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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12日星期五

张展——基督教中国之光【更新版】

《因记录武汉疫情入狱的中国公民记者张展服刑期满》(王月眉 2024年5月14日)报道:


张展被认为是中国第一个因记录新冠病毒大流行早期情况而入狱的人,在服刑四年后预计于周一出狱。

但在周一晚间,40岁的张展是否真的出狱尚无确切消息,这表明中国政府仍然急于压制公众对疫情的讨论。在审讯期间代表张展的律师张科科表示,他一整天都无法与张展的母亲取得联系。记者电话联系了上海监狱管理部门的官员,但他们拒绝置评。

国际媒体监督组织无国界记者在张展预计出狱前几天发表声明,表示“即便服满了刑期,人们对中国政府是否愿意让她重获自由仍存在疑虑”。这个曾在2021年向张展颁发新闻自由奖的组织指出,中国的被捕记者刑满出狱后仍常受到持续的监视。

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张展象征着他们在初期疫情暴发时政府处理方式的不信任,以及对未经过滤的信息的渴望。作为一名来自上海的前律师,她在2020年初以公民记者的身份前往武汉,也就是最早发现病毒的城市。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拍摄了许多业余水平、画面摇晃的视频,它们与政府所谓面对危机做出了平稳、成功回应的叙述相矛盾。她前往一座火葬场和一家拥挤的医院,医院的走廊上放满了病床。她记录了这座城市空荡荡的火车站,并试图就封锁问题采访当地民众,但许多人对她不予理睬,或者要求匿名,似乎害怕遭到报复。

朋友们当时说,她以前从未做过任何报道,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她的基督教信仰和对政府一面之辞的愤怒。

张展在一段视频中说:“如果我们仅就停留于那种悲伤之情,而不去做点什么去改变这个现实的话,那我们的情绪就是廉价的。”

政府当时忙着遏制病毒的传播,忙着对拥有1100万人口的武汉封城,一度让一小部分关于疫情的独立报道成为漏网之鱼。张展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一些视频遭到删除,但她也把视频上传到了在中国被禁的YouTube上。

但不久之后,对独立报道的严厉打击开始了。其他公民记者也开始陆续消失。张展承认存在风险,但一直在发帖——关于封锁,以及在2020年4月武汉解封后的景象。之后,在那年5月,她被捕并被带回上海。

尽管身陷囹圄,张展仍然保持反抗。据她的律师称,她进行了数次长时间的绝食抗议,身体变得非常虚弱,以至于在出庭时需要坐轮椅。她的律师说,当局通过鼻饲方式强行给她喂食。


2020年12月,张展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罪名是“寻衅滋事”,这是政府经常用来压制批评者的口袋罪。

张展的遭遇很快引起人权活动人士和批评中国镇压言论自由的外国政府的关注。2021年传出张展病重的消息时,美国国务院呼吁立即释放她,人权观察等组织也也发出了同样的呼吁。

但许多试图在中国国内为张展发声的人似乎也成了目标。她的哥哥曾在中国被禁的推特上分享童年记忆,争取国际社会对她的支持,但后来也基本上保持了沉默。他的许多帖子后来都被删除。代表她的一名律师因另一起人权案件而被注销了律师执业证。

在外交部周一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当被问及张展一案时,发言人表示他没有案件的相关信息,但任何违反中国法律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张展在武汉发布的最后一条视频中描述了与一些失业的农民工的聊天,她思考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

“其实今天我很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但是这些人、这些事情,总可以推动我从一种绝望和恐惧之中往前再进一步,或者说是去关注他们,为他们再说一点点话。”


谢选骏指出:人说“因记录武汉疫情入狱的中国公民记者张展服刑期满”——我看“因记录武汉疫情入狱的中国公民记者张展服刑期满却不放人”。为何如此如临大敌?这是因为,张展是个无畏的基督徒!


一百年前的1924年1月20日,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举行。出席开幕式的代表165人中,有共产党员20多人——国民党以此展开了“联俄容共”的进程,三五年之后,北伐战争胜利结束。但是以此为契机,却展开了更加残酷的“两个中国的殊死斗争”——国民党领导的中华民国(我称之为“中囻”);共产党领导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我称之为“中囶”,1949年改称“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两个中国的最高领导今天刚在北京人大会堂握手言欢,但丝毫不能改变一百年来中国一分为二的裂变格局。

一百年来的中国,残酷斗争、伏尸亿万,是因为根本精神的错乱,胡用胡人的唯物主义,竞相以“斗争”解决一切问题……直到我们自己跌落在万人坑里,临终的时刻仰望苍穹,才看见十字架闪耀的基督精神——那是自我牺牲的上帝之爱,不是害人斗争的马裂之恨。

这个最后的觉醒,就是耶稣基督的福音赐予中国的恩惠平安,这就是基督教中国的精神。

在张展身上,人们看到了这种穿透了政治仇恨、社会分裂的光——基督教中国之光。让我们追随这样的光,走出死亡的陷阱。


【导论 论亚里士多德】

【导论 论亚里士多德】


(一)亚里士多德是个项目负责人


《城邦与自然 ——浅析亚里士多德《政治学》卷一》(庸铭)报道:


亚里士多德在其《政治学》卷一中这样写“城邦出于自然的演化,而人类自然是趋向于城邦生活的动物”[1],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认为城邦是自然的,这种观点与现代的政治学观点是截然相反的,现代的政治学往往认为政治是人为的产物,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还是自由主义都是如此,而且大家也普遍认为我们在自然上并非是政治的动物。那是否可以说亚里士多德的这种古旧的观点就不值得探讨了呢?并非如此,虽然亚里士多德的认识有其历史局限性,但是这种观点也是古希腊城邦国家的一个独特产物,具有分析的价值,而且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理论都与这一观点息息相关,如果想了解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思想,也脱离不开这一观点。可以说,对于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卷一中如何论证城邦的自然性的探究如今仍然是有意义的。


在讨论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之前,我们有必要简单了解当时古希腊的城邦是怎么样的。“城邦,是以一个城市为中心的独立主权国家。这里所说的‘以一个城市为中心’,显然就排除了领土广阔,包含多个城市的国家。那种国家是‘领土国家’,而不是城市国家了。领土国家因为疆域广阔,人民之间不可能有紧密的政治生活”[2],而古希腊因为是城邦国家,也就有可能实行直接民主制,但能够行使直接民主权利的的人大约也只有“除去奴隶、农奴、边区居民和外邦人而外,祖籍本城的成年男子”[3]。除此以外,“城邦是‘独立主权国家’,不过这里所说的‘独立主权’的意义是相对的,因为按照希腊人的概念,甚至‘参加’在某个‘帝国’内的城邦,只要有自己的法律,有自己的议事会、执政官和法庭,它还是一个城邦。”[4],而这里面的帝国指的也不过是一种同盟。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卷一中论证城邦的自然性的逻辑是先从家庭的自然性开始论证,然后论证家庭如何产生村落,而村落又如何自然生出城邦。值得注意的是,亚里士多德认为“有人说城邦政治家和君王或家长或奴隶主相同,这种说法是谬误的”[5],换而言之,亚里士多德不同意那种家国同构的思想,也因此,亚里士多德论证家庭的自然性如何推导出城邦的自然性也就更为复杂,他“既将城邦理解作从先前的自然团体生长而来的东西,同时又不否认城邦的起源不同于家庭的起源。亚里士多德必须调和下面两种说法:城邦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产物;城邦是人类自由的产物”[6]。下面我将按照这种逻辑整理亚里士多德是如何论证城邦的自然性的,不过其中家庭产生村落是因为多个家庭需要比生活必需品更多的东西而联合,城邦的产生则是因为人们不仅要生活,还需要好生活,这一层的逻辑原文着墨较少。而且村落作为家庭和城邦的中间物,只是一个由生存到生活到好生活的过程,其中由生存到生活无需过多论证,所以我会略过这一步骤,直接写亚里士多德如何从家庭的自然性推出城邦的自然性。


“最初,互相依存的两个生物必须结合,雌雄(男女)不能单独延续其种类,这就得先成为配偶,——人类和一般动物以及植物相同,都要使自己遗留形性相肖的后嗣,所以配偶出于生理的自然,并不由于意志(思虑)的结合”[7],通过这种方式,亚里士多德证明了男女结合为家庭的自然性。


然而在古希腊城邦中,家庭并非只有自由人的结合,家庭中还包含了奴隶,亚里士多德进一步还得证明奴隶的自然性。在此处,亚里士多德提出了天然奴隶的存在,“世上有统治和被统治的区分,这不仅事属必需,实际上也是有利益的;有些人在诞生时就注定将是被统治者,另外一些人则注定将是统治者。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类为数很多”[8],而各种人的才智有别,“所以,凡自己缺乏理智,仅能感应别人的理智的,就可以成为而且确实成为别人的财产(用品),这种人就天然是奴隶”[9]。在这里,一方面亚里士多德指出的统治与被统治的相互需要,就像前面所说的男女的相互需要一样,“暗示着某种平等”[10],另一方面,我们显而易见的是奴隶制中主人相对于奴隶是具有优越性地位的,而奴隶的劳动成果主要也是由主人享用,这里有具有显见的不平等。亚里士多德需要调和平等性与等级性这两种说法,所以一方面奴隶也是作为人,而非动物而存在,亚里士多德虽然认为奴隶理智不如主人,但也高于野兽,也因此,奴隶和主人的关系的自然性才值得证明,而不像主人与家中牲畜的关系那样无需论证,另一方面,亚里士多德也以主人在理智方面对于奴隶的优越性地位说明了奴隶存在是自然的。


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亚里士多德也承认奴隶是作为主人的财产而存在的,是一种工具。当然这里的说法不代表亚里士多德完全不尊重奴隶,亚里士多德的工具意味着奴隶是为了实现某一目的而存在的,就像水手是航船的工具一样。但问题在于奴隶作为工具是为了满足所有者的需求而存在的,那么这里的奴隶作为主人的财产也是以主人为目的的,那么这里就可以说奴隶是作为手段,而非目的而存在的。纵然亚里士多德认为统治与被统治的自然性有益于双方,但作为主人财产的奴隶,他是以主人为目的,以自己为手段的,很难说这里是自然地有益于双方。如果我们比附性地将那种有益于双方的关系认作亚当斯密这样的经济学家所言的自由市场交换所致,那么显见的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并不像自由市场中的买方和卖方一样平等,恰恰相反,事实上主人对于奴隶有着极强的权力,那么在这种权力关系之下又怎么能说双方在此都获益了呢?亚里士多德认为奴隶的理智不如主人因而应当受统治,从静止的层面上来看这似乎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奴隶与主人的关系的从动态的角度来讲,奴隶在从事生产的过程中也会再生产出主人-奴隶这种关系。也就是说从一种阶级论的角度来讲,奴隶将永远为奴隶,阶级流动性极低,而且这种阶级的固化不仅仅是经济层面的,就算是在思想层面,已经有社会学研究了知识水平与阶级的高度关联性,也就是说奴隶一直处于奴隶的状态之下,并且难以发展其理智,那这能够说有益于奴隶吗?而且,奴隶作为财产也不仅仅意味着主人对于奴隶的统治,也同时意味着主人对于奴隶所拥有的所有权,一种排他性的占有关系,而按照亚里士多德的天然奴隶的说法,似乎也只能得到一种统治关系的天然性,而无法说明这种所有权的天然性。


通过上述方式论证了家庭的自然性之后,亚里士多德就需要去进而论证城邦的自然性。他认为“城邦的长成出于人类‘生活’的发展,而其实际的存在却是为了‘优良的生活’”[11],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认为家庭尚无法让人过上优良的生活,也因此自然而然发展出城邦来。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所认为的城邦的自然性并不是说城邦天然存在,而是从一种目的论的角度来阐明城邦存在的自然性,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之所以认为城邦是自然的,并非因为城邦碰巧从自然联合体中发展而来,乃是因为它是从自然联合体生长出来的”[12]。而针对所谓的优良生活,亚里士多德认为理智与语言都是人类特有的,在这点意义上,亚里士多德会认为理智就是人的功能,人之为人在于运用其理性,而城邦的政治生活需要演讲,需要运用理智与修辞,从这点意义上城邦符合了我们的本性。而“凡人由于本性或由于偶然而不归属于任何城邦的,他如果不是一个鄙夫,那就是一位超人”[13],就是因为人之为人必须的发挥其理性,而不属于城邦中的人也就失去了在政治生活中如此发挥的机会,要不然是他已经达到了完善的境界,成为了神,要不然就是他无法实现其理性,成为了野兽,总之,他也就无以成为人。这种论证就是说“城邦之所以自然,是因为它可以完全或成全人”[14],这个时候人可以进行人类特性的活动(理性),这样的人才能是人。从这点意义上来讲,虽然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讲人肯定是在城邦之前产生的,但是就逻辑来讲,人必须得实现其理性才得以成为人,那样的话城邦就优先于人而存在。


而戴维斯在《哲学的政治》中又指出了亚里士多德文本中暗含的两种可能的结局。他从亚里士多德引用的一句荷马的诗句“人各统率着他的儿女和妻子”出发,发现这句话原本是写独眼巨人的,而独眼巨人的一大习性就是食人。从亚里士多德无意间用了关于食人的独眼巨人族的诗句来看,他认为“仅仅按有用性——仿佛只有作为另一个存在者的部分时才具有某种善——理解他人,其自然结果必然是吃人”[15],也就是说如果人们不把城邦这一共同体当作目的,最高的善,而把家庭当作最终的目的,那么对于家庭以外的就会导向极端强硬的目的论,就像认为奴隶的目的是主人一样,人们也会认为自己是目的,让其他人为了实现自己这一目的而成为手段,那么最极端、最残暴的结局就是这样会让人走向吃人。而城邦这一共同体包含了平等性的可能,邦民作为平等的个体而交往,而不会将自己当作最高的目的,将别人当作手段,而且在其中人们还能够实现其理性,城邦作为人们追求的最高善的共同体,就能够摆脱这种食人的结局。而且戴维斯发现亚里士多德在以一种高于野蛮人的文明人的视角讲述蛮族人把女人和奴隶混同的同时,这在另一方面又表明女人的确可能与奴隶有共同性。而且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并没有为女人和孩子规定他们所必需的独立于其所生活的政制的教育,也就是说女人和孩子的德性取决于政制。这是因为父亲在家庭中是实行政治性统治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孩子们要么终生为奴,要么起身反抗。没有城邦,长大成人就意味着弑父”[16],而城邦让孩子的教育取决于政制,将来能够参与政治,实现自己作为人的功能,而如果家庭被当成最终的目的,他们就被局限于家庭中,受父亲的统治,无法实现这一切。从这些层面上来讲,家庭必须得生长出城邦,才能够实现人们优良的生活。


