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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27日星期四

谢选骏:日清战争不是中日战争


《日清海战》(塔不留·雷阿德·库劳斯)报道:


一八九四年七月两国开战,八月一日正式宣战,其原因在此勿庸赘言。总之,关于朝鲜问题两国迟早之间必动干戈,这是势所必然。我的本意则仅就其海战情况加以叙述,关于陆战除在海军直接援助下进行者外则一概从略。但今天尚不能指望本文对这些事件作详细精确的记载。本文系根据以下几方面的材料,即从精通各种情况的可靠方面得到的种种有力的报告和从战场寄来的照片(其中有的是在交战中拍照的),以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搜集的各种报告,经过彼此参酌考证之后而写成此篇。关于海战——战争的一部分的完整的最精密的记事,则有待于他日日本海军部公开出版详细精确的战史。


两国海军


日清两国海军多年来效法欧洲军制,并想得其真髓,特别是依赖于英、德者更大。在中国军舰和船坞工作的欧洲军官,皆因清人的无礼冷落,态度恶劣和顽冥不灵而早就感到难以留职,因此如琅威理大佐等终于不得不辞职者颇多。但不管如何,开战之前一直还是保持欧洲的兵制。然而在日本不仅无此情况,而且国民的性格也适于海军,其进步之惊人常为西洋人所赞叹。他们已深深理解欧风教育之深奥,并能达到独立行动的境地。由于早已无需欧人进行教练,因此由日本政府聘请的前顾问英国海军军官因古尔斯大佐,当其为日本海军予以大力经营筹画之后而被辞退。与此相反,中国则以琅威理大佐为海军总指挥官,另外聘请许多欧洲军官担当教练。但当这些人一旦去职,军队则无人督励,军纪亦逐渐废弛。日本虽然也直接接受欧洲军官的监督教育,但在英国军官指导之下,一旦创立起海军之后,自己便能精心尽力地使其发展。其标准不仅完全符合因古尔斯大佐的教导,而且能发展超过之。海军的实力已经达到与陆军同等的程度,但这一事实,恐怕除海军界以外,在国内尚未被一般人所承认。在议会曾经遭到严厉的责难和攻击,舰船也蒙受种种不好的评论。甚至指责说,海军军官等现在的地位,不是由于自己的功劳,而是完全由于人情。然而这些攻击全系无稽之谈,不足为信。—八九O年桦山子爵大力扩充海军的计划也被否决,反对派一再强调当局者的能力很不可靠,如果现在通过计划,则所投资金将付诸东流。他们为何如此怀疑海军军官的能力?盖因海军多由鹿儿岛人组成,实权完全掌握在他们之手。鹿儿岛人或其—派种族,虽然天资剽悍,性格勇猛,但贫于知识,缺乏冷静的判断力。由于日本人作为一个海洋国民,历来没有作出显要的业绩,因此其海军在此次海战中,能表现出如此精确一致的行动,事前是任何人也不能相信的。因而对陆军建立的功勋,无人感到惊奇,但对海军的殊勋,不仅举国国民欢喜若狂,而且无一人不为之而惊叹。世人虽然预期到日本人的刚毅勇猛,但在实战中应用学理,攻守进退如此巧妙,则完全出人意外,实令人惊叹不置。


陆军于仁川登陆


一八九四年六月,清国为了镇压朝鲜起义军而出兵朝鲜。与此同时,日本也从军舰中选拔海军水兵登陆,继而立即派遣由骑、步、炮兵七千六百人组成的混成旅团到达仁川,一队驻屯该地,其他进驻京城,而且为了牵制从陆路前进的清军,还往北方派遣一队。于是清国害怕在朝鲜丧失自己的立足点,力图回避立即冲突。清国雇佣“爱仁”、“飞鲸”和“高升”三艘英国轮船,搭载军队和军需品,从大沽运往位于济物浦南方数海里的牙山。爱仁号于七月二十一日出港,二十四日拂晓到达。飞鲸号于二十二日启程。在高升号上除船长高惠悌外,还有前德国海(陆)军军官汉纳根。


后来据汉纳根受驻在仁川的英国副领事鸟依尔金的审讯时说,高升号搭载军队一千二百人,炮十二门以及大量步枪火药,于七月二十三日从大沽出发。二十五日拂晓,当到达能望见散在于江华湾口的朝鲜群岛的位置时,偶然从左舷发现可能是清国战舰镇远向旅顺口方向急驶。


上午七时许,从右舷又发现一艘扬帆的船只,向济物浦方向航行。当时高升号正向牙山航行中,如果航向不变则该船必将从我前方通过。午后(前)八时许,从斯坦岛后面出现一艘大军舰,十分钟后又出现一只、二只,接着又一只,最后总共四只。据从高升号观察所见,好像全是大型铁甲舰。九时许,随着军舰向我靠近,看到最近一艘的桅杆上悬挂有日本国旗,而且在其上面飘扬着一面白旗。它们愈加急驶靠近,当通过我船航线时,降下国旗表示敬礼。此时日本四舰舰首皆指向西方,几乎排成横队行驶。而高升则完全取相反方向,向其最北侧即挂白旗的船和位于其旁的船二者之间航行,因此和它们也恰如形成横队。此时在前方扬帆行驶的军舰拨转航向,向威海卫方向驶去。后来判明是清国通讯船操江号。日舰对高升号毫无疑心,好像只是急于追赶通讯船。接着,从高升右舷通过一舰(浪速)挂起信号旗,并向我方放空炮二发,命令投锚。进而又发出信号:“停船,否则炮击!”同时该舰向左舷回转,靠近以前在其左侧并列的二艘军舰,好像用信号在联系什么。不久,浪速开始行动,作发炮准备,当到达大约四分之一海里距离时放下舢板。船中清国陆军将校见此情景皆惶惶不安,请求汉纳根向船长转达:“我等宁可洁身溺死,也不受俘虏之辱。”而且喧哗骚乱越来越甚。汉纳根尽力抚慰,勉强使他们领悟到必须肃静和保持秩序。当将他们的要求传达给船长高惠悌时,日本舢板已来到舷旁。接着,数名军官登上甲板。这时,船上的清国官兵都手持步枪、短刀准备搏斗。


日本军官上船后直奔船长室,检查了各种文件,看到英国船的证明后,很有礼貌地对船长说:“必须跟着日本军舰行驶。”高惠悌船长和汉纳根听后一齐说:“我们从大沽出发时,尚未听到发表宣战,因此希望允许返回原地。”但日本军官不理。此时,汉纳根正在甲板上集中精神劝慰清军,因此,谈判结果当日本军官离开后才得知。当汉纳根把谈判情况向清军军官等一一传达后,他们非常愤怒,立即把刀枪对准船长、船员和欧洲人,并威胁说:“如果有敢下令启锚者,无论何人,一律格杀勿论。”于是他只好再次奔走,请船长用信号要求舢板再次前来。他想若是舢板一到,看见船内如此情况,日本军官登上甲板后则不知会发生何等事态。因此,他亲自来到舱口迎接,并说:“现在船长双手被缚,加之陆军实际情况又如此,实在难于遵命。何况尚未公开宣战,因此请求允许返还原地。”日本军官听取详细情况后表示,待回船后将情况报告长官。然后辞去。不久,舰上发出信号,命令火速下船,赶快把船弃掉。当然该信号只是对西洋人和船员而发。但清兵集合于舢板架前不准从命,因此船长高惠悌只好回答说:“难以遵命。”浪速至此表示理解,然后慢慢围着高升行驶,当到达左舷正面约五百尺时突然停止,发射一枚鱼雷,并用五门大炮一齐射击。当鱼雷尚未达到高升时,一发炮弹命中船中央煤库上面。当时已近黄昏,煤和各种碎片随着烟雾一起纷飞,四周弥漫。此时全船人员尽皆跳水逃跑。不久,船尾开始倾斜下沉,而日本军舰仍继续炮击,清军对此也顽强抵抗。日本军舰卸下坚固的小艇,艇上士兵向高升猛烈射击,落水的清军也向高升射击。高升中鱼雷后半小时终于沉没。回想高升如果最初不遵从日船命令而逃走,隐避于岛屿之间,全船生命当可保全。可惜船长等对本国国旗忠爱之心过于纯厚而终于招此厄运。


幸存者的命运


虽然汉纳根所述在细节上和幸存者所讲的难免有所出入,但主要之点则尽皆一致。对此情况,下一章还会谈及。汉纳根在水中漂流四五小时之后,游到夏巴奥尔岛,并弄到一条渔船划到塔库香岛,接着到达济物浦。当时在该岛已有二百二十名漂来的清兵。恰巧德国“科尔维特”型的“伊尔其斯”船路过此地,在船舱能容纳的条件下,对他们给予了救助,而且其中还有数名伤员。据少校邦代斯因伯爵的报告,当时清兵全无衣着,几乎裸体。对伤员分别作了诊查并予治疗,一切情况都很好。其中一人讲述说:“高升沉没后,我和十四五名同难者同来一艘小艇在海上漂流,由于高升号及日舰的猛烈射击,艇上人员大部丧生,我也胸部负伤。后因小艇中弹太多终于沉没,无奈投身水中,后来得救。”日军虽然否认对水上逃命者的射击,奈何事实明显确凿,无容抵赖。据高升号一等驾驶员塔木布林声称:“最初浪速发射的鱼雷并未达到目的,击沉高升的是由该舰射出的炮弹。”他又说:“船沉后我本想迅速游赴浪速,在海上漂流大约有一小时,子弹如雨一般向我周围射来。究竟子弹是从何处射来?当我回头察看时,发现原是聚集在行将沉没的高升号甲板上的清兵所为。其后不久我被浪速的一只舢板教起。突然日本军官望见满载清军的二条救生艇,告我说,本舰有令可以打沉该艇,我正想试图抗议,但他大喊一声:“打!”一齐排射两次后,立即返回浪速,他们根本没想对清兵给予救助。浪速到下午八时一直在此附近巡航,但除我一人外,其他欧洲人没有一个被救的。”该驾驶员还面会路透社代理人陈述说:“我在水上漂流时,曾从浪速放出而未爆炸的鱼雷旁边经过。”又说:“当击沉高升号时,看到锅炉爆炸。船长高惠悌和领航员后来也被浪速的小艇救出。第二天被转到平山舰长坐乘的巡洋舰八重山号。七月二十八日被送往佐世保,在押中招待极为诚恳。”


牙山海战


据扣留在浪速的俘虏所述,一发榴弹命中该舰军官室,但未爆炸。高升没有装备一门炮,因此不能从高升打炮,这是明显的事实。


这里所述是在当天清晨,于牙山海面,浪速、吉野、秋津洲和高千穗四舰与中国铁甲舰济远、巡洋舰广乙以及通讯舰操江号三舰的战斗情况。前面汉纳根所说,他在高升号中,望见一船向西方旅顺口疾驶。但该船不是镇远而是济远。达木布林曾说:“我曾目睹济远和敌舰实际交战。”如此言果真属实,那么济远舰长看见优势的敌舰出现眼前而不将此事告知高升船长高惠悌(这也许是中国人的特性,毫不足奇也未可知)岂非怪事?或许济远当时不知高升号搭载清军,而只认为是普通的英国商船从旁通过。然而如果济远或操江(同济远—样从敌舰近旁通过)对高升有所警告,高升当可免遭此难。


现将此次战斗始末叙述如下:七月二十五日停泊于牙山海面江华湾头的清舰济远、广乙和操江三舰各自启锚出港,其后不久便与日本的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穗离开游击队不在队内)三舰相遇,突然受到日舰炮击。此时清舰尚无战斗准备,事出意外,无法应战。起初,济远舰长、大副和二副皆位于司令塔前,这时被敌舰舷旁打出的第一弹击中,机械室的传令机、蒸汽舵舱机以及通往下面的传话机被打坏,大副和二副阵亡。大副的头在传话机的一端垂下。形势已经如此危急,而舰长仍然脱离司令塔,没有下令作任何战斗准备。不久,当其去手摇舵轮机,正好第二发敌弹命中左舷,打碎舵机的蒸气管,军舰立即失掉行动自由。这时舰长才慌忙采取应急措施。但由于急需的滑车索在掌帆长的仓库里,无法应急使用。由于当时在甲板上的军官全部战死,无一幸存,因此,此时发生的事件无法确知。尽管如此,士兵还是各就其位,炮兵军官位于炮塔前,鱼雷军官位于鱼雷室,各尽职守。不久,一枚榴弹飞来,从下面穿过炮塔壁,落于炮塔前,幸未爆炸,但甲板为之破损。由于一台起弹机完全不能运转,因此炮塔一半归于无用。八寸二口径、重二百一十七磅以下的炮弹(这是穿透钢铁的彻甲弹的重量,同样用于八时二口径的一九点六炮普通榴弹仅—百七十四磅)用人力运到该炮炮尾并非难事,但这对清人来说却是无法指望的。因此尽管炮口完整无损,但当日却完全无用。此后,又有一弹从左舷击中炮塔,炸死炮术军官和士兵四人。但尚有两台炮没受损伤,如左炮以后又打出十一发。其间,济远左舷损坏尤其严重,炮弹将侧板打穿一个大洞,炸毁三个军官室。接着,又有一枚六寸榴弹从该洞打进,落在右舷穿衣室未炸,后被一军官发现排出。日本舰队利用其优越速度,可随意选定发炮距离,但从该弹未能穿透舰体来看,可知舰队距离太远。虽然说有多数钢弹命中装甲未炸,但其他榴弹却打穿烟筒下部,给军舰下部造成很大损坏,杀伤火夫数人。另外舢板全部粉碎或被烧毁,因此,从那以后,清军把舢板都留在港内,仅仅备置救护艇各一只。军舰桅杆虽中大小炮弹多发,但甲带以及军舰前后三寸甲板,丝毫未受损伤。另外,战斗中鱼雷军官虽想发射一次鱼雷,但对发射时刻、理由和目标舰不清而未发。鱼雷总数共六枚,交战中由于疏忽弃置在装甲甲板上,幸而未中敌弹。由于和敌舰距离始终没有达到二千米以内,因而一直没有利用鱼雷的机会。济运后来恢复了航行能力,遂以全速向威海卫逃走。吉野尾随追击。这时,济远以后炮塔内一门五寸九炮向敌舰炮击,但因后甲板的各种器械尚未整备完了,因此仅仅击毁敌舰帐棚。清军声称:济远打出的榴弹,击毁了敌舰吉野的舰桥;第二发炮弹又击中海图室,因此日军追击四小时半后终于放弃。济远于次晨六时抵威海卫。对舰体进行必要的修复后,为了运载从欧洲运来的二十门“古尔松”(格鲁森)一寸九七、四磅速射炮中的二门而返航旅顺口。


此次战斗,济远损失军官三人、土兵十三人,负伤十九人。舰体中弹数百发,根据其左舷上部所摄照片,在不到长六尺、宽二尺六寸的小范围内,即留有弹痕十七处,其邻近部分有十二处,再远部分有五处。这三十四处弹痕当中,有九至十处是由敌四寸七和六寸炮发射的巨弹击中的。曾于威海卫亲眼目睹过该舰的一位欧洲军官说:“军舰宛如一艘旧破船,桅杆半截以上被敌弹击毁,各种工具粉碎,钢索之类也被炸得寸断。登上甲板一看,木造物、绳索、铁片以及尸体等凄然狼籍,惨不忍睹。上甲板下面的情况亦然。”一英国军官记述说:“甲板和炮口尽被碧血和尸体所污染,装甲和炮塔内的大部分器械亦被敌弹击毁,从而数具尸体粉碎,血肉横飞,直达烟筒上部。”尽管如此,济远修复后于八月七日又作好出航准备。


据说舰上装有财物的通讯舰操江,于高升号沉没后被敌舰追击终于被俘。第三舰广乙战斗勇猛,死三十七人,舰体上部和吃水线下因命中巨弹,遵照舰长命令开上浅滩,幸存者侥幸得救,但后来遭敌舰炮轰,完全毁坏。





宣战布告


此时虽然尚未公开宣战,但征诸数日来的形势,已迫于千钩一发。乘坐镇远号的马吉芬少校于六月二十一日自威海卫来函说,清国铁甲舰已用煤袋子垛成八尺到十尺厚的围墙,以加强炮塔的保护。七月二十六日受损伤的济远舰返回威海卫后,停泊该港的军舰凡能胜任航海者一律出航,以搜索敌舰。后因风浪险恶,小舰、特别如鱼雷艇等航海十分困难,仅三日后便皆返航,待风浪平息后再立即出海。八月一日终于宜战。翌日,镇远位于朝鲜西海岸海面。当时马吉芬少校写信说,我等拟搜索敌舰,现正率坚舰六艘巡航中,渴望一遇良机即歼灭敌舰。我原想和丁提督一起,开赴济物浦迎接日军以图决战,但正当其时接到总理衙门电令而未能成行,可惜未能与敌决战并歼灭之。现已作好战斗准备,易碎物体一律拆除或扔掉,如舢板等全部卸走。因我等一旦不幸落海,日军绝对不予营救,如果彼等遭到同样命运,我等亦决不相助,此即坚决不用舢板之原因。现在丁提督坐镇定远。我与少将林泰曾一同乘坐镇远,在司令塔内位于林旁指挥作战。本日中午丁提督发出两个信号,一曰:如敌舰即使升起白旗或清国国旗,亦须断然攻击,竭力歼灭之,二曰:各舰将校土卒,明日即将为国奋战,下午余将预祝大捷。提督虽系多少具有军事知识的老伟人,可惜不懂当代事物。


日军利用制海权


直至八月三日依然未遇战机,因此清舰再次返港。由于李鸿章献策结果,以后采取守势,特别命令要注意防守渤海湾。因此,其后数周制海权全归日军专有。从而日本军舰可以自由出没于清国沿岸,一再诱使清国舰队出战。八月十日,日本舰队出现于威海卫近海,在相距六千至九千米的海面,向炮台进行轰击达三小时,放炮百余发,但毫无效果。相反,从炮台打出的炮弹则多少奏效。十二日,丁提督于芝罘海面巡逻时,远远望见敌舰,但未发炮即返回威海卫。据传日舰不顾威海卫港口敷设有防材和水雷,仍于黑夜乘敌之隙,数次以鱼雷艇潜入港内刺探军情,但清军毫未察觉。直到次晨发现防材和电线被搬走或切断,方才知道。由于清军舰队行动如此迟缓,日军几乎不用护卫,即将大军运往朝鲜。在此之前,日本海军省认为战争初期应尽可能回避和敌舰会战,将敌压制于本国沿岸,不让其出海乃是上策。然而九月上旬天津会议获悉,日军从海上往朝鲜运送军队,不仅比我清军从陆上运输远为迅速,而且敌军在陆战方面,已经获得重大胜利。至此不得已才下定决心,如果我方真想在满洲防御敌军来袭,必须赌舰队之命运,承担护卫陆军的任务。


黄海海战前的事变


清军基于上述决心,租用(主要是上海招商局的船只)新裕、图南、海定、镇东、利运五艘轮船,装载大量米面和军需品,在巡洋舰的护卫下从大沽出发,开到大连湾海面,与丁提督麾下的巨舰会合后,装载四千五百名陆军驶往鸭绿江口。九月十六日(星期日),到达鸭绿江口海面。军舰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等,一起投锚于大孤山港。其余诸舰则停泊于南方十海里,即北纬三十九度六十三分,东经一百二十四度九分,水深四十五米的地点。


据兼任海防监视和丁提督幕僚二职的汉纳根说,中国提督最初想由大连湾去平安道岛,然后巡逻据说有日舰出没的平壤海口,如果有机可乘,则于护送运输船之前歼灭敌军,以全面掌握制海权。但正当此时,从威海卫发来电报说,于该地海面发现二艘大型日本军舰。此外,预定九月十四日有另外一艘轮船装运武器抵港,因此前往该地停泊至十四日夜。但结果敌舰只影未见,因而十五日返还旅顺口。这时得知敌军陷平壤然后北进,电信机关完全被切断,因此片刻也不容犹豫,遂放弃搜索敌舰之念,立即搭载陆军于十六日(星期日)上午一时从大连湾出发,运输船沿海岸成单行纵队,军舰也以同样队形并排航进。


丁提督竭力护卫运输船,极为忙碌。与此同时,日本也以一个舰队护送运输船三十艘,于九月十四日从日本到达梁湾。为了掩护军队登陆,留下第三游击队,于当夜向流经平壤的大同江出发。十五日晨,日本提督于大同江口海面停泊中接到开始进攻平壤的通知,遂派军舰四艘,由江口上溯以援助陆军。提督则率本队和第一游击队投锚于乔兹别克角海面。十六日下午,为了测量海洋岛和大洋河口,遂带领通讯舰赤城和伪装巡洋舰西京丸一起启锚出航。当时海军军令部长子爵桦山中将负责监督任务,乘坐西京丸。此行勿宁说是为了观看海战而和舰队同行。


(中为双方舰队的编成、军舰资料、伤亡人数等的统计表格,略去)


十一月十七日公报发表的死伤人数如下,总数为二百九十四人(?)。另外,负伤者中战后死于舰内或医院者,松岛将校一、士卒二十一;严岛士卒一;比睿土卒四;扶桑将校一、士卒二;吉野将校一;西京丸士卒一。十七日医院内现有将校二、土卒六十一。赤城舰长坂元少佐正当登上后桅杆顶楼,掌管号令时,因敌弹打断后桅杆而阵亡。另一说是少校于司令塔内被命中桅杆之炮弹打死;又说是被将要倒下之桅杆夺去其生命。


战斗中,西京丸、比睿和赤城不自主地离开本队,各自陷于危急。西京丸一时曾陷入二艘军舰和二艘鱼雷艇之间。敌艇于相距仅五十米处发射鱼雷,幸而鱼雷穿过船底从另侧穿出,而幸免于难。另外船体、烟囱、通气管等处,都被击中多发炮弹。赤城也曾被故舰追击,舰长战死。前任军官佐佐木大尉以及航海长佐藤大尉(坂元少佐战死后担当指挥)均负伤。交战三小时后,始得杀出重围返回本队。另外比睿于敌前通过时,敌军发射二枚鱼雷,幸未命中,但船体遭到猛烈射击而起火,不得不退出战场。


德国公报和清国的备战情况


德国海军部谍报局发行的杂志《马林伦多肖》,详细刊载了有关黄海海战的富有种种风趣之报道。消息当然多系根据汉纳根所报。据该公报所载,清国舰队于宣战前,除一吋八五炮、三磅炮、一吋四六炮以及“霍其克斯”一磅炮而外,还领取并安装“古尔松”一吋九七速射炮二十门。其中二门如前所述于牙山海战后装配给济远,其余各炮如何分配安装虽一无所知,但在参加前述九月十七日海洋岛海战的军舰表中,我认为是根据最足凭信之报告所作的记载。


回顾八月间,海军当局认为敌舰多为非装甲舰,请求增发榴弹,李鸿章应允,但兵部尚书认为有侮自己职责而拒绝。因此重炮通常各自只有榴弹十五发,不用一小时半即可打光。其余只有穿甲弹。而且清军装备除上述大炮外,皆为克式或安式炮,但日军则用加式、克式以及安式各种炮,其中还有具式。而且其速射炮中还有使用无烟火药的。


该报告还继续说,清国提督担心各舰舰质不一,特别缺少信号装置,不能满足大军所需,舰长缺乏实战经验,信号手人数不足,而且各舰信号员理解信号能力不可靠等,因此相信舰队行动不能一致。对舰队监督只能限于巡航期间,一且交战,各舰长必然各据己见随意运动,因此发布训令如下:


一、战斗中姊妹舰或其小分队必须进退一致,攻守相助,


一、舰首必须始终指向敌舰应战,


一、各舰必须跟随提督行动。


最初对敌军首先应编成的阵形,是遵照英国琅威理大佐所教授的鳞次横阵。即在横阵中列成小的纵队,后排各舰排列于前排各舰之间。


在战斗准备时,根据济远与吉野的实战经验,为了缩小目标及便于放出在司令塔内爆炸之敌弹碎片和瓦斯,而将司令塔顶盖拆掉。为减少舢板碎片飞散的危险,各舰只留一或二只,其余全部置于旅顺口。没有防护设施的速射炮用砂袋围上,司令塔用围墙加以保护。其余露天地点和物体也用煤袋分别加以保护。在镇远甲板上贮水约有半寸深,以防火灾。


欧洲人参加舰队的,在定远上计有丁提督的顾向汉纳根、泰莱、炮术长少校尼格路士(英国海军军官、战死),大机械师阿璧成;在镇远有马吉芬少校、炮术长哈卜们;在致远有机械师亚历山大·巴维斯(因军舰沉没而溺死);在济远有机械师哈富门。


据参加战斗的欧洲军官报告,上午十时甫过,遥望南方升起数缕煤烟(日本军舰燃烧煤烟,经常自四十海里以外即可望见),立即报告丁提督。提督当即命令各舰启锚,排好预定阵形,以五六节速度向南方航进。不知何故两翼舰船逐渐落伍。日军观察结果,认为中国舰队采取“v”字阵形。行军中清舰不用午餐。与此相反,日军一见敌影,伊东提督立即命令准备就餐。并发出信号,必须就餐,空腹则将一事无成。定远开炮正值零时二十分,距离约六千米。但炮弹未抵达敌舰。然而由于发炮震动剧烈,都从舰桥跌下,丁提督也因此而负重伤,舰队暂由舰长刘步蟾指挥。此时,日军先锋队即将绕至清国舰队右翼,清军各舰同时向右舷回转,因而阵形愈加混乱。于是,日本先锋队也向右舷回转。当全舰队到达大约距清国舰队三千三百米时,一起向清舰发炮,清国舰队右翼舰艇为此遭到剧创。而且最初发射的炮弹,击毁了定远的信号机,无任何保护的信号手也被一扫而光。至此,清舰队已无一主舰。旗舰定远的表现即使值得称赞之处甚多,但可惜缺乏使其他舰只服从的威严。而且两翼舰此时已远远落伍。


超勇奔往大鹿岛,准备把船开上浅滩。正在不断喷着火焰航行时,正遇见慌乱逃走的济远,结果被撞沉于浅海,船员抱住绳索等器械,后被鱼雷艇救助。


济远目睹兄弟舰艇危急,为何如此急于逃走而不予救助,其意实在难解。后来舰长终以自己一命偿此过失。济远遭受日军的损害不大,仅仅由于舰尾炮的坐力,损坏了照准器,以及由于榴弹爆炸有数名士兵被炸死,其余部分丝毫未遭破坏。


