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拯救本地鸟类 新西兰决定消灭老鼠》(亨利·阿斯蒂尔(Henri Astier)BBC记者,发自新西兰 2023年6月27日)报道:
新西兰的一些岛屿保护区对公众开放,但啮齿动物被拒之门外。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早晨,野生动物爱好者们聚集到风光迤逦的米拉玛(Miramar)半岛。他们正在执行一项灭绝性的任务。
“米拉玛无掠食者”(Predator-Free Miramar)组织致力于保护新西兰首都惠灵顿这一地区的鸟类,而他们的方式是灭鼠——根除每一只老鼠。
在穿上反光夹克后,志愿者们拿到了毒药和花生酱,这是啮齿动物的理想诱饵。
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一片区域,在那里他们将检查弹簧陷阱和带有毒素的诱饵盒。“伙计们,祝你们好运。”小组负责人丹·库普(Dan Coup)说。
米拉玛志愿者的任务是消灭留在半岛上的最后几只老鼠。
一个GPS应用程序引导库普穿过灌木丛,找到路线上的设备。每到一处,他就更换诱饵,并更新应用程序上的信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老鼠来过。
但当他在地面上寻找粪便和其他线索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名参与者在他们的WhatsApp群里发布了一张图片:一只死在陷阱里的老鼠。
这不是一个受欢迎的消息。“戴夫会因为他抓住了老鼠而感到高兴,但我们觉得很难过,因为还有一只老鼠。”库普叹息道。
消灭老鼠和其他掠食者不仅是米拉玛的目标,也是整个新西兰的目标。政府期望在2050年前完成这项任务。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已经消灭所有老鼠的最大地区是南乔治亚岛(South Georgia),这是南大西洋上一个170公里(105英里)长的岛屿。
新西兰自然保育主义者认为,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在比英国更大的地区实现这一壮举。
其他人则指出了实际和道德方面的问题。
这个项目的核心是独特的生态环境。新西兰在8500万年前从一个古老的超大陆上分裂出来,远早于哺乳动物的出现。没有陆地上的掠食者,鸟类可以在地面上筑巢或不飞翔。
新西兰的国家象征几维鸟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威胁,很少有幼鸟能在没有控制掠食者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此外,新西兰是人类定居的最后一块主要陆地。13世纪,波利尼西亚人带来了老鼠和太平洋大鼠。六个世纪后,欧洲人引进了更大的哺乳动物,它们以毫无防御能力的鸟类为食。自人类定居以来,几乎三分之一的本地物种已经灭绝。
拯救其他物种并不是一件新鲜事。在20世纪60年代,保育主义者设法清除了近海小岛上的老鼠。但直到2010年左右,对付掠食者才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奥克兰大学生物学家、2050年计划倡导者詹姆斯·拉塞尔(James Russell)说:“它冒了出来,成为一个国家的图腾。”
拉塞尔说,其中一个因素是红外摄像机的出现。 在20世纪,最明显的害虫和主要扑杀的目标是大型食草动物,如鹿和山羊。但从本世纪初开始,野生动物爱好者们能够展示小型哺乳动物在夜间的活动情况。
老鼠扑向鸡蛋和小鸡的图片被广泛分享。拉塞尔说:“这段录像刺激了人们。”当时一位生态学家估计,新西兰每年有2600万只鸟被掠食者吃掉。
2011年,著名物理学家保罗·卡拉汉爵士(Sir Paul Callaghan)推广了一个没有掠食者的国家的梦想。拉塞尔和其他年轻的环保主义者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投资和动员,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政客们也加入了进来。2016年,一项法律列出了最需要消灭的掠食者:三种老鼠(太平洋鼠、船鼠、挪威鼠)、鼬鼠(白鼬、黄鼠狼、雪貂)和负鼠。本世纪中叶被设为希望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
挪威鼠于18世纪末登上欧洲船只,并迅速传播到新西兰各地。
“2050年无掠食者公司”(Predator Free 2050 Ltd)是一个公共机构,它的成立是为了将政府和私人资金引入地方项目,以测试根除战略。
其中最雄心勃勃的是“惠灵顿无掠食者”(Predator Free Wellington)。在一个拥有20万人口的城市,它的目标是消灭一系列有害动物,特别是在城市环境中繁衍的老鼠。
该项目的36人团队已经把业余捕鼠者变成了真正的灭鼠者,其准备了抗凝剂毒药,这比陷阱有效得多。还有GPS应用程序,可以实时存储来自每个设备的信息。
热点地区也安装了摄像头。“如果有任何老鼠出现,我的计划团队就知道他们需要把资源用在哪里。”惠灵顿无掠食者组织负责人詹姆斯·威尔考克斯(James Willcox)说。
每只被发现死亡的老鼠都被送到实验室进行尸检。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抗凝剂在设计上会慢慢地杀死目标。老鼠是聪明的社会动物,它们会学会避开那些明显伤害它们的东西。
当一只中毒的老鼠在远离饵箱的地方死去时,惠灵顿无掠食者组织需要进行尸检以监测效果。
“我们把它们切开,看看它们是否被毒素杀死了。"威尔考克斯解释说。"我们还需要了解它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它最近有没有繁殖?我们是在追捕一只老鼠还是一群老鼠?”