当然,把城邦当作自然性的在现代政治中无疑是有悖大多数人的观点的。比如马克思主义认为,城邦这样的城市国家的出现是因为奴隶制下的矛盾无法再按照原始氏族的方法解决,也就必须要一种超越与市民社会之上的权力来进行镇压。这种分歧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两者对于城邦(国家)的定义不同,亚里士多德认为城邦是公民得以实现其理性,获得优良生活的场所,马克思认为国家是一种凌驾于社会之上的权力,两种视域之下自然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亚里士多德认为城邦让公民实现其作为人的功能,但是古希腊城邦中拥有公民权的却只有少数,这种方式似乎无法解释城邦对于那部分被排斥在公民权之外的人的意义。而且亚里士多德对于奴隶制的论证也没有写到普遍存在的奴隶与主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对于奴隶制的论证,亚里士多德只是在逻辑上再指认其功能,而没有从历史的、现实的角度来讨论奴隶制。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所认为的天然有的人缺乏理智,天然是奴隶,有的人具有理智,应当成为主人,这种主奴关系对于双方都有好处,这么样一种观点其实是从逻辑的角度对于现存的秩序的辩护。且不论这种逻辑的层面也会存在疏漏,问题在于奴隶制的产生也是具有其历史性的,也就是说在一定的条件下产生的,而非天然存在的。当然我们可以说的确有的东西就其历史而言是在后的,但就其逻辑而言却是在先的,但是对于具有历史性的事物,如果我们无法对其进行历史的把握,我们就有可能忽视其产生的历史性的前提条件。而忽视了这些前提条件,那我们就像是忘记了存在前提假设而去讨论一个经济学模型的合理性,这样的合理性只能够是在条件约束之下的,相对的合理性,而不是真正对应于现实的合理性。这种缺少历史性的逻辑思考就很容易导致对于现有秩序的再指认,也就是从现有秩序出发,逻辑上推导出现有秩序的功能与合理性。而无论是现在奴隶制已经不再流行还是亚里士多德的论证本身存在的这些方面的问题都让我们现在的人无法信服于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奴隶的概念。


虽然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卷一种对于城邦自然性的论证对于现代政治思想已经显得很不适时宜,但是回到古典文献,我们能够看到与现代观点不同的另外一种思路。这无论是对于古代政治思想的研究还是反思现代性思想都是具有一定意义的。在此过程中我们既应该不局限于现代的观点,避免对古代思想评价有失偏颇,也应该认识到古代的思想的历史的、逻辑的局限性,这才是一种比较好的阅读、研究方式。


参考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7页

^顾准《希腊城邦制度》[M]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

^顾准《希腊城邦制度》[M]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

^顾准《希腊城邦制度》[M]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2页

^戴维斯《哲学的政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3页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3、4页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14页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15、16页

^戴维斯《哲学的政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8页

^戴维斯《哲学的政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6页

^阿莫伯勒《亚里士多德对城邦自然性的理解》,见刘小枫主编:《城邦与自然》[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0年.92页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65年.12页

^阿莫伯勒《亚里士多德对城邦自然性的理解》,见刘小枫主编:《城邦与自然》[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0年.94页

^戴维斯《哲学的政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13页

^戴维斯《哲学的政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年.15页

谢选骏指出:人说——“《政治学》(古希腊语:Πολιτικά,英语:Politics)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一部关于政治哲学的著作。这本书是他对于城邦各项政治事物的讨论。是古希腊第一部全面而系统地论述政治问题的著作。

我看——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和其他著作,就像就像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黑格尔的系列著作那样,都是利用学生的听课讲义拼凑而成的,所以显得杂乱无章。

人说——

成书历史

《政治学》是专门讨论政治和原理之著作。亚里士多德在吕克昂学园对希腊半岛的158个城邦进行了实地考察,写成了《雅典政制》(现仅存残篇)。《政治学》一书就是在此基础上写就而成。中世纪时期,穆尔贝克的威廉最早将该书翻译成拉丁语。

重要概念

亚里士多德在书中提出了“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的命题,阐述了城邦的起源、性质、目的、任务和活动原则,提出了关于公共权力、政体、法治等方面的理论。

亚里士多德认为国家的制度可以由两个维度而确定,第一个维度为统治者的数量,以此可以分为“一人统治”,“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或全体)统治”;第二个维度为国家机器的服务对象,可以分为“为全体服务”和“为部分人服务”。

将两种维度映射起来就形成了六种政体的国家:

君主制(一人统治为全体服务)国家;

僭主制(一人统治为部分服务)国家;

贵族制(少数统治为全体服务)国家;

寡头制(少数统治为部分服务)国家;

民主制(多数人统治为全体服务)国家;

平民制(多数人统治为部分服务)国家。

亚里士多德认为将以上六种国家中的1、3、5三种即君主制、贵族制与民主制三种制度三体合一,形成的制度是共和制,这种制度是最优秀的制度。 具体的运作方式是依靠分封制度来形成的:即国王保护整个国家的土地,作为回报贵族需要向国王上贡;贵族保护民众的土地,作为回报,民众需要缴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事情做,互相依存又互不干涉。这就是早期的共和制的由来。

共和制既可以保证公民的民主与积极性,又可以防止平民针对少数人的暴政。

我看——亚里士多德之所以能在吕克昂学园对希腊半岛的158个城邦进行“实地考察”,就是依靠他的学生们的七嘴八舌、道听途说进行的,所以和希腊史家的种种记载大相径庭。


亚里士多德著作一览

"Aristoteles" (1811) by Francesco Hayez (1791–1882)

逻辑学(工具论)

范畴篇

解释篇

前分析篇

后分析篇

论题篇

辨谬篇

自然哲学(物理学)

物理学

论天

论产生和毁灭

天象论

论宇宙*

论灵魂

论感觉及其对象

论记忆

论睡眠

论梦

论睡眠中的征兆

论生命的长短

论青年与老年、生与死与呼吸

论气息*

动物志

动物之构造

动物之运动

动物之行进

动物之生殖

论颜色*

论声音*

体相学*

论植物*

奇闻集*

机械学†问题集†

论不可分割的线*

论风的方位与名称*

论麦里梭、克塞诺芬和高尔吉亚*

形而上学

伦理政治

尼各马可伦理学

大伦理学†

优台漠伦理学

论善与恶*

政治学

家政学†

雅典政制

修辞学

诗学

亚历山大修辞学*

残篇

[*]:一般认为是伪作

[†]:真实性有争议

谢选骏指出:亚里士多德似很博学,就像现代大学校长办公室掌握了各个科系的课本;也像许多学术科研项目的经费申请人,领衔各种科研项目的署名权。


(二)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的家仆


《天才与天才的相遇:亚里士多德与亚历山大的师生情谊》([英]彼得·格林 著 詹瑜松 译 2018-04-01)报道:


这样你就不会做太多那些我悔之不及的事情”


作为一个男孩,亚历山大的身材比常人略矮,但肌肉强健,身体结实。(和他的英雄阿基琉斯一样)他已经是一个出色的跑步能手了。他的头发金黄而蓬乱,据说很像狮子的鬃毛;同时,他还有着白人常有的红润面色。他的眼睛则有些奇怪,其中一只呈灰蓝色,而另一只却是深褐色。他的牙齿特别尖锐——根据亚历山大传奇的说法,“像是一些小钉子”,这种不同寻常的写实修饰一直为人们所深信。他有一副尖而高的嗓音,当他激动时声音有点刺耳。他走起路来快速而有力,这种习惯他是从老列奥尼达斯那里学来的;他的头略微向前和左倾至于这是由于某些生理缺陷还是因为单纯的偏好,至今仍不得而知。他最早的肖像甚至有一种非常女孩子气的感觉,而在这种温柔的魅力背后却潜藏着一种受压抑的歇斯底里。人们觉得,亚里士多德那段时间大概非常头疼。


鉴于佩拉潜藏着各种政治阴谋且奥林匹娅斯的影响无处不在,腓力很明智地断定,此地已不适合处于这一年龄段的亚历山大了。更高的教育需要有乡村般的清净环境。所以,他把米扎的所谓宁芙区指定给亚里士多德,这个地方是贝尔弥昂山脉东缘的一个村庄,位于贝罗亚(维里亚)以北。该地区可能是著名的弥达斯花园的一部分,涵盖了现在的维里亚纳乌萨沃德纳区域,这是一个遍布优质葡萄园和果园的地方(纳乌萨现今仍在出产类似勃艮第的精良红葡萄酒)。晚至普鲁塔克时代,亦即公元1世纪时,游人依旧可以看到亚里士多德授课之处的石凳和林荫道。亚历山大也不是亚里士多德唯一的学生,而这又一次展现了腓力的远见卓识。腓力为年轻的王子挑选了一群同龄人,随他一同在米扎读书。其中包括亚历山大的终身好友赫淮斯提翁(Hephaestion)、安提帕特之子卡山德和拉古斯之子托勒密(Ptolemy)后面两位后来都成了国王。此外还有佩拉的马尔西亚斯(Marsyas of Pella),他后来写过一篇题为《亚历山大的教育》的专论,现已佚失。


古代史家告诉我们,腓力曾嘱咐他的儿子要努力学习,尤其要注意亚里士多德所教的内容他说:“这样你就不会做太多那些我悔之不及的事情。”此时,亚历山大略为无礼地责怨腓力,“因为除了他的妻子外,他还总是和其他女人生养孩子”。要注意的是生养,而不仅仅是:单单这一点就足以排除现代人的观念,即认为亚历山大是青春期的哈姆雷特而腓力则是克劳狄斯(Claudius)。事实上,这里我们所看到的是一种完全合情合理的对王位继承权的忧虑。毕竟,非婚生的异母兄弟就给腓力带来过巨大的麻烦。为什么亚历山大也要重新经历这种糟心的过程呢?而国王的回复也说明他深知问题的根本所在。在回答他儿子的责难时,他说:“好吧,(强调为笔者所加),那你就证明你是可敬而且优秀的,这样你赢得王位就不是因为我,而是全凭你自己。”


这个故事基本排除了类弗洛伊德式的元素,而某些学者认为他们在亚历山大与奥林匹娅斯的关系中发现了这种元素。真相少了许多传奇色彩,但对于未来的许多事件而言却意义重大。即使是在这个年纪,亚历山大最为萦心挂念的(也是他母亲最挂念的,如果说到这方面的话),乃是他作为嗣君的地位。纵使他确有俄狄浦斯情结,跟热切的王权野心相比,那也只能退居次要地位,因为这种野心正是奥林匹娅斯孜孜不倦地在他心中培养起来的:那些坚持心理动机论者若以阿德勒(Adler)而非弗洛伊德作导师,或许能做得更好些。


当有人向他提议,说他是一个出色的短跑健将,完全可以去参加奥林匹亚赛会时,他回答说只有其他国王作他的竞争对手,他才会参加比赛。从这句话也可以看出亚历山大的性格,而且跟我们对他成年后的性格的了解相当吻合。当亚历山大正在整个亚洲追赶大流士(Darius)时,他听说亚里士多德发表了一篇专论,一篇关于形而上学的更加深奥难懂的重要著作,这篇专论原本只留与少数优秀学生口头讨论,因而也是米扎教育课程的一部分。国王尽管忙于其他燃眉之事,但仍抽出时间给他的前任老师写了一封信,一封简短而带有怨怒之气的信。他质问道:“倘若这些我受其训练的学说成了所有人共有的知识财富,那我又能在什么方面超过其他人呢?”亚里士多德安慰性地回复说,这篇专论对于没有上过他课的人而言毫无意义,而且事实上它发表出来只是作为初学者的备忘纲要而已!这个回答有点苍白无力,绝非精心措辞来抚慰亚历山大那被激怒且有极端王者心态的自我。


要永远做最优秀者:荷马式的理想成了一个反复出现的主旋律,支配着亚历山大诸多行动的各个方面。亚里士多德的政治看法(如果《政治学》第三卷跟他在米扎阐述的观点存在联系)也并没有弱化王太子自身的想法。人们大概会猜想,作为一个优秀的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可能会觉得他的王室学生的地位和雄心让他备感为难。当时政治理论的整个趋势,无论自由主义还是独裁主义,都在转向某种形式的共和主义。由《政治学》可知他一直在设法回避这一难题。尽管总体上他谴责作为一种制度的君主制,但他仍给为君主制留了一个合理化的理由,也是唯一的一个,即卓越的个人的(成就[achievement],一如文艺复兴时期的)。选择这种独特的荷马式标准绝非偶然。亚里士多德说,这种人,“在凡人当中如神明一般”,他和宙斯一样,是不会屈从于同辈之人的统治的,而且超然于法律制裁之上,因为他就是法律的化身;这样的人只能当国王,没有其他道路可选。


对蛮族的战争


即使这样,君主制也只在一种情况下是的(即在道德上具有合理性):“当国王或其家族的是如此地卓越超群,以至竟远远胜过其他公民的的总和时。”要是腓力所雇之人没有清楚地说明阿吉德王族恰好符号这个标准,那也至少可以说太欠考虑了。这种学说也许不会鼓励亚历山大在多年之后自命为神(也有人认真地这么认为),但它无疑不会削弱他的王者式的自信。亚历山大极为渴望通过打败蛮族人而获得荣耀,而在为其寻找理论支持方面,亚里士多德一点儿也不迟钝。实际上,他对波斯的态度乃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种族中心主义。他认为奴隶制是一种自然的制度;相应地,所有“蛮族人”(即非希腊人)天然都是奴隶。所以,希腊人统治蛮族人既正确又合适,反之则不然。如同许多有种族主义之用心的知识分子,亚里士多德在从地缘政治学或“自然法”中提取的事实中找到了他的理论依据。希腊人的优越显然是与生俱来的,是自然的恩赐。在一份著名的残篇中,他建议亚历山大做“希腊人的领导者(hegemon)而做蛮族人的暴君;要像对待朋友和亲人一样照顾前者,而像对付野兽或植物那样处置后者”。


亚里士多德


他这么想有其充足的个人缘由。公元前341年,苏萨方面已经知晓了赫尔迈亚斯与腓力的私下交往。波斯大王派他的希腊雇佣兵将军门托尔(Mentor)前去解决阿塔纽斯的那位哲学家兼阉人。门托尔诱骗赫尔迈亚斯去参加一个会议,然后立即将其逮捕。在雅典,德摩斯提尼不怀好意地幸灾乐祸,以为赫尔迈亚斯将会在酷刑之下供出马其顿的绝密计划。可惜,他看错了人。赫尔迈亚斯遭受了肢体残害和刺刑,奄奄一息的他仍设法让人带信给他的旧友们。他说,他没有做任何与学者和绅士身份不相称的事情。腓力的秘密便和他一起进了坟茔,而身处米扎舒适的静修之所的亚里士多德则为他写了一首深情的纪念颂诗。人们经常认为,亚历山大在排外问题上与亚里士多德有着根本的分歧,这位未来的世界征服者有着比“城邦”更广阔的政治眼界。有的学者甚至断言,“天才与天才的相遇……既没有更深的意义,也没有产生实际的影响”。但是,即使假定亚历山大后来采取了某种形式的种族融合政策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观点,我们也没有理由认为,他最初不曾由衷地支持过亚里士多德的看法。甚至他最理想主义的支持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塔恩(Tarn)说:“亚历山大之所以侵略波斯,首要原因无疑是他从未想过做这件事情,这是他继承而来的使命。”再者,他背后还有整个希腊文化舆论在支持他。欧里庇得斯就持有这样的看法,即“蛮族人”应当臣服于希腊人。柏拉图和伊索克拉底都把所有的非希腊人视为天然的敌人,他们可以被随意地奴役或消灭。而亚里士多德本人则认为对抗蛮族人的战争本质上就是正义的。这些说法可能会被认为荒诞不经而受到不屑;但是它们并没有比德戈宾诺的雅利安超人理念更荒诞。而且无论荒诞与否,它们都具有支配信念的力量,从而能以最根本的方式影响人们的生活。当希特勒要灭绝欧洲的犹太人时,他的行动正是基于某些人可以被当作次等人而加以清除的信念,也就是说,像亚里士多德那样,他将这些人与野兽或植物等同了起来。