广甲(属于福建或广东舰队,参加战斗的舰只除广丙(甲)外全系北洋舰队)也离开左翼向威海卫行驶。次夜抵旅顺口附近的大连湾,然后开上浅滩,但舰体无一处漏洞,也无大伤。九月二十三日被浪速和秋津洲发现,因已被船员自行抛弃,遂被日舰破坏。据传,最初船员也对该舰多少进行了破坏。


清国舰队遭受损失甚大,其后仅剩六舰,因此想要从敌军阵内冲击,但队伍已经溃散,各舰因互相躲避僚舰的炮口,又不能如意发炮。此时正在继续合击敌之右翼的日军先锋队,发现敌舰数艘从大孤山出现。坪井少将为了救助赤城和比睿,便不等司令长官的命令,急忙向左舷转舵。清国舰队虽然见此,但也无意追击接战。这时经远、致远、来远和靖远正在追击二艘受伤敌舰,由于日军先锋队的回航也不得不放弃。但因为先锋队必须进行第二次回转之后,才能继续前进,因此来远、靖远暂时得以行动自由。来远曾一度距赤城仅一锚链半(一锚链为十分之一海里),本来能轻易将其俘虏,但正好从赤城射出的榴弹,命中来远舰体而起火,火势猛烈,烟雾蒙蒙,机械室也无法工作(军舰在火焰中燃烧约八小时,舱内一切完全烧成灰烬,铁梁以及铁板等亦大都烧断或弯曲,后来开抵旅顺口),火炮除一门外,其它也全归无用。致远当时把舰首转向吉野,试图冲撞,但被数发榴弹命中水线,终于右舷倾斜而沉没。据说当时有数枚榴弹同时命中,其状好似鱼雷爆炸(据说发射管内有一枚鱼雷,由于吉野射出的炮弹击中而爆炸,下面将谈及)。在此之前,经远也同来远一样,被敌军的榴弹击中而起火,不久从舰首开始沉没。


日军先锋队再次向左舷转航,然后向敌军本队(此时巳减少为定远和镇远二舰)前进,继续向左舷回转。此时日军本队则向右舷回转,经常保持二千二百米到三千三百米的距离,包围敌舰进行攻击。清军两艘铁甲舰虽然数次试图迎战,但扶桑速度虽然不如二舰,然而始终不离战斗行列,努力奋战,二铁甲舰见此亦自知无能为力。战斗中镇远屡次奋力保护旗舰,行动十分勇敢。二舰普通榴弹已全部用尽,穿甲弹效力不大,因而相当气馁,但依然极力奋战。后来定远终于起火,二舰上部所遭弹痕密如蜂巢,但他们从未企图逃走。下午三时二十分左右,松岛因损伤严重而返航吴港。伊东提督为了把旗舰转移到桥立,不得已暂时中止战斗。不久,再次开始回转运动,直至炮弹打光,一直在进行战斗。清军完全否认伊东提督所作关于本日战斗结果情况的报告。清军说,由于日军向南方逃走,我铁甲舰追击约一小时。在两军报告如此矛盾的情况下,根据我们历来的实际经验,相信日军的报告断然无误。


西京丸开始虽然接到不许参战的命令,但自下午一时九分以后,一直参加战斗。西京丸在战斗中处于观战的极好位置,这一点根据战后舰长的全面报告,以及从舰上拍摄的战斗实况照片可以得知。该舰由于被敌军十二寸榴弹击中,蒸气舵轮机被毁,虽然一时以手舵轮代替,但迟迟加快不了速度。不久敌军二艘铁甲舰开到相距一锚链以内,但害怕被西京丸冲撞而不敢逼近。西京丸不久装上预备的“复滑车”,才以缓慢的速度向大鹿岛方向驶去。途中发现扬威搁置浅滩,但已不敢试图对敌。这对西京丸来说实在万幸,因西京丸已经破损、船体进水。但其后该舰又和为躲避日本先锋队冲撞的平远、广丙、福龙等相遇。福龙接连发出三发鱼雷,但第一发没有射出,第二发未中,最后一发(据伊东提督的报告)从船底穿过。福龙距西京丸甚近,数十发炮弹密如雨注,但也一发未中。后来西京丸向平壤海口开去。交战中,桦山提督始终位于舰桥观战。战斗结束后,丁提督收拢残破军舰,派鱼雷艇去大孤山,命令运输船跟随舰队返回旅顺口。到达该地时,发现济远已经投锚。


据说此次战役,清军的死伤,不包括沉没军舰的死伤者在内,合计死者仅三十人,伤88人(表略)。另外,尚有六百至七百人溺死。


舰 名 死者 伤者 

定  远 14 25 

镇  远 7 15 

来  远 10 20 

靖  远 2 14 

济  远 3 0 

平  远 0 12 

广  丙 0 2 

合  计 36 88 


本站注:根据各种资料综合分析,甲午战争后日方统计的双方军舰中弹数有很大问题。日方军舰的中弹数显然没有把机关炮造成的损害算入,而在统计北洋舰队中弹数时,则将各种大小口径的炮弹一概算入,以至造成中日双方军舰中弹数相差悬殊的假象。


鱼雷、撞头和大炮


战斗中,日军没有利用一次自动鱼雷,为了炸毁扬威仅使用过一次外装鱼雷。另外,也未曾利用过撞头,只是专门利用炮火。清军也专事注重大炮,以大炮为主要武器。战斗开始时,是从桅楼测定距离,不久有数根桅杆被打断。经远、致远各自曾试图冲撞,但一次也未成功。但济远借此却意外奏了大功。总之,清军不善于使用鱼雷,如“乔德”由于两次机械发生故障,耽误了发射时机。另外,各舰于发射管中都装有鱼雷,临战时得机便可进行发射,但第二发则只是放置于装弹台。……后来镇远因害怕自己的鱼雷对本舰造成危险,而把准备发射的鱼雷沉入海中数枚。不久,突然敌弹飞来击毁了舰尾发射管。靖远也因同样理由,将鱼雷急速射出,但因原来无意将其沉没,因此其中二枚战后被拾得。不知当时致远及经远是否采取同样举动。致远招致之突然大祸,据传可能是由于舷旁鱼雷发射管破裂。这虽然不能断言,但却接近于可信。在此次战斗中,日军所有舰体都改涂成白色,清军则涂成黑色。


日军的损失


日本军舰遭受的损失除上述而外,其他主要如下:


松岛最初遭到敌军十二寸榴弹的重创,其后同口径的炮弹又一次命中,但从舰体穿过幸未爆炸。比睿也被同口径榴弹击中,于下甲板爆炸,其后桅杆被炸毁,发生大火。不久,又一枚大口径榴弹于上甲板爆炸,炮手数人被炸死。浪速被敌弹命中水线,于煤库爆炸,但损害不大。千代田被一重炮弹打穿水线。严岛鱼雷室、桅杆上部以及机关室各中榴弹一枚。桥立露天炮塔被五寸九榴弹击中破毁。西京丸被口径四寸七以上的榴弹二十一发和重炮弹数发击中。此外其他各舰也都有数发小炮弹命中。


清军的损失


日本侍从武官斋藤海军少佐关于清舰损失的报告中说:千代田发现在扬威舰体上有口径四吋七以上的弹痕十七处。千代田带回的扬威备用的通风机,检查结果被炮弹及其碎片打穿的痕迹密如蜂窠。据传当时定远悬挂将旗的后桅杆顶被击断,激战中实际能够使用的只有五寸九的后尾炮一门。当时济远船机械师哈富门在写给齐亚那·卡才德的信中说,该舰装备的八寸二的克虏伯炮一门全归无用,另外二门一吋也不能使用,而且与超勇相撞,舰体有洞,严重进水。镇远打出六吋榴弹一百四十八发,其他小口径炮弹也全部打完。抵达旅顺口时,重炮弹只剩二十发。配备于大炮的水压机和上部构造全部粉碎,其他则幸少损伤。与此相反,来远受重创,返港时见者无不惊异。幸而机关没受损伤,除因火灾损伤部分外,舰体破坏不大。定远一个桅楼被敌军重炮弹击毁,楼中士兵全部战死。不久蒸气管也命中一弹,虽然未遭破坏,但气管弯曲。在这艘清国舰队中最好的舰只里,战后两周曾发现一具业已腐烂了的尸体。总之七八天之久舰内不加清扫,一如原状置之不理,其周章狼狈之状实无法形容。另外因中一榴弹,病房附近起火,士气突然沮丧,而且毫无办法。当时如果没有阿璧成的勇敢行动,旗舰无论如何也难免于难。


参加战斗的十四艘清舰当中,于交战中或其后损失的计有经远、致远、超勇、扬威以及广甲五艘。而日军的十二艘军舰中一只没有损失。即清国方面的损失占全舰队的百分之三十五点七,如以实际进入战场算,可以说高达百分之五十。……清国舰队中所以没有出现一艘投降的,原因则在于中国官吏经常宣传日军丝毫没有收容敌军之雅量。


日本天皇陛下听到战胜后,向司令长官发出以下褒奖:“朕获悉我联合舰队于黄海奋战大捷,其威力已制敌海。深体我将士之辛劳,对此殊勋,特予嘉奖。”


在战场上的一名英国海军军官报告说,我曾会见过日本海军军官,据他说,两军发射的炮弹中奏效的比例日军是一成五,清军是一成。清军有的炮口被敌弹打坏而完全不能使用。战斗用的桅楼也不起作用。而且军纪非常颓废,薪俸即使发给全员,但平时舰上人员也不足半数。另外他们平素迷信很深,在装速射炮弹的箱子上,都标上英国国号“广镞”,借以希望炮弹锋利。


战后,浪速、秋津洲为了侦察旅顺口、芝罘和威海卫,而向西方出航。抵大连湾时发现敌舰二艘,一艘深逃港内,一艘即广甲搁置浅滩,如前所述,遂将其破坏。除需要修理的军舰及比睿、西京丸外,以前曾参加过黄海战斗的各舰,于十一月七日都参加了炮击大连湾。当时比睿在别处执行任务,西京丸因有作为战争纪念保存起来的建议而没有参加。自海洋岛战捷直至占领旅顺口,其间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重要的海战。不仅日军编成舰队航行,即使是单舰亦可自由地游弋于渤海湾附近,有时还出没于威海卫和旅顺口海面。十月二十日左右(清舰于旅顺口停泊中,各舰均以红布包裹炮口,用以象征荣誉。但惟有济远由于曾有过怯懦的表现而被排除在外),当日本本队仍在平壤海面停泊时,丁提督已修理好军舰驶往威海卫。十月二十七日,接受英国司令长官的访问。在此之前,日军进攻旅顺口的时机日愈逼近,专心把海军力量集中于朝鲜和盛京省沿海。因此十月下旬丁提督再次率领舰队出航,而伊东提督则竭尽全力保护陆军左翼向旅顺口进军、和搭载第二军的运输船开往大连湾附近,因此无意搜索敌舰。陆军乘五十艘运输船从日本出发,到达目的地并开始登陆已是十月二十四日。十一月三日,斐利曼特尔偶然与伊东提督相遇,并于谢里奥兹多岛海面会面。数日后,日军第二军于辽东半岛中部和第一军取得联系。十一月七日,由于伊东提督打捞了湾内敷设的水雷,并俘虏了鱼雷艇而完全占领了大连湾。几乎与此同时,丁提督遵照上级命令,返回威海卫(进入威海卫港时镇远已搁浅陆地,三周后从上海召来潜水员和工匠进行修理,直到第二年一月十四、五日为止,没有参加舰队),并新将属于南洋舰队的数艘军舰编入麾下。但虽如此,其舰队力量并不强大。


旅顺口的陷落


当联合军仍在向旅顺口进军中,伊东提督认为运输船已无需特别警卫保护,遂以全力航抵旅顺口。为了观察隐避于炮台下的清国舰队,耗费了两天时间。了解敌舰没有逃脱的危险,遂分出一部分军舰负责监视,率其余军舰返回大连湾,沿着海岸向西航行。十一月二十日帮助陆军运动,第二天二十一日协助陆军对旅顺口的最后攻击。即在前—天便以松岛、严岛、桥立、千代田为第一舰队,扶桑、比睿、高雄、八重山为第二舰队;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穗为第三舰队编成单行纵阵,和陆军前进的同时,一起航行,而以小舰和鱼雷艇沿海岸不断炮击敌军。同时为了防备深匿港内的敌舰逃出,也作好战备加以监视。


第二天上午六时,松岛、严岛、桥立、千代田、扶桑、比睿、吉野、浪速、秋津洲以及高千穗,通过港口直指大连湾驶去。当日十时三十分,伴随数艘鱼雷艇再度出现。千代田和另外一艘,离开队列到达半岛背后的鸠湾,从远距离以最大仰角,向旅顺口炮台射击。然后缓缓与舰队会合,时值下午四时,舰队位于距炮台约六海里处。清军不顾距离如此遥远,竟向日本舰队、特别对千代田打炮十二三发,但无一命中。日舰也未于应战。清国陆军此时已被大山将军击败,争向港内逃跑。俄而大雨骤降,乘此时机,日本十艘鱼雷艇在二艘巡洋舰的掩护下,沿海前进,艇分二队,突然闯入港内,没遭特别损伤。然后用一磅炮和机关炮向炮台、艇内以及陆上的清军任意炮击。此次炮击对决定该港的命运,实有重大关系。炮击三十分后即全被日军占领。当时在港外的日本军舰,虽然没有参加此次炮击,但全力转移了从清军炮台向鱼雷艇发射敌弹的目标(此次战役中,一百七十尺的装甲鱼雷艇小鹰号战绩卓著)此役中鱼雷艇的行动号令严肃,运动敏捷,使目击者的外国军官赞叹不已。据传在港内敷设有两排水雷,用以加强防御,但一个也没有发挥作用。由此看来,这些水雷是否有效,大有可疑。


日本已经占有了像旅顺口这样清国领土中优良的海军根据地。一八八O年以前,该港只不过是一个天然良港,次年才决定建造干船坞和码头。后来又弃置不顾。一八八七年又让一法国人承包再建,到一八九O年终于竣工。其主要工程有:疏浚港口,建造退潮时也能保证水深二十五尺的大船坞,建筑备有蒸气起重机和铁路的坚固的码头以及长四一O尺,宽七尺,落潮时仍能保证水深二十六尺三寸的船渠等。此外配备有鱼雷艇用的小船渠,以及铸造厂、制造厂和新式造船厂的各种器械等。另外,还于四周高地构筑炮台,除安装八吋臼炮六门以及许多野炮、小速射炮外,还备有九吋八炮三门,八吋二炮十五门、五吋九炮三十门、四吋七炮二门,严加防御。—英国军官于该港陷落后,实地观看后说,如果防守得当,决不会如此轻易被攻陷。


各次海战失败后,连骁勇的丁提督,其地位也相当危险难保。当时如果没有我等雇佣的外国军官威胁恭亲王,清国政府如若处罚提督则我等联袂辞职的话,恐怕提督将被处以斩首之刑。由于副提督林当镇远于威海卫坐礁后自杀,遂命令曾担当过“加金·马才松”商会所有船和曾担当过高升号等船船长的马格禄接其任。


关于以后发生的事件,除简单的电报外,没有详细的通信,因此报道难免互有抵触矛盾。


攻击威海卫


位于直隶湾东岸的旅顺口陷落还不到一个月,日军已从容不迫地作好战备,即将袭击西岸的威海卫。十二月二十五日,耶稣圣诞节前,日军到达山东半岛成山角海面,毫无疑问,这是为了选择陆军登陆的适当地点。但关于计划攻击的地点和日期,直到一月中旬还丝毫不得而知。明治二十八年一月十八、十九两天,日本的一个大舰队出现于威海卫西方约八十海里的登州府海面,开始攻打炮台并使之沉默。第二天十九日,二千人(该部队见其他部队登陆完了后又马上乘船)登陆完了,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该方面来,而其真正的目的地则是威海卫东方约三十海里的荣成湾附近。一月二十日黎明,三十五只日本运输船,各自拖着两只帆船,在十五艘军舰的掩护下,使佐久间将军率领的第三师团的一部于陆地登陆,剩余的于西方二十海里的宁海海口登陆。这两支部队全部登陆后,便一起向威海卫前进。以前这两支部队是属于旅顺口的战胜者大山将军麾下,今后则靠佐久间来指挥。军舰决定以荣成湾为根据地。


据说一月二十六日停泊于荣成湾的清国军舰十九只,鱼雷艇二十只。另据逃跑的清兵说,当时清舰八只,炮舰六只和鱼雷艇数只,—起停泊于刘公岛和威海卫之间。刘公岛长约二海里,全岛大部是山,横卧于威海卫港口。出入港内有东西两个海口,在能俯视二海口的海岸和湾头的丘陵上筑有炮台,防备颇严。另外陆上有一万一千名驻军,港内军舰有三千名士兵,专事防御。一月二十九日,陆上已被敌军包围。次日拂晓,敌舰也出现并封锁了两个海口,于是陆海都为敌军所包围。从当天到次日,日本陆军在舰队(特别是浪速、秋津洲合葛城)远距离炮击的支援下,攻占了大部分陆地炮台。二月二日占领了威海卫市街。据清军所报,日本炮舰一只、鱼雷艇二只被击沉。三十日,丁提督炸毁了陆地炮台,准备专事死守刘公岛和舰队,遣麾下士兵二千上陆,但被陆军将官截住而空自返还。二月三日清军已弹尽力竭,一个炮台也不能守,仅把军舰隐避于刘公岛下,全部都暴露在敌军占领的炮台之下,只能据守该岛。


通往港内的东西二海口,敷设有两排水雷。虽然用岛上炮台和军舰的大炮以及探照灯严加防守,但伊东提督准备用鱼雷艇闯进港内进行袭击。一月三十日夜初次试行,但被本国军舰误认为是敌军而遭炮击,结果未能成功。第二次由于天气恶劣,进攻部队不得已多数避泊于荣成湾。二月二日夜再次试图冲锋,但被敌军发现而来能得志。二月三日舰队返港后,向刘公岛及港内敌舰进行了猛烈炮击。同时使陆战队向岛上登陆,进攻炮台,但未能奏效。二月四日进行了比前一天猛烈数倍的炮击。战斗正酣之际,港内潜藏着的清国鱼雷艇十四只,以全速从西海口逃跑。日舰见此,疾驰追击。清国鱼雷艇有的当即被击沉,或者被击毁,完全逃脱的仅有二只。前此,当逃走的清艇经过芝罘时,有的试图向该地炮击,大概以为该地已被敌军占领的缘故。


四日夜又由五艘鱼雷艇编成三队,首先令第一队向西口进发,以引诱敌之注意力。第二、第三两队(参加该攻击艇队的有二、六、八、十号诸艇)乘隙从东口悄悄前进。当时寒风凛烈,艇体四面结冰,行动极为艰难,大尉一名、士兵二名竟至冻死。此日攻击结果所得颇多,但所失也不少。十只舰艇中没遭损伤的仅有一只,有的被敌弹命中,汽罐爆炸;有的沉没,八名船员全部溺死。另外三只想躲避敌弹而搁浅,二只撞上防材,螺旋桨被撞坏。其余二只中,一只中弹四十七发,另一只十发。艇队损失虽然如此之大,但船员死伤却意外之少。损伤舰艇后来多返航旅顺口,进行修理。清舰定远久为丁提督之旗舰,在此次战役中被击沉。靖远虽然损伤不大,但遭到敌鱼雷射击,丁提督之勇敢行动为内外齐声称赞,旗舰定远被击毁后,将旗移至镇远。经五昼夜炮击后,伊东提督命令举行第四次攻击。给第二、三艇队增派数艘,警戒一口,令第一艇队从另一海口闯入。小鹰和第十一、第十二号艇三只参加此次攻击,艇队无一人死伤,发射鱼雷七枚,击沉来远和—千二百吨的练习舰威远,另一艘被破坏。清军防御逐渐失效。六日,组成陆战队准备登陆刘公岛。七日,炮弹击中该岛火药库爆炸。九日,已丧失运转自由的靖远被从陆上发射的炮火击沉。并将装置于西海岸的残余电缆切断,而且将所设的各种障碍物全部破坏。尽管如此,丁提督依然顽抗不屈,想要死守到底。但终于弹尽力竭,无奈决定乞降。二月十二日挂起停战旗,派一艘炮舰到伊东提督麾下,请予救助参加守卫的士兵生命。伊东提督应允,并向清国旗舰派遣使者进行查验。勇敢的丁提督不愿受缚于请降之辱,而且想到其所欲救助之本国人民,远不及敌国人民所有的容人之量,遂与陆海军军官数人一起自杀。于是遂与副提督马格禄开始投降谈判,并适时结束。


镇远是当时清国舰队中尚能战斗的唯一军舰,和济远、平远、广丙以及四百四十吨的炮舰六艘,一起归于胜利者所有。并自二月十六日以后,由日军将其送回日本,不久便开始拆毁威海卫海岸炮台。


除一人外,胜利者将俘虏全部释放。对丁提督和以下各军官尸体施以适当之礼节,鸣放礼炮送回芝罘。其处理之宽大实堪称赞。然而只有一个叫浩威的美国人没受宽大,该人想为清国政府轰炸日本舰队,与布拉温那尔一起来到东洋。他曾于巴西叛乱时担当“尼库特劳伊”号舰长,另外布拉温那尔还是烈性流动炸药的发明者。清国政府给予他们十万美元,并且相约,如果获得成功则给予更多报酬。最初,他们从美国旧金山乘船于十一月二日到达横滨,由该地换船赴神户。由于携带有与清国政府签订的契约而被捕,后宣誓在中日交战中决不参加清军而被释放,但浩威背弃誓言,于一月中赴威海卫,日本攻击该港时他曾为其防御而效力。


丁提督称本国人民残忍,富有复仇心不为言过其实。这一点数日后得到了证实,即皇帝发布敕令,不仅要对担当防守的官兵全部处死,而且允许山东省知府,不经上奏手续,即可斩首的特权。


如果丁提督直至投降后多偷生一日,显然和其同僚一样也许会受到更残酷的严刑。但提督反躬自省,不仅丝毫无愧,而且多年以来诚心诚意为舰队鞠躬尽瘁,其功决不落人之后。与可劳卑提督交战时,丁提督曾指挥过北方舰队。此次海洋岛和威海卫之战,作战出色。虽说战运不佳,但以其腐败政府供给之兵员武器,而能建树如此丰功伟绩者,除提督外,其他中国人士中实不可得。亲身接触过提督并受过其感化的众多欧美军官,无一不对提督深表敬爱之意。他们一旦获悉提督讣告,必定衷心痛悼不已。


谢选骏指出:人说“日清海战”,我看不论日清海战还是陆战,都不是中日战争,而是满清与日本之间争夺中国主权的战争。可惜现在过了一百多年,中国的主权还在外人共产党的手里,始终没有回到中国自己手里。


谢选骏:温和派受到了不温和对待的历史吊诡

《中国网络信息战新策略:异见作家邓聿文之女遭网暴》(STEVEN LEE MYERS, TIFFANY HSU 2024年6月27日)报道:


生活在费城郊区的著名中国流亡作家邓聿文经常批评中国及其专制领导人习近平。中国近来的回应十分严厉,在网上对他进行了粗暴和恶意的攻击。

据克莱姆森大学和拥有Facebook与Instagram的Meta公司的研究人员称,通过充满性暗示和威胁的帖子,一个与中国安全部门有关联的秘密宣传网络在流行的社交媒体平台不仅对邓聿文,而且还对他十几岁的女儿进行了猛烈攻击。

这些内容是由假冒身份的用户发布的,出现在邓聿文发在社交平台X的帖子下的回复中,也出现在对他所在社区的公立学校账号的评论中,邓聿文16岁的女儿在这些评论中被诬陷为吸毒者、纵火犯和妓女。

“没法屏蔽,”邓聿文在采访中用普通话谈到网上的攻击时说,“因为你今天屏蔽它,明天它就换一个马甲,又上来了。”


据研究人员称,针对这名女孩的粗俗评论还出现在Facebook的社区页面上,甚至出现在TripAdvisor、社区新闻平台Patch和帮助家长选择学校的Niche等网站上。

这种骚扰符合一个已经引起华盛顿、加拿大和其他国家警觉的网络恐吓模式,中国在这些国家的攻击越来越明目张胆。这些攻击活动包含数千个帖子,研究人员将它们与被称为“水军伪装”(Spamouflage)或“龙桥”(Dragonbridge)的社交媒体账号网络连接起来,中国庞大的宣传机构是该网络的组织者。

克莱姆森大学媒体取证中心的创始人达伦·林维尔表示,中国长期以来一直试图诋毁批评人士,但把一名在美国的青少年当做目标是一种升级,该中心的研究人员记录了针对邓聿文的攻击。联邦法律禁止严重的网络骚扰或威胁,但这似乎无法阻止中国的行动。

“毫无疑问,这越过了他们以前未曾越过的界线,”林维尔说。“我认为,这表明界线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中国宣传机构还在更大范围内加强了对美国的攻击,包括在11月总统大选前竭力诋毁拜登总统。

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4月在华盛顿举行的美国律师协会会议上表示:“甚至在中国境外,包括在美国,他们正在输出镇压和侵犯人权的行为——针对、威胁和骚扰那些敢于质疑其合法性或权威的人。”


他说,中国正在施加“巨大的、近乎黑手党式的压力”,试图让目前合法居住在美国的异见者保持沉默,包括在网上和现实生活中开展行动,比如在他们的住所附近张贴传单。

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发言人刘鹏宇在声明中说,他不知道邓聿文的事情,也不发表评论。他还说,政府国务院去年在中国发布了保护青少年上网安全的规定。

Meta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作为监控“水军伪装”活动的一部分,它已经删除了针对邓聿文一家的Facebook账号。声明说,这一活动在Facebook上没有引起太大关注。Patch和Niche表示,他们也因违反了使用标准而删除了这些账号。X和TripAdvisor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林维尔在克莱姆森大学的团队称,并非所有针对邓聿文一家的帖子都被删除了。新的帖子还会不断出现,甚至被删除的帖子的痕迹也会在网上存留数年。例如,在谷歌上搜索邓聿文和他的女儿时,“水军伪装”的攻击仍然会出现。

