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谢选骏全集

2021年10月21日星期四

第六节 孟子的天道论、性善论及其形而上学的体系



孟子的天道论所谓“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无疑地是和子思的天论一致的;所谓“君子行法以俟命”是和子思的“君子居易以俟命”相为照应的。不过,他们中间也有相对的差异:子思重视超现实的内心统一,内心和天命相违时,主张“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孟子则重视现实,把天命仅与理想的天子相接,等而下之则可变置,把“民”的地位高抬了一步,他虽然推论到横逆的“妄人”时,说与禽兽奚择,但当不仁者有国或不行仁政的暴君自暴自弃时,他肯定了“民”可以出乎尔反乎尔,更说:“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离娄下)这样看来,他的天命论缩小了君子的范畴。就理想的经济制度而言,孟子客观上承认了小生产的“恒产”制,因此,他把小人的范畴相对地扩大了,此其一。其次,子思的天人合一思想,着重在以天合人,孟子则着重在以人合天;故子思谓“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中庸);孟子则谓“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告子上),“有为者亦若是”(滕文公上),“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离娄下)。在这里,孟子的逻辑,具有勇于推论的优点。正因为有这一优点,所以他的体系和推论之间便产生了裂痕,相对地具备了些悲剧的成分。为什么是这样呢?著者以为,孟子的正义心,一方面寄托在贵族君子,另一面他却常同情着人民的饥寒(其例甚多),因而他的言论表现出了“天爵”与“民贵”二者之间的矛盾。这比之子思的纯粹内部的心灵统一,就有些分歧。知道了这一点,就可以明白他的天论与性论何以远离了他的推论。

第一,在孟子的天论中减少了天的主宰性的成分。例如万章问:舜有天下,“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孟子回答说:“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在行与事的推论中,他是以“天下之民从之”、“百姓安之”的道理来解释的,“天”已经是一个客观的道理。他把这个客观的理由,和子思一样,用“诚”字来说明,但从“思诚”方面讲,则扩大了人性中的义理性,减低了天的宗教性:“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尽心上)

然而孟子的唯心主义并没有离开子思,反而把子思的思想更系统化了。

孟子以为“天之所与我者”,由我充化,我便和神成了浑然的一体:“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尽心上)

“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尽心下)

第二,性与天合,性就可以“备万物”,因为孟子的性善论把“诚”更理论化了。在前节里,我们已经知道,孟子把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分裂开来:前者为养小体,后者为养大体。他的性善论即由大体的“心之官则思”出发。所谓“思则得之”,其根据就在于“心之所同然”的“理”、“义”。

这是一种先验的唯心主义观点。为什么“君子以理存心,以义存心”,就能存此善性呢?

他以为,仁、义、理、智四端,有能存之者,有不能存之者;存之者为人,不存之者即为禽兽。人能扩充此四端,即可以尽其性。

因此,他主张人性中有良知良能:“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尽心上)亲亲敬长即此良知良能在仁义上的表现。做“大人”的要“不失其赤子之心”,又因为后天将此心暴弃的人很多,所以他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老子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孟子连为学也认为要“日损”了。

孟子的性善论是孔子的“能思”与道德情操的放大。这种放大了的唯心主义,与孔子的人性论距离就远了。

孟子的性善论是和他的天道论互有联系的。由于人性直接与天合一,那就不但使客观的世界失去存在的基础,而且存在的“万物”也“皆备于我”了。后来荀子主张“明天人之分”,指斥“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正是对于孟子思想的反驳。