不过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蛮族人的兽性或植物性有其特殊的性质,这种性质必定在他的学生心中激起过一阵回响。他写道,“没有人会把生存的价值简单地等同于饮食或性的乐趣……除非他是奴性十足之辈”(即奴隶或蛮族人)。另一方面,对这样的人而言,是野兽还是人毫无区别。他引用的重要例证是纵情声色的亚述人萨达那帕罗斯(Sardanapalus,即亚述巴尼拔[Assurbanipal])。可见,蛮族人之所以受到蔑视,说到底是这个。事实上,单纯的享乐生活正是亚里士多德教他的学生要予以鄙弃的东西。这种学说对亚历山大必定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因为他向来看重自制和克己(至少在他事业的早期阶段是这样),而且他热烈而易感的天性显示出他具有很强的英雄崇拜倾向。(对他来说,英雄是神话人物还是当代豪杰,这并无分别:他可能会以阿基琉斯为榜样,但他同样也会学习老先生列奥尼达斯快捷的步伐。)亚历山大饮食很有节制;他对金钱极为轻蔑,慷慨地把战利品分发出去,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部分;他说,他最能感知自己也是凡人的时刻是“在性爱与睡觉之时”。显而易见,亚里士多德对他的教育和影响是根本性的。无论是好是坏,在米扎的几年给他留下了永久的烙印。


当然,亚里士多德关于分别对待希腊人和蛮族人的建议也可以有更加现实的解释:谁要是想最大程度利用所要利用之人,他就必须尽可能地迎合他们以赢得他们的合作。希腊人要求以平等相待,独立感无论多么虚幻是他们最为关切的;与之相反,亚洲人只响应、或者说尊崇严厉的威权这也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民政事务官员的信条。不管亚里士多德是否有意设计这门课程,亚历山大学都学得再好不过了。我们会看到,他把它应用到了他后来所接触到的每个人和每个团体中。


师承


他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其师无所不包的科学兴趣,以及与之相应的强烈的经验主义倾向。在一次课堂测试中,他被问及遇到某些情况时怎么办,他回答说碰上了才会知道这个回答必定深得亚里士多德的赞许。和他的伟大前辈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一样,亚里士多德相信,经验和观察是科学发展的唯一正确基础,现代科学依然很大程度上基于这一原则。当亚历山大发动亚洲侵略行动时,他随军带了一大群动物学家、植物学家和勘探员;他们收集的材料和信息为好几部划时代的科学著作提供了基础,其中就包括亚里士多德本人的《动物志》。同样,这一前无古人的业绩的幕后推动者是谁不言而喻。


此外,亚历山大对医学和生物学也有着浓厚的兴趣二者都是亚里士多德本人特别喜爱的学科。普鲁塔克说,终其一生,亚历山大“不仅喜爱医学,而且实际上当朋友生病时他还会前去救助他们,为他们开出相应的治疗方法和饮食疗法”。此类科学教育让他最受益匪浅的,或许是由此形成的敏锐而灵活的头脑,以及根据事情的本身、不带偏见地即时处理问题的能力。在此,我们其实已经触及了他作为战场统帅最鲜明的品质。


从更一般的层次上看,亚历山大学习的课程正是柏拉图所规定的,在当时的学园成员中十分流行。他阅读并谈论诗歌,特别是荷马的,我们已经看到他对《伊利亚特》有多么迷恋。他在几何学、天文学和修辞学等方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尤其是修辞学的分支、通常所说的辩论术,即以同等的辩才从正反两方面进行辩驳。亚历山大十分喜爱辩论术,在这一方面,亚里士多德的教育后来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其原因不难看出。对普通率直的马其顿人来说,“一个从正反两方同样善辩之人显然是虚伪之徒,这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十足的骗子。”年老的伊索克拉底因亚历山大的教育没有委托给他、或者他修辞学校的某个成员而愤恨不已,在他眼里整个学园式的训练都是有害无益的。我们现在尚有一封他大约于公元前342年写给亚历山大的信,在信中他用一种委婉的外交辞藻告诫年轻的王子,那些只会钻牛角尖的智术师根本无法教他如何有效地应对残酷的政治现实。他指出,君主的职责不是说服而是命令亚历山大应当远离辩论术。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这是一个十分高明的建议,即便它是出于偏狭的动机。然而不用多说,它被无视了。


亚历山大在弥达斯花园待了三年之久,在这段时间里,马其顿和希腊城邦、特别是雅典的关系不断恶化。当年轻的王子和他的导师在米扎的林荫中漫步时,腓力有许多更急切和更现实的事务要处理。公元前342年,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色雷斯上,马其顿与之相邻的边境最为虚弱,于是他沿着赫布鲁斯河谷建立了许多军事殖民地。殖民者是马其顿的渣滓,各类惯犯、失业的雇佣兵和各种捣乱分子。其中有个地方获得了波聂洛波利斯的别名,意为“匪徒之城”:很显然,腓力这一安排可谓一举两得。与此同时,他又娶了第四位妻子一个色雷斯君主科特拉斯(Cothelas)之女美妲(Meda)。她为他带来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和一个有力的盟友。而据我们所知,奥林匹娅斯没有任何反对。


亚历山大大帝


对于腓力的最终目标,德摩斯提尼不抱有任何幻想。他说,马其顿国王在那里过冬,“不是为了色雷斯人仓储中的黑麦和谷子”,而是作为一项长远计划的一部分,意在夺取“雅典的港口、船坞、战舰和银矿”。这一前景让雅典人非常惊恐,于是他们派遣一位名叫狄奥佩特斯(Diopeithes)的雇佣兵队长前往色雷斯的凯尔索涅索斯(加利波利半岛),任务是在那里“保卫雅典的利益”——这是一种经典的委婉说法。狄奥佩特斯随行带了一些所谓的“殖民者”,看起来这些人和腓力沿赫布鲁斯河安置的那些人一样,同属无赖之徒。他本人差不多就是一个由政府赞助的海盗,以敲诈保护费为生。伊索克拉底对这种进攻性策略颇为不安,他写了一封公开信给腓力,建议马其顿和雅典达成谅解,并且再次提出共同远征波斯的方案。



谢选骏指出:人说“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的”是“天才与天才的相遇”;我看亚里士多德傍着亚历山大才能通甩一个写作班子,成为千古大师;要是亚里士多德没有傍上亚历山大,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乡村教师,就像亚历山大死后他的处境那样。


《亚历山大与亚里士多德的关系怎么样?》(2022-07-01)报道:


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

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关系怎么样?


我认为他们师徒有基本的师生情谊,但是后期的关系应该恶化了。东征期间亚历山大还给老师寄过一些生物标本,供其研究。至于他们师徒关系恶化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两人的性格和政治思想上的分歧较大。亚历山大的性格偏于感性,情绪火爆;亚里士多德则提倡理性思考和中庸之道。而亚历山大东征中的许多行为已经接近于希腊语境中的“暴君”。此外,亚里士多德认为希腊人介于北方的蛮族和亚洲的奴隶之间,可以统帅其他民族。所以亚里士多德告诫亚历山大“做希腊人的领导者,做蛮族的主人”。但是亚历山大采取的东方化政策是超越民族界限的,对于东方贵族也采取了合作的态度。这种政策引起了马其顿保守势力的强烈反对,亚里士多德的侄孙卡利斯提尼也被牵连,在受辱后被处死了。


其次,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二世以及东征期间留守在马其顿的监国安提帕特关系很好,和亚历山大不是同辈人。腓力二世在婚礼上被刺杀,死因充满谜团,亚历山大的继位也不被一些马其顿老臣所认可。亚历山大东征期间就清算了老将帕曼纽和其子菲罗塔斯,加强自身的权力。亚历山大在回师期间还评论过安提帕特“外表一身白衣,内里却是紫袍”,还当众殴打过安提帕特之子卡山德。而卡山德在亚历山大去世后也杀死了亚历山大的遗孀和幼子,断绝了阿吉德王朝的血脉。


值得一提的是,在继业者战争期间,有传闻说亚里士多德从据说是冥河发源地的泉水中搜集了一种致命的饮品,卡山德应父亲安提帕特的要求将毒药装在骡子的蹄子中带到了巴比伦,被国王的侍酒者、卡山德的兄弟伊奥劳斯放入亚历山大的杯子中,毒死了亚历山大。此后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亚斯还挖出了伊奥劳斯的骸骨,任其散落。至于宣传故事的真假就有待后人去思考和探索了。


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

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有趣,作为古代世界最著名的哲学家和最著名的征服者,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的关系是人们一直津津乐道的话题,从古代记载来看,人们对他们的关系有很多描述:


首先,说说亚里士多德与马其顿的渊源。亚里士多德虽然出生在斯塔基拉,但他的父亲尼各马可是马其顿国王阿敏塔斯三世的御医,因此他的幼年是在马其顿宫廷度过的。阿敏塔斯三世有三个儿子,亚历山大(二世),佩尔狄卡斯,腓力。尼各马可大约在亚里士多德十三岁时去世,之后亚里士多德被母亲及监护人带回了老家,那么在他出生之后不久直到十三岁这个时间段,他其实都是生活在马其顿的宫廷。所以,对于亚里士多德来说,马其顿可不是什么蛮族,而是“家人”。


据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亚里士多德在柏拉图去世之前就离开了雅典,可见其出走的原因并非与学园派的继承人发生了龃龉,而是因为当时腓力正威胁进攻雅典,雅典人会把亚里士多德当作腓力的内应。这说明两个人有着密切关系是被雅典人认可的。(参见《名哲言行录》第五卷第一章,及I.Düring《古代传记传统中的亚里士多德》)


那么,如此说来,腓力请亚里士多德担任自己儿子亚历山大的老师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了解马其顿,又是当时著名的学者。尽管出现了斯塔基拉被毁灭一事,但这似乎成为了一个美谈而非矛盾,即强调亚里士多德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重建故乡而答应担任老师,以及腓力和亚历山大对亚里士多德的重视。究其原因,我猜测是可能亚里士多德对这个出生地也没有多少感情吧。


普鲁塔克在《亚历山大生平》中记载了亚历山大与亚里士多德之间发生的一个故事:在远征中的亚历山大听说亚里士多德要把自己关于一些隐秘知识(局限在小范围的弟子之间学习的知识)出版,便给他写信说道:“如果你将教导我的知识全部公之于众,那么我对别人又如何稳操胜券?”可见,亚历山大对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学来的知识是十分看重的,甚至有一种“属于我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心态。亚里士多德回复也十分巧妙,他说这些知识即使公开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它们仅仅对于已经熟悉哲学知识的人才有用,对于一般人是大而无用的。(换句话说,懂得都懂了,不懂的也不会懂的)。(《希腊罗马名人传·亚历山大》)


同时,普鲁塔克还记载亚历山大在远征时一直带着一个小箱子——那是他征服波斯时俘获的大流士的战利品,里面放着亚里士多德注释的《伊利亚特》,这也是二人关系的一个佐证。


同样是普鲁塔克记载的这一章(亚历山大生平第八章),他说亚历山大对医学的热爱无疑来自他的老师。“他自己曾提过有段时间他对亚里士多德的敬爱不亚于他的父亲。”但是同与他的父亲的关系降至冰点一样,亚历山大对这位哲学家也产生了误会,虽然没有严重到要惩处他,但两人无法保持亲密的交往,并开始疏远。但他对哲学和求知的热情并未减少。


另一个事件同时出现在第欧根尼·拉尔修和普鲁塔克的记叙中,即亚里士多德推荐自己的亲戚(侄子辈)凯利斯提尼(Callisthenes)到亚历山大的宫廷,亚历山大对他很信任。但因为这位学者说话过于直率,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也很差,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以至于后来触怒了亚历山大,有人说他被绞死,有人说他被下狱最后瘐死狱中。对于此人亚里士多德早有预言,“我的孩子,我料想你会因言短寿的。” 普鲁塔克曾提到亚历山大要求在审判凯利斯提尼时亚里士多德应该到场,但很显然凯利斯提尼没有等到那一天。


除了这些“正经”的历史记述,在中世纪,关于二人关系的传奇也有很多。一个比较有趣的文本是十三到十四世纪出现的小调Le Lai d'Aristote,一般认为这是流行在法国和德意志地区的一个诗歌。它的主要内容是:亚历山大迷上了一个印度女子,亚里士多德去劝诫他,结果亚历山大心怀不满,就把这个女子偷偷送进亚里士多德的院子,结果亚里士多德也爱上了她,竟然甘心“俯首甘为女子牛”,而亚历山大和他的朋友们在院子外偷看到这一幕,哲学家的说教成为了笑话。这个故事的主旨是爱欲统治着所有人,哲学家也不例外。在这个故事里,亚历山大就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学生,去捉弄迂腐的老夫子了。


谢选骏指出:人说“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关系很好,亚里士多德为亚历山大写过不少执政建议。我看亚里士多德家族不过是亚历山大家族的家仆。

再说了,亚里士多德是个色雷斯人,而不是正宗的希腊人——


一、关于腓力二世与亚历山大


1、亚历山大出生于公元前356年,地点马其顿,是腓力二世之子,最终成为马其顿的国王。


2、公元前338年,腓力二世击败了雅典为核心的希腊联军,马其顿成为巴尔干地区希腊的霸主。


3、腓力二世留给马其顿王国:强国、军队、人才、成年的继承者,帮助马其顿王国顺利过渡。


4、无论是赞扬还是抨击,亚历山大是对世界历史的影响最大帝王之一。


5、亚历山大喜爱读书、克己节制、重视荣誉,在13岁拜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为师。