来自中国的攻击一直是美国政府和执法官员面临的挑战。去年,美国司法部起诉了34名为中国国家安全部工作的官员,指控他们骚扰像邓聿文这样的美国居民,但这些官员生活在中国,可能还会继续在中国工作,不在美国执法部门的管辖范围之内。

一些人呼吁采取更积极的应对措施,其中包括密歇根州众议员、众议院中共问题特设委员会主席、共和党人约翰·穆勒纳尔。


“我们需要教育执法人员和美国人民,为他们赋权,让他们了解中共的策略,”他在声明中说。“还要保护那些在我们国家寻求安全庇护的人。”

“水军伪装”网络于2019年在香港大规模反北京抗议活动期间首次被发现。它在社交媒体或技术平台上创建不真实的账号,用垃圾邮件式的内容轰炸真实用户——因此研究人员给这个网络起了这个名字。虽然这些内容通常不会发展为病毒式传播,但对被攻击的人来说,蜂拥而至的攻击可能会带来困扰,甚至更糟。

去年,Meta将该网络与中国的执法机构联系了起来,后者曾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国内,诋毁和恐吓共产党的批评者,比如香港的抗议者。

它在海外也变得越来越活跃,试图影响台湾、加拿大的政治辩论和选举。至少从2022年的中期选举开始,它还试图影响美国的政治辩论和选举。一名美国奥运花样滑冰选手和她的父亲成了美国司法部所称的北京下令进行的间谍活动的目标。这位父亲曾是来自中国的政治难民。在海外工作的华裔记者,尤其是女性记者,也同样出现在虚假的卖淫广告中,并面临炸弹和强奸威胁。

司法部对那些国家安全部官员的起诉书没有明确将他们与“水军伪装”网络联系起来,但根据非营利研究机构战略对话研究所最近的报告,这些活动与“水军伪装”的工作密切相关,似乎“极有可能”是同一项行动。该研究所还警告称,该网络越来越关注美国总统大选。

在邓聿文的案例中,和其他人一样,其目的似乎是压制批评。邓先生出生于中国东南部的新余,曾担任《学习时报》的助理编辑,《学习时报》是专门培养新晋官员的中共中央党校的一份周刊。

邓聿文撰写的文章发表在《当代中国评论》2023年秋季刊上。

邓聿文撰写的文章发表在《当代中国评论》2023年秋季刊上。 BING GU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他的评论有时会突破党的底线。2013年,他为《金融时报》撰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呼吁中国放弃与朝鲜反复无常的威权领导人金正恩的战略关系,之后他被免职。他最终离开了中国。

现年56岁的邓聿文自2018年以来一直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美国。他继续在各种新闻媒体上发表关于中国政治和外交政策的文章,并出版相关书籍。他的最新著作是《最后的极权》(The Last Totalitarian),今年4月由纽约博登书屋出版。在这本书中,他认为共产党已经失去了人民的信任,需要改革。


邓聿文在采访中说,他已经习惯了来自中国官方的批评,但在他今年2月发表了一篇文章后,人身攻击开始了。他在文中把习近平的高官团队比作毛泽东领导下的“四人帮”。

克莱姆森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的第一条帖子出现在当月的X上,邓聿文的账号在X上有10万多名关注者。帖子提到了他家所在城镇的一所中学和他的女儿。骚扰蔓延到X上的其他账户,然后又到了其它许多平台,包括Facebook、Medium、Pinterest、DeviantArt和日本艺术家网站Pixiv。

这些帖子谴责他是叛徒、剽窃者和美国的工具。克莱姆森的研究显示,到目前为止,仅在X上就有超过5700条帖子提到他的女儿。

这些用户的个人资料往往会让人觉得他们是美国人,但关注他们的人很少,甚至根本没有。许多帖子都使用蹩脚、不合语法的英语,这是“水军伪装”活动的一个标志。

它们变得越来越耸人听闻和具有威胁性。Facebook上出现了一些篡改过的图片,将邓聿文女儿的脸叠加在穿着暴露的女性身上,做成开价300美元的色情广告。至少有一个帖子呼吁对她进行性侵犯,并提供8000美元的赏金。

他的女儿——一名英语流利、熟知Z世代俚语的青少年,最初也对这些攻击感到愤怒,但在他的鼓励下,她也试图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他说:“我尽量不让家人牵连到我的事。”


Meta、谷歌和其他主要技术平台早就意识到“水军伪装”的活动,并试图削弱其影响力。去年,Meta宣布,仅在一个季度内,它就删除了Facebook上与该网络相关的7700多个虚假账号。

克莱姆森大学的林维尔说,中国的策略可能会继续下去,因为中国“除了账号被关闭之外,还没有受到任何有意义的影响,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谢选骏指出:人说“中国近来的回应十分严厉,在网上对他进行了粗暴和恶意的攻击。”——我看这不是什么“中国在网上对他进行了粗暴和恶意的攻击”,这只是“某些人或机构在网上对他进行了粗暴和恶意的攻击”。人又说“中国网络信息战新策略:异见作家邓聿文之女遭网暴”——我看这是“温和派受到了不温和对待的历史吊诡”,因为总的来看邓聿文是为纽约时报中文网工作的,他必须遵循编辑指导,在批评中囶的时候表现得相当温和——和平理性非暴力。


谢选骏:寻找毛泽东的破鞋


《伍修权女婿卢弘:寻找李志绥笔下被毛泽东宠幸的姐妹》(2005年12月31日 新闻)报道:


我的比較密切的戰友中,有兩位李姓姐妹。她們家共有姐弟五六人,我相熟的主要是其二姐、三妹和一個兄弟,因為他們三個都是(或曾是)我的文藝戰友,其餘幾位我也認識,只是交往相對少些。上述三位和其大姐是一母所生,他們的母親是一位革命烈士,這姐、弟、妹四人都是在革命隊伍中成長的,因此也與我結下了友誼,並且是不太一般的關係。 


二姐和我們軍長及其家事 


先說二姐,我與她相識最早,那是一九四六年蘇中七戰七捷之後,部隊轉移到蘇北地區,華中軍區文工團與我們一師文工團到了一起,我們團請軍區文工團一位女同志,來輔導不同的秧歌,來的就是二姐。我當時才是個十四五歲小鬼,竟被其「驚艷」,為她罕有的美麗而吸引了,她扭的秧歌更令人叫絕,我至今還記得甚至會學她那特有的舞姿:用腳尖點地並使全身輕顫,兩眼隨雙手「飄」向四方……令人看得簡直神魂顛倒!顯然因為她的品貌出眾,不久就被一位首長「佔有」,成了他的妻子。幾十年後我的另一位文藝戰友,在我家遇到二姐的兒子,竟當我的面對她兒子道:你媽是先被你爸強姦了,然後才跟他結婚的,也才有了你們。此說是否有據,我難以考證,卻知這位首長,在此之前已結過婚,不知是因為「感情不和」,還是由於有了她這「新歡」,才離了婚並再結婚。我再見到她時,那位首長已調到我們軍,她就成了我們的軍長夫人。 


這時我已長大,對於她的美仍是驚嘆不已,她的丈夫即我們軍長,平時與我們這些「小兵臘子」,有點沒大沒小,常在一起說笑,並且對我似乎格外關顧。一九五五年我借調到總政工作時,想報考中央美術學院,軍長正在北京,準備在此安家,我去請示了軍長,他對我全力支持。我進了美院之後,他竟親自來學校看我,來時不帶警衛員,又穿便服,入門時被門房老頭攔住填會客條,他不知怎麼填,被門房訓了幾句,他見到我時笑道:你們學校門口那老頭比我還厲害,為我不會填會客條,狠狠教訓了我一頓。我送他出門時問門房老頭道:你知道他是誰嗎?這是我們軍長,一個真正的將軍,你卻把他給教訓了!那老頭這才歉意地說:對不起,我眼濁,沒看出是位將軍;也難怪,填會客條是衛士和秘書的事,您哪會呢?要是你穿軍衣帶肩章來,學校就會敞開大門歡迎視察了。 


還是我在總政工作時,無意中參與並捲進了軍長夫婦間的一次內部矛盾。二姐作為軍長夫人與我重逢時,因為我正在軍中文化部門,認識一些部隊作家、藝術家,她託我打聽自己一位已是作家的戰友的地址,我很快完成任務告訴了她。當時我不知道,她與這位戰友,抗戰期間曾同在新四軍四師「拂曉劇團」,並且早就是一對戀人,可她的美,戰友喜歡,首長也喜歡,她那戰友「胳膊扭不過大腿」,她只得被迫痛別戀人成了首長的老婆。卻又對老情人一直心懷愧疚又念念不忘,終於通過我重新搭上了關係。他們當時都在北京,據說曾多次幽會過。這事被其丈夫即我們軍長發現了,兩人吵了一架,幸虧二姐沒有「咬」出我來,不然我肯定逃不過軍長大人之手。她後來告訴我這事時,說自己也曾對其丈夫反唇相譏,甚至發起反攻,原來軍長也曾多次與其前妻重逢約會,並且不止一次地對妻子不忠,例如她有一次偶然臨時回家竟進不了門,好容易打開後,看到丈夫和一女文工團員在裏頭,正驚慌不安又衣衫不整,他們肯定沒幹好事。因此她也有權對其丈夫進行報「復」。 


軍長夫婦共同對我的美意


二姐和軍長兩人吵歸吵,有一點卻完全一致,即把她三妹介紹給我。她那三妹原是一個部隊文工團的舞蹈演員,這時正住在自己姐姐、姐夫家。這位三妹美貌雖不如二姐,卻正處青春期並「待字閨中」。顯然因為二姐想彌補自己未能與文藝戰友結為一家之憾,我與其三妹年齡相當,似也匹配,她那當軍長的丈夫,又有些偏愛我這「多才多藝」、正上美院、頗有前途的部下,兩人一拍即合,一致主張讓我與其三妹結識交往,於是我就成了他們家的常客,並且每回都款待我一番。有一次他們為我沏了杯好茶,軍長問我這茶怎麼樣,我說還可以。其實我只喝過大碗茶,根本不會品味。軍長聽了罵我道,你這家伙口氣不小,我這茶葉幾十萬元(舊幣)一斤,你只說是「可以」,真是白給你喝了!又有一次吃飯時,軍長指一道菜問我,你知道這是甚麼嗎?我說是粉條,他又笑罵道,他媽的,我又白招待你了,這是魚翅,誰家有這「粉條」啊?我只得也笑道,我是吃炊事班飯長大的,別說吃過,見都沒見過這種美味,難怪它又鮮又好吃,可惜把它當「粉條」了。我們吃喝說笑時,三妹當然陪同在座。 


當時三妹其實正閒居甚至困守在他們家,她是辭了原文工團的工作,到北京來報考蘇聯舞蹈家執教的「中央舞訓班」的,由於全國報考競爭者太多,更由於三妹本來基礎較差,特別是文化不高,自然被涮下了,她不好意思再回原單位,只得寄居在已是高幹的姐姐、姐夫家,每天不免無聊和困頓。恰巧我那時正熱衷於油畫人像寫生,她們姐妹就成了我的最佳「模特兒」,不僅為她們一人畫了一幅半身肖像,還根據她們已逝母親的照片,另畫了一幅油畫像和一幅粉彩像,使這位烈士也「音容宛在」了。應該說她們的媽媽確是一位美人,可惜她們姐妹幾個只有二姐獨得其母真傳,美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其大姐不必說了,這位三妹卻是青出於藍反而遜於藍,僅僅部分地接近其母和二姐,整體及其氣質大有差別,尤其是她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幸虧跳舞用不開口出聲,不然就會露怯了。 


三妹進鐵道兵文工團 


當我知道軍長夫婦對我的這番美意後,一面不免「受寵若驚」,一面又感到遲疑甚至為難,因為這位三妹有時並不可愛,且不說其文化修養不足,她那自恃是烈士子女,尤其是倚仗其姐夫、姐姐的「高幹子弟」派頭和勁頭,與我這「小兵臘子」特別是平民百姓出身,常常很不合拍。但我沒有也不能拂軍長夫婦的好意,還是甘願甚至樂意地與她們不斷交往,說穿了是因為二姐太美,與三妹也多少有點「情分」,我們互相都有興趣和需要,就常去看望她們,陪三妹聊聊天,看看演出和展覽,暫時充當了她的「候補情人」角色。後來她的工作問題,由軍裏的陳政委通過老上級老戰友的關係,調去了鐵道兵文工團,使她終於又有了「歸宿」單位,她二姐和姐夫家後來又遷出北京,我和她也失去了見面地點,離開美院上班後,就減少甚至中止了與她的交往。若干年後,我有了自己的愛人,與三妹的這段「情緣」宣告完全結束,但是我們間的故事卻沒有完。 


其實我與三妹也是老相識了,早在一九四八年春,我們部隊正在黃河北面休整,著名的「新旅歌舞團」來慰問演出,我們文工團派我和幾個同志去他們那裏學習,我主要跟王德威、蕭鋒等學畫幻燈片,同時也學學打腰鼓和一些歌舞節目。我們在「新旅」呆了一兩個月,與許多同志都熟悉了,曾常見一個很小的小丫頭,穿齊膝的過大軍衣,下面還打鬆垮垮的綁腿,一頭黃毛亂髮上,撅兩根很少梳理的小辮,雖是單眼皮,膚色卻特白,只是有時拖兩條鼻涕,常在流過嘴唇時,或是使勁吸回,或是用袖口擦去,所以她的大襟和衣袖上總是油乎乎髒兮兮的。她很少上台演出,只是跟着團裏行動,自己學打打腰鼓甚麼的,她有個哥哥也在「新旅」,但由一些較大的女同志帶她。後來知道,她和哥哥都是烈士子女,一九四五年就來到新四軍,她當時才八九歲,等於是「寄存」在部隊文工團裏。


幾年以後在我們軍長家又見到他們,才知他們與二姐原是一家,又知其兄弟成了一位著名的舞蹈編導,主要作品有舞劇《寶蓮燈》、《小刀會》等,我們都為在戰爭年代相識、現在又重逢而高興。他們的三妹後來也出息了,不只當了不小的「官」,更成了個通「天」的人物,最後竟與我共過一段事。但我和她相處時,總是忍不住揭她的「老底」,說她當年撅黃毛小辮,拖鼻涕的「光輝形象」。只是我每次說此舊事,她都不搭理我,似乎怨我毫不顧及她的面子和現在身份。但是她當年的形象對我印象太深了,與她後來的尊容又反差極大,使我憋不住不提住事,雖然這可能惹她不太痛快。 


三妹到鐵道兵文工團後,我只在大歌舞《東方紅》中見過她,偶爾遇到也只打打招呼寒暄幾句而已,這時我已有了妻子孩子,她卻還是「單幹戶」。我知道她心氣很高,不是門當戶對的「白馬王子」決不出閣。不料她後來的老公竟是我的一個「鐵哥們」,他是我早已相識相熟的部隊知名畫家。當我得知他們兩人正談「戀愛」時,我曾警告我那「鐵哥們」道:那「小姑奶奶」可惹不起,你千萬別找她!哪知他不聽「老人」言,還是與「小姑奶奶」結了婚。因為我曾企圖破壞這門婚姻,他們的婚禮請了我,自己卻不敢去,怕成為「不受歡迎的人」。為他們牽線搭橋促成良緣的人我也認識,事成後得意地問我道:這兩口子真是門當戶對,十分匹配吧?我心想就等瞧吧!沒想到真被我料中了,在他們都有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後,竟打離婚徹底分手了。這是後話,以後再說。卻說她在鐵道兵文工團時,團裏有項額外的特殊任務,即在周末到中南海去,給毛澤東、朱德等中央領導人伴舞。她是部隊文工團舞蹈隊的,又是烈士子女兼高幹子弟,不僅業務熟練,政治尤為可靠,就常常去執行這一光榮任務,結果為此不僅改寫了她自己後半生的歷史,還影響到了她周圍的人,此事由來及後來情況如下: 


三妹闖「宮」享受恩寵 


有一次,鐵道兵文工團又奉命進中南海伴舞,其中就有三妹,正好趕上跟偉大領袖跳。她本來就會「來事」,如此天賜良機,當然乘機大顯身手,竟一下引起了老人家的興趣。由於她是單眼皮,已故「第一夫人」楊開慧也是單眼皮,老人家竟說她有點像楊開慧。楊的小名叫「霞姑」,偉大領袖就賜她以御名為「李霞」。他們在舞中閒聊時,老人家問她明天是星期天,你們都去哪兒玩哪?她說沒有甚麼地方可去。老人家順口道,到我這兒來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第二天三妹真的去了。


中南海警衛室不讓她進,她說是主席讓我來的。警衛室打電話報告請示,又一直捅到偉大領袖處,老人家想了想道,我是說過這話,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於是龍顏芳心一齊大悅,她成了毛主席的座上客,老人家也重見了活生生的又一「霞姑」。就在他們一老一少相談甚歡時,中南海警衛室一個電話打到鐵道兵文工團,批評他們怎麼沒管好自己的團員,居然讓她闖到偉大領袖身邊來了。警衛室讓文工團團長、政委馬上趕到中南海來,準備等「私闖後宮」的已成為老人家身邊人的「李霞」出來時帶回團去,給予必要的批評教育。 幾個小時以後,也許「日理萬機」正「為國操勞」的偉大領袖確實另有公務,三妹這才戀戀不捨地「退朝出宮」,一到中南海門口,就由自己的團長、政委帶了回去。不過團裏誰也不敢怎麼對待她,因為她已有了「尚方寶劍」,說是毛主席讓她以後隨時可以再去,並且留了相互聯繫的辦法,使她從此享受了「聖上恩寵」,並且成了誰也惹不起的通「天」人物。不久以後,她就被調出鐵道兵,「奉旨」安插到離老人家更近的北京衛戍區,又進了甚麼公安學校。據說老人家非常關心她,讓她「脫產」學習特別是學外語,說要將她培養為貼身秘書,並且不論何時,老人家一旦想到她,她就得進「宮」侍候,老人家外地出巡時,她也得陪「駕」護「輦」,一時成了偉大領袖身邊不可或缺的人,至於是「寵臣」還是「寵妃」就說不清了。 


也就在此期間,即一九六五年秋,我那「鐵哥們」畫家,正出差在西藏,忽接北京急電,如給岳飛的十二道金牌似的,命他迅即返京,接受重大任務。他一頭霧水地趕回京城,卻見已為他佈置好了的新房,立即「奉旨」與三妹完婚大吉,並且籌辦喜事全部用費,皆由偉大領袖處支付。為他們操持一應婚禮大事的,就是我的老友二姐,她表明這是執行「最高指示」,奉命完成這一「重大任務」的。這使我那「鐵哥們」畫家,又驚又喜又難以置信,沒做夢就娶上了媳婦。他們婚後,相繼有了一兒一女,越長越大後竟沒一個像他們的爸,即我那「鐵哥們」畫家。好在當爹的並不計較,當時也沒DNA檢查,也就由它去了。 


三妹成北京革委會文教組副組長 


到「文革」時期,三妹和畫家夫婦竟都成了名人和要人,只是夫婦兩人各走一極,妻子成了北京市革委會的文教組副組長,其官職和權力至少相當於省市的文化廳局長。當時她經常拋頭露面,對下屬的各個文化單位和文藝團體等等下命令作指示,還曾領樣板戲女演員,隨她進「宮」參見人們夢寐難求的偉大領袖,既使他們親耳聆聽了凡人未聞的「最高指示」,又為當今「聖上」當面恭唱了「堂會」折子戲,都使女演員們獲得了此生的最高榮譽。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林彪、江青等「左」派領袖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廣大革命群眾,原是文工團員的三妹竟手抱語錄本,笑盈盈地站在「副統帥」和「偉大旗手」之間,簡直也成了他們的「親密戰友」,不只豪氣天,並且牛氣逼人!只是這時她那老公,即我那「鐵哥們」畫家,不僅沒有如此風光,反而成了所在單位掌權造反派的對立面和階下囚,因為他的老婆能通「天」,遭到了奪權者的忌恨,找不到也不敢碰女的,就拿男的出氣,使那畫家受了很多罪。在兩派鬥爭中他也成了著名人物,不過是反面的,「堅決打倒」和「歡呼揪出」他的大標語,刷到了天安門城牆上,比他作為畫家的名氣,大得怎麼也比不了。他的夫人即當年的三妹,有時運用權力和關係,拉他或幫他一把,卻又常常顧不上自己老公,由他被對立面批鬥關押和刑訊逼供,因此我那畫家朋友,那些年吃了大苦頭,與其夫人的地位待遇,成了一個如上天堂、一個進地獄,他們夫婦自然也被革命「革」得時分時合,鬧得家不像家、夫妻也不成夫妻了。 


好在不論別人怎麼折騰,三妹身後自有最大後台,使她「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照當她的市革委文教副組長。可別小看這個「副組長」,其能量和威風卻大得令人目炫,許多上層人物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新任國務院文化部副部長、曾與三妹同行的劉慶棠(也就是人稱「長征兩萬五,不如跳個芭蕾舞」的那個舞蹈演員),北京衛戍區司令吳忠,甚至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革委會主任吳德等等,都是她家的常客。她家門前老是停作為高級幹部標誌的紅旗轎車,原是我們軍長的二姐她丈夫,對這位三妹也恭敬甚至崇拜起來,時時來討教和請示她這事那事……她之所以如此,原因只有一條,即她能通「天」,全國八億人口,她是少有的能直接面見偉大領袖的人之一。連她的住房,也是由中央辦公廳安排的,位置就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即現在王府井南口北京飯店西側「貴賓樓」的原址。不只如此,家裏還安了部搖把電話機,那頭直通中南海,老人家可以隨時傳喚她進「宮」,電話鈴響後,紅旗轎車就到門口,馬上將她接進「宮」去。可憐我那「鐵哥們」畫家,雖是她的老公,卻成了她家男僕,吳德、吳忠和劉慶棠等一到,因為都是夫人的高官貴賓,他就得在一邊遞茶倒水侍候客人,夫人儼然是黨國要人,老公只剩了喊「喳」應「諾」的份兒了,他們家只有「母雞」會「打鳴」了…… 


黨和國家的「絕對機密」 


蘇聯有部關於彼得大帝的故事片,其中一位大臣有個頗有姿色的使女,其實是他養的小情婦,一天大臣又去找她求歡,卻被使女迎面給了一記耳光,原來她已被皇上「寵幸」過了,身份已由原來的使女變為未來的皇后了,那大臣只得將自己的小情婦拱手讓給了彼得大帝。我的朋友三妹及其老公,似乎也是這樣,三妹由一個普通的文工團員,突然成為一個權傾一時的高官,其原因只是她不僅成為偉大領袖身邊的人,更已受到當今「皇上」的「恩寵」,她的身分地位已是一位「寵妃」,自然不再同日而語了。不過此事絕對不能亂說,不只涉及三妹及其家人的隱私,更事關偉大領袖的「光輝形象」,追究起來將罪責難逃。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早已成為公開的秘密,我不僅逐漸得知一些真情實況,又已有書為證。 


「文革」以後若干年,國內秘傳一部禁書,即在國外寫作並在境外出版的「毛澤東私人醫生」李志綏回憶錄。我早已風聞此書,但沒有特殊關係的人,是很難看到的。有回我們老軍長和二姐的兒子來我家,說到此書時,他說他已看過,並且不無炫耀地說,那書裏寫了我三姨,連我媽都寫進去了。後來我終於找到此書,讀後發現其果然多處寫到三妹,也寫到了二姐。原來三妹自從進「宮」,被老人家欽定像楊開慧後,真的繼承了「烈士遺志」,並且代行了「第一夫人」職責,不斷被偉大領袖「寵幸」。她發現老人家雖然「日理萬機」,卻又有此一好,實為日理萬「姬」,她就以身相許,努力為其服務,更為求其歡心,再為老人家引進別人,好讓他換換口味。她陪「駕」伴「君」到上海時,就把自己正在上海的嫂子,也是一位舞蹈家的女性,領來朝拜「聖上」。哪知「龍心」不為所動,因為她嫂子雖也有幾分姿色,卻沒有被老人家看中,當天就將其打發走了。後來她又跟老人家到了無錫,當時仍當軍長的二姐夫和二姐都在無錫,她就領着二姐夫婦一起來參拜「皇上」。這時二姐雖然已近中年,卻仍姿色出眾,尤其是那雍容華貴的氣質,老人家一見立即龍心大悅,先留他們夫婦兩人共進晚餐,三妹自然在座作陪,飯後卻讓當軍長的老公先自己回去了,將其夫人即二姐留住了三夜,使其也享受了幾天「龍恩」。


雖然三妹這時已當了「拉皮條」的角色,他們姐妹二人共享了「皇上」恩澤,凡人哪有這等福氣呢?當時正隨「駕」的中辦副主任汪東興和李志綏醫生,指三妹悄悄說,她媽媽要在的話,她也會領來孝敬「皇上」的。書中又寫到,李志綏醫生發現偉大領袖沾上了「滴蟲病」,這是從別的有此病的女性處得的,但對男性無妨,只是在他再與另一女性幹那事時,又會將病菌傳給下一個。李醫生稟告「皇上」說,這病會傳給江青的。偉大領袖坦然道,他和江青早沒那事了,要有的話正好在她那裏頭「洗一洗」。後來我知道,那滴蟲病就是三妹「獻」給偉大領袖的,因為我那「鐵哥們」畫家,也沾過三妹這光。 


李志綏的這部回憶錄,雖然在國外境外公開發行廣為流傳,在我國大陸卻是「黨和國家絕對機密」,嚴禁任何人洩露,更不得傳播。但是其中寫到三妹的事,卻由我那「鐵哥們」畫家證實了,他說自己在「文革」中因為受迫害,關押揪鬥又上過刑,放出來後身體很虛弱,回家後夜裏與三妹幹那事時,那玩兒怎麼也硬不起來,好不容易勃起了,卻一進去就「疲軟」,使三妹有近水卻解不了近渴,氣得她罵道,你都不如個七八十歲老頭子!正是此事,埋下了日後他們夫婦分手的「種子」。我得知此事後對我那畫家朋友說,你老兄也夠「幸福」了,居然與偉大領袖「共飲一江水」。他惱火得把頭上的軍帽一摔道,我這頂「綠帽子」算是戴定了!不過這話是在「文革」結束多年後才說的,當年我還未見上述那部「醫生回憶錄」,也不知我所熟悉的三妹已是「聖上寵妃」(嚴格地說應是「之一」,因為「宮」中「寵妃」不止她一個)。所以在「文革」後期,我為了「躲風」,藉口學習領會毛主席革命路線,去紅軍長征路線訪問寫生,正趕上我的「鐵哥們」和三妹在鬧離婚。因為我與他們兩人都有多年友誼,更不知他們要離的主要原因,曾去勸說他們「和為貴」,由於離婚是三妹提出的,我又特地去拜訪了她的大姐,讓她也幫助勸說三妹。那大姐卻小聲對我說,你不知道,他(即我那畫家朋友)那東西不行了,我三妹正來勁,他卻罷了工,夫妻生活沒法過,再加上別的事,他們是非離不可了。我想這其實是種病,可以治好的,還打聽到一種藥,叫「肉蓯蓉」,專治「陽萎」,曾託人去買,以為只要治好這病,能夠滿足三妹所需,他們就可以不離婚了。但是當時三妹他們正劍拔弩張地較勁,我「鐵哥們」的病也不能馬上治好,不如暫避鋒芒,先退避三舍,讓他和我一起到長征路線寫生去,他欣然答應馬上與我同去「長征」了。我們在貴州和雲南等地一下轉了三個來月,我因為家裏有事,先回了北京,他卻又去了西雙版納,住進傣族村寨深入生活。哪知三妹正急要和他離婚,等他馬上回來辦手續,可就是怎麼也找不到他。三妹急,她的大姐、二姐也跟急,他們知道即將成為三妹前夫的畫家,是由我領「逃跑」出去的,就氣不打一處來,對於我這「忘恩負義」之舉,非常生氣發起火來,這就又引出了一些事情。 


我怎麼對他們「忘恩負義」了? 