在新西兰,图伊鸟的叫声曾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电话铃声中听到,现在这种声音无处不在。
米拉玛一直是该城市对抗掠食者的最前线。如今,老鼠在这个半岛上很罕见,许多本地鸟类又回来了。在惠灵顿,图伊鸟的数量在1990年一度减少到只有几对,但现在它们的独特叫声无处不在。
“在我们的后花园里,一直有图伊鸟在飞。”长期在米拉玛居住的保罗·哈伊(Paul Hay)说。“鸟类绝对迅速繁衍,尤其是在过去的五年里。”
全市范围内的努力得益于惠灵顿开创的早期保育理念:防掠食者围栏。
1999年,世界上第一个城市生态保护区在离市中心一英里远的地方开放。它现在被称为西兰迪亚(Zealandia),由8公里长的围栏保护。游客的行李要经过检查,并且必须通过一个类似于气闸的双门屏障。
西兰迪亚生态保护区很重视生物安全。
在如此严格的生物安全措施背后,曾经稀有的鸟类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正在向附近的社区扩散。
现在,新西兰各地有几十个围栏式保护区。最大的是布鲁克(Brook),占地近700公顷,是西兰迪亚的三倍大,位于南岛的纳尔逊(Nelson)。
在2016年竖起防掠食者围栏的一年后,该地区的有害物种被完全清除。现在的挑战是确保没有新的有害物种进入。
时刻保持警惕至关重要。一只老鼠可能会被一只猛禽意外地带入其中;一棵树倒下可能压倒围栏,让黄鼠狼趁机溜入。
对围栏的任何损坏都会触发其警报系统。布鲁克的运营经理尼克·罗布森(Nick Robson)说:“如果闹钟在半夜响起,我们中的一人就会上去看看。”
摄像头提醒工作人员注意任何入侵行为。但最终的检测工具、捕食者的最大敌人,却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狗经过专门训练后,可以发现某些有害物种,而忽略其他物种。”罗布森说。“可能是狗能探测到老鼠,而我们的设备却不能。”
布鲁克保护区可以依靠玛卡(Macca)和埃尔莫(Elmo)这对猎狐犬父子团队来嗅出掠食者。
防止有害物种再次入侵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特别是对近海岛屿而言。拉基乌拉岛(斯图尔特岛)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岛屿,它与新西兰大陆相隔25公里。岛上虽有老鼠,但一直没有鼬鼠。这种相对孤立的环境使得稀有鸟类可以在这里筑巢,保育主义者正在努力保护它。
侦探犬“Gadget”是一个“网红”犬。她有自己的Facebook页面:你可以关注她,因为她会检查入境船只是否携带有啮齿动物偷渡客。
在过去20年里,志愿组织“斯图尔特岛/拉基乌拉社区和环境信托基金”(Sircet,下文简称“社区和环境信托”),一直在阻止老鼠和其他有害物种破坏灰鹱的栖息地。灰鹱是一种地面筑巢的物种,在大陆上几近消失。
“我们正在坚守防线。”该志愿组织的主席肖娜·桑斯特(Shona Sangster)在检查灌木丛中的陷阱时说。
对于已经没有掠食者的近海小岛来说,强大的防御措施至关重要。由于老鼠可以游泳半英里(800米),让它们远离这些保护区和它们所庇护的濒危鸟类是一项长期斗争。
政府的资金起到了帮助作用。根据2050年计划建立的“拉基乌拉无掠食者”(Predator Free Rakiura)项目提供了专业知识、有偿服务和精致的自动复位陷阱等工具。它们可以粉碎任何靠近的老鼠的颅骨,并且需要极少维护——死亡的老鼠会掉到地上,大自然会清理干净。
自动复位陷阱非常适合无法定期检查陷阱的偏远保护区。
“拉基乌拉无掠食者”的预算远不及惠灵顿的同行,但当地的保育主义者享有全国其他地区梦寐以求的民众支持度。社区和环境信托表示,在2020年至2021年,有261人为该事业付出了时间。对于一个仅有440名居民的岛屿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动员率。
去年,该组织向小学生发放了捕鼠器,并分别为捕到最多、最大、牙齿最大和皮毛最厚的老鼠的孩子颁发了奖品。
