中佔有一席地位,他提出了“人生而平等”的概念,他領導的運動可能是最早的共産主義運動(附注2)。
西元392年,基督教成爲羅馬國教後,波斯成爲基督教東傳的一面防火牆。作爲和羅馬爭霸的手段,薩珊王朝迫害基督教徒,但保護被羅馬宣佈爲異端的基督教聶斯脫裏派。正是在這一時期,拜火教、摩尼教和景教(基督教聶斯脫裏派)通過絲綢之路傳入中國內地。七世紀初,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興起,而波斯在與羅馬的長期戰爭中精疲力盡,神權加皇權的專橫又使帝國境內天怨人怨。西元651年,阿拉伯人佔領波斯全境。阿拉伯人征服波斯後,初期尚能容忍拜火教的存在,但從八世紀起,宗教衝突愈來愈尖銳,大批拜火教信徒被迫改宗伊斯蘭教。西元1256年,蒙古大軍攻入伊朗和兩河流域。在戰火中,拜火教信徒進一步減少,殘存的經書大部分被焚毀。拜火教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恢復過來。波斯在中世紀前的疆域遠遠超越現今伊朗的範圍,大部分時間包括兩河流域,古代波斯文明是兩河流域文明的直接繼承者。在伊斯蘭教興起之前,拜火教作爲中近東地區占統治地位的宗教,長達一千三百多年。古代波斯文明應該可以稱做拜火教文明。
西元916年,伊朗帕提亞省的一群拜火教信徒經波斯灣乘船逃亡到貼近印度西海岸邊的小島Diu,十九年後,才得到許可在目力可及的Gujarat地區登陸定居。這群逃亡者的後代是現存的最大的拜火教信徒群體,被稱爲帕爾西人(Parsis)。
現在世界各國的拜火教徒總人數約爲十四萬,其中,九萬二千在印度,一萬七千在伊朗,五千在北美。在當今世界上,拜火教是一個弱勢宗教團體,是大小宗教之中的一塊活化石。拜火教信徒的一些風俗習慣(下面要介紹),表面上和現代社會格格不入,但實際上他們和現代社會接軌得極好。在印度王公統治下,帕爾西人堅信自已的宗教,堅守自已的風俗,堅持不與外族通婚,當了八百多年默默無聞的農民。英國在印度建立殖民統治後,帕爾西人迅速棄農從商,被稱爲“印度的猶太人”。從十九世紀中葉起,在印度的造船、鋼鐵、化學、紡織、電力等工業的創建中和鐵路的修築中,帕爾西人都起了主導作用。若干頭面人物因此獲得英帝國的勳位,並被選入英國的議會。1950-1960年間,英國資本撤出印度,許多企業爲帕爾西財團收購。爲了回饋社會,帕爾西人出資設立了許多學校、孤兒院和醫院,服務物件不分種族和信仰。直至今天,帕爾西人Tatas家族乃控制著印度的重工業,被稱爲印度工業的第一家庭,Godrejs和Wadias家族則在印度的輕工業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附注1:人類歷史上第一部“人權憲章”
人類歷史上第一部“人權憲章”出於第一波斯帝國的創立者居魯士大帝之手。西元前539年,居魯士在各神廟祭師和居民的合作下,和平地進入巴比侖帝國的首都巴比侖城。進城之後,他釋放了被巴比侖前王擄掠來的各國奴隸,讓他們回到自已的故鄉。被釋放的奴隸總數已失傳。光猶太人一族,就達四萬二千人之多。現在的猶太人,幾乎全是這些人的後裔。在奴隸回國時,居魯士允許他們帶回所崇拜的諸神偶象及神廟中的金銀祭具。這在《聖經舊約》中有細緻入微的記載。猶太人做事非常認真,連收回的一瓢一碗都記錄在案。居魯士在加冕演說中回顧了事情的始末,並把演說全文用楔形文字銘刻在一座橄欖形的石柱上。1879年,這座石柱在巴比侖廢墟Urr城出土。經過二千五百多年的滄桑,石柱上的銘文還是非常完整。這篇銘文被譽爲人類歷史上最早的人權憲章。原柱現藏倫敦大英博物館,另有一塊複製品陳列在紐約聯合國大廈。1971年,聯合國曾用五種官方文字出版銘文的釋文。我找不到中文的官方釋文,依英文本翻成中文。以下是這部“人權憲章”的譯文。