關於我的「忘恩負義」,另有一段我與他們姐妹的故事。就在「文革」中三妹正身居高位神氣活現時,我在本單位因為得罪了「副統帥」和「江女皇」一伙的人,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並被開除黨籍軍籍,押回原籍勞動改造。兩年後發生了「九?一三事件」,林彪之流垮了台。當初定案處理我的正是林彪死黨黃吳李邱等,我在勞改中聽到此事後,就蠢蠢欲動想回京翻案,但是因為久居鄉下,不了解外頭情況,就寫信給我那「鐵哥們」夫婦,請教他們怎麼辦好,他們很快覆信支持我回京參加反對「林陳反黨集團」的第十次路線鬥爭。我還是沒有把握,正好我那老軍長已調任為江蘇省軍區政委,他和夫人即二姐都住在鎮江,我就從江北鄉下偷跑到鎮江,找到他們家見到了二姐。老軍長沒在,說是外出開會了,也許因為我還戴「帽子」,他為了避嫌,故意不見我。二姐聽了我的陳述,她說已從三妹夫婦處知道了我的事,給我講了林彪一伙垮台和「文革」中的許多事,認為我的問題完全可以平反,根據我的出身歷史和一貫表現,不會有甚麼問題,支持我回京找原單位去,也可以直接找總政甚至軍委上告。二姐說我可以馬上走,由她向我提供路費。我說還不行,這次我是從生產隊偷跑出來的,我得很快回去,家中還有個老母親,也得安頓一下才能走,又說路費可以自己籌,回鄉時曾給我幾百元安家費,借給生產隊買牛了,現在能夠還我一些,正好用它當路費,屆時我將從鄉下直接回北京。


二姐說這樣也好,就拿出一批關於「文革」和林彪問題的文件材料,讓我了解外頭形勢和上頭精神。當天晚了,我不敢到外頭住旅館,因為沒有任何證件,萬一被「文攻武衛」查出我是潛逃入城的「反革命」,不打死也得脫層皮。二姐毅然決定「窩藏」我這「反革命」,讓我住在她家,這裏是省軍區政委家,誰也不能隨便進來,躲在這裏最保險,就使我在她家睡了「文革」以來最為安穩和舒適的一覺。從白天到夜裏,我又看了一批文件材料,心裏也更有底了。第二天我就告別二姐回到鄉下,臨走前她囑我到京後就去找三妹夫婦,讓他們把北京的鬥爭情況告訴我,還要我有甚麼事就隨時與她聯繫,最後又說:一聽說你也當了反革命,我從來就不相信,我們看你和三妹一樣,在革命隊伍中長大,忠心耿耿為黨為國,怎麼可能是反革命,所以我們都支持你平反,你放心去北京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回到北京以後,馬上去找我那「鐵哥們」家,他們當時還住在「中辦」為三妹安排的住處,即後來的貴賓樓原址。我去時忘了城市人的作息規律,仍按鄉下習慣早上六七點就敲開他們的門,他們夫婦睡意矇朧地起床接待了我。通過談話我了解了當時北京和各地的情況,聽了他們對形勢的分析估計和我怎樣進行鬥爭的建議。這使我與他們夫婦之間除了原有的個人友誼,又增加了一層革命和戰鬥以及路線鬥爭的非常友誼。由於我已被開除黨籍,這時正是沒有政治生命之人,在經過曲折鬥爭之後,終於恢復了政治生命,而這正是在二姐、三妹及其一家的支持幫助下實現的,因此二姐、三妹和我那「鐵哥們」,都是我政治上的「救命恩人」。可是後來我竟背二姐、三妹,和我那「鐵哥們」相約結伴「逃跑」出去,使三妹要離婚離不了。 誤了三妹好事 當時我不知道,三妹所以急於離婚,是想再嫁一個大官。原來有位年紀不老的政治局委員,剛剛死了妻子,正在虛席以待,三妹就想乘虛而入,改嫁給那位政治局委員,以使夫婦兩人都可在政治舞台上徜徉,不似這個畫家老公,只配在家裏為她及其貴賓端茶倒水。可是這個畫家卻被我拉走並且抓不回來,這使二姐、三妹對我都很惱火。 


在此期間我原來所在文工團的老團長,去看望老軍長和二姐夫婦,二姐一見老團長,竟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道,你們團的那個盧弘很不像話,我和三妹當年那麼關心支持他,幫他從林彪迫害下解放出來,但是他忘恩負義,與他的「鐵哥們」合伙欺侮我們三妹,使我們找也找不到他。這事與我們老團長完全無關,他被說得莫名其妙,只得說他與我多年不聯繫,我幹過甚麼他一點也不知道。二姐仍氣呼呼的要他負責向我轉達她對我的強烈不滿。也在這時,我的妻子在出國援外時不幸犧牲了,三妹出於我們多年友誼也來慰問我,對我表示了一通關切之情。哪知在離開我時竟說:我想想還是要罵你,你把你那「鐵哥們」藏到哪裏去了,你得馬上把人還給我!我訴苦道:他年齡比我大,資格比我老,級別和名聲也比我高,他的行動是他自己作主,我怎麼能背你們帶他走又藏起來呢?其實我那畫家朋友,知道三妹正急於與他離婚,就故意呆在邊疆地區,拖不回來,「乾耗」她,而我實際上是支持他這麼幹的。 


主動洩露「機密」炫耀自己的醜事 


就在我與「鐵哥們」並肩轉戰於長征路線時,他向我漸漸透露了三妹已是「皇上寵妃」的事。一九六五年三妹所以急如星火地與他結婚,也是由於「最高指示」,似乎是她和偉大領袖都以為她已懷上了「龍種」,但她卻是個未婚「處女」,如不結婚就會露「餡」,三妹失節事小,領袖形象事大,所以讓三妹趕緊嫁人,以使其腹中「龍種」有人認領,好代偉大領袖當個「替罪羊」,這才有了「十二道金牌」將我那畫家朋友從西藏緊急召回,不由分說先與三妹入洞房,當了個又驚又喜更懵懵懂懂的糊塗新郎。也是在這期間,他向我透露了三妹有滴蟲病和罵他「都不如個七八十歲老頭子」等等床上秘聞。又悄悄向我透露了他家別的醜聞,如三妹不只同「聖上」有染,還與衛戍司令也有一腿,那位司令常常只帶一個司機來與三妹幽會,有回帶三妹和她老公一起乘車去甚麼地方,讓老公坐在前排司機邊上,司令和三妹一起在後座上,那老公從車前後視鏡中看到,自己的老婆正被那司令又摟又摸又親,看得他火冒三丈卻又不能發作。那司令又常半公開地去找一個中年寡婦,並聲稱自己這是「助人為樂」,又說他自己的老婆在家閒,誰想去就是了,只要她樂意,他不在乎,互不干涉就行。我一得知這些情況後,馬上意識到自己勸他們別離婚是根本錯了,當即表示,他應立即離婚,並且與三妹離得越遠越好。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在三妹身邊也太危險了,不知甚麼時候就會被人找個藉口搞掉了,不論是「聖上」還是「司令」,會像捻死一隻螞蟻似地滅掉你,死了也不知道咋死的,更是不明不白地白死掉。我那「鐵哥們」後來果然回來,迅速與三妹辦了離婚。只是已經耽誤了三妹的好事,那個喪妻的政治局委員,已經另有新歡,等三妹辦妥離婚,黃瓜菜都涼了,已高攀不成了! 


他們離婚以前,我「鐵哥們」有次苦惱地對我說,他們家竟曾同時擺下三個「戰場」,他妻子即三妹同衛戍司令幹,三妹一個來幫她帶孩子的異母小妹,同衛戍司令的司機幹,正好三妹那當舞劇編導的哥哥來,又在他們家同一個首長千金幹。這第三對的「戰場」就在畫家的畫室裏,畫家回家時,見每個床上都被衾狼藉,床單褥墊上還留下了幅幅「地圖」,他只得忍氣地自己收拾換洗一番。二姐到北京來,知道此事後罵道,這南河沿一二四號,簡直成了個大妓院了!好在這時偉大領袖已經病入膏肓,不需三妹常常進「宮」,而且老人家身邊已經另有「寵妃」,三妹已生過一子一女,不必再為領袖服務,就在這時衛戍司令才插進一腿補了此空。這些秘聞醜事不僅事關三妹名節,涉及我朋友的隱私,更會影響到偉大領袖的「光輝形象」,應屬黨和國家的「絕對機密」,所以我和我那「鐵哥們」,一直也一齊為此嚴格保密,直到他們離婚以後,我終於逐漸知道了他們家主要是三妹的這些事。說起來這當然是些醜事,可是三妹不僅不以為醜,反而有意無意地故意透露一點兩點甚至幾點,並且不無得意之色。這也難怪,中華八億同胞(當時人口統計數字),女性打個對折有四億,成熟女性再打個對折算是二億,全國二億正當年的女同胞,有幾人有此「幸福」,親身享受、也給「聖上」享受到兩性之間零距離的「親密接觸」,這等「皇恩浩蕩」的超級「榮譽」,當今世上幾人能享?所以三妹不能不以此為榮,以致主動洩露了黨和國家的「絕對機密」。 


毛死後三妹呼天搶地惹江青大罵 


遺憾的是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吾皇駕崩」,停靈於人民大會堂,接受人們瞻仰遺容和沉痛悼念。這時三妹趕去,撲在老人家的水晶棺上,放聲痛哭道:你不能走啊,主席!你不在了,叫我怎麼活啊……據說「第一夫人」江青聞訊大發雷霆道,這個李××,膽大包天,居然大鬧人大會堂,看我怎麼收拾她!可喜的是當年十月六日,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江青首當其衝成為階下囚,再也發不了雌威整不了人,這才使三妹逃過了一劫,不然落到那「紅色女皇」手裏,很可能會同漢高祖的呂后一樣,把先皇劉邦的一個寵妃,不只打入死牢,還砍去胳膊和雙腿,更「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見《史記》卷九,呂太后本紀)三妹倖免也當「人彘」之難,所以她和我們一樣,都歡慶「四人幫」的垮台,為我們都獲得又一次解放而由衷興奮。 


極其珍貴的國寶級革命文物 


前已說過,三妹總是憋不住地向人透露她和偉大領袖的特殊關係。還在粉碎「四人幫」後不久,中央決定建立「毛主席紀念堂」,並在全國徵集關於毛主席的文物,凡收藏有毛主席的文稿、詩詞、書信等等手,都必須上交中央入檔,不得流散在民間和個人手中。見此中央通令後,三妹來找我去,讓我看了她藏的一批領袖文物,此前我已在她那兒見過幾件,這次讓我全部一一過目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手頭竟擁有大批價值連城的特級文物似的國家珍寶!這些寶貝平時鎖在一個小皮箱中,那裏面全是偉大領袖的親筆墨寶,其中不少是老人家特地題贈給她的,例如有一幅名詞《蝶戀花?答李淑一》,現在國內發表並流傳的同一詩詞,並不是老人家專門題寫的,其實是從他給李淑一的信中摘出的,不僅沒有前言小引之類,詞中也有筆誤和修改處。但三妹的這一幀,卻是老人家在大幅宣紙上精心題寫的,前有關於此詞的「小引」,後有特意御筆親書的「跋」和「題贈李霞同志」一行大字。


前文已寫到,「李霞」是偉大領袖為三妹起的「御名」,將懷念「霞姑」(即楊開慧)的詞,書贈給「李霞」,其意義自然深遠,詞後老人家那龍飛鳳舞的狂草署名,更是令人驚嘆。整幅詩詞手的筆下功夫,不只是老人家在書法藝術上的巔峰之作,在當今「書壇」上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一件無價珍寶。我欣賞後對三妹說,僅這一幅字,你下半輩子就是甚麼不幹,也吃喝不愁了,因為你已擁有如此巨大的「財富」。她得意地說,你再看,我這還有呢。接着又展示了一批不同的詩詞手手稿,有的是老人家自作自書的,有的是古詩或名詞的重新題寫,還有一些題字題詞,有幾件是「向雷鋒學習」和「向雷鋒同志學習」等不同題字(關於雷鋒的題字,後來引發了另一個故事,此處暫略,下面專寫)。最使我感動的是老人家給三妹的一批親筆私人信件,有的是在八開白紙上用鉛筆寫的(這是中央領導人起草和批示文件時專用的),有一信竟長達五六頁,其中對「李霞」充滿了無微不至的關懷愛護與諄諄教誨,如囑她好好學習、戒驕戒躁等等,有幾處對她的批評,也切中了三妹的要害,看來偉大領袖對她似已動了真情,並且是用了真心的。我一面欣賞這批文物,一面止不住為三妹驚嘆,為她驕傲更為她擔心,她個人私藏這批特級文物,不知甚麼時候就會變成一顆顆「定時炸彈」,它太珍貴也太危險了,她不能就這麼留在身邊! 


三妹說找我來並讓我看這批文物,就是為了商討一個怎麼處理的辦法。這時她已與畫家離婚,身邊暫無別的親人,所以臨時召喚我來商量此大事。我一面為她對我的信任而感動,一面為見到這批文物而高興,就說按照中央規定,這些文物應當上交,但是這是毛主席寫信給你個人的,上交後自己就沒有了,這很可惜。她說自己正是這麼想的,但不知怎麼辦才好。我想了想道,最好能複製一套下來,上交一份,自己保存一份。她說到哪兒複製呢?最好能「拷貝」下來一點不走樣。我為她開動了腦筋,想到我的老上級華楠,這時正任總政秘書長,手下肯定有新型的文件複製設備(那時還不知道那叫複印機),我說可以去找他商量,請他幫助複製一套下來。三妹說也好,你替我去找找他看。我受命去見了華秘書長,他思考後說,這批需要複製的東西,應該先全部拿給他看看,然後決定是否複製和怎樣複製。我回去告訴了三妹,她皺起眉頭道,都讓他看了,不就又擴散了嗎?加上複製的人,還保得了密嗎?她躊躇一陣後說,不行不行,不能讓更多人看了,還是等等再說吧。於是這批關於偉大領袖的國家特級文物,一直還在三妺手中。到她去世以後,又作為遺產傳給了她女兒。她女兒的老爸即我那「鐵哥們」,也曾同我商量,那批文物確實等於一種「定時炸彈」,放在誰身邊也將是個「禍害」,應該勸其女兒寄存到銀行保險櫃中。但是他早已與三妹離婚,女兒也不太聽他的,他只有建議權,卻無決定權,不知他的女兒照他說的辦了沒有。這使三妹雖已去世,卻留下了一個「國寶懸案」。 


三妹再婚,找了個「屁股冒煙」的 


三妹與我那「鐵哥們」離婚後,就搬出了中辦分給她的住處,搬進了北京市革委會撥的一套住房,她就是在那兒向我展示這批文物的。由於當時我正中年喪妻,她又已離了婚,兩人都是單身,並且她的二姐夫婦早有撮合我們之意,加之我們多年的交往,如今又對我很信任,有好事者就鼓動我再與她好。我卻毫不猶豫地表示不予考慮,心想就算她沒有後來那些事,與偉大領袖和衛戍司令等等都沒有關係,這個「小姑奶奶」我還是不敢惹,並且她頭上沒有「帽沿」,一直都在朝上看,當初我那「鐵哥們」,不聽我的警告,與她結了婚都有了兒女,卻落得了雞飛蛋打,離婚散伙的嚴重後果,這都是不聽「老人」言的結果。我便對慫恿者說,她哪能瞧得上我,我還是找個能安生過日子的人吧。不過雖然如此,我和三妹還是友誼長存並交往不斷,又了解到,她和在她家同她哥幹那事的那位首長千金,一起商討如何重新安排她們的終身大事,就都把各自原來的老公給「休」了。相約各找一個能「屁股冒煙」的,即有專用小車的大幹部,好補過一把當首長夫人的癮。可惜三妹原來瞄準的那位政治局委員,已經「名花有主」,她因離婚耽誤坐失了良機,只得另選目標了。 


就在這時,有位超齡的「白馬王子」闖上門來,不過此公當時「屁股」並不「冒煙」,但是這位自薦「毛遂」的「屁股」,不僅曾經而且仍將「冒煙」,有相當的保險基數和發展前途。據三妹後來說,這位是拚命追求她來的,此人本來是位高幹,我也早就認識他,上世紀五十年代就是總政宣傳部長,是全軍最年輕的一位將軍,只是後來隨譚政主任一起下了台,到「文革」中又錯投到林彪麾下,一度成為「副統帥」的智囊和筆桿子之一,哪知林彪又倒了台,被審查了一陣後,認為陷得不算太深,解放出來正靠邊站,等待重新分配工作。此前他已喪妻,聽說三妹正找對象,忙來報名應徵。這時三妹也正上不天下不地,已屆中年卻身邊無夫,當這位前任部長將軍對她猛攻窮追時,只得盤算衡量予以考慮了,又與大姐、二姐再三商討斟酌後,認為此公雖然暫時落魄,但是從當年到將來,仍然大有可為,其資歷和原級別都明擺,必可東山再起,並且他雖比三妹年長二十多歲,卻比偉大領袖和衛戍司令等年輕多了,也就沒有拒絕。這位前將軍部長為了追她,不惜拋棄架子和斯文,不斷到三妹家來,為她燒菜做飯忙家務,殷勤侍候這位「娘娘」。在軟磨硬泡之後,果然稱其心願,成了三妹的雖不完全滿意卻也門當戶對的又一「郎君」。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猛追三妹,其中有個重要緣由,原來他發現三妹「朝中有人」,與中央及軍委若干領導人都較熟悉,與她婚後將取得一條直通上層的捷徑,保證將來能重任高官。三妹確也不負所望,為其新夫施展了自己的全部努力與魅力,保舉這位郎君終於又升了上去,重新成為軍中一位高級幹部,並且享有了中將軍銜。由於我和三妹的友誼,這位前部長大人,竟也成了我的朋友,日後我們曾多次交往,而且演繹過一段故事。這也是後話,待下面再說。


三妹新任老公,下令不准洩密 


三妹手上那批未出手的「特級文物」,常常「燒」得她不大安生,有次她又把我找去,看了一份她的毛主席談話筆記。這是老人家幾次關於文藝的談話,她聽後回來馬上追記下來的,其中特別是關於京劇的一部分,不僅都是聞所未聞的,並且看出老人家對此確是情有獨鍾,對其唱腔和表演十分熟悉,堪稱內行,對京劇的改革發展,有許多獨到的見解。我看後對她說,這些談話如果整理公開發表,必將引起各方注意,甚至可能引起轟動。她說自己也這麼看,所以找我商量怎麼拿出來。我考慮後說,整理發表當然很好,不過據我所知,凡是毛主席未發表的講話或文章,個人都無權隨便拿出來,也沒有哪家敢擅自發表,都應交由中央文獻研究室或《毛選》編委會統一處理,到了他們那裏,怎麼發、何時發和發不發,就由不得自己了,反正不會允許個人發表這類文章,說不定還會引起別的甚麼問題,看來這事比較複雜甚至麻煩。原來三妹所以想發表這些談話,只是企圖藉此宣揚和突出自己,顯示自己與偉大領袖的特殊關係,表明她如何領會並掌握了毛澤東文藝思想,已經深得其「精髓」,好增加她取得更高地位和更大權勢的籌碼,大出一番風頭,成為世所矚目的人物!但是看來難以如願,鬧不好會事與願違,出別的事。她皺眉頭想了又想後,才洩氣地說,那就算了吧。我也遺憾地說,以後看情況再說。此事就此擱下,那批領袖談話筆記,至今還在她那兒保密,可惜又都成了遺物,談話者和記錄者都已辭世。不過當年三妹欲藉偉大領袖標榜顯示自己之心一直未死,不久她又找我商談了一事。 


我國每到逢三的年頭,都要紀念毛主席為雷鋒題字的幾十周年,掀起又一次學習雷鋒的高潮。記得是在一九八三年,三妹又悄悄讓我看了她珍藏的毛主席手跡墨寶,那是關於學習雷鋒的不同題詞。她說一九六三年《中國青年》雜誌請偉大領袖為雷鋒題詞,她就在主席身邊,那天老人家興致很好,一邊應約題詞,一邊對她說了不少對學習雷鋒運動的看法,特別是他對雷鋒本人,以及關於如何宣傳雷鋒等問題,提出了一些重要觀點。我聽了感到十分新鮮和重要,認為應該整理出來發表。她說我找你來就是這個意思,你幫我整理吧。她又拿出幾件不同的領袖題字,說配合文章同時發表。原來那天老人家題寫時,一口氣連寫了好幾幅,只選出一張給了《中國青年》,其餘的都存留在三妹手上,這些題字別說都拿出來,就是只發其中一件,也會引起轟動的。但我深知這位「小姑奶奶」的用心及其目的,不想被她拖進這類事中,就對她說,發表這類文章特別是主席題字,不能是個人行為,最好有個宣傳單位出面,由組織和領導來處理此事,例如讓報刊記者來訪問你,你向他們介紹主席的談話,再出示不同題字,這就名正言順並不由個人負責了。她說這樣也好,又說你是《解放軍報》的人,就由軍報來訪問我吧。我說回去找報社同志說說。一位軍報名記者得知此事,大喜地說就由他去採訪三妹,她也很高興。其實我是將此事推了出去,無意為她去張揚招搖和招惹是非,不料後來還是牽扯到我。我為三妹辦了此事後,正好去南京出差,老軍長和二姐家就在南京,我就去拜望他們,哪知我剛進他們家,突然有我的電話,竟是三妹的新任丈夫,從北京給我打來的。 


這位新任三妹夫,已經就任高級領導職務,後來又當上了中將,他為甚麼要找我又怎麼找到我的呢?原來我離京前曾告訴三妹,我將去南京並看望她二姐和姐夫,問她有甚麼事不,她說沒有,但讓我到二姐家後,可以用軍線和她電話聯繫。我也沒甚麼事要和她聯繫,她的新任老公卻用電話追蹤到我,說是有急事找我,從三妹處知道我來了南京又來到二姐家,恰好「逮」住了我。他找我甚麼事呢?那位首長大人在電話中急乎乎又氣乎乎地對我說,你怎麼把三妹提供的毛主席關於雷鋒的談話和題字捅出去了?我忙說自己並未參與此事,是軍報記者聽說有此談話和題字,他們直接找了三妹,可能為此寫了訪問記,也可能準備發表,不過這是軍報領導決定的,與我沒有關係。那位首長嚴肅地說:這個訪問記決不能發表,我堅決不同意發表此文。我說這事你得給軍報領導說,跟我發火沒有用。他又講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和嚴肅性等等,說是事關黨和國家領袖,決不能這樣隨便馬虎。我說反正這事與我無關,將其一推六二五,他只得把電話給掛了。 接此電話後,我一直納悶。在宣傳學雷鋒時,發表這個談話和題字,不是正好嗎,為甚麼惹得那位首長如此惱火,要堅決反對和嚴格制止呢?並且把電話追到南京對我興師問罪地大發肝火,這到底因為甚麼呢?我回北京以後問了三妹,她說自己新任老公已經通過軍報領導,將那記者寫好的訪問記連原稿帶清樣,統統收走並且藏在他的保險櫃中,嚴令一字也不准外洩。我問三妹這是何苦呢?她苦笑反問我,你說是為甚麼呢?我這才猛然驚覺,如果訪問記發表,就等於將三妹與偉大領袖的特殊關係從此大白於天下,她那「寵妃」身分也從此公之於眾,並且從此給那位首長在將軍帽之外再補戴上一頂「綠帽子」,他吃了偉大領袖的「剩飯」,以後還怎麼當官和做人?所以才氣急敗壞地嚴禁此文發表,並且堅決堵住包括我在內的可能洩露這一「機密」的各種渠道。只是這麼一來,也堵住了三妹藉此炫耀自己和揚名作秀的機會。好在我對此早有防範,估計到可能節外生枝,沒有被三妹拖進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新任老公卡住了此事,幸虧我已脫身,不然我不僅將白費力氣,更將得罪那位首長,使我「吃不了兜走」! 