孟子的“君子存之,庶民去之”的性善论,是墨子尚贤论与兼爱论的反对思想。孟子批评墨子“无君”,其论旨虽然简单,但对于墨子的阶级论显然持着严厉的对抗态度。他说:“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滕文公下)其根据依然是从性善论出发的,因为孟子的仁义思想是“未有仁而遗其亲(族)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梁惠王上)。墨子的阶级论,不以亲族为标准,不以天命定富贵,所以孟子以为“人将相食”。按孟子性善之说,多见于告子篇,该篇除用辩论体裁说明性善外,其所讲的富贵贫贱的阶级的绝对法则是和性善论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若仔细研究这一点,便可发现,性善论乃是针对墨子“官无常贵,民无终贱”之说而立论的。在这里,还可以看出孟子性善论与其进贤论的呼应贯串的体系性。

此外,孟子的性善论,如前所述,显然是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这一形而上学的方法,即由“反身而诚”导出天人合一的体系,一方面与曾子“三省吾身”及子思的“诚者物之终始”有直接的渊源,另一方面,无疑是受了宋钘、尹文思想的影响。关于孟子与曾子、子思间的师承,我们前文已屡次指明;至于孟子与宋、尹间的关系,这里且简要地叙述一下。

第一,孟子的性善论,以“耳目之官不思”为恶的根源,以“心之官则思”为存义养心的先天根据,并导出了“养心莫善于寡欲”的存养之法。这一思想,显然是受了宋、尹的影响,例如:心术上:“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耳目者,视听之官也。心而无与于视听之事,则官得守其分矣。夫心有欲者,物过而目不见,声至而耳不闻也。……心术者,无为而制窍者也。”“心”和“耳目”有“君”和“官”之分别,这就是孟子“大小贵贱”之所本。宋、尹治心之术,反对“嗜欲充益”,主张“虚其欲,神将入舍,扫除不絜,神乃留处”(心术上),因而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不以物乱官,不以官乱心”(内业)。所谓以物乱官,以官乱心,这与孟子“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是同样的意思。而治心的结果,就是“心全于中,形全于外,不逢天葘,不遇人害,谓之圣人”(内业)。这就是“从其大体为大人”,“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的另一种说明。第二,孟子的“养心”,有时又名为“善养吾浩然之气”。关于何谓“浩然之气”,他曾说:“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公孙丑上)这一思想,也出于宋、尹。这一段文字是与内业篇下引二段文字是相似的:“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音(意)。敬守勿失,是谓成德。”

“精存自生,其外安乐,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达(原作“通”,依韵改),乃能穷天地,被四海。”

宋、尹所谓“安以德”,不就是孟子所谓“以直养而无害”,而“集义所生者”吗?孟子所谓“人之有是四端(仁、义、礼、智)也,犹其有四体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公孙丑上)云云,不正是宋、尹所谓“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达,乃能穷天地,被四海”的文法,而仅止于改换了字句吗?特别孟子所谓“浩然之气”这一名词,不是脱胎于“浩然和平以为气渊”的吗?到了养气之极,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又说:“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均见尽心上)而内业篇则说:“意气得而天下服,心意定而天下听,抟(专)气如(而)神,万物备存。”其他平行的思想,尚应该详加研究,这里从略了。(郭沫若由上引“配义与道”一句,以为孟子既言义又言道,道字便无着落,证明孟子蹈袭宋钘,甚确,见青铜时代宋钘尹文遗著考。)

总而言之,孟子师承曾子、子思,又受了宋、尹的影响,把孔子“性相近”的见解,曲解为性善说,因而给与仁、义、礼、智等道德规范以先天的根据,完成了先验主义的形而上学体系。

(谢选骏指出:上文自以为分析孟子十分透彻了,却不懂得我所发现的一个常识——孟子灭十伦为五伦,造就了毫无宗教信念的势利小人,可谓中国文明的掘墓人。)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谢选骏:专栏作家是个危险的职业

[《光明日报》资深编辑董郁玉因“间谍罪”被判刑七年](王月眉 2024年11月29日)報道: 2017年,董郁玉在哈佛大学。他在中国政府鼓励与外国人交往的时代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但现在,这种交往受到了极大的怀疑。 周五,中国一家法院以间谍罪判处一家主要党报的高级编辑和专栏作家七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