我,居魯士,是大神Bel和Nabu愛護的永繼不絕的皇族貴胄、偉大的亞森(Anshan)之王Teispes的後裔、偉大的亞森之王Kourosh之孫、偉大的亞森之王Cambyases之子、四方之王、Sumer和Akkad之王、巴比侖之王、正義和公平之王、偉大之王、世界之王。
我的大軍已經和平地進入了巴比侖城。在萬衆歡呼之中,我於巴比侖皇宮設置了王座。感謝大神馬丟克(Marduk),使心胸開闊的巴比侖民衆擁載我。我會每天禮拜大神馬丟克。
不允許任何人威脅Sumer和Akkad的土地。我密切地關注著巴比侖城和城中神廟裏的居民的需要和意願。我已經解除了強加於巴比侖公民身上的不當的枷鎖,他們破損的家園已經得到修復,他們的苦難已經成爲過去。大神馬丟克欣嘗我的所做所爲,他仁慈地祝福我、我的虎子Cambyases和我的部隊。我們一千遍一萬遍地讚美他的神力。
上至里海下至印度洋的四方諸王,來自西方國度營帳裏的諸王,都攜帶豐厚的貢品來到巴比侖,吻我的雙足。從口口(原文剝落),到Ashur、Susa、Agade、Eshnuna諸城邦,從Zamban、Meurnu、Der諸城邦,到遠至Gutium地區和比Tigris更遠的聖城,衆神的聖殿早已頹壞荒廢。我已召集所有這些城邦的居民,讓他們去修復自已的神廟。(巴比侖前王)Nabonidus甘冒衆神之主的大不違,劫奪Sumer和Akkad的神像到巴比侖。我已遵從大神馬丟克的囑咐,把神像和平地送回到他們喜愛的原居地。
我祈求現在於自已的聖殿中安居的衆神每天在大神Bel和Nabu前爲我禱告,保佑我活得長久。我祈求衆神能告訴我主大神馬丟克,居魯士王崇敬您,他的兒子Cambyases(以下剝落)。
現在,在上帝馬茲達的幫助下,我載上伊朗、巴比侖和四方諸國的王冠,並聲明,我敬重帝國境內各國的傳統、風俗和宗教。只要我活著,絕不允許我的任何總督或部下輕視或侵犯這些傳統、風俗和宗教。從此時起,除非上帝馬茲達授權於我,我不把我的皇權強加於任何國家。每個國家都有接受或不接受我的皇權的自由。如果任何國家拒絕我的皇權,我決不訴諸戰爭。只要我是伊朗、巴比侖和四方諸國之王,我決不允許任何國家壓迫另一國家;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我將取消他或她的權力,並懲罰壓迫者。
只要我還是皇帝,決不允許任何人用暴力無嘗地奪取他人的動産或不動産。只要我活著,我將阻止無報酬的強迫勞役。今天,我宣佈,任何人都有選擇宗教的自由。只要不侵犯他人的權利,我的人民有在各地居住、求職的自由。
任何人都不應當因爲親屬的錯誤而受到懲罰。我禁止使用奴隸,我的總督和下屬有義務在他們管轄的地區內禁止把男人和女人當做奴隸進行交換。這種交易應該在人世間永遠禁絕。
我祈求上帝馬茲達保佑我成功,使我能爲伊朗、巴比侖和四方諸國盡我的義務。
附注2:馬茲達克運動
五世紀未葉出現在波斯的馬茲達克教(Mazdakism,和拜火教的另一別稱Mazdaism僅一個字母之差,很容易混淆),史稱摩尼教的支派,但也不妨看做拜火教的一個異端。拜火教持善惡二元論,善惡對立,界線分明。馬茲達克也持善惡二元論,但善惡相混,善中有惡,惡中有善,連上帝也不例外。馬茲達克出身於拜火教教士家庭,本身是一個高級教士。他聲稱受到上帝的啓示,要對拜火教進行改革,經他改造過的拜火教稱爲馬茲達克教。
馬茲達克教本身的資料已經全部失傳,今人對馬茲達克教的瞭解,大都是通過它的意識形態上的敵人,拜火教、基督教、以及後來的伊斯蘭教的記述才知道的。從這些記述看,馬茲達克推動的不僅是一場宗教改革運動,也是一場社會改革運動。當時波斯社會貧富差距懸殊,教士和貴族佔有大部分財富,而平民一貧如洗。馬茲達克宣稱所有的人“生而平等”,但社會上弱肉強食,對財富的佔有極端不公平,而造成人與人的不平等。爲了實現所有人“活而平等”,馬茲達克主張每一個人應有均等的財富。他定義的財富,包括財産和婦女,因此後來的批評者說他主張“共産共妻”。但爲他辯護者說對手故意歪曲他的原意,以“共妻”一項爲例,他主張的不過是每人不得有一個以上的妻子,而窮人也有結婚的權利。馬茲達克要求信徒過集體生活,善待借宿的陌生人。