大首長官迷心竅,找錯人又白費勁 


說起這位首長,以後與我還是發生了一些故事。他原是總政宣傳部長,我曾是他手下又手下的一個小幹部。記得我第一次見他時,竟鬧了一個小誤會,那是一九五八年底,他剛到總政宣傳部所屬的《解放軍戰士》社,有一回部裏開全體會議,我到晚了坐到前排空的位置上,旁邊已坐了一個「大尉」,我以為是部裏的幹事甚麼的,就同他隨口說了甚麼。一會兒會議開始,主持者說,現在請×部長講話,我身邊那「大尉」走了上去,並且講起話來。我大吃一驚地發現,自己少看了他領章上的一條杠,他是雙杠加四星,我卻把大校看成了「糖葫蘆」似的大尉,幸虧剛才沒同他說別的,不然必然冒犯這位頂頭上司。不久他又升為少將,我就對他更敬而遠之,在總政幾年幾乎從未與他再搭過話,他也可能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想不到由於三妹的關係,我們又「狹路相逢」,走到了一起,並且似乎也成了朋友,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事。他當總政宣傳部長時,因為上層一些矛盾鬥爭,一度被打了下去,他手下有個處長,卻乘機爬了上去,不僅成為宣傳部的副部長,到「文革」後竟與他成為同一單位的同級高級幹部。那位後來居上者,在一九八三年整黨時,被派到《解放軍報》來當代社長兼黨委書記,負責主持軍報的整黨工作。其實此人在「文革」中劣跡斑斑,跟林彪、江青和陳伯達之流幹過不少壞事,由這種人來領導軍報整黨,其結果可想而知。我就是他的「持不同政見者」之一,但是人們意見再多也奈何他不得,人家有權就有理,正圖藉機爬上總政副主任高位。三妹的新任老公,當時正與他「競選」此職,知道我對此公不滿後,竟把我視為借用力量甚至同盟軍,特地找我去,向我提供了一批材料,說這位「代社長」怎麼怎麼壞,讓我們一起把他給拉下馬來。這批材料雖也過硬,但是此公自有後台,我們怎麼也攻不倒他,僅僅使他未能爬上總政高位,軍報整黨結束後,仍回原單位擔任原職,打破了他的黃粱美夢。一九八八年又和三妹她老公一起,同時晉升為中將,只是此公大概缺德太多,致使壽命不長,剛扛上新牌牌就因癌症一命嗚乎,三妹老公為此十分高興,因為閻王爺幫他清除一個競爭對手。這是我與這位首長的一段新的「戰鬥友誼」,接又有了新的發展。 黨的「十三大」前夕即一九八七年夏,三妹和她的新任老公突然對我格外關心起來,我住在軍報院內一座六層樓上,他們夫婦兩人竟爬樓同來看我,使我受寵若驚,感動不已。又有次他們為我專程送來一些葡萄,說是剛從宣化帶回的,送點給我品嘗。我對此並未多往別處想,只以為是老首長看在我與三妹的老關係上,對我表示親切關懷而已,哪知其中卻大有文章。有一回這首長用專車將我接到他家,三妹那天不在家,家裏也沒有別人,就他和我兩人,在我落座品茶時,他就對我說開了自己的「過五關斬六將」,特別說到他和某某中央領導人,原是平級戰友;某軍委領導還低於他,又表明自己對我軍政治工作如何有建樹、有創見、有雄心大志等等。當天和我共進午餐時,不僅菜餚豐盛,而且規格頗高,簡直像招待國賓,使我大過了一通嘴癮,晚上又用專車把我送回家。在當時和回來後,我一直納悶,他與我如此深談並熱情接待,到底為了甚麼?我只是一個小兵臘子,除了手裏一支筆,別無所長和所能,他不會是要我為他寫回憶錄,因為他們單位和自己手下,就有出色的筆桿子,用不捨近求遠地找我,怎麼也想不透他為甚麼和我談那番心。過了一段時間,有回又見到他,連忙同他打招呼,他竟不搭理我,我以為他是首長,也許正考慮大事,就沒往心裏去。在碰到三妹後,我請她替我問候那首長,她卻說你還是離他遠點兒,他對你十分不滿。我說自己從未得罪過他,他的不滿從何而來,三妹笑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可我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那位首長所以對我「親切關懷」和「熱誠友好」,是為了討好和巴結我。他官比我大得多,巴結我這小兵臘子幹甚麼,原來此公別有用心又用心良苦。當時我正為軍委常務副主席楊尚昆的已逝夫人編文集和寫傳記,有時就在楊府上班,能夠面見楊副主席。三妹她老公又獲悉,我的老丈人正任「十三大」的「人事小組」成員,這個「組」雖「小」,聲望影響卻極大,負責對全國全黨包括全軍的高級幹部進行審核物色,擇優推薦為「十三大」的新中央領導班子,並為隨後召開的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提出人大、政協特別是國務院和軍委的領導名單。他們的提名由「十三大」通過後,新一代黨和國家以及軍隊領導人,就將一一就任登台了。所以許多企圖高升的上層人士都力圖接近甚至打入這個「小組」。又有一小道消息說,我那老丈人將主持軍委工作,這將直接影響到包括三妹她老公在內的一批軍中高幹。這位首長正夢寐以求地謀求總政主任至少是副主任的高位,他以為只要先買通了我,就既可以向楊尚昆遞上話,更可以在我老丈人面前為他美言造勢,由我幾處給他打內堂做「托兒」,他這個總政主任或副主任的位置,就能如願到手了。他把我當成了政治賭盤中的一隻「骰子」,所以才對我「關愛有加」,不惜「禮賢下士」,對我又送葡萄又探望,又擺筵席又談心,特別對我大吹自己的「豐功偉績」,就是要我為他做個「傳聲筒」。哪知我這人極不開竅,白吃了白喝了又白聽了他的一番又一番美食美言,卻如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食而不知其味,我在楊面前,除了文稿的事別的甚麼也沒說過;那老丈人回家,又絕口不提「人事小組」的事,我也根本不知有這麼個「小組」,至於說他將主持軍委工作,更是決不可能,並且我若真有甚麼能量,自己不早就爬上去了,何苦只去為別人說甚麼話,「為他人作嫁衣裳」呢?所以那首長想求我辦的事,我是甚麼忙也沒幫,甚麼話也沒說,使他對我的期望,特別是他自己的升官美夢,完全落空地成為泡影。直到「十三大」結束,他也沒分到半杯殘羹,這才造成這位首長對我嚴重不滿,因為我叫他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不過我弄清此事以後,對那位首長卻由原來的敬重改為不屑了,他幾十年前就是總政治部宣傳部長,是個專門教育別人,指導全軍、又專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大幹部,然而其人格竟如此低劣卑下,為了謀求高位,竟不顧體面又不擇手段到如此地步,堂堂一個中將,居然拜倒也敗倒在我這小兵臘子面前!以前他是為藉助三妹之力,不惜為她下廚忙家務,藉與她結婚達到自己目的,實際是向她賣身,後來又向我賣笑,等於是個毫無廉恥的娼妓,雖然他原是個一米七以上的漢子。這種人成為我黨我軍的高級幹部,並且是政工幹部,不只是黨的悲劇,更是軍隊的恥辱,黨和軍隊怎麼能用這種小人到台上去呼吆喝六呢? 


三妹好夢不長,面臨又一次婚變 


那位首長之追求三妹,其實根本不是出於愛情,這種人心中可能從無所謂愛情,他當初看中的首先是三妹在上層的門路多與關係深,正好為他服務幫他升官。只是三妹哪是為別人效勞的人,她之所以與那首長結婚,也是以身作一賭注,預計他可能爬上去,後來雖然並未完全如願,卻也「屁股冒煙」有專車了,三妹總算也當上了高幹夫人。只是她這時官位也已不小,其胃口或野心也更大,就在她那第二任老公來巴結討好我時,她自己也對我格外親熱,一再對我柔情蜜意的,動員我也到她那裏一起去工作,希望與我並肩作戰。原來她也看中更看重了我為編《李伯釗文集》和寫作《李伯釗傳》,正與楊尚昆家「親密接觸」,就向我掏出了她心中的宏圖大略。這時她已是總參政治部的文化部長,卻正覬覦總政文化部長的高位,很想使自己「更上一層樓」。他說最好我能和她一塊幹,她當上了總政文化部長,我可以當解放軍藝術學院院長,由我們兩個把全軍文藝工作管起來。我聞聽此言心中一驚,卻又未動聲色。她有如此官癮,我卻不屑相陪,但是當時我正被總參二部、三部所吸引,很想去開發那裏從未開發的創作「富礦」,並打算在總參創建一個創作室,就順水推舟地去了總參。去後才發現我想得太簡單了,由於種種原因,我的願望難以實現,就不太積極了。在與三妹直接相處共事中,我發現她其實志大才疏,她的幻想也是空中樓閣,絕無實現的可能,並且她根本不是這塊料,這些年她已不是當年的三妹,也已人老珠黃,接近晚年了,本來我就無意與她合作,在總參呆了一陣,就悄悄退了下來。三妹本比我小,卻比我早離休,五十五歲當年就下了台,她的官運也到此劃上了不圓的句號,一生的追求、奮鬥和拼搏,全都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就在三妹官場失利時,「後院」又起了火,她與其新任老公之間,又發生了嚴重問題。我開始不知道,有回在電話中偶爾問起那位首長,她竟立即破口大罵那「老家伙」、「老混蛋」、「老流氓」等等。前已說過,她那第二任老公,對她其實並無真情,由於三妹自有公務,不常回那首長家住,有人就乘虛而入,為她老公送來了「溫暖」,那首長當然正中下懷。一來二去,三妹也風聞「第三者」插了足,有天她去那首長處,那個「第三者」知道她在家,又知道首長家電話連線,竟打電話來找那首長,明知三妹正在「竊聽」,故意與法律上仍是三妹老公的首長說了許多肉麻情話來氣她,等於公開向她的夫人地位提出了挑戰。三妹是何等之人,哪能嚥得下這口氣,對我在電話中臭罵那女的是「騷狐狸」、「臭婊子」、「臭不要臉」等等後,又向我嚴正宣佈,要堅決與那「老家伙」離婚。他這一個電話打了至少一個小時,也痛罵了那對「狗男女」一個多小時,聽得我耳朵都麻木了,連握耳機的手都酸了。我只得勸她先消消氣,不要急,不能生氣,等我們見面再細說。也就從那時起,我每次再見到三妹,她都只有一個話題,就是痛斥臭罵那「老流氓」、「臭婊子」和「狗男女」,並且是循環反覆,無窮重複,使我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以致不敢再見到她。 


三妹對其第二任老公,其實也無真情,他們這對夫妻只是在相互利用、各下賭注而已。她對前任老公即我那「鐵哥們」畫家,倒是多少有點舊情,加之共同撫養了一兒一女,兩人總是有些「幸福的回憶」。他們離婚後兒子隨父女兒隨母,父母又隨兒女經常一起會面重逢,這時不僅兒女高興,兩個大人也很愉快。這裏得補說一事,我那畫家朋友在三妹以前,有過一次婚史,女方是他在「新旅」時的戰友,後來是上海的著名舞蹈家,曾主演過舞劇及其影片。因為男在北京、女在上海,又都不能離開各自的「根據地」,兩地分居,天長日久,不免發生問題,兩人就好聚好散分了手。三妹也是「新旅」戰友,她才與畫家結了婚。有一年畫家前妻來京演出,邀請了畫家及三妹各帶兒女出席觀看,看後還一起相聚交談,形成了畫家為一方,前妻為一方,三妹為一方,加上其兒女,共為「三國四方」式的友好會見。三妹的哥哥也與前妻分了手,又在京成了個家,逢年過節三妹和女兒、畫家和兒子就相約都去孩子舅舅家會合,全家相見依然和美歡樂。由於我與他們的友誼,他們就都帶兒女一齊到我家相聚,使我家成為這對離婚不斷情的前任夫婦幽會之處。只是所有這些活動,都對三妹那新任老公嚴格保密。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位首長還是偵知了三妹的不軌行為,後來他們打離婚時,這也成了男方告女方的一條罪狀。 


那位首長見三妹的利用或使用價值已盡,特別是自己又有了新歡,加之三妹為此一鬧,他們就打開了離婚戰。這確是一場帶打的「大戰」,還是「你死我活」的「持久戰」,使三妹打得極其狼狽。男方畢竟是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大首長,他很快掌握了這場「戰爭」的主動權,使三妹一直處於不利地位。在他的離婚起訴書中,反而抓住了女方一個把柄,除了說她與其前夫經常私通幽會外,又說她在某年某月某日曾在家留宿了一個中年男性氣功師,並且為此提供了人證,即那首長的秘書、公務員、炊事員等等,三妹反訴男方也有「第三者」時,卻拿不出任何證據,男方因此總是佔上風,氣得三妹暴跳如雷,卻又無計可施。提到那個氣功師,我也稍知一、二,三妹和她二姐有一段時間竟都迷上了氣功,就在我上次去南京二姐家時,一見她只覺面目一新,已大大減了肥,變得更年輕了。她說這是學氣功的結果,還讓我看了她練氣功特別是其師傅發功時的照片和錄像帶。還真有點神奇,那氣功師頭上居然有閃亮的「聖光」,他用手一划拉,又留下一個如虹光圈,還在背景天幕上映現出他的高大形象。二姐更以自己的減肥奇效,證實了這位氣功大師的神功。這位師傅就是三妹引薦給她的,三妹自己早已從他那兒學得了不少功夫,據說她在洛陽隨師傅練「辟谷」,曾連續兩三個星期粒米不進,根本不吃飯還照常活動。這位氣功大師她不僅向二姐推薦了,還讓他對老首長楊得志將軍發過功。我也看了三妹和楊將軍練氣功的照片,那老將軍頭上果然也有一個光圈,使我驚嘆不已。二妹說她還練了種「香功」,說是發功後能發出桂花或茉莉等的香味,有回她用雙手揉搓一通後讓我聞,又問我聞到了甚麼味,可我這人一向「頑固」,從來不信鬼不信神也不信甚麼氣功,啜起鼻子聞了又聞,除了她自己的味道,別的甚麼也聞不出,氣得三妹罵我真是個木頭。不過她們姐妹兩人都練過氣功,三妹幾乎已成「半仙之體」,她的氣功師傅確曾在她家住過,這些都是事實。 


三妹向我說起這事時,臭罵那個「老混蛋」首長,伙同自己手下的人共同對她栽贓陷害,誣衊她與氣功師有甚麼不正當關係。她說那氣功師與二姐和她隔一個輩分,他才三四十歲,二姐和她已五六十歲了,那師傅平時都叫她們阿姨,兩輩人怎麼能有甚麼事?我聽了卻在心裏想道,當今社會上甚麼事都有,不是一輩人甚至是同宗者,一起胡來和上床的事不少,隔輩並非不可逾越的界限,不是同姓同宗的人更難說了。當然這話我只能暗自想,絕對不能說出口,更不能幫三妹的「敵人」說話。三妹這場官司打得很久,搞得她精疲力盡又幾乎「身敗名裂」。她二姐和我們對此都愛莫能助,只能從旁給予感情支持,也痛罵那「老混蛋」幾句。也就在此期間,她才向我說出了那位首長突然巴結討好我的真相,還給我看了那首長當時給她的一封信,其中囑她一定要同我搞好關係,不斷緊密聯繫,爭取我能幫他在楊尚昆和我老丈人面前說話,為他在上層活動,使其能當上總政主任至少是副主任。我看了只覺可笑,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大的利用價值,可惜我卻甚麼作用也沒起到,那位首長不惜對我卑躬屈膝,卻甚麼也沒撈到,白白費了許多勁。三妹又告訴我,她「競選」總政文化部長之事,也是被那「老家伙」搞黃的,他說自己正「競選」總政主任或副主任,三妹如也當上總政文化部長,夫婦兩人就在同一個單位工作,上頭肯定通不過,只能確保一方,要三妹服從「大局」,犧牲自己,讓他先上。所以三妹說,不是那「老混蛋」搗亂,她完全可以「更上一層樓」,可惜大好機會白白斷送了,不過那個首長的目的也未達到。我聽了在心裏暗道,常言道「一山難容二虎」,他們一家怎能同時出一男一女兩個野心家呢?其結果自然要發生火併,導致兩敗俱傷。命中注定他們這對「政治夫妻」不能白頭偕老,卻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互相撕破臉皮,以致鬧得不共戴天!好在這時我只一旁觀戰,並未捲入。不過我在另一件事上,卻為三妹出了大力,只是最後也沒成功,就如她想當總政文化部長一樣,也落得個黃粱美夢一場空,反而為人留下了笑柄。這事發生在一九八八年,全軍第二次評銜授銜前後。 


美夢難圓,又一好事功虧一簣 


按照當年的評銜條例,凡是抗戰時期參軍的師職幹部,都可以授予將軍軍銜。三妹就是一九四五年七月即抗戰勝利前個把月時到部隊的,現在又是正師職務,完全合乎當少將的條件。只是她當時年紀太小,不知咋搞的將參軍時間一直填為一九四七年,這就過了杠杠,會失去當將軍的機會。她就特地找我商量,怎麼把她的參軍時間改正過來,我根據以往經驗,說只要能找到她何年何月參軍的證明人,證實她確是一個「抗戰幹部」,還是可以當上將軍的。她當初是母親犧牲以後,於一九四五年七月被人送到新四軍四師的,因為才八九歲,就被放在師部拂曉劇團,她二姐也在團裏,可以照顧她這三妹。一九四七年初他們被併入華東軍區文工團,她卻把那時當成了入伍時間。到八十年代原新四軍四師的老同志還有不少人在,她就去找了一些同志為她寫了證明。我又為她找到原四師宣傳部長、後來的《解放軍報》總編輯趙易亞,作為當年拂曉劇團的直屬領導,為她作了更有分量的證明。各種證明湊齊以後,她說還可以找一個更權威的證明,就是原新四軍四師張愛萍師長。老師長也真的為她作了親筆批示,哪知這位老領導對其老部下關心過度,反而為她幫了個倒忙。原來他批示道:我記得你到部隊的時間更早,早在一九三九年你就和父母一起到四師來了,因此你的參軍時間應該從一九三九年算起。張老將軍的記憶一點不錯,三妹的父母確於一九三九年到部隊,當時確曾帶三妹,只是那時她才兩歲,是由父母抱來的,後來父母又奉命回地方,從事黨的秘密工作,卻不幸暴露,母親犧牲了。當年即一九四五年七月,她作為烈士遺孤被送來部隊,老師長一直記得這事。但是張老將軍把她的參軍時間提前到更早的一九三九年,反而造成了一個軍中笑話,某某人才兩歲,還抱在大人手裏就算作革命歷史了!於是這位只有兩歲的「將軍」,也就吹了!三妹白折騰了一番,最後又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反而為人提供了一個笑柄。其實這事不能怪她,她確是一九四五年七月參軍的,當時她已九歲,雖然只跟在劇團後頭,卻是個真正的紅小鬼出身的抗日幹部,可惜這一切最後因為她又去找老師長,反而把此好事給搞黃了,連我都為她深深感到遺憾。 


從三妹與我的交往來看,她對我還是不錯的,她個人凡有大事要事,必來找我商討策劃,我也幫她出過不少主意,甚至捉刀代筆為她起草過文稿信函之類。不過我心裏一直很有數,我在她眼裏只是個可以利用或使用者之一,甚至是她的臨時候補親信之一,所以她需要你時似乎十分親密,反之則扔在一邊,你要是也有甚麼事,她是不會也不想管的。凡是與她相處過的人,對此似乎都深有體會,所以我從不找她為我辦甚麼事,雖然她確有相當能量以至「魅力」,以致不少大官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出於我與她一家特別是與其二姐的長期友誼,我還是樂意為她們效勞的,不過有時我也有反抗。例如後來我也到了總參,與她共事辦公時,要討論甚麼文件,她懶得自己一字字看,就嗲兮兮又嬌滴滴地對我說,你給我唸唸吧!我卻把文件朝她一推道,憑甚麼讓我給你唸?我年齡比你大,資格也比你老,不是你手下的小幹事,你更不是偉大領袖,要別人為你唸文件,還是自己去看吧!她只得橫我一眼,笑笑拉倒。有時我們一起參加甚麼活動,每逢集體合影留念,她當仁不讓和一些高級首長在前排中間就座,從來不招呼我也應該坐過去,我就無所謂地站到後排,又常故意避開不參加照相,不想與她平起平坐,更不想也爭點甚麼,只是在辦事時是認真的,真心實意地願助她一臂之力。 


其實我一直很明白,儘管三妹似乎很得意很風光,雄心(更是野心)也很大,她曾大言不慚地對我說,別人能上,我為甚麼不能,老娘(!)不比別人差!又沾沾自喜地說,有人說我是「戴卓爾夫人」,我就是個「鐵娘子」。但我心裏卻認為,你算了吧,別「癩寶爬秤盤,自稱自」了,你有多大能耐、多高水平,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底嗎?你為爭這麼點功名利祿,天天勾心鬥角,使出渾身解數,活得累不累呀?而且也早已看出,她從仕途到個人生活,其實都不順,凡事都不稱心,且不說她結了婚又離婚,離了又再結,現在又要離,單講在法庭上當眾「大打出手」,誰受得了這個呢?她最後的最高職務,也就是個總參政治部文化部長,與我同級的正師幹部,可我是論資排輩自然到手的,她卻是拚拚殺殺擠擠撞撞地爭來的,又眼看別的資歷不如她、年齡也比她小的人,呼呼地跑到她前頭,爬到她頭上,她怎麼也於心不甘,吃不葡萄從不說葡萄是酸的,但從心裏到眼裏無不充滿了醋意。我常常見她眼圈總是泛黑,面色也較蒼白,雖然她不缺營養,也不少化妝,但過於勞累特別是心理負擔太重了,她爭來的這個官,還有甚麼「女子軍團名譽團長」之類虛名,付出的卻是自己全部精力和心力,以及生活的樂趣,別人是有失有得,她卻是得不償失,甚至是賠了老本,直到老了也一無所得。所以和她在一起,常聽人吹她捧她說她好話,我卻總是暗暗地同情、惋惜並體諒她,誰叫我是她們姐妹的多年老友呢? 


美麗多情的二姐,晚景極悽涼 


說起她們姐妹,三妹那二姐更是個悲劇人物。她因為出眾之美,就成了首長夫人,不幸也就由此開始,先失去了自己多才也多情的戀人,也失去了可貴的青春,得到的卻是無情無愛的虛浮生活及其虛名。前已說過,她和自己的早年戀人幽會過,又被偉大領袖「寵幸」過,在丈夫即我那老軍長眼裏,早已是個對他不忠的自身不潔之人,加之看透玩膩又人老珠黃,已經對她失去了興趣。而且這位首長,為人一直很「花」,經常拈花惹草。六十年代已經升到上海警備副司令,有一回緊張備戰時,竟找不到這位首長,後來查出他出去找女人跳舞了,為此他丟了到手的副兵團級待遇,被貶到安徽省軍區當了個第幾政委。他在解放初期就是軍長,同級的幹部以及自己的部下,都已一一升了上去,他不僅原地不動,實際上還下降了,他是為了美人丟了「江山」。可能正是為此,他常把已不再是美人的自己的妻子出氣,家庭生活長期不和。後來從安徽平調到江蘇,又當了幾年的省軍區第幾政委,最後又從南京軍區顧問虛位退了下來。無官一身輕了,他索性自由自在地連家也不回,不斷在各地游蕩,回到南京也住進軍區醫院,就是不回自家︱把他老婆即二姐晾在一邊,甚至把自己的警衛員、公務員和炊事員等等,都弄出來只為他服務,不管不顧也根本不理自己夫人的生活以至生死,從精神上孤立以至折磨妻子。這使二姐極其苦惱,有一年她到北京來,向我哭訴了我那老首長對她多年的摧殘虐待,她說自己早已無法忍受了,打定主意也要離婚。


我認真聽取了她的控訴,努力安慰了她,又和別的熟悉她的戰友商量了,一致認為她如真的離婚,可能反而得不償失,她幾十年過慣了首長夫人生活,一旦退出豪門,失去優厚待遇,生活將一落千丈,她已進入晚年,這日子過得下去嗎?別人也勸她還是別離婚,真離了你就甚麼也沒有了,不離至少還有個名份,該甚麼待遇有甚麼待遇,除了老頭子,別人也不能怎麼她,她就是不離婚,又可以乾耗老頭子,不然說不定等於她給別人自動讓位,老頭子馬上名正言順地娶個比她年青的,自己是白白地幫別人忙了。我們不少人都這樣勸她,她聽聽也覺有理,默默地接受了。我記不得因為甚麼,二姐這次來京沒有住在三妹家,卻住到一個戰友家裏,我那時因為後妻很少到我這來,家裏就我一人,就請她住到我這裏來。她看了看我那光棍漢似的家,遲疑地說,孤男寡女的,就我們兩個,住在一起行嗎?我這才想起,自己一直真把她當姐姐了,其實她比我大不多點,並且風韻猶存,我又一貫很欣賞她,是應該避避嫌的,不然就說不清楚了。 


二姐自家說來真是不幸,還在安徽時,家裏沒有暖氣,冬天洗澡時,在浴室生了個木炭火盆,一個女兒洗洗,就被煤氣薰死了,當時才十多歲,使二姐十分傷心。有個兒子長大了,老軍長走後門讓他參了軍,還是坦克兵。那小子不知為甚麼忽然攜槍逃跑了,據說偷越國界時被抓住,作為「帶槍叛逃者」,被判了徒刑,老軍長再走後門,將他提前釋放。因為是個刑期未滿的犯人,哪裏也不能安排他,只得長期東游西蕩鬼混,有時住到北京三姨家來,也常到我家來,所以有一戰友在我家當我的面,說你爸是先把你媽給強姦了,然後才結婚有了你們。這一兒一女的厄運,當然使當媽的二姐心力交瘁,痛苦不堪。雖然還有孩子,但都只躺在老爸樹下乘涼,對這老媽不大在乎。後來我們那老軍長去世了,我到南京去看望了已成遺孀的二姐,使我大為意外的是,她才剛到古稀之年,卻已衰老得慘不忍睹,整個人全變了形,說是中了風,嘴角不斷流口水,話都說不清楚了,還抖抖索索地,兒女都飛走了,家裏整天就她一個人呆,一邊開電視,一邊閉眼歪在沙發上,整個一副等死的架勢!且不說她當年出眾的美貌,就是若干年前她練氣功時的樣子,竟都毫無痕跡了!當年的美人,我們親愛的二姐,上哪兒去了?我見她時心痛極了,以後再去南京,明知她很孤獨,需要人關心幫助,我卻不敢再去看她,只在心裏時時惦念她,想像她現在的慘象,每逢看到見過她的人,都仔細打聽她的詳情近況。也就在這以後,又引發了一個不圓滿的故事。 


我們老部隊另一老首長,即原二十三軍陳政委,妻子病故後,他正離休在家,他們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孫子,兒媳離婚跑掉了,全家只剩老中小三根光棍,兒子上班孫子上學後,家裏就老政委一人呆。他家是個獨院,一座小樓首長住,警衛員、公務員、炊事員和司機等等住在外圈平房裏,整個樓裏上上下下就他一個老頭子,雖然在位時家裏賓客不斷,退下來後卻門可羅雀。老政委年年月月天天獨守孤電視,寂寞無聊簡直把他給憋死了。他才八十多歲,其兒子最早提出,給老爸重找個老伴,好有人陪陪他,託許多老同志幫忙物色,也找過我。我離休後與三妹住在一個幹休所的大院裏,有次我向她說起此事,她一聽就說,把我二姐介紹他不好嗎?我覺得倒是可以,老軍長不在了,老政委夫人也不在了,兩家大人孩子早就相熟,正好合為一家。只是有個問題,這兩家一直不和,當年在老部隊時,軍長、政委就有矛盾,先後都到江蘇省軍區,分任第二、第三政委,卻又不斷鬧別扭,我就親耳聽二姐罵老政委之妻「地主婆」,因為她出身不好;老政委老伴又向我叨咕老軍長,說「這老家伙愛整人」。我想現在「地主婆」和「老家伙」都不在了,留下的恩怨也該消解了,便把三妹的意思轉告了老政委。同時又想,現在二姐的健康狀況還不如老政委,連陪他說話的本事都沒有,加之兩家有歷史恩怨,很可能老政委不幹。哪知我說後老政委竟有興趣,馬上親自去看了二姐。倒是二姐不予考慮,她不想老成這樣還要改嫁,寧願一人呆在自家,這件好事就沒撮合成。 


誰知半腰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二姐和三妹有個異母小妹,這時才五十多歲,不知怎麼也是獨身,聽說此事後主動跑到老政委家,自薦上門願當填房來陪老政委。她到後就樓上樓下巡視一番,說自己還要帶幾個孩子過來,以後這住房將如何分配,她的人得佔多少,又囑咐老政委兒子道,你們得給我買多少人壽保險,並且從現在起就用專車接送他們來往。老政委之子聽了暗道,這「小姑奶奶」這麼厲害,還沒進門就要獨掌大權了,真要來誰受得了?父子孫三人一致決定,決不接受這個「小姑奶奶」。這使老政委至今還是一人呆,現在已經九十多歲了,我有回去南京再去看他,他已養了條狗,雖然不會說話,卻整天陪老人,一旦來了客人,那狗就連叫帶跳撒開歡。那老政委比小狗還高興,說我到南京怎麼不住他這裏來,不止有地方住,外出還有專車,其實是可以陪陪他,使這家裏有點生氣。可惜我不能常來南京,來了也自有住處。我一度參與的由三妹引起的老政委與二姐,以及她們的異母小妹的故事,也就不了了之,沒有了結尾。可是二姐呢,雖然早年青春美麗,後來雍容華貴,過了幾十年首長夫人的生活,晚景卻極其凄涼,我看她之所以迅速衰老,全是由於她過得很不幸福、不愉快、不正常,這才造成她如今的慘相! 