桑斯特说,这些年轻人在一个对掠食者控制极为重视的社区中长大。“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稍显不寻常的事情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社区和环境信托还在岛上倡导负责任的宠物饲养。猫同样是鸟类杀手,但因其被很多人当成宠物而免于被消灭,但它们必须被绝育并植入微芯片。
狗往往会把几维鸟(鹬鸵)误当成毛茸茸的玩具,这也可能是危险的。在社区和环境信托提供的一项主人自愿参与的培训计划中,一只电子几维鸟会对过于友好的狗狗们进行轻微的电击,教会它们保持距离。
坚守前线是一种成就。但是,拉基乌拉这个面积相当于大伦敦的地区,在27年内完全没有掠食者的可能性有多大?桑斯特对这个问题持谨慎态度。“瞄向星星,你也可能会在月球上降落。”她说。
整个2050年计划的可行性在环保人士中一直存在争议。西兰迪亚创始人詹姆斯·林奇(James Lynch)在实用性和成本效益方面持保留意见。
他支持消灭掠食者的最终目标。“问题是,我们目前没有这个工具箱。”林奇说。
他指出,大多数本土鸟类并不需要零掠食者的环境以茁壮成长。他认为,少数需要的鸟类可以在离岛或城市保护区生存。林奇建议不要试图清除整个国家的有害物种,而是将资源集中于围栏周围的林地,以最大限度地提高飞出来的鸟类的生存率。
他说,正在开发彻底消除有害物种工具的同时,这一概念在惠灵顿发挥了作用,代表了全国最大的期望。
另一些人则认为,打造完全没有掠食者的新西兰是异想天开。保育研究员韦恩·林克莱特(Wayne Linklater)指出,在过去的150年里,新西兰对兔子、鹿和其他有害物种发动的每一场战役都以失败告终。
林克莱特补充说,消灭有智慧、有感知能力的生物的运动不仅行不通,在道德上亦是错误的。“我们调动了大量的资源和民众的热情,却实施了极其残酷的行为。我们怎么能对痛苦如此轻描淡写?”
清除社会邪恶势力的行动、大规模动员和口号让林克莱特想起了宗教狂热。他说,无掠食者运动“依赖于将一个物种妖魔化,并与该物种为敌,这样你就可以杀死它”。
此外,人类,这个最具侵略性的哺乳动物掠食者和栖息地系统性的破坏者,有什么资格向其带来的生物全面宣战?
林克莱特建议,与其设定不可能实现的国家目标,不如让社区确定自己的生物多样性目标。奥克兰居民可以忍受一些老鼠和负鼠,而斯图尔特岛的居民可能会优先保护他们的几维鸟和灰鹱。
拉基乌拉附近的无掠食者岛屿受到陷阱和毒药的保护,以免受有害物种再次入侵。
不过,为2050年计划提供大量科学支持的生物学家詹姆斯·拉塞尔(James Russell)认为,本地化策略毫无意义。他耸耸肩说:“这是一种没有野心、一切照旧的模式。”
他继续说道,一些地方对拯救鸟类打错了算盘:它需要永久的投资来阻止掠食者回归。彻底根除是昂贵的,但“你付一次钱,然后就完成了”。
拉塞尔承认,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完成这项工作。但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有害物种防治技术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因此,谁知道在未来27年里,持续的投资能取得怎样的成果?
至于道德上的反对,没有固定的答案。这取决于个人和社会如何权衡复杂的争论。拉塞尔说,新西兰人集体决定牺牲一些物种来拯救另一些物种是正确的。
的确,现在反对根除的声音减弱了,人们都热情高涨。
回到米拉玛半岛,丹·库普期待着他和他的捕鼠同伴们能最终退役的那一天。
“你有一个选择,要么永远工作下去,要么你预先进行大笔投资,把最后0.5%的老鼠抓走,然后你就不用再工作了。”他说道。
谢选骏指出:新西兰的雄心反倒说明了人类的可怜——连区区鼠辈也对付不了。因此,灭绝老鼠就变成了毛猪头式的“国策和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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