他還是一個非暴力主義者,反對殺生,提倡信徒都吃素。他的教義,在波斯貧民中有巨大的號召力,很快就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社會力量。他開始傳教時,正是新皇卡瓦特一世(488-496,498-531年在位)登基的時候。卡瓦特是馬茲達克的密友,不僅皈依了新宗教,而且支援馬茲達克推動的社會運動。後人對卡瓦特這樣做的動機頗多猜測。因爲卡瓦特本身正是馬茲達克教譴責的首要物件。他的皇家庫藏是全波斯最大的一筆財富,他的後宮裏有數千宮女嬪妃。他皈依馬茲達克教的目的,可能是試圖利用下層信衆的力量,打擊當時已經尾大不掉的貴族集團。波斯前皇,他的哥哥,就是爲貴族集團謀殺的。卡瓦特宣佈了一些行政措施,打開了某些地方政府的倉庫,把財物分配給貧民;除了三座聖火神廟外,其他神廟都被關閉;終止貴族只與貴族通婚的習俗,允許貴族婦女嫁給農民。隨之在波斯一些地方發生了動亂,馬茲達克的信徒襲擊商店和富人住宅,把財物取出重新分配。在此形勢下,貴族集團和拜火教會聯手逼迫卡瓦特退位,並把他囚禁起來,同時立他的弟弟Zamasp爲新皇。
卡瓦特很快從囚所脫逃,出奔到中亞強國白匈奴(中國古藉中稱厭噠)的汗庭。卡瓦特年青時,曾作爲人質,在白匈奴汗庭生活過,和白匈奴可汗有良好的私人關係。二年後(西元498年),卡瓦特在白匈奴部隊的護送下,回到首都泰西封,重新登上了皇位。復辟很順利,皇弟Zamasp主動讓出了皇位。卡瓦特重定後,開始疏遠馬茲達克運動,但也不禁止馬茲達克傳教。馬茲達克運動又繼續了近三十年,最後因捲入皇位繼承鬥爭,失敗後受到致命的打擊。
卡瓦特有三個兒子:長子Kavus是馬茲達克的信徒,次子Zam雙目失明,三子虎斯勞(Khosro)是馬茲達克運動的反對者。在貴族和拜火教會的支援下,虎斯勞成爲皇儲,並逐漸接過年邁的卡瓦特手中的權力。但受馬茲達克信衆支援的皇長子Kavus乃是他嗣位的潛在威脅。西元529年,虎斯勞以儲君名義召集馬茲達克到皇宮與拜火教教士進行辯論。當天,馬茲達克與皇長子Kavus同時在皇宮被害。隨後,波斯各地全面鎮壓馬茲達克運動。被殺的信徒總數說法不一,從數千至十萬人不等。虎斯勞一世(531-579年在位)是薩珊王朝最後一位有所作爲的君主。他接位後,限制貴族和拜火教會的權力,建立了相對獨立的司法和教育系統,創立了波斯的第一所大學,修築了許多道路和橋梁。他在位近半世紀,波斯政局平穩,人文氣息濃厚,出現了短暫的文藝復興的局面。
馬茲達克在五世紀未,就提出“人生而平等”的概念,遠遠走在時代的前面。佛教也有“衆生平等”的概念(佛教的“衆生”不光指人,還包括動物和植物),但主要是在宗教意義上的,指“衆生”都能修行成佛。佛教把個人的貧困歸因於前世行爲的業報,因此“衆生平等”的說法並沒有成爲要求社會改革的依據。馬茲達克則不同,他從“人生而平等”進一步訴求“人活而平等”。但他實現“人活而平等”的途徑,頗象一千多年後的共産主義。現代學者認爲,馬茲達克運動是地球上最早的共産主義運動。馬茲達克的思想,後來滲透到伊斯蘭教十葉派的某些支派的教義之中,對十葉派居多數的現代伊朗乃有巨大的影響力。
谢选骏指出:波斯有比英美更早的人权宣言,为何无以为继?因为波斯没有追随道成肉身的耶稣基督,而是追随了上帝的敌人穆罕默德——这个敌基督者掳获了不少的基督徒,把它们变成了猪圈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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