折騰一生最後卻成了「孤家寡人」 


其實三妹的晚景並不比她二姐好,在她與第二任老公打離婚的同時,已經發現了淋巴癌等多種病變,以後的日子不是住在醫院,就是出來打官司。離婚官司使她焦頭爛額,其癌細胞也迅速轉移並日益擴展了,也許是心病引起了身病,或是身病加重了心病,使她五內俱焚,以致加速了自己生命的終結。不過三妹從來不是一個甘願寂寞的人,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使自己揚名出風頭的機會,她離休以後竟又籌建開了甚麼中華民族團結友好協會、中國婦女文化促進會,特別是甚麼毛澤東文化藝術研究會和毛澤東書法研究會,並且自任會長,一面煞有介事地忙忙叨叨,一面拖病軀東奔西走。在她最後幾年居然也辦成了一件大事︱不知她從甚麼時候起,描摹仿寫開了毛澤東書法,還寫出了一大堆,又為此辦了個展覽。我對此一直不以為然,曾說她是個沒有文化的文化部長,連中國字都認不全,哪能懂得甚麼書法?還辦甚麼書法展覽!就沒有關心這事,也沒有去看她的書法展覽,只從小報上看到有關的消息。還見到有篇吹捧文章寫道:「毛體」(書法)在中國只有兩個人得其真傳,且都是女性,一個是江青,一個是李×,很顯然,這與毛澤東的親傳是分不開的。這話說得既含蓄又露骨,就欠讚她也是毛的又一個「第一夫人」了。有的看過這一展覽的人,說展覽的作者介紹中,將她寫成長期「在毛主席身邊工作」,知道內情者就說,她確是在毛主席「身邊」,只是到底幹甚麼「工作」,就不好說了。由她自任「會長」的「毛體書法」研究會,任命她二姐那個無業兒子為「秘書長」,在姨、甥兩人到處活動和張羅操持下,這個展覽除在北京展出,又先後辦到了南京、徐州、濟南甚至廣州等地,不僅使她又大過了一把癮,更為此炫耀了她與偉大領袖的不一般關係。我雖然不懂書法,只看過她幾件作品,感到也僅僅是形似而已,要達到老人家書法的奔放俊逸和揮灑自如,又談何容易,她不僅沒有這個功力,也根本沒有這個工夫,這時她既要治病又要打官司,哪裏還有多少精力時間呢?不過這事確成了她此生最後一個輝煌,雖然大大風光了一陣,卻又大大加速了自己生命的終結。


我離休後同三妹住在幹休所一個大院裏,但她比我早進許多年,據說她住了以後,早晨參加院內老幹部舞劍等活動時,總是帶小保姆為她抱劍來,人們就說她是個帶「丫環」的女「貴族」。其實早已既不「貴」更無「族」,只是一個不甘沉淪的離休幹部,並在努力撐一副架子。有次我和妻子一起去拜訪她,又邀請她也來我家坐坐,我們三人是漫步來我家的,她坐了一會竟打電話回去,讓其女婿開車來接她回家。其實從我家到她家,至多只有兩三百米遠,可她就要擺這個譜,但也可能由於身體損耗太多,體力確已不支,實在走不了這點路了。此前我每次看見她,都聽她沒完沒了地罵那「老流氓」、「老混蛋」,就如祥林嫂見人就說她的毛毛一樣,不免有點厭煩,也就很少上她家去。後來大院裏通報了一事,說她家被盜了,並且損失不小。我見到她問了此事,她懊喪地說,是有人請她出去吃飯時,不在意沒鎖好門,被賊鑽了空子,進去後把門從裏面鎖上,她回來時發現家裏有人,卻打不開門,好容易進了家,那賊已從窗戶逃跑了。後來檢查只丟了一些現款和存單、首飾之類,總共有五六萬元,她說自己多年的積蓄全完了!我卻慶幸她那批無價國寶文物沒有被人發現,更未丟失,也許是那賊人根本不識貨。她最後幾年內,二姐的兒子即她的「秘書長」常住她家,她在總參三部的女兒也和其女婿常回家住,另有小保姆侍候,只是在院子裏幾乎看不見她,也不再參加幹休所的各種活動︱她不是在住院,就是又出去辦書法展了。我妻子有一次看到她,見她瘦得已經變形了,哪知她竟很快「走」了! 


二○○三年七月,我接到關於她病逝的電話,馬上去了她家,見她女兒在,精神極其頹喪,真是已喪考妣了。她是七月八日「走」的,享年只六十六歲,如今常說「八十、九十不稀奇,七十才是小弟弟」,三妹還不到「小弟弟」的歲數,就壽限已盡了!我安慰了她女兒,問她有甚麼後事我可以幫辦的,她說已有幹休所在辦了。到告別儀式時,我和妻子都去了,她的前夫、我的「鐵哥們」也到了,只是守在遺體旁她的親屬只有女兒一個。她前夫說女兒、女婿已經離婚,兩人又沒有孩子,兒子是由母親安排到深圳工作的,早已下了海,由於父母離棄,一直未再回家,與父母也無聯繫,近年竟完全失蹤了,任何電話、地址都沒有,他母親去世了,竟通知不到他,這使守靈者只剩女兒一人。已離婚的前女婿看了於心不忍,主動上去陪其前妻一起站,他要拉我的「鐵哥們」一起去,說是他們兩人的身分其實是一樣的。這位前夫卻不幹,說我站在那兒算甚麼?二姐在南京又在病中,自然來不了,哥哥正在上海沒能趕來,大姐倒在北京,也因多病沒有來,不知為甚麼連二姐的兒子,即三妹的「秘書長」也沒到,這使多年風光的三妹,最後竟成為個「孤家寡人」,從逝前到身後,都極其孤獨悽涼,她的一生「功名」以至「輝煌」,從此灰飛煙滅,毫無蹤影了! 


告別儀式以後,我拉三妹的前夫,即我「鐵哥們」同來我家,想讓他就便去看看他們共同的女兒,但他沒有去,只和我商討怎麼處理三妹收藏的那批國寶級珍貴文物。我們一致認為決不能繼續放在家裏,因為她家只剩了女兒一人,孤門獨女,甚麼事都會發生,最好存到銀行保險櫃中去,但也只能向其女兒建議,因為決定權在她。我那「鐵哥們」當天沒有去看他女兒,晚上仍回了自家,說是回去再給女兒電話,看來他們父女感情已很淡薄。他和三妹共同的兒子更是如此,竟多年不知音訊。再補充一點,他們這兒子小名為「小東」,似是三妹自起的,也許含有「小毛澤東」之意,不過他長相並不像偉大領袖,與其妹妹一樣,只像生母三妹,尤其是其特白的膚色。女兒由於家庭生活一直不正常,性恪似乎有點孤僻,據說她早已轉業,也不知她在幹甚麼。三妹這一家,已是四分五裂,完全解體了,這又幾乎全是三妹自己折騰的結果。如此一生,過得值嗎? 


以上所記大都出自本人記憶,其中當然也並非事事親歷親見,有的也是聽說的,特別是關於三妹、二姐和偉大領袖的事。不過這也有書為證,如《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台北版第三百四十二至三百四十三頁,第三百四十六至三百四十八頁,就有關於「毛另一個『女友』是鐵道兵政治部文工團團員」的記載,書中寫到的事我又另有旁證,決不敢對她們更不敢對偉大領袖「造謠誣衊」。不過在一份小報上卻登了另一說法,有篇短文竟說因為三妹是烈士的女兒,毛主席在「親切接見」她時(不是在伴舞時)說:「楊開慧是烈士,你母親也是烈士,你姓李,我也姓(過)李,你就做我們的女兒吧!」並且將她與毛的兩個親生女兒李敏、李訥相提並論。但是文中對於她和毛「父女」間的那種事卻一字未提(事實上凡在國內公開發表的,都一律不能也不准提),只講了毛如何關心幫助她,讓她好好讀書學文化,還幾次「資助」她寄錢給自己的父親等等,這些事我的「鐵哥們」即她的前夫也可作證。此文又把三妹吹成「共和國軍內外第一位女部長」,並在《國際名人錄》上被譽為「英雄氣概美人風度」的「東方才女」,此說肯定是誇張虛浮不實之詞,因為這種「名人錄」中的文字,都是由「名人」自己提供甚至自己寫的,其「名人」資格花些錢就能買到,因此小報上那篇短文的素材,看來也是三妹自己提供的,也看來她自己一直追求、迷戀和陶醉於這種「美譽」。 


大概也就因為三妹當了這種「名人」,二○○四年三月她的老家江蘇邳縣派人來到北京,說是縣裏正在籌建「名人館」,三妹已名列其中,特來搜集她的資料。其文物。來人也找到我,我應約介紹了她的部分可以公開的情況,也介紹了她的二姐和哥哥的簡要情況,又建議他們好好搜集了解關於她們烈士母親的事跡和史料,據我所知,三妹的父母一九三九年來到新四軍後,又被派到敵佔區去做地下工作,一九四五年被叛徒出賣而壯烈犧牲,三妹這才被送到部隊並長大成人。我認為應該大力宣揚這樣的革命先烈。但是來人對此似乎並無興趣,原因是其生母不是名人,更沒當過甚麼「長」,他們只注重三妹這樣的所謂「共和國第一女部長」。我對此也只能搖頭嘆惜,我知道三妹是挺有「名」的,不過只是因為她曾「在毛主席身邊工作」過,而這個「工作」偏偏是說不清道不明上不了台面更見不得人的,所以對她的介紹只能「掩其一點,只吹其餘」,這種半假不真的粉飾改扮出的「名人」,不知有何值得崇敬之處! 


到我寫作此文時,三妹已經「走」了一年多,她的二姐、大姐和哥哥雖已不「健」卻還仍「在」,倒是被三妹「休」了的前夫,即我的「鐵哥們」畫家,活得十分健康甚至自得其樂。他離開三妹後,一直埋頭作畫,因為沒有再婚,兒子又不在身邊,一人獨往獨來,過得倒也瀟灑。因為此文涉及他和三妹等人的隱私,我只得一律不提本名,只述其事,以保留我黨我軍我國的這段「歷史的真實」。文中寫到的各位,各自都有一段輝煌,如今卻早已成為過去,一切都已劃了句號。三妹晚年雖不如願,卻也撈到點虛名,又位列縣裏的「名人館」,還上過甚麼「名人錄」,大概也可「死而瞑目」了。只是我在回顧她和其二姐等的一生時,心中又充滿了惆悵與惋惜,他們這樣度過一生,值嗎? 


另一領袖寵妃 


寫完李氏姐妹的事,還覺意猶未盡,因為除了三妹之外,我還認識或見過別的「紅色佳人」或「領袖寵妃」(編者按:這是指陳露文小姐)。其中之一是原來所在軍分區司令員的女兒,她在空軍文工團舞蹈隊時,顯然也由於去中南海跳舞,結識了偉大領袖,後來也到了老人家「帳下」,並多次伴「君」隨「駕」去外地,據其任務是負責為偉大領袖讀讀文件,主要是文藝信息,所以這位女舞蹈演員自稱是老人家的「文藝秘書」,至於她當時還執行過甚麼別的任務,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我了解到此事後,曾想道:她與老人家交往時,三妹當時也正在領袖身邊,她們兩人為甚麼沒有「撞車」,更沒有發生衝突,原因何在? 


後來讀一寫毛主席「用兵如神」的回憶錄後,才忽然想通了。老人家是偉大的軍事家,自能「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早已「調兵遣將」安排妥當,不使兩人同時到他身邊,使兩人雖然都是「寵妃」,卻能互不干擾,可見偉大領袖「戰略戰術」之精妙。至於在她們兩人之外,老人家還有多少「寵妃」、怎麼排隊一一享受「皇恩」,在《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中已有披露,說明偉大領袖確是「日理萬姬」,並能「連續戰鬥」,即在一個戰鬥之後接再打幾仗,使各路「部隊」都在他的調遣之下,實現自己的「戰略意圖」。難怪有個「寵妃」在被「寵幸」之後,忍不住讚嘆道:「偉大領袖真是偉大,並且甚麼都偉大,連那個都特偉大……」我還記得三妹對我說過一段絕密的「最高指示」,即老人家認為現在的婚姻制度並不好,應該實行一種「合同制」,即男女有意後,只訂一年的「合同」,第二年還有意就再續一年,反之則拉倒,免得離婚吵架惹麻煩。看來偉大領袖已在「試行」自己的「理想」了,不過他連「合同」也沒訂,即使有,一年也不止訂一份,他在這方面確已切身實踐並已達到了「自由王國」。 


上述那位空軍女舞蹈演員,在「吾皇駕崩」之後,無君可伴也不想再跳舞了,通過她爸的老上級粟裕,找到正任總參副總長兼二部部長的我老丈人,由他安插到二部去作甚麼外事工作,後來不知怎麼又到了南京空軍文工團搞創作,只是不知搞出了甚麼創作。就在這時,她和我們在九江至武漢的江輪上相遇了,她和我老丈人本來認識,就隨我們一起進了武漢東湖領袖別墅「百花一號」,她說自己跟偉大領袖也曾住過這裏。幾年以後不知怎麼她又去了香港,並且甩掉她已婚的老公︱南京軍區一個副司令的公子,獨自闖天下去了。一段時間後又聽說她在香港混不下去,一度生活無,卻又聲言要寫一部「中南海宮廷秘事」,將交給台灣出版。國內聞訊立即由公安部門把她給逮了回來並圈了起來,以防「黨和國家機密」被她洩露出去。但是在港台有的雜誌上,還是登出了她透露的一些「宮廷秘事」,因此確為黨紀國法所不容,逮她圈她也理所當然。有一年我還到她在南京的父母處,問他們這個女兒現在哪裏,他們說只知道在國內,卻不知道圈在甚麼地方。 


值得注意的是,在《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中,列述了若干「寵妃」,這一確有其人並且可能至今還在的一位,偏偏一字未提,可見那書中所述,仍有「漏網之魚」,而「漏網」者未必就她一個。我的朋友三妹自以為獨得領袖的「親傳」,因而常常不知自己算老幾。其實她只是眾「妃」之一,在那本回憶錄中又只寫其事,未提其名,能名列「經傳」者卻另有其人,她只算個「等外品」,空軍文工團那位更是提都未提,又不知後來被打入何處「冷宮」,甚至不知死活,即使在世,可能也正面對孤燈苦度餘生。她和三妹等人,以自己一度的美好青春,換來如此的一生,過得也都值得嗎?(原載《前哨》2005年4至7期)


谢选骏指出:人说“伍修权女婿卢弘:寻找李志绥笔下被毛泽东宠幸的姐妹”——我看此语不当!因为可以成为“宠幸”的,都是专用品;而毛泽东那个鸟人随用随扔的,只能叫作破鞋或烂女人了。

2024年6月26日星期三

谢选骏:国家政权可以无理取闹


《雅典凭什么判苏格拉底死刑》(2008-7-27 黄洋 中华读书报)报道: 


公元前三九九年,哲学家苏格拉底被雅典的一个人民法庭判处死刑。其时,雅典人正在装点海船,准备次日前往提洛岛祭祀阿波罗神。传说当初雅典王子提修斯自愿作为七对被迫献给米诺牛的雅典童男童女之一,前往克里特岛,决心解脱强加在雅典人身上的诅咒。在临行之前,雅典人许愿说,如若他们安全返还,将每年前往提洛岛祭祀阿波罗神。对此种神圣的宗教祭祀活动,城邦依例认真对待。为确保城市洁净,一律暂缓处决死囚。苏格拉底乃被投入监狱,等待祭祀结束后处决。其间,弟子们轮流探监,陪伴老师度过最后的日子。于是,便有了柏拉图记载苏氏狱中言论的那几篇著名的对话录。约摸一个月后,这位年已七旬的哲人遣退妻儿,在众位弟子面前饮下毒鸩,从容就死。 在苏格拉底一案中,一方是追求真理、舍身取义的伟大哲人,另一方则是以民主自由为标榜、被视为民主政治源头的雅典城邦。孰是孰非,谁善谁恶,不那么泾渭分明,感情上的取舍则成为一种痛苦的折磨,因而其悲剧色彩愈加彰显。在民主自由观念深入人心的现代世界,苏格拉底之死就不仅成了一个问题,而且成了现代人心里一个难以解开的结。


然而,对雅典人来说,这桩案子非但不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结,它根本就不成其为一个问题。因为整个案件完全是依照雅典城邦的法律来审判的。起诉苏格拉底的三人都是雅典公民,以美莱特斯为首,他们显然是依法提起公诉。在《欧提弗罗篇》(Euthyphro)之首,苏格拉底说他正要到“王者执政官”处应美莱特斯之诉。这位王者执政官是专门负责有关敬神的事务的,对苏格拉底主要的指控是不敬神和敬事新神,因此需要到彼处备案。至此,案件正式进入审判程序。 


审判的程序同样复杂而民主。不同于现代,雅典的法庭不设法官,只设主持官,负责组织审判并维持法庭的秩序,判决的权力则在陪审团。陪审团成员从公民群体中抽签产生。其例为:每年初公民自愿报名竞争当年陪审团成员,而后抽签从自愿者中挑选出六千人,作为当年陪审团成员。如遇有法庭开庭之日,城邦官员事先根据案件大小确定审判每桩案件所需陪审团规模,从五到二千人不等,然后从六千名陪审团成员中抽签选出当日所需陪审员总人数。开庭之前,再以抽签的方式将这些陪审员分配到不同的法庭,审理不同的案件。其运作过程复杂得令人匪夷所思,但用来抽签的石嵌存留至今,又令人不能不信。另外,雅典人之所以发明这套东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任何形式的贿赂。首先,你不可能事先知道哪些陪审员会参与审判你的案件。其次,你也不太可能将全部六千名陪审员悉数贿赂。当然,陪审员的众多还体现了民主政治的根本原则,即公民直接而广泛的参与。陪审员每次出席审判,都可得到一小笔报酬,大约能够维持一家人一天的生计。那些较为富有的公民大概是不会为了这点报酬而在法庭上耗度一日的,除非案件和他们的切身利益相关。因此,陪审员主要是由下层公民组成的。审判苏格拉底一案的陪审团由五百人组成,显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案。较大的案件会有多达二千人的陪审团,而重大的案件则往往由公民大会直接审判。 


法庭上的审判同样不同于现代,先是由原告和被告分别为自己辩护,并进行举证。之后陪审团举行第一次投票,决定被告是否有罪。如果被告获得的票数占多数,他即获得清白之名。但案子并未就此完结,还要看原告获得票数的多寡。如果他获得的票数不到总票数的五分之一,就要遭到处罚。这条措施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诬告。如若出现有罪和无罪的票数相等的情况,则被告无罪释放。如果判定被告有罪,则由原告和被告本人分别提出具体的刑罚,再由陪审团投票选取其中之一作为最终的判罚。这种审判的方法看似荒唐,但却具有其合理性。因为原告和被告为使自己提出的刑罚受到采纳,一定会提出尽量合理的刑罚,而不会随心所欲。苏格拉底在第一轮的投票中以二百八十票对二百二十票被判有罪,随后提出的对自己的处罚又近乎玩笑,先是说自己非但无罪,反而于城邦有功,理应得到城邦的礼遇,后又提出罚款一百德拉克玛了事。由于此一刑罚太不合情理,反而迫使部分本来同情他的陪审员转向选择原告提出的刑罚,最后以三百六十票对一百四十票被判死刑,也就不难理解了。另一方面,即使苏氏的表现如此荒唐,若用今天的法律来衡量,可能还要判藐视法庭罪,但仍有一百四十票是支持他的,说明他要逃过此劫,本不是太难的事。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苏格拉底的罪名似乎是莫须有的,没有确凿的犯罪行为,其言论也没有导致直接的伤害。但在雅典,对犯罪行为的认定不同于现代。无论什么指控,无论犯罪行为是否确凿,也无论是否造成直接的伤害,只要陪审团投票认定,罪名即告成立。 


因为唯一的标准是陪审团的投票,又没有权威的刑侦机构对事实进行科学的甄别,所以当事人的辩护就变得至关重要。辩护辞往往都是事先写好的,或自己写的,或请专业的高手代写的。于是,法庭辩护就成了演说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些辩辞不仅讨论案件本身,而且往往对自己的贡献或品德大大夸耀一番,以博得陪审团的同情。不过,法庭也不能容忍无休止的高谈阔论,一律以滴水为钟,对当事人辩护的时间进行严格的限制,颇似时下的大学生辩论赛。其法为,在一陶盆下部钻一小孔,置于高处。陶盆内盛一定容量的水,当辩护开始之时,即让水从小孔滴到置于低处的另一陶盆内,以滴完为限。 


或许又有人会问,对于像苏格拉底这样一位大哲学家,雅典人似乎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对权威人士的尊敬,仅以区区罪名,即判以极刑。这不是太难以令人理解了吗?殊不知,在雅典是不存在任何个人权威的。既没有知识的权威,也没有道德的权威,甚至没有政治的权威。唯有一个权威,那就是人民的权威,一切都得服从人民群体。雅典民主政治的领袖阿里斯泰德以“公正者”而著名,但在公元前四八三年经公民大会投票,遭到放逐。据说在投票之时,一不识字农民递过充作选票的陶片,请身边的阿里斯泰德代为刻上他的名字。阿里斯泰德大奇,问道,你既不认识这位人物,何以有怨于他?农民答曰:一听到他被称为“公正者”,即感厌恶,因此投票放逐他。希波战争的功臣底米斯托克利成功地导演了萨拉米海战,使希腊盟军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免遭波斯人奴役,为此底米斯托克利成为全希腊民族的英雄,以至于在下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当他迈入运动场时,全场观众忘了比赛,将目光转向他,向他鼓掌和致敬。历史学家修昔底德说,在那个时候,他和斯巴达王宝桑尼阿斯是全希腊最著名的人物。但事隔四年之后,雅典人一样投票放逐了他,随后又欲判处他死刑,致使他被迫逃往死敌波斯王的宫廷。就连民主政治的最伟大领袖伯里克利也难逃厄运,就在同斯巴达的大战爆发不久,他因指挥不力而被革除将军一职,并遭巨额罚款。 


苏格拉底虽然是一位名人,但却并不是备受尊重的哲学权威。相比起来,他的名气更多地来自于他的怪诞。在喜剧家阿里斯托芬的笔下(《云》一剧),苏格拉底在空中行走,行动怪异。即连他的哲学,也不过是诡辩之术。他开办私学,教授颠倒黑白的技艺。现实中的苏格拉底也许并非如此,但真正理解其哲学或了解其性情的雅典人不会很多,而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则是在雅典最大节日之一的戏剧节上隆重上演,到场观看的雅典人多达近二万人,无疑会给许多的雅典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阿里斯托芬这部刻画了苏格拉底形象的称之为《云》的喜剧上演于公元前四二三年的尼奥尼索斯戏剧节。他塑造的苏格拉底的形象无疑会影响到时隔二十四年之后的审判。 