6、亚历山大极善于抓住机会对将士的功绩进行褒奖,促使部下投入到荣誉的竞争中。


7、“忠诚”是理解亚历山大的关键词。


8、亚历山大吸收了对自己统治有利的传统。


9、马其顿一夫多妻的王室系统,让幼年期的亚历山大对于母亲的依赖性非常强,母子形成政治阵营。


10、亚历山大最大的失误在于结婚太晚,导致子嗣出生更晚。


11、亚历山大开辟了生前神化之路,其构建的君主崇拜,堪称一个里程碑。


12、亚历山大统治充满了战争和破坏。


二、亚历山大与马其顿扩张历程


1、马其顿人原本在巴尔干半岛的山脉放牧,凭借木材的输出(古代木材等于石油)建立地位,战争是他们最重要的活动。


2、腓力二世最大限度的利用资源,培育强大的军队扩张版图,通过婚姻、散财等外交手段,让马其顿王国成为非常高水准的国家。


3、公元前337年,腓力二世将希腊各国代表召集至科林斯,结成科林斯同盟,这是由腓力二世控制的希腊统治体制。


4、腓力二世被暗杀,亚历山大三世登上王位。清除国内反对势力、承袭父亲官职、压制独立运动、灭亡底比斯,仅用半年时间征服了巴尔干半岛地区。


5、年仅21岁的亚历山大,凭借着勇敢和气魄赢得马其顿王国兵将的信赖。


6、亚历山大远征东方分为了灭亡波斯、远征印度、返回巴比伦三个时期,率军6.4万人。


7、公元前333年,波斯海军控制制海权,马其顿后方被搅乱,亚历山大不得已重建海军。


8、马其顿VS波斯,波斯军队因波斯主帅大流士三世逃跑而全线崩溃,母亲、妻子、孩子成为俘虏。并且随着大流士的第二次逃跑,阿契美尼德王朝覆灭。


9、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占领波斯,士兵对城市进行了掠夺,这是胜利者的权利。


10、埃及人憎恨波斯人的统治,所以亚历山大在埃及被视为“解放者”,受到热烈欢迎,成为埃及王—法老,并且获得神谕。


11、亚历山大尊重巴比伦的传统,承袭君主们的先例,在一片祥和气氛中成为巴比伦尼亚之王。


12、马其顿国家中心主义VS东方合作路线。


13、亚历山大杀害了抵抗的村庄,也欣赏抵抗者波罗斯王,英雄者惺惺相惜。


14、对于波斯总督来说,亚历山大只是军事征服者,不是自己效忠的国王。


15、选拔东方的年轻人成为军人,与马其顿人形成相互对抗、牵制。


16、亚历山大死亡后无后,继业者之战。


17、继业者为了生存下去,在战争中获胜才是保证权利的首要条件。


三、其他观点


1、帝国长期对于多民族、多语言、多宗教的人民进行统治,长期统治的秘密在于宽容,而亚历山大是这种宽容政策的先驱者。


2、一将功成万骨枯。


3、东方的宫廷礼仪,变得傲慢和懒惰。


4、任何伟人都不可能超越他所处时代的历史条件。


5、公元前8世纪,在希腊爱琴海一带诞生了许多小国家,被称为“城邦”,成年男子通常只有数千人。


6、斯巴达确立了全民政治+军事的独特国家制度。


7、波斯王挑起希腊人内部战争,不允许任何一国手握霸权,以便操纵各国。


8、亚里士多德认为把希腊人当作朋友来关怀,把异族人当作动物来对待。


9、3000人的国王禁卫队是精英的精英,可以适应游击、奇袭、急行军等所有状况。


10、焦土作战方针针对远距离补给。


11、亚历山大讲究战争中贡献与回报,对于背叛者不姑息。


12、“自由与自治”是受到限制的,只有遵循亚历山大意志的才被认可。


13、马其顿官兵难以忍受亚历山大对于东方礼仪的沉迷,尤其是跪拜礼,他们一直认为向活人跪拜是极其耻辱的事情。


14、法老,最为埃及王,其重要职责是守护社会安宁、执行神殿仪式、保卫疆土等具体活动。


15、公元前18世纪,在汉谟拉比大帝统治下,巴比伦极其繁华。


16、任何王权不能仅通过军队、刑罚等暴力手段来维持,帝王必须展示自己权利的正当性。


17、王权视觉化:宫廷礼仪、国家礼仪、帝王形象。


18、对于任何专制君主而言,支撑他的王族、贵族集团都是不可或缺的。


19、忠诚与能力,换取土地与财富。


20、延续、继承阿契美尼德王朝的行政组织。


21、牺牲者成为国家荣誉。


22、塞琉古继承了亚历山大帝国面积最大的领土,形成了塞琉古朝叙利亚王国。


23、希腊人拘泥城市的框架,罗马则通话开放市民权成长为世界帝国。


用一句话结尾:


“某个人物的伟大,是因为他总括了那个时代的价值意识,将其潜在的可能性充分发挥出来,亚历山大追求古代希腊人战功与荣誉的价值观,取得了空前的结果。”


谢选骏指出:人说“亚历山大和亚里士多德后来关系恶化了”,我看这可能是亚里士多德在亚历山大死后企图逃避连累所放的烟幕弹。


网文《亚里士多德》报道:


亚里士多德(Aristotélēs,前384年6月19日—前322年3月7日),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学生、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他的著作牵涉许多学科,包括了物理学、形而上学、诗歌(包括戏剧)、音乐、生物学、经济学、动物学、逻辑学、政治、政府、以及伦理学。和柏拉图、苏格拉底(柏拉图的老师)一起被誉为西方哲学的奠基者。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是西方哲学的第一个广泛系统,包含道德、美学、逻辑和科学、政治和形上学。


亚里士多德关于物理学的思想深刻地塑造了中世纪的学术思想,其影响力延伸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最终被牛顿物理学取代。在动物科学方面,他的一些意见仅在19世纪被确信是准确的。他的学术领域还包括早期关于形式逻辑理论的研究,最终这些研究在19世纪被合并到了现代形式逻辑理论里。在形而上学方面,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和神学思想在伊斯兰教和犹太教的传统上产生了深远影响,在中世纪,它继续影响着基督教神学,尤其是天主教教会的学术传统。他的伦理学,虽然自始至终都具有深刻的影响,后来也随着新兴现代美德伦理的到来获得了新生。今天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仍然活跃在学术研究的各个方面。在经济学方面,亚里士多德对于经济活动的分类与看法持续影响到中世纪与重农主义,直到被亚当斯密的古典经济学派取代为止。虽然亚里士多德写了许多论文和优雅的对话(西塞罗描述他的文学风格为“金河”),但是大多数人认为他的著作现已失散,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原创作品保存了下来。

生平

亚里士多德生于斯达奇拉城,在公元前384年生于古希腊哈尔基季基半岛。父亲尼科马库斯是马其顿王阿明塔斯二世的御医。从小亚里士多德在贵族家庭环境里长大。在18岁的时候,亚里士多德被送到雅典的柏拉图学院学习,此后20年间亚里士多德一直住在学园,直至老师柏拉图在前347年去世。亚里士多德少年去雅典就读于柏拉图书院,受柏拉图很大影响。柏拉图可能对亚里士多德有些不满,而亚里士多德也终于发现柏拉图在重要学说上与他存在分歧,不过他始终对老师充满了敬意。柏拉图去世后,由于学园的新首脑比较喜欢柏拉图哲学中的数学倾向,令亚里士多德无法忍受,便离开雅典。但是从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中可以看到,虽然亚里士多德不同意波西普斯等学园新首脑的观点,但依然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据悉,离开学园后,亚里士多德先是接受了先前的学友赫米阿斯的邀请访问小亚细亚的阿索斯。赫米阿斯当时是小亚细亚沿岸的密细亚的统治者。亚里士多德在那里还娶了赫米阿斯的侄女皮西亚丝为妻。但是在公元前344年,赫米阿斯在一次暴动中被谋杀,亚里士多德不得不离开小亚细亚,和家人一起到了米提利尼。

公元前342年,亚里士多德成为马其顿国王的儿子亚历山大的教师。亚里士多德被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召唤回故乡。根据古希腊著名传记作家普鲁塔克的记载,亚里士多德对这位未来的世界领袖灌输了道德、政治以及哲学的教育。亚里士多德也运用了自己的影响力,对亚历山大大帝的思想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正是在亚里士多德的影响下,亚历山大大帝始终对科学事业十分关心,对知识十分尊重,甚至以帝王之便提供丰厚的人力、财力资源,使亚里士多德得以完成诸多科学研究。但是,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大帝的政治观点或许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前者的政治观是建筑在即将衰亡的希腊城邦的基础上的,而亚历山大大帝后来建立的中央集权帝国对希腊人来说无异是野蛮人的发明。

公元前335年,腓力二世去世。公元前336年,亚历山大即位,亚里士多德回到雅典郊区里栖阿姆(Lyceum)建立书院收生讲学,直到公元322年去世。学园的名字以阿波罗神殿附近的杀狼者(吕刻俄斯)来命名。在此期间,亚里士多德边讲课,边撰写了多部哲学著作。亚里士多德讲课时有一个习惯,即边讲课,边漫步于走廊和花园,正是因为如此,学园的哲学被称为“逍遥的哲学”或者“漫步的哲学”,而亚里士多德的追随者也被称为逍遥学派弟子,也就是步行者。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在这一期间也有很多,主要是关于自然和物理方面的自然科学和哲学,而使用的语言也要比柏拉图的《对话录》晦涩许多。他的作品很多都是以讲课的笔记为基础,有些甚至是他学生的课堂笔记。因此有人将亚里士多德看作是西方第一个教科书的作者。虽然亚里士多德写下了许多对话录,但这些对话录都只有少数残缺的片段流传下来。被保留最多的作品主要都是论文形式,而亚里士多德最初也没有想过要发表这些论文。一般认为这些论文是亚里士多德讲课时给学生的笔记或课本。

亚里士多德不只研究了当时几乎所有的学科,他也对这些学科做出极大的贡献。在科学上,亚里士多德研究了解剖学、天文学、经济学、胚胎学、地理学、地质学、气象学、物理学、和动物学。在哲学上亚里士多德则研究了美学、伦理学、政治、政府、形而上学、心理学、以及神学。亚里士多德也研究教育、文学、以及诗歌。亚里士多德的生平著作加起来几乎就成了一部希腊人知识的百科全书。一些人还认为亚里士多德可能是在那个时代里最后一个精通所有学科和既有智慧的人了。

亚历山大死后,雅典人开始奋起反对马其顿的统治。由于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亚里士多德不得不因为被指控不敬神而逃亡至哈尔基斯避难,他的学园则交给了狄奥弗拉斯图掌管。亚里士多德说他会逃离是因为:“我不想让雅典人再犯下第二次毁灭哲学的罪孽。”(隐喻之前苏格拉底之死)不过在一年之后的公元前322年,亚里士多德因为多年积累的一种疾病而去世。亚里士多德还留下一个遗嘱,要求将他埋葬在妻子坟边。


谢选骏指出:我认为亚里士多德之所以著作等身,大概率地是利用了亚历山大所提供的公款,组建了一个学术班子。


网文《 亚里士多德与<政治学>》报道:


柏拉图生于公元前427年,而亚里士多德生于公元前384年,中间相隔43年,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时代,世界形势已经与柏拉图时代大不一样。因此必须捋一捋这个时间线,了解一下亚里士多德其人。


柏拉图在公元前396年在雅典创设“学园”,向养尊处优的雅典贵族子弟们授课,因此柏拉图学派也叫“学园派”。


公元前384年,亚里士多德生于色雷斯。色雷斯处于希腊最东北,较为偏远,属于马其顿。亚里士多德与马其顿的真实关系,可能已成悬案。我们只需知道,当时的希腊人(特别是雅典人)认为亚里士多德是马其顿一派的。马其顿日益强大,雅典自视为希腊中心,难免惴惴不安,反对马其顿的情绪也日益高涨。


公元前367年,亚里士多德17岁,进入柏拉图的学园,在学园先学后教。


公元前347年,柏拉图逝世。


公元前345年,亚里士多德第一次离开雅典。这一次离开可能与他争取继承柏拉图成为学园园长未果有关,反正就是和学园其它派系不合。


公元前343年,亚里士多德受国王腓力二世的聘请,担任起当时年仅13岁的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当时,亚里士多德四十二岁。


公元前338年,马其顿王国统一希腊全境。


公元前336年,腓力王遇刺身亡,亚历山大继位,亚里士多德回到雅典。亚里士多德建了自己的学园,带学生天天在走廊上散步摸鱼,久而久之就被称为“漫步学派”。(古希腊有四大学派,除了学园派和漫步学派,还有斯多葛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亚里士多德是个全才,数学、物理、生物、哲学、天文、气象、伦理、修辞、神学...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教。亚里士多德最出名的书是他的《工具论》和《形而上学》,讲逻辑学和哲学,不过这些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


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死于巴比伦城,消息传回雅典,反马其顿情绪再度爆发。亚里士多德不得不再次离开雅典,躲到Euboea岛上(紧贴希腊本土,离雅典挺近的),一年后去世,享年62岁。


亚里士多德是外来者,他出生时是马其顿人,后来侨居雅典,没有政治权利。很难说他的这种经历对他的政治理论有何影响。他可能因此高估了公民权力的价值,可能过度凸显希腊人与蛮人的区别,可能像一切渴望归属感的外来者一样高唱城邦的赞歌。雅典人质疑亚里士多德是马其顿间谍,他可能是为了自清才坚称城邦是希腊人最好的生活。


当然,这种揣测带有些恶意。从好的方面想,亚里士多德可能真的赞同城邦。一想到亚历山东征后建立大帝国,使希腊东方化,他就急切地想趁希腊城邦还存在,盛称其美,撰写《政治学》留给后人。(事实上,亚历山大确实成为了一个东方专制君主,走上王权之路,把战友视为臣属,让人民行五体投地之礼)


《政治学》也未必就是我们现在所见的那样。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一度失传,在十二三世纪才重归人们视野。《政治学》原本章节混乱,不成系统,现在能读到的都是后人重新修订编排过的。相比之下,柏拉图的著作就保存的比较好,没什么散逸。


上一回结尾说,亚里士多德更加务实。亚里士多德不像柏拉图那样直接开始空想什么正义啊,理想国啊。他使用一些经验主义手法,着手讨论现实中的城邦制度,与一些流行的观点见解。亚里士多德是个生物学家,平时对动物植物的活动思考很多,他的政治理论同样根植于”自然“,这点与柏拉图迥然不同。当然,每个人口中的自然千差万别。古希腊哲学、中世纪经院哲学,以及启蒙后的社会契约论者,给自然下的定义都不一样。不过相同点是,他们的政治理论都是由自然入手的。亚里士多德相信,某些人类生活中的秩序是自然的,某些则不是。只有某几种人类关系才是依照自然的意旨形成的,而他的目标就是把这些自然的和不自然的区分开来。


首先,统治本身是自然的。比如人类统治家畜,心智统治肉体,再正常不过。如果大脑命令双腿行走,双腿却想和大脑商量商量,那人就无法行动了。因此社会会有一个统治者,这种统治权力出自自然。


接下来,自然过程是有目的的,是受目的指导的。举例来说,树的种子是在“树”这个概念的指导下,才会生长为树的,这就是目的。先有了目的,然后决定事物往哪个方向发展。当然,这种目的论并不能预测实际的情况,因此自然之中充满意外,树的种子会被猪吃掉,被水冲走。万物在自然中有其自然的位置,虽然现实世界中很多东西都会摆错位置。


两者结合,所有的统治形式都受其统治目的限制,不能跑偏。这里需要强调”限制“二字,统治并不是为了支配而支配,必须忠于其目的,否则就是滥用权力。比如”为钱而赚钱“是不自然的,因为财富的目的是提供家计,贪财的人就超越了此目的的限制。亚里士多德想说,人类世界的各种关系,都有其明确的目的。这种目的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是必须的。因为,如果没有这种目的作为导向,那一切的统治形式都是出自约定俗成,谁都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自然的了。公民被统治者割韭菜也是自然的,人们只能用斯多葛式的淡漠面对一切。


接下来,我们找一个议题来操演一下亚里士多德的这套逻辑,那就是奴隶制。奴隶制是否是自然的?奴隶在古希腊世界广泛存在,也算是不小的社会问题,聪明奴隶戏耍笨主人是古希腊剧场里的经典剧目。人的存在是自然的,而人的存在又有自然目的,如果你亚里士多德说奴隶制合理,那就必定有人自然而然就应该当奴隶!(身处21世纪经受过自由主义熏陶过的我们应该对此嗤之以鼻才对。)


亚里士多德是肯定奴隶制的,而且他是认真的。也不好说亚里士多德对奴隶制有多认真多支持,可能他只是想给奴隶制一个理性的解释。按照上面的逻辑,亚里士多德需要给主奴这种统治关系找一个目的。亚里士多德说:奴隶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主人免于手工劳作,自由人需要闲余的自由时间去修养身心,锻炼德性,所以没有时间进行琐碎无聊的劳作。(为什么是这个目的,后面会讲到。)


同时,使用奴隶必须受限于此目的。”奴隶当如床,而非梭“,梭的使用是无止境不休息的,而床就是每天晚上躺一下而已,奴隶是主人财富的一部分,帮忙主人解决生计,而不是增加财富的手段。(类似于二次元作品里的女仆角色,其地位更倾向于家庭里的一员,而不是美国黑奴那种被残酷剥削的对象)。奴隶制可能被滥用,滥用当然是不对的,不过一个恶劣主人的存在无损于主奴之道,正如恶劣父亲的存在无害于孝道。


一个显然的问题是,如果这种统治关系是自然的,那谁来当主人?谁来当奴隶?主奴关系可不像人与动物、男与女、大人与小孩那样区分的很清除。在希腊城市,有很多看起来很优异的人成为了奴隶,而劣质的人却当了主人。亚里士多德说,能指导自己的人适合指导没有能力自我指导的人。(按这个标准,我这样的废物混子...?)出身高贵的希腊人最适合当主人,而出身卑下的蛮人最适合当奴隶。至于出身卑下的希腊人与出身高贵的蛮人,则介于两者中间。这套区分体系也很模糊抽象,亚里士多德可能觉得这不是个大问题。因为“奴隶的目的是让主人有闲暇从事美德”这个目的成立,那么奴隶就是必要的,那么“谁适合为奴”就是附属的,技术层次的问题。


这套自然目的论就解释到这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进正题了。亚里士多德说这么多是为什么?为了吹城邦制度啊!家庭是自然的。人为了繁衍后代、自我保护以及解决温饱等目的组建了家庭。村落是自然的。家庭为了分工,为了交换货物而组成了村落。这两个没有谁会否认,窒碍出在城邦这个层次,为什么城邦是自然的?