对苏格拉底的审判,当然还有一个更为深层的原因。古代希腊的民主政治同现代世界形形色色的民主政治殊为不同。在古希腊文中,“民主政治”(demokratia)一词由“人民”(demos)和“统治”(Kratos)复合而成。显而易见,民主政治即人民的统治,强调的是公民的广泛参与和直接管理,以及公民在政治生活中近乎绝对的平等权利。值得注意的是,“人民”是一个集合名词,它体现作为一个整体的公民群体,个人完全被隐去了。而在现代的民主政治中,在理论上享有政治主权的群体多被称为“纳税人”(taxpayers),时而也称为“公民”(citizens),几乎不用“人民”这一集合概念。在英文中,无论是“纳税人”还是“公民”,所体现的都是由个体而组成群体。其中个体有所显现,未被完全隐去。这种看似细微的差别却反映了一个根本性的不同。在现代的民主政治中,个体一面从属于群体,一面却享有作为个体的独立性,享有自由。但在古希腊,个体是完全从属于群体的,他没有脱离于群体之外的自由。按亚里士多德的说法,个体只有在属于城邦(亦即群体)时才具有存在的意义,不属于城邦的个体要么是鬼神,要么是兽类。群体的意志和利益高于其它一切,为此可以牺牲个体的利益和权利。雅典一条独特的法律即最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依法雅典人每年可以放逐一位政治领袖,由公民大会投票选出。因以破碎陶片充作选票,而得名“陶片放逐法”。投票时只要在陶片上刻上名字即可。无需过失,也无需罪行,只要获得票数超过六千,即遭流放。 


如果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纯属对个人自由与权利的践踏。但在雅典,像底米斯托克利等一批最著名的政治家都在流放之列。这就是说,在古代希腊,个人是没有现代意义上的自由的(即柏林所说的“消极自由”)。既没有脱离群体的自由,也没有言论的自由。苏格拉底的言论明确表示出他对“人民”这个群体的轻蔑,想要同它保持距离。同时在“人民”看来,他的言行实际上已经造成了某种伤害,因为他的弟子参与了推翻民主政治的活动。他的被处死,其实在情理之中。而且,苏格拉底并不是唯一一位因其言论而致罪的思想者。伯里克利的妻子阿斯帕西娅本以开妓院为业,但却是一个少有的富有智慧的女性,即连苏格拉底也常常带着弟子拜访她。她也曾被一名喜剧诗人指控对神不敬,只是在伯里克利的百般哀求下才免于治罪。不过也因为此事,雅典人通过了一条法律,规定凡不信神或教授有关宇宙的理论者,都将遭到起诉。另一位同伯里克利相关的人物是哲学家阿拉克萨戈拉,他是伯里克利的老师兼密友,同样受到起诉及被判死刑的威胁,这一次连伯里克利也保不了他,便安排让他匆忙逃离了雅典。据说普罗塔戈拉的著作遭雅典人查封,他本人也因其学说而被判了死刑,只因侥幸才得以逃走了。悲剧家欧里彼得斯也因不虔诚而遭到过起诉。如果所有这些记载都并非空穴来风的话,那么在雅典,思想与言论自由的缺乏是无可争辩的。 


现代人——尤其是西方人——惯于拿现代的民主来衡量古代希腊的民主政治,认为平等与自由理所当然都是民主政治的内容,因此苏格拉底之死才成了难以解开的结。斯东甚至天真地提出,如果苏格拉底以言论自由为辩护的根据,他就可能找回自己的清白。也许苏格拉底比谁都明白,他的同胞们是不会把言论自由当回事的。 


谢选骏指出:人问“雅典凭什么判苏格拉底死刑”?我看“国家政权可以无理取闹”——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谢选骏:记者伙同地产一起忽悠投资客

 

《费城地产纽约客》(萨莎 2005-06-05)报道:


提起著名的费城(Philadelphia),很多人都知道费城76人的职业篮球队,或是它那以美丽而著称的港口。它不仅是"独立宣言"和"合众国宪法"的起草地,而我们共同生活着的美利坚合众国也是从这里诞生的。


从美国经济、文化发展等情况来讲,费城是宾州最大的城市,同时也是美国第五大城市,大市区包括费城等5县和新泽西州的卡姆登等2县约140个城镇,总面积9202平方公里。1790至1800年费城曾是美国首都。自19世纪以来,这里的铁路和港口发展飞快,制造业兴起,而1860年制造业产值曾占全国30%。时过境迁,今天的费城仍然为美国主要经济、交通、文化中心之一,它悠久的文化和独特的人文环境吸引了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和投资者。 


费城是美国历史名城。17世纪初为瑞典人移居地。1682年由英国教谊会派移民始建城市,“费拉德尔菲亚”之名取自希腊语,意为“兄弟之爱”。


费城1701年设市。到18世纪中叶,已发展为英国美洲殖民地中最大的城市。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地位重要。


1774-1775年两次大陆会议在此召开,通过独立宣言;1787年在此举行制宪会议,诞生了第一部联邦宪法。1790-1800年曾是美国首都。19世纪以来,铁路和港口发展很快,制造业兴起,1860年制造业产值曾占全国30%。现仍为美国主要经济、交通、文化中心之一。


费城港是世界最大的河口港之一。港区沿特技华河西岸分布,岸线长达80多公里,有300个码头,设有面积约29公顷的自由贸易区。


费城有3条铁路干线,稠密的公路网与港口连接,水陆联运便捷。市内有地下铁道和高架铁路,公共交通设施完备。大市区内有6座大桥横跨特拉华河,与对岸新泽西州各城镇相连。费城国际机场位于市中心西南12公里处,客、货运量在美国国内居前列。市区以居河间地正中位置的本广场为中心,耸立于广场的市政厅塔楼为城市制高点;广场四角各有一林荫广场。街道布局呈棋盘状。城市安静,适宜居住,有“住家城”之称。市区居民38%为黑人,郊区居民则95%为白人。


从市政厅向西北延伸的本杰明·弗兰克林大街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途经费城艺术博物馆、罗丁博物馆、本杰明·弗兰克林纪念馆和菲斯天文馆等重要文化设施,通往费尔蒙特公园。该公园沿斯库尔基尔河延伸,占地1600公顷,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公园,内有1876年美国独立百年博览会会址。城东有许多历史遗址。1730年建立的独立广场,现为国家独立公园的一部分,内独立宫是1776年7月4日宣布独立宣言的地方,珍藏着著名的自由钟。城西是大学区,有宾夕法尼亚大学、坦帕大学、圣约瑟夫学院;克尔提斯音乐学院和宾夕法尼亚美术研究院等著名高等学府。


费城地产投资热


随着越来越方便的交通,和越来越多华人的入住,费城俨然已经成为另一个多元化的纽约。据了解,在费城中心的唐人街已经130多年的历史了,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从广东、福建、温州等地的移民相继涌向这里,成为该地区最大的华人聚集地。毗邻新泽西、马里兰州,驱车到纽约也只需要两三个小时,越来越多的纽约客开始把投资的目光投向费城,从而使得费城房地产热升温。


据了解,在纽约很多地产公司都代客人做费城房地产投资的服务,而费城的房地产真的是一直在升温,吸引了那么多纽约客来投资吗? 


六月份的《Money》杂志这一期在房地产专栏里的详细讲解或许能够回答这个问题。通过美国房屋总署、国家房地产协会和国家统计局的资料显示, 2004年纽约市平均房价在四十三万五千元左右,而相隔两个小时车程的费城平均房价在十八万左右。而纽约房价相当于一个纽约人年均收入的8倍,而费城的房价则是人均收入的2.6倍。 具专业人士透露,房价如果是人均年收入的3.3倍,也就是美国平均指数,那么这个地方的房地产市场就是健康的,而超过人均收入5倍以上就表明这个地区能够负担的起买房子的人数只是少数,市场超负荷。由此看来,费城的人均收入和房价成正比,而纽约却大大超出了指数范围,甚至超过平均指数3.3倍200%还要多。很多纽约华人不禁叹息道:“纽约的房子太贵,美国梦不好实现啊。” 的确,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处住房,是每一个华人美国梦的开始,而在纽约曼哈顿区动辄70、80万,上百万的房子,并不是很多华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据专业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五年中,纽约地区的房价上扬了91%,三年上升47.7%,2004年比03年同期上升16.2%。而费城方面,房价在过去五年中上升了71%,三年49%,2004年上升14.8%。虽然在大方面看起来费城去年一年的房地产升温程度不如纽约高,但由美国房屋署发表的数据显示,预计2006年纽约地区的房价继续会上扬,大约在12%左右,而费城是11.7%,基本与纽约同步。业内人士说,目前美国房屋贷款利息还是保持很低,房地产市场持续升温,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把目光投向了房地产市场,希望能够在这个市场下降之前入场,长线也好,短线也罢,赚上一些钱。  


地产公司全套服务


很多纽约客人想要在费城买房投资,通常都会遇到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虽然费城离纽约只有短短几个小时车程,但是客人不能经常往返于两个城市之间,处理租房、管理等琐碎小事。有求必有应,费城当地很多大型地产公司都提供一条龙服务,从代客人找房子、贷款、装修、房屋管理、出租等服务应有尽有。


盛发集团位于费城唐人街中心,就是这样一家提供全套服务的集团公司。经理Derrick张告诉记者,目前他们公司来买房子的客人80%以上都是从纽约、新泽西来的华人。Derrick说,相比起来,费城这个大城市的房子比纽约要便宜得多,而且能够负担得起第二栋房子的纽约买家也不少。他说,费城房地产一直都不错,但最近一两年中国人来投资的特别多。而他们公司每个月房子买卖成交量更是在50至60栋,比去年多出许多。Derrick介绍,有很多纽约来的客人来费城投资买好几栋房子,前不久一个客人刚刚买下了第十栋,让很多美国买家咋舌。 Derrick说:“我有一个客户把他在布鲁克林价值80万的房子卖掉,在费城买了6栋房子出租。今年他还说要再买一个。”  


这样一下子买好几栋房子的纽约华人并不少,他们投资买房子除了认为费城的房地产会继续升温,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房子便宜,作投资最合算。Derrick很多客户是福州人,有的是餐馆老板,也有的做装修生意。来美多年,这些人大多有些积蓄,想在美国买房产,安定下来。盛发地产公司的办公室里有几个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刚刚成交的房产纪录。而前几个月一个经济破了一天卖出8栋房子的记录,着实让人感觉到费城房地产的热度。 Derrick说,这些成交房里,有七成都是纽约人买下的。 


想到客人交通不便,地产公司联手贷款和房屋管理公司,为客人提供便利服务。在这里,代客人出租和管理房子,管理公司收取6%到10%的租金服务费。在费城东北区,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月租金大约是700-800元左右,那麽客人每个月需要付的手续费在70美金左右。Derrick说:“房屋管理费并不是只负责帮客人收房租,比如房屋有问题,或者租户有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当然,远在纽约的客人就不必为一出租的房子而费心了,一切通过管理公司解决。


沿着费城676高速公路,不一会就到了费城东北去,这里相当于纽约的皇后区,开车到市中心需要15至20分钟。房子也大多以连排别墅居多,停车方便。指着一个大型广场,Derrick介绍,这里的中国超市刚刚开业不久,很多华人买房子都是冲着这里的超市来的。当然,如果步行五分钟到超市的房子价格就要比开车十分钟来超市的房价贵一些。这里的连排别墅以砖屋和石屋为主,虽然是50、60年的旧房子,但看上去仍然非常漂亮。这些排屋的平均面积大约在一千至一千两百呎之间,而独立屋大约在一千五百尺左右,有车库和后院,价格也会贵上一些,约在17万左右。


据了解,这里还有华人小巴服务,专门到费城市中心的唐人街。Castor街在东北区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有韩裔、华裔和越南裔居民的商业店铺。韩国烧烤店、华人五金商店和餐馆等等让这条街看上去非常多元化。地产商说,这里将来会发展成为像法拉盛缅街那样的商业街,商机无限,那麽这里附近的房价还会继续升温。在东北区一条幽静的小街上与地产经纪看房子,记者看到从学校放学出来的孩子们,其中华人面孔的孩子很多。开着车看着路边的一排排别墅,绿色的草地、红色的砖墙,和每家门口不同颜色的鲜花,记者不得不感叹这里的确是一个居住的好地方。地产经纪说,这个地区30%左右的房主都是华人,今年、明年或许还有上升的趋势。 


而同样是华人热衷投资的地区南费城与东北区截然不同,这里相当于纽约的曼哈顿,步行到唐人街、市中心只需要十几分钟,当然价格也贵不少。除了离市区近,这里的风景宜人,美丽的港湾和沙滩是吸引投资客的一大元素之一。这里的房子大约在30万左右,但很多华人还是倾向于这里。他们说:"住在这里方便,地铁、巴士都很多,最主要的是这里有华人巴士直接去纽约市区。"吃、住、行都得到解决,华人投资者看到了这里的便利,通过费城当地的地产商买南费城房子的华人数量一直增多。据了解,费城唐人街的发展近几年来一直不错,很多人在南费城买房子也是看中唐人街在将来极具发展潜力。


据地产经纪介绍说,去年买房的客人今年平均得到20%的回报率,在房地产市场上来讲,是非常高的。华人在三年前开始投资费城房地产,而当时费城大多数买房子的人是韩国人。现在看着华人出手大方,投资眼光独到,老美不得不佩服。华人进军费城,给这个地方带来不少商机。很多华人开餐馆、洗衣店,方便了附近的群众。而还有一部分华人在这里开Duncan Donuts连锁店,从管理到服务,又快又好,让人佩服。


据统计,到2010年美国将会有大约7千万人退休,而这些人在退休之前已经做好打算。其中很多华人都选择投资房地产,一边可以搬离喧闹的纽约市区,一边可以享受投资地产所带来的回报,何乐而不为。人们都说华人保守,喜欢安稳的生活。 法拉盛居民柳女士这样告诉记者:“我们并不年轻,工作上也没有太大发展了。能够给自己一个稳定的老年生活是最重要。” 他们目前用手中的资金投资买房,只是为了有一种安全感。她说:“物有所值,我觉得这房子买得好,周边环境也好,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最主要是离纽约近,我可以经常去看儿子。”


纽约买家


一位在纽约做地产经纪的李先生告诉记者,他专门经营费城地区的房地产,近几个月来的成交量要比去年同期比起来差不多要多出一倍左右。据了解,李先生所任职的地产公司也是在两年前开始为纽约客户提供在费城买房投资的服务。而当时因为李先生在费城上过大学,对当地的情况非常了解才被派驻到那里。短短两年,李先生先继有三个同事开始在费城做房地产经纪。他说:“纽约房子太贵,而且房屋经纪也很多,竞争太厉害,我们去费城做是一个很好的抉择。”平时每个星期都要开车带客人去费城看房子,李先生在费城有一个办公室,他说:“其实开车来这里并不远,纽约客人把资金转来这个风险比较小的地方来投资,他们能赚钱,我们当经纪的也开心。”


李先生的客人王涛先生来自北京,两年前毕业于康州一所大学,目前在曼哈顿一家电脑公司从事软件开发的工作。问起为何打算在费城买房子投资,王先生说:“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那里的房子便宜。虽然我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可是所赚的前根本不能在纽约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在费城买房子,第一作为投资,我可以付一些头款,把房子买下来,然后用租金缴贷款。第二,听说费城的房地产有升温的迹象,说不定过几年后卖掉它能赚一些钱。”王先生也考虑到,如果将来费城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他说不定会搬到那里居住,他说:"纽约的房租、消费太贵了。"


在AZA Brokers Inc.工作的地产经纪李丹青小姐告诉记者,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很多纽约的华人通过她在费城买房投资。她说:“我知道的纽约客人大概99%买费城的房子都是用来投资、出租用的。”几年以前李小姐作为一个投资客人进入了这个房地产市场,渐渐地懂得越来越多东西,李小姐从一个客人变成一名出色的地产经纪。她说:“现在银行的利息很低,很多华人赚了钱不想放在银行里,也不想冒太大风险投资股票。所以房地产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费城作为一个离纽约近的大城市,它的房价在同等城市中偏低,这对投资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在过去三年内,费城的人口增长非常快,数据显示,1990年费城的居住人数不到两百万,而去年则增长到了五百万。人口不断的涌进,工作需求不断增加,租房、买卖房屋的市场也非常火。或许是看中了这一点,很多华人找到了新的投资方向。


大约在五年前,在费城买一套一室两厅的房子大约只需要五万美金,而现在大约要八九万。去年联栋别墅大约要九万,而今年就涨到12万左右。去年买房子投资的纽约客全部赚到钱。来自温州的柳芝华女士和她的丈夫正在寻找费城附近一栋房子。柳女士说:“我和丈夫都不是有钱人,我们在法拉盛住的房子已经租了4年多了,可一直没下决定要在纽约买房子,太贵了。怕我们负担不起。”每个月一千元的房租她完全可以负担得起,但要在法拉盛买一套房子最少也要40万。柳女士和丈夫算了算,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可以付首期款,但贷款数额不小,柳女士还是有担忧。她说:“在身上背着30万美金的贷款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跟先生万一哪天没工作了,贷款怎麽还?不能指望我还上大学的儿子吧。” 柳女士的邻居去年三月在费城的东北区买了一套房子,当时花费9万元,而现在房价直线上升已经到了12万。柳女士听了之后与先生先后几次去费城考察,最后终于决定买房子。她说:“头款才用两万块。而且贷款数目不大,租金基本能把每月的贷款还上。我们不用担心。” 这一次来费城,柳女士一共要看四处房子,她说:“我们要出租房子的,一定要看周围环境。如果房价多出了一万两万,我觉得也值得。”柳女士的丈夫在旁边说:“其实费城很不错,将来我们老了,退休了,可以来这里住。那时候房子贷款还清了,我们也没负担,说不应还能多赚点钱养老呢。”


像柳女士这样的长线投资人在费城投资客户群中非常多。他们大多把投资买来的房子出租,并不想炒短线赚钱。地产经纪李小姐说:“在这样风险小的地产市场作长线投资非常好,稳定而且有赚头。不管怎麽样,过十年十五年这个房子还是有升值的空间,到时候贷款付完了,剩下的房子就是资产了。”


费城:工业用地改住宅先要绿化 


费城这个美国最早建立的城市以拥有第一座医院、第一所大学等众多的“第一”而骄傲。在与费城规划局的官员们座谈探讨城市规划问题中,北京阳光上东考察团也感到受益匪浅。 


费城规划局局长Maxine Griffith女士介绍了费城的城市规划情况。她着重介绍了一个新河小城的住宅规划。费城原来的工业区有些搬到了其他国家,很多人便搬去加州或者佛罗里达居住了,城市出现越来越小的趋势,现在他们要把原来的一个工业区改造成新河小城,这个兴建的公寓住宅区将会带动城市的发展。 


但由一个原来的工业区要改造成公寓住宅区,并不会马上就进行拆迁建设。首先他们要评估土地和地下水的潜在污染情况,会会同各个部门来检测,然后如果认为有些问题,他们会先种植绿色植物来改变环境,吸收土地里的有害物质,最后再进行住宅的开发建设。 


费城细致的城市规划还体现在时间的研磨上。费城新建的艺术馆从设计到建造大概用了10年的时间,这个拥有一个超大型弓形玻璃屋顶的建筑,令许多人叹为观止。 


在与费城规划局的座谈中,还得知中国与美国有关城市规划的交流越来越多了。费城与浙江的温州市建立过城市规划方面的互换项目,即温州市的规划方面的人士定期到费城来学习城市规划的经验,费城规划局的人也会在温州市城市规划方面给予一定的技术支持。 


谢选骏指出:人说“费城地产纽约客”——我看记者伙同地产一起忽悠投资客,胡编乱造“1990年费城的居住人数不到两百万,而去年则增长到了五百万”的虚假数字。结果加速次贷危机的爆发,转眼之间不过两三年,全盘皆输,十年才缓过一口气。


谢选骏:类似的题目的论文我在1984年就发表过了

“从《周易》中可辑出中国最古的哲理诗集”(洪迪 台州师专学报 199701 2007-12-20)报道:


摘要:《周易》经文中包藏着中国最古的哲理诗。从《周易》卦、爻辞中可以辑出大量哲理诗来,足以编成一部诗集。《周易》一书三任:既是卜筮之书,又是哲学论著,也是哲理诗集。就诗体而言,《周易》哲理诗较近国风与小雅,但更为古朴,自有体式,与《古诗源》所辑某些古逸诗极为相类。就诗法而言,赋比兴齐备,尤其突出了超乎比兴的总体象征。从《周易》中辑出的哲理诗集,就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集,早于《诗经》,且为《楚辞》重要源头,对中国诗美学具有独特贡献。


正如易一名而含易简、变易、不易三义,《周易》一书而三任:既是卜筮之书,又是哲学论著,也是哲理诗集。可惜可作为中国最古的一部哲理诗集,至今仍未为人所发现与公认,因为它变相地包藏在卜筮与哲学论著散文体式之中。


一、《周易》包藏着一部哲理诗集


从先秦古籍中辑录出古逸诗来,昔人做过不少工作。《玉海》曾收集了一部分,后来郝懿行又辑增为《诗经拾遗》,沈德潜《古诗源》卷一亦辑录了先秦古逸诗。今彷之,专从《周易》经文即卦辞与爻辞中辑录出哲理诗来,取得宽些可约得110首,严些也有80余首。为了一新耳目,更为了便于研讨,不厌其烦地选出40首,加上标题,按赋、比、兴分类抄录于下:

赋体(20首)

《君子》: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乾·九三)

《屯如》:屯如,zhān@①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屯·六二)

《即鹿》:即鹿无虞,惟入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屯·六三)

《包荒》: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泰·九二)

《其亡》: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否·九五)

《不事》: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盅·上九)

《不耕》:不耕获,不zī@②畲。(无妄·六二)

《不恒》: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恒·九三)

《悔亡》:悔亡丧马,勿逐自得。(睽·初九)

《见舆》: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睽·六三)

《睽孤》: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脱之弧。匪寇,婚媾。(睽·上九)

《三人》:三人行,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友。(损·六三)

《不终》:有孚不终,乃乱乃萃。若号,一握为笑。(萃·初六)

《井渫》: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井·九三)

《震来》:震来@③@③,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④。(震)

《帝乙》: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几望。(归妹·六五)

《女承》:女承筐,无实。士kūi@⑤羊,无血。(归妹·上六)

《得敌》: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中孚·六三)

《高宗》: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既济·九三)

《东邻》: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⑥祭,实受其福。(既济·九五)

比体(10首)

《履霜》:履霜,坚冰至。(坤·初六)

《龙战》: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坤·上六)

《乘马》:乘马班如,泣血涟如。(屯·上六)

《有孚》:有孚挛如,富以其邻。(小畜·九五)

《贲如》: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贲·六四)

《突如》: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离·九四)

《触藩》: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逐。(大壮·上六)

《改邑》: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⑦井,赢其瓶。(井)

《豹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革·上六)

《小狐》:小狐汔济,濡其尾。(未济)

兴体(10首)

《舆说》:舆说辐。夫妻反目。(小畜·九三)

《无平》: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泰·九三)

《虎视》:虎视眈眈,其欲逐逐。(颐·六四)

《枯杨》:枯杨生@⑧。老夫得其女妻。(大过·九二)

《生华》: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大过·九五)

《明夷》: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明夷·初九)

《臀无》: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guài@⑨·九四)

《鼎有》: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折。(鼎·九二)

《鸿陆》: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渐·九三)

《鸣鹤》: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中孚·九二)

以上分类只是大体言之,因为不少诗兼有二体或三体。而且《周易》中这些诗,无一不具象征意味,即归于象征体一类亦无不可。但是,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所辑40首诗,即可编成一部哲理诗集。

将它们同《诗经》比较一下。《诗经》中有:

《国风·fú@⑩苡》:采采fú@⑩苡,薄言采之。采采fú@⑩苡,薄言有之。采采fú@⑩苡,薄言掇之。采采fú@⑩苡,薄言捋之。采采fú@⑩苡,薄言jié@①①之。采采苤苡,薄言xié①②之。

《国风·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国风·十亩之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之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小雅·鸿雁》: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够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以上各诗在体式上相较,《易经》辑诗显然与之类似。只是《诗经》每首大多复沓二、三、四章,稍长一些。这种复沓与付诸弦歌有关,这也表明《诗经》对于《易经》诗歌的一种艺术演进。

再同《古诗源》比较。《古诗源》中有:

《带铬》:火灭修容,慎戒必恭。恭则寿。

《书户》:出畏之,入惧之。

《书杖》:辅人无苟。扶人无咎。

《管子》:墙有耳。伏寇在侧。

《国语》:兽恶其网,民怨其上。 众心成城,众口铄金。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战国策》: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

以上各诗简直可以同《易经》辑诗相混而难分。

其实,《周易》经文中有诗,早已有人指出,并非我的创见。早在1930年,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一书中就举出了《屯如》、《贲如》、《突如》、《井渫》、《震来》、《女承》、《鸣鹤》等7首,并加艺术分析。[①]李镜池在《〈周易〉筮辞考》中,又举出《明夷》和《鸣鹤》两首比兴诗歌。[②]此外,他又在抄录了《屯如》、《乘马》、《其亡》、《贲如》、《枯杨》、《生华》、《睽孤》、《鸿陆》、《女承》等9首所辑的诗以及未曾辑录的另外10首诗之后说:“我们读这些话,仿佛是在读《诗经》了。”[③]我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从《周易》卦爻辞中,可以辑录出一部哲理诗集来。



二、《周易》哲理诗的诗美特征


古人论诗,面对《诗经》,有六义之说。“风、雅、颂者,诗之体;赋、比、兴者,诗之法。故赋、比、兴者,又所以制作乎风、雅、颂者也。”[④]就诗体而言,《周易》哲理诗较近国风与小雅,不过更为古朴,自有体式,与《古诗源》所辑某些古逸诗极为相类。就诗法而言,它赋、比、兴三法齐备,尤其突出了超乎比兴的总体象征。

朱熹在《诗集传》中指出:“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本文辑录的40首诗即据此而分类的。其实作为诗法,赋、比、兴三者往往在一首诗中兼用,朱熹也在《诗集传》中指出《诗经》某诗“兴而比也”、“赋而比也”,等等。在所辑《周易》诗歌中,《其亡》、《不耕》、《悔亡》、《震来》等可说赋而比,《履霜》、《龙战》、《乘马》、《贲如》、《突如》、《触藩》、《改邑》、《豹变》、《小狐》等则为比而赋,《舆说》、《枯杨》、《生华》、《臀无》、《鼎有》等又是兴而比,而《鸿陆》、《女承》、《鸣鹤》等可谓合赋比兴而为一。“鸣鹤在阴,其子和之”同“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分开来看都是赋;合起来看,固然是兴,又何尚不兼比。这些都同《诗经》类似。