(这里必须先说明亚里士多德对城邦以及公民的定义。亚里士多德认为城邦是一种宪制,一种政体。政体不变,城邦不变。而政体变了,城邦也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城邦了。亚里士多德认为公民是城邦内可以参与政治议事的那些人,比如参加公民大会,担任公职,参与司法执行的人。而老人小孩、技工与农民、妇女、奴隶不属于公民,他们另成阶级。技工与农民不属于公民因为他们过于繁忙,没有闲暇时间留给美德。典型的公民角色包括战士、教士、法官等,他们才是城邦真正的成员。这套公民定义,最适合民主政体的城邦,在那里有较多的参与政治的人,而在其它政体的城邦不会完全切合。亚里士多德口中的城邦,大抵就是那种有公民大会的典型民主城邦。)


城邦是自然的,意思是人们会自然的组建城邦,过一种城邦式的生活是人类的本能。那这个自然过程一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了。在此处,亚里士多德给了一个非常著名而有冲击性的论断:


人在本性上,正是一个政治动物。


城邦的目的,正是给公民提供“良好的人生”,而参与政治,进行政治活动正是人类的本能。只有在城邦里,公民才能充分显示自己的才能,培养自己的美德。只有在城邦里,人类才能实现幸福,实现人类的本质。


(补充一句:亚里士多德口中的公民,指的就是能参政的的自由人。至于蛮人,差不多就抓起来当奴隶算了。所以其城邦理论只为希腊世界的很小一部分人设计。这也是亚里士多德的“自然位置论”的一部分,要喷亚里士多德,抓着这一点嘲讽就行了。例如《美丽新世界》中所讽刺的,我“自然”的位置其实恰恰是政府设计好灌输给我的。)


这可以说是亚里士多德最核心的政治论点。亚里士多德极言城邦之自然,他的政治思想里奇怪的、反直觉的地方,大抵出自这种坚持。亚里士多德说人就应该活在这么一个城邦里,这城邦绝不是某种妥协或者权宜之计,因为“过着参与政治的生活”就是人的真正目的。(这种观念听起来飘渺而浪漫。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反的世界。现代的国家机器对你别无所求,只要求你服从。)


不过这时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这种政治体制是否正确?公民参与政治确实是爽了,但城邦能走正确的方向吗?智者派推崇强者的利益,那么政府的具体形式就无关紧要。柏拉图主张正义,那城邦就是为了方便极少数的正义的人建立的。柏拉图认为国家应该由正义专家统治,这种观念拷问着每一个政治思想家。就像生病人的需要求助于医术专家,城邦病了就需要寻找统治专家,因此政治上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弄清什么是真正的统治技术,设计一套方案来让统治专家统治。这个理论太过正确,确实难以反驳。


于是亚里士多德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问法:能为自己营造良好生活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需要怎么样的智慧?亚里士多德的解释是,这种智慧是一种实用智慧,能积累过去经验,并经过反思使其更为周详。自由公民在一个消息不完整,理性也不完整的世界里生活,他们必须要作出很多选择,这些选择形成的经验非常宝贵。明智之人对管理一个良好的城邦会感兴趣,人们集思广益,作出合宜的决定。这种决定就是法律,城邦应由法律主治。法律主治,是智慧主治,而不是激情。亚里士多德并不相信行政者,他认为行政者的行为也应该服从法律的指导。


总的来说,亚里士多德在许多事情上的观点与柏拉图相反。柏拉图的《理想国》一直被认为是威权主义甚至极权主义。亚里士多德虽然也说“国家的目的高于一切,因为国家是至高的组合”,但大体意思还是重视个人的,以“良好的生活”为目的。就目的论来说,城邦没有它本身以外的目的。


关于“最好的国家”,亚里士多德认为最好的国家应该是多数人以造福社会为目的进行统治(这个多数人不能太过多数)。每一个人都应该参与到法律与政策的制定当中。让人人时时刻刻都参与政治无法做到,但应该有宪法规定,在什么时候由谁来做什么决定。没有一个人可以被完全永远排除其中。


宪法具体应该是什么样的?亚里士多德认为,自由且平等的公民之间,并没有自然的高下之分,因此不应该由一半统治另一半。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是:由自由平等的公民构成的城邦必须轮流统治,轮流被治。这样的城邦才是合乎自然的,人们会在平等里找到结局。(注意,亚里士多德不认为人人平等,而是地位平等者之间的平等。地位平等者之间不应该有谁统治其它人。如果有一位王者出现在城邦里,远超过其它人,那城邦就应该放逐他,或者杀掉他,否则城邦就会为他一人所治。人之优者统治人之劣者是自然的,王者的统治会包含城邦的所有层次,最后根本没有自由公民可言。)


同时,轮流统治也应该透过法律来实行。当统治者想要变更法律时,只应该缓缓改变,不能一口气全变,给法律留下足够的弹性。这样子,城邦里的法律会一点点演进,一点点积累经验。城邦会是一个有机体,不断成长,自然地趋于完美。


亚里士多德还点评了一下几种政治制度。他认为好的政体会追求全邦的共同利益,符合这种政体的是君主政体(贤王统治)、贵族政体与他口中“最好的国家”(类似于共和制,虽然也是人民广泛参政,但更注重不同势力的平衡与妥协,而不是平民政体那样多数压倒少数),而坏的城邦则不考虑全体公民的利益,包括僭主统治(暴君统治)、寡头统治与平民政体(暴民统治)。亚里士多德认为平民政体下,人们应该同等富有,因为人人同等自由。而寡头统治之下,人在一切事情上都应该是不平等的,因为他们在财富上不平等。


从历史角度来看,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可视为古典城邦的讣告,令人动容。城邦在马其顿的统治下开始丧失自主(虽然过去的城邦也不是那么自主,不知名的小城邦都不得不依附于大城邦),但不可否认的是,城邦提供的一种完整感失去了。城邦时代,你可以在城邦里找到生活中所有问题的答案,你知道你是谁,你在城邦内部有一个身份与地位。城邦并不能保证个人的幸福,但它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舞台。古希腊有无数城邦,你大可去一个适合你的城邦施展手脚(很多小城邦都乐于授予外人公民资格)。城邦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机会,全体希腊人经由竞技、宗教、艺术竞赛以及战争聚为一体。现在这些都失去了。亚里士多德是知道这些,才写下了这本《政治学》的。


谢选骏指出: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偏好说成是普遍真理,唯有王者才能一锤定音。于是,亚历山大的家仆亚里士多德,就成了万世师表。



【谢选骏全集285卷 政治学就是奴役学】

谢选骏:美国正在折旧


《美国大桥坍塌 部分中国网友幸灾乐祸:美国衰落、民主崩坏》(中国新闻组/2024-03-31)报道:


「达利号」货轮(Dali)3月26日撞断巴尔的摩基伊大桥(Francis Scott Key Bridge)酿成死伤事件发生后,据美国之音报导,一些有关事件的假消息在中国各个社群媒体平台上广泛流传。中国网友对这起事件作出了幸灾乐祸的评论,批评美国的民主制度,部分网友甚至称这是美国政府自导自演,还一度传出有美媒称是「来自中国的攻击」的阴谋论。


据美国之音(VOA)报导,这起事故发生后,立刻在中国的社群媒体上引起了注意。在微博上,一段事故发生时的视频已获超过120万次观看。在反美情绪普遍存在的中国社媒平台上,不少网友对此表达了庆祝。 一位叫做「空天砺剑」的微博博主写道:「这个是真的美丽的风景线了,像看电影一样,这座大桥从此也自由了。」


这座大桥是根据美国国歌「星条旗之歌」的歌词作者Francis Scott Key命名。这个联系让一些中国网友认为,大桥的坍塌预示着美国的衰落。「感觉这座桥塌得不吉利啊」。在视频网站哔哩哔哩上,一段受到2.4万次点赞的评论视频称,这起事件是「民主的船」撞塌「民主的桥」,并批评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问题。


报导称,在中国社媒上,有关这次事故的假消息传播广泛。不少有着大量粉丝的部落客纷纷称,「达利号」的船长来自乌克兰,并认定这是一宗美国政府自导自演的事故。但据美联社报导,这位乌克兰船长的确掌舵过「达利号」,但时间是从2016年3月19日到7月27日。


一些中国部落客也宣称,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错误报导这次撞船是一次来自中国的攻击,并贴出了截屏,截屏里的字幕写着:「一艘载满中国商品的货船袭击了我们的大桥」。对此,CNN表示,「这是一张造假的图片,这也不是CNN的标题字幕、字体、以及风格。我们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报导。」


谢选骏指出:人说“美国大桥坍塌,部分中国网友幸灾乐祸:美国衰落、民主崩坏”——我看民主崩坏尚可讨论,但是“美国正在折旧”确属事实,因为我来美国三十年了,很少看到新造大型的公共工程。因为美国的资金全都流向了中囶。


《波音陷入了多大的麻烦?》(西奥·莱格特(Theo Leggett)BBC商务记者 2024年3月18日)报道:


丹尼斯·塔杰机长(Dennis Tajer)这样形容驾驶波音 737 Max的感觉,“就像在看着一个问题儿童”。


塔杰是联合飞行员协会(Allied Pilots Association)负责人,这是美国航空公司的工会。他坚称,如果飞机不安全,他绝不会登机。


但他说,他不能再想当然地认为他所驾驶的飞机质量很好。他说:“我现在处于警戒状态,这是我开波音飞机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我不相信他们遵循了30多年来保证波音飞机安全的流程。”


这家航空巨头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闪亮新总部的高管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围攻。


每天似乎都有更多负面新闻登上媒体头条,该公司正承受着来自监管机构和航空公司的压力,其声誉已严重受损。


麻烦始于1月份,一架崭新的波音737 Max飞机从波特兰国际机场起飞后不久,一个应急舱门脱落。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the US National Transportation Safety Board)的初步报告认为,用于将门牢固地固定在飞机上的四个螺栓没有安装到位。


据报道,波音公司正面临对事件的刑事调查,以及机上乘客的法律诉讼。


塔杰机长说,他在波音飞机上处于从未有过的警戒状态。


尽管没有人受到严重伤害,但这起事件却产生了广泛影响。它使人们对这家航空巨头的企业文化和安全态度产生了强烈关注和严密审视。


五年前,两架全新的737 Max飞机在几乎完全相同的事故中坠毁,造成346人死亡,波音公司面临着其历史上最大的丑闻之一。


事故原因是飞行控制软件存在缺陷,波音公司被指控故意向监管机构隐瞒事故细节。


该公司同意支付25亿美元(18 亿英镑)以解决欺诈指控,并承认存在欺骗行为,但在后来的庭审中正式表示不认罪。随后,该公司面临着将利润置于乘客生命之上的广泛指责。


该公司重申了对安全的承诺,并在2020年初新任命的首席执行官戴夫·卡尔霍恩(Dave Calhoun)承诺“可以做得更好,要好得多”。


然而,今年1月的事故发生后的审查让这一承诺受到质疑。


卡尔霍恩先生在回答这些问题时说,“我们会慢慢来,不会对系统急于求成,我们会慢慢把它做好。”


本月早些时候,美国监管部门联邦航空管理局表示,对波音公司及其供应商Spirit Aerosystems的737 Max生产流程进行了为期六周的审计,发现“这两家公司多次未能遵守制造质量控制要求”。


此前不久,一个专家小组对波音公司的安全文化进行了调查,发现高级管理层与普通员工之间存在“脱节”,而且有迹象表明,员工因担心遭到报复而对报告问题犹豫不决。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特工已找回飞机的门塞(内嵌式应急门)。


亚当·迪克森(Adam Dickson)是波音公司的前高级经理,曾经参与过737 Max项目,他也认为高管和工厂工人之间存在鸿沟。


他说:“十多年来,波音公司的企业文化一直在破坏信任。”


“你可以增加安全措施,可以增加程序。但根本的不信任问题使得这些改变几乎无效”,他说。


与此同时,本周有进一步证据显示,生产问题如何危及安全。


美国联邦航空局警告说,737 Max飞机上安装不当的线束可能会损坏,导致机翼上的控制装置意外展开,使飞机开始翻滚。


联邦航空局称,如果不加以解决,“可能导致飞机失控”。因此,数百架已投入使用的飞机必须接受检查。


波音公司表示,根据联邦航空局的审计结果,该公司将继续“立即实施整改,并制定全面的行动计划,以加强安全和质量,建立客户及其乘客的信心”。


但对波音生产标准的担忧远非新鲜事。


上周末被发现死亡的举报人约翰·巴内特(John Barnett)从2010年起一直在波音位于南卡罗来纳州的工厂工作,直到2017年退休。


他是波音787梦想飞机项目的质量经理,曾声称波音急于尽快制造飞机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做法导致了不安全行为。


在一系列指控中,他告诉BBC,在某些情况下,压力过大的工人故意在生产线上为飞机安装不合标准的部件。


波音公司否认了他的指控。但是,他的突然去世,发生在针对该公司的一场法律听证会的间隙,这引发人们对波音公司的新一轮关注。


这家飞机制造巨头的危机现在给航空公司带来了麻烦。


瑞安航空公司警告说,新飞机交付延误将推高今年夏天欧洲乘客票价。美国西南航空公司计划在今年减少运量,因为无法拿到所需的飞机。


一些航空公司可能会尝试用空中客车的机型来替代失去的波音飞机。但是,将美国制造商的订单全部转给欧洲制造商是不切实际的。


两家公司的订单都非常饱满。空中客车公司积压了8000多架飞机的订单,波音公司积压了6000多架飞机。


航空公司等待新飞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空中客车公司也有自己的供应链问题,导致交付延迟。


还有一个潜在的第三者。中国制造商中国商飞(Comac)已开发出C919,该飞机旨在与737 Max和A320 neo竞争。


但该计划仍处于起步阶段。到2028年,它每年只能生产150架飞机。


换句话说,市场需要波音保持健康,并迅速克服当前的问题。那么,这能实现吗?


航空安全基金会(Foundation for Aviation Safety)执行董事埃德·皮尔森(Ed Pierson)认为,其中涉及的问题很复杂,但可以解决。


他本人曾是波音公司的举报人,多年来一直游说监管机构对该公司采取更强硬的态度。


他说:“波音公司、他们的供应商、航空公司和政府机构都有能力克服这些挑战,但解决这些问题的第一步是诚实。”


“他们需要承认这些问题的存在,并停止试图掩盖真相。他们越是狡辩,解决问题所需的时间就越长,风险也就越大。”


波音公司表示,在过去的几年里,它“从未犹豫过去放慢速度、停止生产或停止交付,以便花时间把事情做好”。


波音还补充说,它已经启动了一项“畅所欲言(Speak Up)”计划,鼓励员工提出需要解决的问题。


《“到处都走捷径”:波音是如何将乘客置于危险之中的》(NIRAJ CHOKSHI, SYDNEY EMBER, SANTUL NERKAR 2024年4月1日)报道:


在华盛顿州伦顿进行试飞的波音737 Max 8型飞机。“他们只想提高飞机的生产速度,”一名曾在伦顿工作的机械师提到公司时说。

在华盛顿州伦顿进行试飞的波音737 Max 8型飞机。“他们只想提高飞机的生产速度,”一名曾在伦顿工作的机械师提到公司时说。 DAVID RYDER/BLOOMBERG

去年2月,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一架新波音737 Max客机首次飞行时,自动化稳定系统似乎出了故障,导致飞行员在起飞后不久紧急迫降。

不到两个月后,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总飞行时间只有八个小时的737 Max客机被迫暂时停飞,直到机械师解决了机舱火警探测系统的问题。去年11月,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一架刚交付使用的737 Max的发动机在1.1万米高空发生故障。

这几家美国航空公司报告给联邦航空管理局(简称FAA)的安全事故没有被广泛报道。没有迹象表明这些事故将乘客置于危险之中,也不清楚什么人最终对这些问题负有责任。但自从今年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机龄两个月的737 Max 9喷气式客机的一块机舱嵌板在半空脱落以来,类似事故引起了新的联想,使人们对波音公司生产的飞机质量产生了更多疑问。

“很多部位似乎当初就有组装上的问题,”身为工程师的航空安全专家乔·雅各布森说,他在波音公司工作了十多年,在FAA工作了25年以上。


“关键问题是,到处都走捷径——没有把工作做好,”他还说。

这些报告,以及对航空安全专家和20多名现任和前任波音员工的采访,为这家长期以来被视为美国工程技术巅峰的公司勾勒出一幅令人担忧的图景。发生在2018年和2019年的两起737 Max 8客机坠毁事故造成了将近350人死亡。受访者们表示,事故发生后的几年里,在提高质量方面,波音一直困难重重。

接受采访的人说,原本为确保波音飞机安全而设定的关键冗余层似乎只是在勉强维持。自疫情暴发以来,波音公司员工的经验水平有所下降。旨在对机械师的工作进行重要检验的质检过程多年来一直在减弱。在以波音要求的速度生产零部件时,一些供应商在满足质量标准方面一直面临困难。

迫于向监管机构、航空公司和乘客显示公司正在认真对待最新危机的压力,波音在上周一宣布对公司领导层进行全面调整。首席执行官戴夫·卡尔霍恩将于今年年底离职,商用飞机部门的负责人斯坦·迪尔将立即退休,737 Max由该部门生产。公司董事长拉里·凯尔纳辞去职务,并且不再寻求连任董事会成员。

卡尔霍恩2020年1月出任波音首席执行官时曾表示,他决心改进公司的安全文化。公司增加了具有工程和安全专业知识的董事,并在董事会设立了安全委员会。波音称,自2019年以来,已将商用飞机的质量检查员人数增加了20%,每架飞机的检查次数也有所增加。

737 Max 8坠机事件发生后,波音及其监管机构最关心的是事故原因:设计和软件上的缺陷。但一些现任和前任员工说,在他们看来,制造质量的问题当时也很明显,高管和监管人员也应该意识到了这点。


1月5日的事故发生后,FAA对波音737 Max的生产过程进行了六周的稽查,记录了波音质量控制方面的几十处失误。FAA给了波音三个月时间(也就是大约在今年5月底之前)解决质量控制问题。

联邦官员已将机舱嵌板脱落事故的原因追溯到波音在华盛顿州伦顿市组装737 Max的工厂。据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说法,该嵌板曾被取下,但似乎在装回去时没有使用将其固定到位的螺栓。该嵌板被称为“门塞”,用来覆盖一个不需要的紧急出口留下的空缺。

现任和前任波音员工表示,该事故反映了长期存在的问题。几名员工说,工人经常在如期完成生产上面临巨大压力,有时会导致有问题的操作,他们担心这样的做法可能达不到质量和安全标准。

伦顿工厂的前机械师达文·费舍尔也接受了西雅图电视台 KIRO 7的采访,他在采访中说,波音2017年推出737 Max机型后,他注意到公司的文化大约从那时起发生了变化。

“他们想提高飞机的生产速度,然后不断地加紧、加紧、加紧,以便更快、更快、更快地生产,”他说。

737 Max机型的推出是为了应对欧洲制造商空中客车的节油新机型。2017年初,737 Max机型的产量是每月约42架,波音在2018年将产量提高到每月约52架。埃塞俄比亚发生了第二次坠机事件后不久,世界各地的监管机构都停飞了该机型的客机,737 Max的生产速度几乎降为零。使用737 Max机型的航班2020年底复飞后,为了避免进一步落后于空客,波音再次开始提高产量。


现在,一些波音高管承认他们犯了错误。

“这些年来,我们优先考虑的是飞机在工厂的组装,而不是把事情做对,这种情况必须改变,”波音的首席财务官布莱恩·韦斯特在上周的投资者会议上说。

波音在伦顿的工厂,737 Max机型在这里组装。尽管公司存在问题,但许多员工说,他们仍对波音有深深的敬意,想看到公司恢复声誉。


卡尔霍恩也承认波音必须改进,但他为公司的生产方式进行了辩护。“过去几年里,我们一直非常小心,不把系统推得太快,为了花时间把事情做好,我们在放慢速度、停止生产、或停止交付方面从未犹豫过,”他今年1月说。

接受采访的波音现任和前任员工提供了多年来质量如何受影响的例子,他们当中大多数人要求不具名,因为没有接受采访的授权,也担心遭到报复。许多人说,他们仍尊敬波音及其员工,希望波音成功。

一名目前在南卡罗来纳州北查尔斯顿的波音787梦想飞机工厂工作的人称,他看到了组装飞机时的许多问题,包括电线的走线错误,这种错误会增加电线相互摩擦、导致损坏的风险。

这名工人说,员工有时还会“挑选质检员”,专门找会让他们的工作通过的人来检查。


在这些采访中听到的一些担忧与波音南卡罗来纳工厂的几名举报人2019年向时报投诉的质量问题相吻合。

南卡罗来纳州和华盛顿州的几名波音现任和前任员工说,在有些情况下,公司允许制造飞机的机械师核准他们自己的工作。他们说,这种“自我查核”取消了质量控制的一个关键层次。

波音上周三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公司已在2021年取消了南卡罗来纳州的自我查核,该做法在其他工厂的质量检查中只占不到10%。声明称,公司在交付前对每架飞机进行质量检查,以确保线束间隔适当,而且不允许挑选质检员。

近年来的另一个影响因素是,波音员工的经验比新冠病毒大流行前要少。

疫情在2020年初暴发后,航空旅行锐减,许多航空业高管曾以为,乘客人数回到以前的水平将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波音开始裁员,鼓励员工买断工龄或提前退休。全公司最终失去了约1.9万名员工,包括一些有几十年经验的员工。

波音目前在商用飞机、国防、服务和其他部门有17.1万雇员,人数比2020年底增长了约20%。但现任和前任员工认为,许多新雇员经验不足。


一名去年才离开波音华盛顿州质检员职位的前员工说,公司没有为所有新员工提供足够的培训,他们有时只能向更有经验的同事学习关键技能。

波音表示,自今年1月5日以来,员工已提出需要更多培训的要求,公司正在努力满足这些需求,包括从3月起增加在工厂车间的培训。


谢选骏指出:波音的危机表明美国的社会信任已经瓦解,如果波音垮了,而中国的大型客机C919却成功了——那么中美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明显的倾斜了。那时候,就不仅仅是“中国产大飞机C919何时能与空客、波音的三分天下”了。


2024年4月11日星期四

谢选骏:梵高是个不太成功的骗子


《什么是双相情绪障碍症?为何它与艺术巨匠梵高有关?》(2024年3月29日 BBC)报道:


众所周知,荷兰艺术家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有精神健康问题:他割掉了自己的左耳,又于两年后(1890年)自杀身亡。但关于他病情的确切性质一直存在诸多争论。


然而,对一个已经去世的患者进行诊断是一项复杂的任务,关于梵高患有哪些疾病也众说纷纭。


荷兰学者在2020年进行了一项研究,以梵高的近1000封信为证据,试图诊断梵高的病症。


在每年源自梵高生日(3月30日)的“世界双相情感障碍日”(World Bipolar Day)到来之际,BBC采访了其中一位作者。


1889年,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文森特·梵·高在法国普罗旺斯圣雷米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住院期间创作了《星夜》。


梵高从青少年时期起就饱受各种精神健康问题的困扰,在经历了一次精神健康危机后,他割掉了自己的部分左耳,并因此而闻名。


1890年7月,他在巴黎郊外的田野里开枪自杀。两天后,他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年仅37岁。


在梵高自杀前的几年里,关于他的精神健康状况的确切性质有很多相互竞争的理论,但最有说服力的一种说法是梵高患有“双相情绪障碍症”(Bipolar disorder,又被称为“躁郁症”)。


什么是双相情绪障碍症?


重要事实:这是一种影响情绪的心理健康状况,其特征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剧烈波动。


这是一种相对常见的疾病,估计每100人中就有1人患病。


“双相情绪障碍症”有不同的类型。“I型”患者会经历躁狂高潮和抑郁低谷。“II型”患者会经历严重抑郁和轻度躁狂发作(称为轻度狂躁),持续时间较短。循环性情感症患者的情绪波动较轻,但持续时间较长。

尽管双相情绪障碍症可以发生在任何年龄段,但青春期晚期的人尤其容易患上,因为它通常在15岁至19岁之间发病。

双相情绪障碍症的每次极端发作都可持续数周(甚至更长时间)。

治疗方法包括:


被称为情绪稳定剂的长期药物可以防止躁狂和抑郁症发作。

在症状发作时使用药物治疗。

心理治疗有助于应对抑郁症。

生活方式建议——定期锻炼、改善饮食和增加睡眠。


自从这项研究引用的一本1938年德国出版的书籍首次阐述双相情绪障碍理论以来,梵高就一直与该病症联系在一起。


但是,我们如何确定他患有这种疾病,而不是精神分裂症、神经性梅毒或中毒等其他疾病呢?


答案就在于他留下的证据。


梵高与法国画家保罗·高更合写的一封信在拍卖行举行拍卖。


梵高是一位多产的书信作家——这封信是与他的朋友兼艺术家同事保罗·高更合写的。


“我们有幸研究了梵高写给他哥哥和其他人的近1000封信,并以此为基础得出了结论。”2020年研究的作者之一、荷兰格罗宁根大学(University of Groningen)精神病学退休教授威廉·诺伦(Willem Nolen)说。


他告诉BBC,这些信件让他的团队有机会研究症状的证据,以便做出诊断。


作者们的目的是对作为患者的梵高进行“广泛的诊断性访谈”,以分析他的精神状况,尽管他们认识到这位画家并非为医生写下这些信,而且他的描述可能并不总是完全诚实。


“他在给弟弟的信中夸大了自己的症状,因为他需要更多的钱和支持。但你也可以想象,当他写信给其他家庭成员(包括他的母亲)时,他可能会把症状说得不那么严重。”诺伦教授说。


诺伦教授是一位训练有素的精神病学家,也是该研究的作者之一。


诺伦教授亲自翻阅了全部的六卷信件,荷兰梵高博物馆(Van Gogh Museum)的三位艺术史学家也为这项研究接受访问,他们都是研究梵高生活和工作的专家。


研究人员在《国际双相情感障碍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ipolar Disorders)上发表的这项研究得出的结论是,梵高患有双相情绪障碍症,具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的特征,“很可能因饮酒和营养不良而恶化”。


在生前,梵高也不完全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曾写道:“精神或神经发烧或疯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命名”。可能是为了让家人放心,他最初也将其描述为“一场简单的艺术家的发狂”。


梵高一生至少画了35幅自画像,这幅是1887年画的。


但该研究的作者发现,有证据表明他在青春期曾患有抑郁症,符合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标准;酗酒,并有自残行为。但有迹象表明,他经历了明显的抑郁和躁狂阶段,这表明他患有双相情绪障碍症。


“目前还不完全清楚他患的是哪种双相情绪障碍,因为尽管他的抑郁发作显然非常严重,”诺伦教授说。“但我们无法从信件中判断他是否在社交方面患有躁狂症”。


我们从梵高的艺术作品中了解到,在他的一生中,特别是在生命的尽头,他的创作力非常旺盛,至少画了35幅自画像和许多以向日葵为主题的作品。


诺伦教授说,梵高可能是在轻度躁狂状态下画了更多的画,双相情绪障碍症的这一阶段有时与极端创造力的爆发有关:许多名人都公开谈论过自己患上障碍症的经历,如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黛米·洛瓦托(Demi Lovato)、塞莱娜·戈麦斯(Selena Gomez)和碧碧·雷克萨(Bebe Rexha),以及许多其他音乐家、演员和艺术家——无论是在世还是去世的——都曾描述过与该病症非常相似的症状。


诺伦教授说,在梵高的书信和艺术作品中,也有同样有力的证据表明他经历了抑郁阶段。


这是梵高在1890年创作的《树根和树干》,许多人认为这是艺术家去世前创作的最后一幅画。


梵高“至少有10次抑郁发作,甚至更多,而且尽管他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多,抑郁还是越来越严重”。


诺伦教授说,在严重的抑郁发作期间,梵高画得不多,有时甚至根本不画——“或者他画的是非常悲伤的画,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梵高一生都在挣扎,无论是作为一名艺术家的职业生涯(他只卖出过一幅画)还是与他的精神健康作斗争,但诺伦教授认为,如果这位艺术家今天还活着,结局可能会截然不同。


“他可能会被诊断出来,有人会建议他不要酗酒,也许他就不会陷入抑郁和躁狂发作。”


“很难说这是否会影响他成为一名画家,但他可能不会自杀。”