《周易》哲理诗中最为触目的是每首诗都以总体象征为基础。比如“履霜,坚冰至”,在比而赋的背后,是原始的象征主义。它用人所熟知的自然现象,征指见微知著的人生哲理。“其亡其亡,系于苞桑。”苞,本也。苞桑指桑树的本干。桑之为物,其根众也,有牢固之义。诗人慨叹其所关切的事物已濒于灭亡的危险,幸赖其有系于苞桑一样的坚固本根,才得安稳。此诗通过赋而比的意象化而象征本固难亡的哲理。又如《鸿陆》,以“鸿渐于陆”兴而比,引出“夫征不复,妇孕不育”,直陈社会历史现象,而作者的诽怨已深蕴其中。但此诗并不到此为止,还有深一层的多维投射,指向与此相通的社会事物,其意蕴涵盖时空极为广大。《周易》所有可以辑录出来的诗歌,都具有原始象征主义的诗美特征,此为《周易》作为卜筮和哲学之书的性质所决定。《周易·系辞上传》明确指出:“子曰:‘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欲通天下之志,《易》之经文非有极大的意蕴涵盖时空不可。何以能之?“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这里深解书、言、象、意四者的微妙关系。《周易》所卜者为天下万事,以短短卦爻经文怎能包罗万象?必然会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憾。解决的办法只有依靠诗歌,以求言有尽而意无穷。其根本乃至唯一途径即是运用象征,以一象而多征,乃至征指无穷。这便是易、诗相通的根本原因。因此,从《周易》中可以辑出一部哲理诗来,亦为理所当然。

为六十四封立象是《周易》的中心工作。其法有二:一是立卦象。以六爻成卦,每卦用天、地、风、雷等等与之相对应,然后用以征指万事。比如明夷(),离下坤上。离为火,坤为地,故《象》曰:“明入地中。”即以此象征所卜事物之吉凶。二是用卦爻之辞造象。《明夷·初九》曰:“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从中辑出来,便有《明夷》一诗,此诗必然是一首运用象征手法的哲理诗。诗中象征性意象与爻象相通,却又可以离开爻象而独立。诗《明夷》可以译作:“一只飞鸣的水鸟,因受伤而垂其翅翼。君子在旅途中,三天没有进食。”之所以没有进食,《象》曰:“义不食也。”有人坐实为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其实它可以象征一切有类似境遇的社会现象。用简洁语言表现形象和事态,以意象去象征万事,从而涵蕴深刻哲理,正是《周易》哲理诗诗美特质的根本。

“诗言志”的古训,见于《尚书·舜典》。《毛诗序》加以阐释:“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孔颖达《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正义》则说:“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诗的主要功能在于言志抒情。而一己一时的情志,要通向异时他人的情志,非凭借象征不可。《诗经》中的不少诗,亦富于象征意味,所以可用于不同场合。在《论语·季氏》中,孔子早就说过:“不学诗,无以言”。《史记·孔子世家》载有:孔子因季氏受了齐国女乐,又不致fán@①③,便离开鲁国。师己送孔子到屯时,问道:“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己返回后向桓子汇报。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这便是以诗代言的实例,既可以言之有文,又可以言者无罪。班固说:“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以观盛衰焉。”[⑤]所谓“以微言相感”,正是《周易·系辞下传》所说“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的意思,这也正是诗的象征主义特质与功能之所在。《周易》哲理诗之所以被融合于卦爻经文中,也正着眼于它的原始象征主义。



三、《周易》经文早于《诗经》


今本《周易》包括《易经》和《易传》两大部分。《易经》分《上经》、《下经》,即卦辞与爻辞。我所辑录的《周易》哲理诗集全部来自《易经》,所以讨论其成书时间,与《易传》无涉。

《易经》早于《诗经》之说,始于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说:“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又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读《易》,《易》定在孔子之前;删《诗》,《诗》成于孔子之手,两者相较,司马迁显然认为《易》在《诗》前,意思是肯定的。班固认同此说。《汉书·艺文志》据刘歆《七略》将六经的次序排列为:《易经》、《尚书古文经》、《诗经》、《礼古经》、《乐记》、《春秋古经》。康有为在《新学伪经考》中斥刘歆“颠倒《六经》之序”。吕思勉为之辩护说:“案《汉志》之次,盖以经之先后。……以为颠倒六经之序,殊近深文”。[⑥]不管刘、康公案,班固确是认为《易》早于《诗》的。

今人的研究比较深入了。顾颉刚编著的《古史辨》第三册专门探讨《易》、《诗》二书。顾颉刚在《自序》中说:“如《周易》是西周的著作,《诗三百篇》是西周至东周的著作,你能不承认吗?”[⑦]在《〈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中又说:“《易经》(即卦爻辞)的著作年代在西周……所以它的作者只把商代和商周之际的故事叙述在卦爻中。《易传》(……)的著作时代至早不得过战国,迟则在西汉中叶。”[⑧]他将《易经》与《易传》的著作时代明确分开了。他论断《易经》的著作时代用的是内证。他从卦爻辞中揭出“王亥丧羊于有易”、“高宗伐鬼方”、“帝乙归妹”、“箕子明夷”、“康侯用锡马蕃庶”等故事。他又将《易经》与《易传》、《易林》相比较,揭出《易经》没有“尧舜禅让”、“汤武革命”、“封惮”、“观象制器”等故事。这样,他就很有说服力地断定:“从这些故事的有与没有上,可以约略地推定《封爻辞》的著作时代。它里边提起的故事,两件是商的,三件是商末周初的,我们可以说,它的著作时代当在西周的初叶。著作人无考,当出于当时掌卜筮的官(即《巽》爻辞所谓“用史筮纷若”的史筮)。”[⑨]对于《诗经》,他在《读〈诗〉随笔》中说:“我意今本《诗经》的辑集,必在孔子之后。……《孟子》引《诗》与今本无异同,则《诗经》辑集必在孟子以前。我们可以假定,这书是战国中期的出品。”[⑩]合起来说,顾颉刚显然断定《易经》早于《诗经》。

郭沫若却有前后两说。1930年,他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说,“《易经》……是由原始公社社会变成奴隶制时的社会的产物”。[①①]他的论证主要是引了《系辞下传》的两段话:“《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然后推论说:“象这样关于《易》的作者与时代,一问再问地不敢决定下去,这是很慎重的,而且这些很慎重的质疑我们还可以看出是有相当的根据。”[①②]紧接着引了卦爻辞中“帝乙归妹”、“高宗伐鬼方”、“王用享于岐山”、“箕子之明夷”等四事说:“如果帝乙果为纣父,高宗果为武乙,则皆在殷周之际。”[①③]1935年,他在《〈周易〉之制作时代》中,另下断语:“《周易》一书无论怎样不能出于春秋中叶以前是明白如火。”[①④]再进而推断:“经部作于战国初年的楚人@①④臂子弓,我相信是没有问题的。”[①⑤]对于《诗经》,他认为“是我国文献的一部可靠的古书,这差不多是没有可以怀疑的余地的”。[①⑥]他将诗句用作研究西周社会的可靠史料。这样,对于《易经》与《诗经》成书的早迟,郭沫若当有两种断案:根据1930年所论,前者早于后者;根据1935年所论,则后者早于前者。当然,他本人在1954年新版《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是对1930年初版作了补注,改用1935年新说的。

现在可以探讨郭沫若对《易经》成书新说能否成立。他的主要理由有三条。其一,他从《周易》卦爻辞中举出:“中行告公,用圭。”(《益》六三)“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益》六四)“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泰》九二)“中行独复。”(《复》六四)“苋陆guài@⑨guài@⑨,中行无咎。”(《guài@⑨》九五)然后说:“这几条‘中行’,我相信就是春秋时晋国的荀林父。就前两例的‘中行告公’而言,‘中行’二字除讲为人名之外,不能有第二种解释。”[①⑦]接着用《左传》关于荀林父的几件事加以推断坐实。据此,他便断定“《周易》之作决不能在春秋中叶以前”。可惜,“中行”二字古今《周易》注家几乎一概解作“中道而行”。比如朱熹《周易本义》在《益》六四之下注曰:“三四皆不得中,故皆以中行为戒。此言以益下为心,而合于中行,则告公而见从矣。”中行即中庸之道。《论语·子路》云,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用这个意思去解释以上五例,没有一个解释不通的。“中行”根本不指荀林父,郭沫若的论断便完全落空。其二,否定孔子读《易》。他举《论语》上表明孔子和《易》有关系的二处,逐一加以否定。一处,“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述而》)他否定说:“第一项似乎是很坚确的根据,然而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出‘学易’二字,言‘鲁读易为亦,今从古’,可以知道作‘易’的是《古文论语》,而《鲁论》于该句的全文是作‘加我数年,五十以学,亦可以无大过矣。’《汉外黄令高彪碑》有‘恬虚守约,五十以xiào@①⑤’之语,也正是根据的《鲁论》。这样一来,那第一项的根据便完全动摇了。”[①⑧]这条驳论钱穆在1928年《论〈十翼〉非孔子作》中早已提出过,说法大致相同。[①⑨]汉时《论语》有《齐论》、《鲁论》、《古论》三种,前二者为今文,后者为古文。西汉末张禹本受《鲁论》,兼讲《齐说》,善者从之,时人谓之《张侯论》,流传至今,即今本《论语》。张禹既然兼通今文的齐、鲁二论,却用“学《易》”字样,足见其并非曲从古文的《古论》,“亦”宣作“易”。再加上《史记》说孔子读《易》,讲了“韦编三绝”,又讲了孔子这句话的另一说法:“假我数年,我于《易》则彬彬矣”。司马迁当有所据。合起来看,孔子读《易》殆无疑义。至于另一处,“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路》)郭沫若却驳的是孔子“作易”,不是“读易”,文不对题,就不多说了。“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与《周易》恒卦九三的爻辞相同,无疑是读过《易》的又一确证。其三,郭沫若以《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传《易》子瞿;瞿传楚人@①④臂子弘”为始点,逐步推测而坐实到“子弘定然是《易》的创作者”。[②⑩]其实,既然承认“孔子传《易》子瞿”,那末《易》在孔子时便有了,怎么又跑出@①④臂子弘来成为《易》的作者呢?总之,郭沫若1935年的@①④臂子弓作《易》说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倒是将他1930年之说同顾颉刚等人的说法合起来看,即《易经》的著作年代在西周前期一说最为合理,所以为当今学术界广泛认同。

关于《诗经》,孔子删《诗》说,大多持否定态度。现在一般认为,“《诗经》最后编定成书,大约在公元前六世纪中叶”,[②①]即孔子之前的春秋时期。也有如前引顾颉刚的说法:“今本《诗经》的集辑,必在孔子之后……孟子以前。”再就《周易》中的诗歌与《诗经》艺术相较而言,《周易》诗歌显然较《诗经》简朴,更近似《古诗源》所辑的古逸诗。看来,《周易》经文当出于先后相承的众多巫师之手。有些是他们自己的创作,不少是采用民歌俗谚而融入。其创作年代大多早于《诗经》,也有一部分年代可能重合。总之,不管怎么说,《周易》诗歌在总体上早于《诗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四、《周易》中包藏哲理诗集的意义


以新的视角去透视同一旧事物,往往会别开生面。从《周易》中辑出哲理诗集,其意义将深广而重大。


(一)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意义。1、《周易》中辑出的哲理诗集是中国第一部诗歌集。肯定了《易经》成书早于《诗经》,那末原来的共识:《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应当让位给《周易》。

2、《周易》是《楚辞》的重要源头。《楚辞》与《诗经》显然不同,是三百篇之后的一种新诗体,给人一种突变之感。历来分析其成因,认为是基于独特的楚文化,又吸收了中原文化,因此,南北合流的文化传统是《楚辞》产生和发展的重要基础。现在,若将《周易》与《诗经》作为《楚辞》的双重源头,就显得自然得多。郭沫若指出:“《周易》的爻辞里面,……在着想上多带着南方的色彩。”他举出“例如最初的乾卦关于龙的观念,特别是九五爻的‘飞龙在天’的那种着想,依然是南方系统的东西。”[②②]这是确实的。《周易》既属中原文化,又带南方色彩,更是卜筮之书,最易于被巫风极盛的楚国民间和文人所吸收。《楚辞》与《周易》最大的相承之处,是两者的原始象征主义。《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在论及《离骚》说:“其文约,其辞微,其志jié@①⑥,其行廉,其称文小,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简直是上引《周易·系辞下传》的那段话的翻版。难道不正好透露出《楚辞》与《周易》渊源关系的秘密吗?《周易》诗歌基本上是四言,但也有杂言,这对《楚辞》打破四言体亦不无先导作用。

3、中国文学史应当增补《周易》一章。《周易》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向被忽略。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并未将它放在文学视野之内。游国恩等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第三章《先秦历史散文》第一节提到《周易》。该书指出:“有些卦、爻辞,尤其是爻辞,在叙述吉凶的事象时,不但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背景,而且语言颇为形象生动,又多用韵。”[②③]还举出《屯如》等为例,作了分析。已经接近《周易》中有诗歌的论点了。但是,如果承认《周易》是中国先于《诗经》的第一部变相的诗歌总集及其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开创地位,应当也象《诗经》一样辟出专章至少是专节,并放在《诗经》之前。如此,先秦文学史和中国诗歌史都会有所改观。


(二)在中国诗美学上的意义。《周易》哲理诗的诗美创造,为中国诗建立了很值得重视的诗美学传统。大要有三:

1、意象描摹与抽象叙述相融合。《周易》诗歌,纯用意象描摹的也有,如《小狐》等,可谓原始的意象主义作品。纯用抽象叙述的也有,如《不事》等,精警者便成格言。更多的是意象描摹与抽象叙述相融合。“舆说辐。夫妻反目。”前句意象描摹,后句抽象叙述。“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退、遂是近乎抽象的叙述,又颇有形象意味。“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也是叙述与描摹相融合。诗人作为目击者,次序井然。先见车被拖着走,一分辨是牛拉的。然后注意赶车人,是个奴隶,黥了额,又割去鼻子。《睽孤》的心理活动与外表行动更为曲折多姿。先见到有车孤零零地乖离独行,以为是豕曳之于泥涂中;又见到赶车者丑陋如鬼(即那个天且劓的奴隶),以为是载鬼一车。便惊慌起来张开了弧,细看载的是人,便放下弓来。但车上为什么捆绑着人呢,哦,不是强盗,是抢婚。意象描摹与抽象叙述融合无间。

2、言之有理。诗语言所表现的有具体的意象与事态,也有抽象的情意,还有透过表层的哲理。旧题贾岛的《二南密旨》说:“诗有三格:一曰情,二曰意,三曰事。”此三格,《周易》哲理诗中皆有,只是用事不象后来的用典。三格并用,不仅表现为意象描摹与抽象叙述相融合,而且透过三格表层而揭示深刻哲理。理是意的内核,意则溶于情感,情须化作事象与意象,象以诗语言呈现。这是中外古今诗美特质所共有,《周易》诗歌即已具此原始质态。因为是用于占卜的哲理诗,就将言之有理这一特征特别突出起来。如《其亡》、《不事》、《不耕》、《不恒》、《无平》等都是明证。

3、原始象征主义。这一点以上多所论及。这里进而指出:《周易》哲理诗的象征,是以理作为象与征之间的中介。比如《东邻》,杀牛不如@⑥祭的事象,是通过“实受其福”的哲理中介,再征指到所卜之事物的。其实大多象征主义的东西,都有具象——抽象——具象的过程,只是隐显有所不同而已。因为象与征的共通点,正在于理。当然,象愈生动,理愈深刻,则征更易于动情与启悟。这正是《楚辞》诗美创造上胜过《周易》的重要一点。最后还须指出:在作为诗法的赋、比、兴之外,应当加上象征一法。象征实为较赋、比、兴更为根本的诗法。《周易》哲理诗对此有其独特贡献。


(三)在文化传统上的意义。《周易》在文化传统上的意义,一向为人重视。班固论曰:“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始终也。”[②④]崇《周易》为五经五常之原。孔子读《易》韦编三绝的佳话,更成为历代崇《易》的重要根据。不过大多崇《周易》为哲学论著或卜筮之书。这就局限了它作为文化传统的深入社会各个领域。卜卦只是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而不卜就不用《周易》了。作为哲理而用《周易》者,古人多有。如王夫之在《读通鉴论》卷一论及李斯时说:“《易》曰:‘履霜坚冰至。’辨人于早,不若自辨于早也。”其实,这已经不自觉地当它为哲理诗来运用了。如果有人将《周易》哲理诗辑编成一部《周易哲理诗集》单行,定能使之象《诗经》一样广泛流传与运用。这样,《周易》作为中国古老传统文化,便不仅用其象、数、理,而且可以更为广泛地以诗用之。或者说,将它的卦象与卦理拓展到更为世俗化的诗象与诗理,《周易》作为中国文化传统的功用就会远为深广。


注:

① ①① ①② ①③ ①④ ①⑤ ①⑥①⑦ ①⑧ ②⑩ ②②《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1~63、69、34、34~35、385、404、90、383、386、393、390页。

② ③ ⑦ ⑧ ⑨ ⑩ ①⑨顾颉刚编著:《古史辨》第三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212、224~225、7、25、43、372、90页。

④杨载:《诗法家数》,《历代诗话》下,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727页。

⑤ ②④班固:《汉书·艺文志》,岳麓书社1993年版,第777、776页。

⑥吕思勉:《先秦学术概论》,东方出版中心1995年版,第76页。

②① ②③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主编:《中国文学史》一,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27、44页。*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辶加擅右

@②原字艹下加甾

@③原字少下加日下加小右加虎

@④原字鬯去匕加七

@⑤原字圭加刂

@⑥原字礻加龠

@⑦原字纟加橘右

@⑧原字禾加弟

@⑨原字决右

@⑩原字艹下加不

@①①原字衤加吉

@①②原字衤加颉

@①③原字月加番

@①④原字马加干

@①⑤原字学繁体加攴

@①⑥原字洁繁体去氵


谢选骏指出:人说“从《周易》中可辑出中国最古的哲理诗集”,我看类似的题目的论文我在1984年就发表在了《民间文学论坛》杂志上了,名叫“《周易》与民间文学”。


谢选骏:北京文学研究所内讧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成剽窃机关?》(中国事务 8/16/2007)报道:


这两天闲来无事,翻翻旧书,发现了一个现象,姑且名之为“大陆的‘诗经名物研究’也要剽窃台湾”。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2000年,大陆出版了两本有关“诗经名物研究”的著作,一本是《诗经名物新解》,作者:李儒宗 出版社:岳麓书社类别:文学,出版时间:2000-06-01 印刷时间:2000-06-01;上书时间:2007-06-07;开本:32 页数:280 页印张:装订:平装 印量:1000 品相:十成品相 等等。


还有一本《诗经名物新证》,作者:扬之水 出版社:北京古籍 类别:文学;出版时间:2000-01-00 印刷时间:2000-01-00 上书时间:2007-07-06;开本:32 页数:528 页 印张:装订:精装 印量: 品相:十成品相

现售价格:80 元 原价:33 元 库存量:0 本 ISBN:


看起来不错,成就大大的,但是细细推敲一下,问题就来了。


原来在这之前一年,台湾出版了《詩經名物意象探析》一书!作者:李湘;出版社:萬卷樓;出版日期:1999年07月15日;語言:繁體中文 ISBN:9577392229;裝訂:平裝

定價:360元 優惠價:9折324元本商品單次購買10本288元(8折)


看来,大陆学者借两岸之间半通不通之际,趁机进行学术贩运、盗版、剽窃了。


最为意思的是《诗经名物新证》,其作者“扬之水”一看就是个假名字。出版学术著作为什么要用假名字?讳莫如深,深不可言也。


据大陆学者说,撰写“诗经名物新证”的构思,原是沈从文先生于六十年代初提出来的。当时先生有感于《红楼梦》的新注“务实不够,务虚不深,对本文缺少应有认识,因此不能把所提到的事物,放在当时历史社会背景中去求理会。”而纵观中国文学史,他认为无论《诗经》、《楚辞》或乐府诗、唐诗中出现的起居服用等万千种名词,读起来问题都随处可见。所以他希望结合文献与实物,写出一系列名物“新证”。但接踵而至的灾害与动乱,使这类工作陷于停顿。


其实不对!因为


日本早在18世纪,就除了一本“《诗经》名物研究的代表作”——冈元凤的《毛诗品物图考》。


此书的价值,首先是在广作参订的基础上对《诗经》名物做出了新的考辨。《诗经》年代久远,所载名物种类既多,又常见别称异名,难以确解。作者“追索五方,亲详名物”(原书《跋》语),在细审各种经学文献、子史著作以及医类图籍的基础上,比照同异,潜心斟酌,揭示出包括“毛传”、“郑笺”、“集传” 在内的一批前人注释的缺误,提出了自己的新说,值得肯定。


此书的价值,其次是全书取名“图考”,即有意把考辨成果用图像表现出来,使阅读者开卷了然,又能收到“综见见闻闻之类,极形形色色之奇”的效果(参见原书卷首戴兆春《序》),这就大大增加了本书的形象性和可观赏性。粗略统计,书中各类草、木、鸟、兽。虫、鱼的图像,达211幅之多。这些图像,虽不是篇篇惟妙惟肖,却可以说大都用笔精细,描摹真切,多有可资欣赏、把玩之处。


此书的价值,最后是为“狗尾续貂”。因为在中国文化史上,更早就有《诗经》名物图谱类的著作陆续出现,可惜大多散失(参见书末《跋》语)。就此而言,日本人的这本小书似乎可说是为中国文明继绝世了。


关于作者冈元凤,我们迄今所知很少。查书中屡见“享保中来汉种”字样(见《木部》“言刘其楚”、“投我以木瓜”诸条),似属日本中御门天皇享保(1716-1735年)年间或稍后追记之语;又书后所附浪速木孔《跋》语,谓撰于日本光格天皇“天明甲辰”年,相当于我国乾隆四十九年,公元1784 年。准此,则全书的最终写定,必定就在这年或此前不久了。作者在18世纪中后期,能够抱着敬慎其事的态度,坚持阐释《诗经》的工作,不惜花费大量精力,说明中国经学、文学在日本的广泛影响,也显示了冈元凤本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从一个方面反映了中日两国文化交流与学术交流的源远流长。


《毛诗品物图考》的作者自称“纂斯编”的目的在于“以便幼学”(《序》),然而,由于全书具有如上所说的一些客观价值,传世以来颇受各方重视。在中国,光绪、宣统之际也曾不止一次被印行。


看一看《毛诗品物图考》的目录:


序一 那波师曾

序二 戴兆春

自序 冈元风

卷一草部

参荇菜

葛之覃兮 葛藟累之

采采卷耳

采采芣苢

言刈其蒌

于以采蘩

言采其蕨 言采其薇

于以采蘋

于以采藻

彼茁者葭

彼茁者蓬

匏有苦叶 齿如瓠犀 八月断壶 甘瓠累之

采茥葑菲

谁谓荼苦 采苦采苦

其甘如荠 隰有苓

自牧归荑

墙有茨

爰采唐矣

言来其蝱

绿竹猗猗 终朝采绿

葭藀揭揭 芄兰之支 一苇杭之

焉得谖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中谷有蓷

彼采萧兮

彼采艾兮 丘中有麻

隰有荷华

隰有游龙

茹萀在阪

方秉蕳兮

赠之以勺药

维莠骄骄

言采其莫 言采其卖

不能蓺稻粱 丰年多黍多稌

蔹蔓于野

蒹葭苍苍

视尔如荍

可以沤纻 可以沤菅 白华菅兮

邓有旨苕

邛有旨鷊

有蒲与荷 隰有苌楚 浸彼苞稂

浸彼苞蓍

四月秀葽

六月食郁及薁

七月亨葵及菽

七月食瓜

秦稷重穋

九月叔苴

献羔祭韭

果臝之实

卷二草部

食野之苹

食野之蒿

食野之芩

南山有台

北山有莱

菁菁者莪

薄言采芑

言采其蓫

言采其葍

下莞上簟

匪莪伊蔚

茑与女萝

言采其芹 终朝采蓝

苕之华,芸其黄



在看一看《诗经名物新证》的目录:


诗:文学的,历史的

大雅·公刘

小雅·大田

豳风·七月

大雅·绵小雅·斯干小雅·楚茨小雅·宾之初筵秦风·小戎郑风·清人小雅·出车大雅·韩奕小雅·鼓钟小雅·大东小雅·都人士鄘风·君子偕老秦风·终南附 论

驷马车中的诗思诗之旗诗之酒后 记

引用文献索引

最后想一想,二者之间有无“抽象继承”?


更有意思的是:《诗经名物新证》明明2000年已经出版,到了 2003年却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课题”,被宣告“结项”并“即将出书”。


该文学所似乎成了一个剽窃机关。


它说,“文学所赵永晖同志承担的一项基础研究课题于日前结项。成果名称是《诗经名物新证》,专著,35万字。书中有162幅线图,系根据出土实物摹绘,引用书目达700余种。课题以传统的训诂学方法为基础,援引近几十年考古学界的大量研究成果,以实物资料证史、证诗,此即王国维很早就提出来的研究历史的‘二重证据法’。”


“扬之水”摇身一变,成了“赵永晖”!


更可笑的是,剽窃机关文学所大言不惭地为之背书:“赵永晖同志为完成这一科研成果,拜请过许多名家,如:陈公柔、吴小如、陈乐民、徐苹芳、王世民等审阅。课题的结项更得到了著名学者李学勤、邓绍基先生的肯定。李学勤先生读过该著作后,概括出以下特点:1、材料准确:全书对考古材料广征博引,而能做到细致谨慎,充分吸收了有关学者的研究成果;2、论证谨严:在各个问题的论述上,均能由证据出发,不夸大缩小,推论合乎逻辑;3、文字顺畅:书中所论虽属非常艰深的专门问题,但读来无枯涩感,实为不易。”


这个出版日期混乱、前后说法矛盾百出的闹剧,显示其背后是非颠倒,看来确实有一个“集团操作”的轨迹。


[作者为北京读书界名人]



谢选骏指出:人说“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成剽窃机关”——我看什么“作者为北京读书界名人”,很像是北京文学研究所内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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