珍惜生命,自杀不能解决问题,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谢选骏指出:人说梵高,“他在给弟弟的信中夸大了自己的症状,因为他需要更多的钱和支持。但你也可以想象,当他写信给其他家庭成员(包括他的母亲)时,他可能会把症状说得不那么严重。”——我看梵高是个不太成功的骗子,终其一生,一幅画也没有卖掉;只好依靠酒精和艺术来麻醉自己,后来实在骗不到他弟弟的钱了,就绝望自杀了。然而他的弟媳却反向操作,利用梵高之死营造神话,发了笔财。显然是个极其成功的骗子。其大肆活动的结果就是,“疯狂的世界热捧疯子”了。

谢选骏:历史的还原之再还原

《再评杨义老子庄子论语还原》(2016-07-04 李以建)报道:


杨义先生在2011年出版《老子还原》《庄子还原》《墨子还原》《韩非子还原》四种,其后又于2015年出版《论语还原》一种。杨氏指出其研究的关键是还原、生命、全息三个关键词,并宣称通过“还原诸子的生命状态和生命过程”,以及“对诸子文本作全息的研究、考证和阐释”,探究和破解了上百个千古未解之谜。但是,我们对这些著作细加考察的结果,发现杨氏不但并未真正从学术上解决任何有关诸子的问题,以及未如同其所自称的“还原”诸子及其“生命”,而是恰恰相反,为诸子增添了许多混乱、虚构和讹误。限于篇幅,本文先从学术上评析《老子还原》《庄子还原》《论语还原》三书,并以此反驳邵颖涛的《由一家之言引起的学术反思——读〈该点赞还是该反省?——评杨义“诸子还原”〉》一文。


一、杨义《老子还原》评析


杨义在序言开门见山地宣称破解老子及《老子》书的九个千古之谜。按此书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为“老子还原”共86页,包含还原研究正文共65页,所谓破解九个谜团,全部在此65页中,另有21页谈一些杂题;下编为“老子还原研究资料长编”共201页,是杨义的博士生编写的一些资料摘录。以下仅逐一考察杨氏是否真的通过学术论证在65页的短短篇幅中破解了九个“千古之谜”。


1.老子姓老还是姓李,《史记》老子传中记录老子、老莱子、太史儋三人,并用了“或曰”“世莫知其然否”等不确定的词语,这些久已引起学界争论,学者们有不同看法,各有各的理由。认为老子应为老聃的学者,提出了一些有力的证据,如唐兰指出先秦称子的,皆在姓氏下加子字,如孔子、孟子等(唐兰,《老聃的姓名和时代考》,《古史辨》第四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332-335页);高亨提出春秋二百四十年间无姓李者(高亨,《老子正诂前记》,《古史辨》第四册,第351-353页);陈鼓应认为李耳可能为老聃之音转(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价》,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0页)。杨义只字不提其他学者的研究,而是直接断定老子不可能姓老,唯一理由是他“已考证老子可能出生于母系氏族”,因此不可能出自老氏。但是,很可惜这一论断的前提(老子出生于母系氏族)根本站不住脚(见下面第三条的批驳),杨氏由此而得出老子不可能姓老的结论也就靠不住。


2.杨义以老子故乡有谷水和涡水解释为《老子》中称赞水的文化基因。但是中国大地遍布江河湖海,对水的称赞普遍见于先秦文献;而郭店楚简《太一生水》的出土,更使一些学者认为中国古代存在水崇拜(艾兰著,张海晏译,《水之道与德之端——中国早期哲学思想的本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2-25页,第34页;李小光,《中国先秦之信仰与宇宙论:以〈太一生水〉为中心的考察》,巴蜀书社2009年版,第100-178页)。既然水的“文化基因”可以到处套用,杨义的重大发现也就等同于空谈。


杨义又将《老子》中以车轮和陶艺为喻谈论有无之理也解释为老子作为陈人的文化基因,其理由是将陈字构形释为“左如旌旗,右为高轮车,轮上的辐条和轴套是很明显的”,及陈国之先祖曾任周的陶正。根据何琳仪的解说,陈字金文从阜从束,束后演变为东,东又讹作车,遂分化出阵字(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1132页)。杨义将简单的“阜”符误解为旌旗,又靠想象编出“高轮车”“辐条和轴套”,这只是望字生义的臆测,不是古文字学的分析。而且退一步说,即使陈字构形带有车轮符号,也不能证明《老子》中以车轮和陶艺为喻是陈国人的文化基因和潜意识,因为其它诸子书也大量使用此二种比喻。例如,《墨子·非命上》《庄子·齐物》《淮南子·原道训》皆用了制陶器用的转轮“钧”作为比喻;《庄子·天道》中有著名的轮扁的故事;《孟子·滕文公下》以轮人、舆人为喻;《管子·轻重丁》述砍伐树木制造车轮车轴之事,等等。如果杨义所举的水、车轮、陶器等“文化基因”可以套用到任何作者,那么这种随意的猜测又有几许学术价值?更有甚者,如同曹长卿所指出,杨义以想象中的老子的“童年氏族生活记忆”解释《老子》中“小国寡民”的观念,又以虚构的老子“小时候在涡水、谷水捞小鱼烹食”,从而知道“烹调小鱼不能胡乱翻身”的童年回忆,来解释《老子》中“治大国若烹小鲜”的观念(第45-46页;曹长卿,《是“诸子还原”还是“诸子虚饰”?——评杨义〈老子还原〉》,共识网,2016年5月25日,http://www.21ccom.net/html/2016/bianyan_0525/4483.html)。这种毫无根据的“创新”结论,只不过是戏说《老子》,不是研究《老子》。


3.杨义将《老子》中的谷神、玄牝解释为母性生殖崇拜,以“众甫”的词语及《水经注》所记李母庙和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引葛玄语,论证老子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应出身于当时的母系氏族部落。然而《老子》中的谷神、玄牝等皆是作为宇宙万物本根的特征的比喻之词;即使将之解说为母性生殖崇拜,仍与母系氏族社会是两码事(刘笑敢,《老子古今:五种对勘与析评引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36-141页)。《老子》中明确地以“众甫”解释道之起源,带有神秘的、宗教的色彩,从未用来指称老子的父系,杨义随意曲解原文。李母庙未见于先秦记载,是后代道教神化老子的结果。郦道元《水经注》(商务印书馆1929年版,第4册卷23第58页)最早出现关于老子圣母碑和李母庙的记载,记为汉碑。《太平御览》中载有《圣母碑》碑文(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2页),但却是唐碑,是唐代神化老子的结果(刘屹,《老子母碑考论》,《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第4期,第34-41页)。葛玄是三国时道士,号称葛仙公,关于他的话语几乎皆为道教中人所编造。杨义没有列举任何早期的史料,仅是根据一些比喻之词和后世传说,就推断春秋时期存在母系氏族社会和群婚制,老子出身于母系部族。这种“学术考证”相信会令所有先秦史和思想史的研究者目瞪口呆。


4.杨义以后出的《淮南子》《说苑》《文子》所记一则老子与常枞的对话为据,确定常枞是老子之师,并进而猜测由于老子师从常枞,从而得以“从苦县赖乡一个原始氏族的成员成长为士,并且能够到洛阳当守藏室史官”。此则对话其他学者久已注意到,但由于此三书后出,三书之间又辗转相抄,而且此对话带有明显的寓言故事的色彩,绝大多数学者并不将常枞为老子之师看成是史实。而杨义不但将此条确定为史实,而且紧跟着推测老子由于常枞的关系而到洛阳当史官,但又未举出任何文献证据。


5.孔子向老子问礼一事,是自古至今争论的公案,肯定有此事者和反对者各提出其理由。杨义肯定有此事,但并未提出任何新的证据,而仅是提出众所周知的此事在《老子列传》和《孔子世家》中的互见,就以“如果此事属于子虚乌有,一个严肃的历史学家是不会如此处理材料的”一句来下定论。学界关于此事有大量论证,杨氏不提出任何新的文献根据,不反驳不同看法,不说明相同的看法,只是以假设的断言下结论。


杨义接着考定此事发生于公元前511年孔子41岁时,其证据是此年满足了三个条件:孔子有时间,南宫敬叔能够随行,及这一年发生日食。第一个条件仅是推测,因为孔子能出行的年份众多,绝对不仅是这一年。第二个条件根据的是《史记·孔子世家》所记南宫敬叔请与孔子适周之事(杨义在《老子还原》中仅引后出的《孔子家语》,后来在《论语还原》中纠正了此点)。此条记载学界也有许多争论;杨义对此所作的考证,几乎皆经前人谈过(张寿林,《孔子适周见老子辨》,收《古史辨》第4册,第319-323页),但他有时出注说明出处,而大多时候并不出注。第三个条件根据的是《礼记·曾子问》述孔子从老子助葬于巷党时“日有食之”,这是杨义最为自夸的“铁证”,但这一记述恰恰常被学者们用来作为孔子见老子事不可信的证据。因为一则战国至汉初众多子书大量出现未见于《论语》的孔子故事和话语,未必皆是实事实语,而是往往借以阐发各自的思想,如《庄子》书中大量借孔子、颜回之口阐发庄子或庄子后学的思想,如果将这些都落实为孔、颜的思想,只会成为学术笑话;二则《曾子问》四处记述孔子说“吾闻诸老聃曰”,所记老子对礼制细节的精通,“其思想颇近儒家”“与《道德经》五千言大异其趣”“把老子儒家化了”,因此反而经常被用为孔子见老子之事不可信的证据(汪中,《老子考异》,新世纪万有文库,2000年版;张寿林,《孔子适周见老子辨》,《古史辨》第4册,第322页;顾颉刚,《汉代学术史略》,收《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顾颉刚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30-31页;钱穆,《先秦诸子系年》,收《钱宾四先生全集》第五册,台北:联经出版社1994年版,第5-9页)。此外,公元前517至510年间鲁昭公被三桓击败,流亡齐、晋边境,并客死在外,在这种困窘的境况下,孔子不可能不合时宜地提出请鲁君资助适周问礼,鲁君也无能力送车马派孔子和南宫敬叔成行(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423-1424页)。杨义还进而说,“孔子以一车、二马、一竖子,风尘仆仆见老子,可能对国君有怨言”,老子才会对孔子提出批评(《论语还原》第14-21页)。这更是毫无证据的推测,而且不符合孔子的人品性格。杨义在未有其它直接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将《礼记》中的寓言肯定为史实,并对其他史事做出曲解,加上臆测之语,如此而得出的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6.汉代刘向《说苑》《孔子家语》记孔子游周太庙,见《金人铭》。学界关于此铭有许多研究,择要而言,此故事最早见《太公金匮》,基本上述周武王向太师吕望求教,吕望托引黄帝语,而提出金人箴铭;其后《说苑》和《孔子家语》袭用此故事,但改为孔子见金人,把孔子入周观书和孔子入太庙二事混合在一起,露出破绽,而且此铭基本上表现黄老学派的思想,不可能产生于孔子时代;《金人铭》称“三缄其口,但“缄”字在可靠的先秦文献中并无“闭口”义,要到西汉才出现(朱渊清,《〈金人铭〉研究——兼及〈孔子家语〉编定诸问题》,《华学》,2003年第6辑,第201-216页;庞光华,《论〈金人铭〉的产生时代》,《孔子研究》2005年第2期,第56-63页)。杨义引《说苑》和《家语》,肯定孔子游太庙为实事,确定《金人铭》是“立在太庙前的官方之物”;紧跟着又在缺乏文献证据的情况下猜测此铭“乃是周初的王朝遗训与东周时期的士人思想相混合的产物”,而老子年高望重,“准以常理”可能参加了金人铭的创作;最后又由此推测老子在孔子问礼之前,就在洛阳的守藏室里开始著述。从后出的书中挖寓言故事,将这些故事不加考证地直接化为“史实”,然后根据这些“史实”进行“准以常理”的一系列猜测,这就是杨义的典型还原手法,想象丰富,猜测大胆,但不是学术研究。


7.杨义将《史记》所记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及其家族世系之不合常理,解说为魏将李宗的编造和“虚报年龄”,但并未给出任何证据,而是自称为“运用人生阅历”“将心比心”的结果。


8.杨义根据数百年后的《水经注》中所记有关老子的各种民间传闻,断定老子晚年隐居于秦。但老子自汉代即被神化,民间传闻极多,不能用为考证的资料,这是学术常识。杨义以这些后代的民间传闻为基础,进而推测《老子》一书由秦地传播至齐地,再由齐地传播至楚地,其间经过五六代人、二百年左右的时间;最后从郭店楚墓出土的公元前三百年的竹书《老子》上推,断定此书撰写于公元前五百年左右。在这一连串的循环式推断中,杨义并未提供任何直接的文献证据。


9. 杨义比较帛书《老子》甲乙两本字词的异同,以他认为较为规范化、准确化的乙本作为《老子》经典化的标志。但对简帛文献稍有知识的人都知道,写本的歧异涉及众多因素,如异体字、通假字、同音字、方言字、俗字、繁省字、错抄、有意无意之误读、抄写时地等。杨义所列举的甲乙两本中所谓“标准的”和“不标准的”的对应字,许多都是通假字,如“甫”和“父”,“玄蓝”和“玄览”,“声”和“圣”,“禺”和“愚”等,这些都是简帛写本中常见的现象,不能用为经典化的证据。乙本无分章符号,甲本一部分有清楚的分章符号,而后来的传世本几乎皆分章,虽然章数有出入;光是此点,就可推翻杨义关于乙本较为规范化、经典化的断言。


到目前为止,司马迁所撰四百多字的《老子列传》仍是最为完整的有关老子和《老子》一书的史料,然而这一传记无一句不引起后代学者的争论。上世纪一群精通古史的学者们用了五十多万字就此展开争辩(《古史辨》第4及6册),结果仍未能得出多少实质性的一致结论。杨义以短短65页文字解决了有关老子和《老子》一书的所有难题,其“大家手笔”固然让古史辨学者们自愧不如,但遗憾的是杨氏的“新创”解答一个也未经过严谨的学术论证,全部站不住脚。


二、杨义《庄子还原》评析


杨义在此书的序言宣称破解庄子及《庄子》一书的十个千古之谜。此书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为还原正文共70页,下编为杨义的博士生所编资料长编近200页。我们且按下这以抄书代著书的200页不表,仅考察杨氏是否真的通过学术论证在70页的短短篇幅中破解了十个“千古之谜”(《中华读书报》5月25日郑铭《该点赞还是该反省?——评杨义“诸子还原”》一文已论及者尽量不再重复)。


杨义的第一和第二个重大发现是庄子为楚庄王后裔及庄子家族流亡宋国的原因为吴起变法后的变故。然而,首先崔大华出版于1992年的《庄子研究》已得出此二条结论,所用资料也完全相同(崔大华,《庄子研究》,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9-32页);杨氏明显地抄引自崔说,不但未注明出处,还自夸为独家发明。其次,此二条结论的主要依据为一千多年后的宋代郑樵的《通志》中的一个推断,论证并不够充分。


杨义的第五个重大发现是庄子未融入其所居住的宋国社会,其理由是庄子笔下的宋人多是愚笨卑劣。然而遗憾的是,杨义所举诸例大多出《庄子》杂篇,如运斤成风出杂篇《徐无鬼》,杀龟取壳出杂篇《外物》,曹商嘲庄出杂篇《列御寇》。根据众多学者的考证,这些是最不可能由庄子撰写的篇章,而且杨氏所引诸例又都是寓言故事,与庄子是否厌恶宋人及是否融入宋国社会风马牛不相关。


杨义的第六、七、九个重大发现皆与《庄子》外篇《秋水》相关。杨氏断定楚威王派使者请庄子于濮水及庄子与惠施濠上观鱼的时间,发生于庄子青年时代游楚国时。按此二事皆出《秋水》,应皆为庄子后学所编寓言,不是事实。宋人黄震已指出此点,现代学者也普遍指出司马迁在庄子传中记楚威王聘庄子,是误将寓言当成史实(崔大华,《庄子研究》,第13-15页)。但司马迁也仅是误记此一件事,杨义则将外杂篇中所有涉及庄子名字的寓言皆当成其生平事迹来考证和落实。即使退一步说,庄子后学有可能记述一些庄子的事迹,但是要将寓言故事落实,仍然需要有进一步的文献佐证,而杨义从未提供任何直接的证据。杨义又根据《秋水》,发现惠施在大梁搜查庄子的时间为公元前334年,但此事同样应为庄子后学所造寓言,杨氏所提出的惟一根据是“在身世问题上,是不能那样随意编造寓言的,不然就有骗子之嫌”(第3页)。根据杨义这一断言,《庄子》书中大量借孔子及其弟子的寓言来表达自家思想,也就都需要落实为孔子的生平和思想,那么孔子就成了典型的庄子后学了。


杨义的第八个重大发现是庄子的《逍遥游》篇是受了惠施的奚落后的产物,但这一发现是毫无根据的心理猜测。杨义的第十个重大发现是庄子丧妻的时间,但庄子丧妻鼓盆而歌之事出《庄子》外篇《至乐》,也应是庄子后学所编寓言故事,杨氏的考证同样未提供任何能将寓言落实的证据。


与《老子还原》一样,杨义在《庄子还原》中以短短70页文字破解了十个千古之谜,所用手法同样是想象和推测,找不到一处严谨地进行学术考证的地方。杨义此书及其他还原诸书皆以臆测为“创新”,邵颖涛的辨护文也强调杨义的创新具有重大意义。但缺乏严谨学术论证的创新不是真正的创新,而是对创新的亵渎。


三、杨义《论语还原》评析


与2011年出版的四种还原各仅以数十页还原诸子不同,《论语还原》分为上下二册,号称一百万言。表面上看,这一新书似乎纠正了前面四书简单浅薄的毛病,但细加阅读就可发现,此书在学术上的问题也非常严重。限于篇幅,以下主要概括评析杨义所自称破解的52个难题中的一些重要问题。


1.关于《论语》命名,《汉书·艺文志》载:“《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据此,古今绝大多数学者认为,《论语》之“论”是“论纂”亦即编纂之意,“语”是“言语”之意,“论语”即编纂接闻于孔子之语。需要注意的是,如同李零所指出,“语”有多重含义,一种是叙事性的语,是史学体裁中的一种,如《国语》的语;另一种是子书的语,所谓“诸子百家语”。《论语》基本上属于后一种(虽然有所不同),故诸子在汉代也被统称为“传”,如汉文帝时置《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等“传记博士”(赵岐《孟子章句》),并有“传莫大于《论语》的说法”(《汉书·扬雄传》)(李零,《丧家狗》,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8-34页)。


其间也有一些不同看法,如何异孙《十一经问对》将“论”解释为“讨论”,将《论语》解说成“讨论文义”的书;但此说被批评为主观猜测,并未被学界接受(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5-26页)。杨义沿袭此说(但未注明),也以“讨论”解释“论”,并断定“《论语》也就是经过‘论’的一种语”。他所引的“内证”为《论语·宪问篇》的“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此段话叙述郑国起草政令的过程,其特点是集合了诸位大夫的不同才能而进行创作。杨义毫无根据地推测孔子诸弟子也遵照这一模式,讨论他们所记述的孔子话语在价值上的轻重、正偏、是非、信否,由此而编成《论语》。但是杨义在推测时忘记此两件事之间的重要区别:其一郑国之事是同僚之间发挥才华,共同创作一个文件,而孔子弟子则是编纂汇集其师的现成言语,不是创作,二者性质不同,不可相混;其二《论语》作为主要记载孔子言语的子书,其题目应突出的是孔子而不是其弟子,如果按杨义的解释为弟子讨论所记孔子言语是否可信,那么书的命名成为以弟子的讨论为重点,这是不符合先秦子书的实际情况的。此外,杨义引《论语》内证,自己也说“语”凡十五见,指的都是言语对话,但他又说语是孔子出生前就存在的文体,也就是以《国语》之《周语》《鲁语》等解释《论语》之语。殊不知此两种文体大不相同,古今学者们有意不采此说,而不是没人知道有《国语》的存在。杨义对《论语》书名的新解说,并不是其所宣称的“生命认证”的新发现,而仅是重新检拾学界所摒弃的看法,但又缺乏有说服力的论证。


2.关于《论语》的编者和编纂过程,自汉代以来一直有不同看法。郑玄谓仲弓、子游、子夏等撰,柳宗元认为曾参的弟子们是编定者,程颐认为成于有子、曾子门人,等等。现代学者则认为《论语》中各章不一定是同一来源,如全书有许多重复的章节,对孔子的称谓和弟子们的自称不一样,叙述方式也不一样;而且《论语》多短章,有些内容见于他书,较为详细,故有可能是摘抄和节略,等等(杨伯峻,《论语译注》,第26-30页;李零,《丧家狗》,第29页)。


学界虽有不同看法,但学者们各有各的文献依据。杨义《论语还原》则不同,在没有任何直接文献证据支持的情况下,有声有色地描述了《论语》的三次编纂过程:一是孔子弟子在孔子去世后庐墓三年,启动了《论语》的第一次编纂,制订了基本体例;二是丧礼完毕后,众弟子推举有若主事,又对《论语》进行修纂及增补,形成《论语》比较整齐的篇章结构;三是曾子逝世后,曾门弟子对《论语》进行进一步的修纂,增添章节占全书的百分之三(10-11页)。杨义所谓的第一次编纂,所举证据是孔子临终自称殷人,故弟子们必定依殷礼而守丧,由此而提供了合作编纂《论语》的“心理契机”。按所谓孔子临终自称殷人,出《礼记·檀弓》:


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寝疾七日而没。


此条所述近于寓言,且与孔子人品言行不合,如钱穆评曰:“《论语》载孔子言,皆谦逊无自圣意,此歌以泰山、梁木、哲人自谓,又预决其死于梦兆,亦与孔子平日不言怪力乱神不类”(钱穆,《孔子传》,《钱宾四先生全集》,联经出版公司1994年版,第4册,第138页)。杨义未有其他证据,就将《礼记》的寓言直接落实为实事,紧接着又做出一连串推测。实际上,与杨义所推测的众弟子齐心合作编书的情况相反,学界关于孔子去世后,五大弟子曾参、有若、卜商、言偃、颛孙师闹矛盾、争正统的考证要更为有理有据(见赵纪彬,《论语新探》,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365-417页;李零,《丧家狗》,第23页)。杨义所谓的第二次编纂,众弟子推举有若主事见于《论语》,但弟子们在此时对《论语》进行第二次修纂增补则又是杨义的想象,没有任何证据。杨义所谓的第三次编纂,学界久已有曾门弟子最后编定《论语》的说法,杨义只是毫无根据地将之称为第三次编集。


3.关于《孔子家语》和《孔丛子》,此二书良莠不齐,真谬相杂,自古以来被断定为三国时王肃所造伪书。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河北定县八角廊汉墓所出《儒家者言》、《哀公问五义》、阜阳双古堆汉墓简牍、上海博物馆藏楚简《民之父母》等,与《家语》有相合之处,许多学者重新讨论《孔子家语》的真伪和成书问题,一方面基本上认定此书不是伪书,另一方面也指出此书成书经历了漫长的增添、改动和编纂的过程,并非先秦古书(李学勤,《竹简〈家语〉与汉魏孔氏家学》,《孔子研究》,1987年第2期,第60-64页;宁镇疆,《八角廊汉简〈儒家者言〉与〈孔子家语〉相关章次疏证》,《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4年第5期;宁镇疆,《〈家语〉的层累形成考论——阜阳双古堆一号木牍所见章题与今本〈家语〉之比较》,《齐鲁学刊》2007年第3期)。其中以邬可晶的《〈孔子家语〉成书考》最为详尽(中西书局2015年版;按此书原本为其博士论文,由裘锡圭先生指导)。经过精致考证,邬可晶指出,与出土文献和传世古书相比,《家语》体现了明显的后代性,与其他著作相同或类同的文句、段落或篇章,不少由编者加工、改造那些材料而成,应比这些文献晚出,因此此书不会出自先秦时人的手笔;他的结论是不应夸大此书在研究早期儒学中的作用,强调仍应慎重使用。《孔丛子》一书,学界普遍认为成书于汉代。前四篇记孔子事,也是荟集、改编传世的零星材料而成。接下来六篇记子思事,讹谬甚多,如记孔子与子思问对,及子思见孟子等。因此虽然以往的王肃伪造说未能成立,但此书同样晚出,应该慎重地使用(黄怀信,《〈孔丛子〉的时代与作者》,《西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第31-37页)。


杨义在书中用了大量篇幅论证《孔子家语》和《孔丛子》是可靠的孔府档案。他一方面沿袭学界根据新出土文献所做出的新考证,否定此二书是伪书,但所用资料皆经别人用过,又无明确出注;另一方面无视学界关于此二书的局限的讨论,断定《孔子家语》和《孔丛子》保留了孔子弟子辈的“原本”记载,并毫无根据地推测子贡将众弟子和他自己的记忆材料交孔府保管(第36-37页)。此二书中与其他古籍如《荀子》《韩诗外传》《新序》《说苑》等相近的地方,皆说成是其他书籍根据此二书的“原本”材料所录入,并大谈特谈所谓“夫子原本”的丰富性和生命性。杨义又随意将此二书所记皆当成史实,其《论语还原》中的许多“新考”,即以此二书中的记述为证据,由此而产生了许多讹谬的结论,如前引孔子入周太庙见金人铭事。


4.与《老子还原》和《庄子还原》相同,《论语还原》的“创新”大多是靠想象臆测而得出的结论。例如,《论语·泰伯》记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杨义将“托六尺之孤”解说为孔子将十岁的孙子子思托孤曾子,并进而推断此为曾门第三次修纂《论语》时的“文化地层叠压”和“学派、家族的生命形态”。春秋战国之际宫廷政变之事屡见不鲜,曾子此语中的君子历来解为辅弼君主的忠臣,可以托付幼主和国土,并能经受大节的考验。杨义或许可勉强将六尺之孤解说为子思(十岁的子思实际上不太可能有六尺之高;六尺约138厘米,为15岁左右孩子身高),但后面的托付国土和大节不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子思相关联,而“文化地层叠压”“家族生命形态”更是不知从何谈起。再如杨义将见于《论语·雍也》的“子见南子”一事,与见于《论语·阳货》的“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联系起来,认为孔子此感慨即因南子而发。按孔子此语如何解释,学界根据孔子思想及其时代背景而有各种不同解说。但是杨义将此语与孔子见南子之事相关联,则是毫无根据的推测,书中引了一堆孔子有关君子小人的论述,却全部与“女子”是否针对南子风马牛不相干,不成证据。


5.杨义《论语还原》下册是孔子、《论语》以及孔子弟子的年谱。从古到今关于孔子、《论语》及其弟子的年谱可谓汗牛充栋,精于考证者也有十余部,任何相关研究都绕不开这些著作。然而杨义在“凡例”和“参考文献”中完全没有提及前人所编定考证的年谱,仅在行文中偶然提及。书中许多与他人一样的结论都未注明。如孔子生年的考证千百年来聚讼纷纭,而杨义用颛顼历来解释,定为公元前552年(鲁襄公二十一年),与现在公认的系年不同。但这并非其首创,何新在其《孔子年谱》中已经提出相同的方法和结论(见何新,《孔子年谱》,北京:时事出版社2007年版,3页),但杨义却只字未提。又如昭公二十四年(前518),孟懿子和南宫敬叔向孔子学礼,钱穆已经做过详细考证(钱穆,《孔子传》,收《钱宾四先生全集》第四册,台北:联经出版社1994年版,16-17,144页),杨义也完全不提(728页),等等。


6.孔子生平中有一些事件缺乏可靠的史料记载,或难以编年,或故事性虚构性强,如孔子父母亲卒年(638,686页)、子见南子(847页)、孔子学琴(857页)、孔子路遇长沮、桀溺(866页)和见楚狂接舆(872页)等。对此其他学者皆谨慎处理,但杨义却都发挥想象臆测能力,强行进行编年。例如,杨义定孔子母亲逝年为孔子十六岁时(686页),因为孔子十五有志于学不似丧母,而十九岁娶妻已经三年守孝完毕,因此只能十六岁丧母。但是他又说孔子弟子为孔子守孝三年,实际只守了二十五个月(741页)。姑且不论春秋时人守母丧是否三年,杨义在论述实际守孝期限这一问题上就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又如杨义定孔子弟子有若的生年,仅仅因为他年纪轻,不能在孔子死后服众,就断定其不可能如《史记》记载的那么年轻。又如杨义考证孔子在鲁昭公出奔齐国后入齐长达七年,只是因为他推测孔子对昭公“颇有感情”(734页)。杨义将孔子学《易》时间定为47岁,仅仅因为“加我数年方至五十”,所以就定为47岁(788页)。他还认为《左传·定公十年》对于夹谷会盟的记载详细,“有一股浩然正气”,所以是孔子亲述、弟子笔录的(813页)。由此可见,杨义在编订孔子年谱时,经常以己之心随意猜测,而非什么生命的还原、历史事件现场的还原。


李零云:“现在有些《孔子传》,就是历史和文学乱掺和,把很多想象写在里面。这对读者是误导。”(李零,《丧家狗》,第35页)杨义的《论语还原》正是这种掺合的代表。邵颖涛为杨义所作的辨护文一再强调杨义的研究方法和成果具有重要的创新意义。但是考证就是考证,乾嘉以来的中华优秀学术传统,诸如实事求是,无征不信,不主观臆断,不师心自是,不攘人之美等,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弃。杨义的诸子还原花样翻新地将考证变成“生命认证”“心灵撞击”“思想放飞”,这不是创新,不是还原,不是学术研究,而是戏说、虚饰诸子。我们建议《中华读书报》邀请先秦诸子、思想史和历史研究的一流专家学者,开一个笔谈会,以辨明真相。

(作者为香港敦煌文化弘扬基金会秘书长)


谢选骏指出:人说“开一个笔谈会,以辨明真相”,我看那倒欲盖弥彰,反而弄假成真了。因为杨义毕竟是从研究鲁迅开始研究现代文学小说专业的,先秦古典的研究就他而言只是客串罢了。


《借问庄子您是谁?》(2022-12-07 杨义)报道:


演讲人:杨义,澳门大学讲座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学评论》主编。著有《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国叙事学》、《老子还原》、《庄子还原》、《墨子还原》、《韩非子还原》、《文学地理学会通》等40余种,论文500余篇。主编《中国翻译文学史》等19种69册。本文为2013年4月25日在哈佛大学的讲演。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入藏杨义著作57种。


庄子的国族身份


司马迁无意中透露了破解庄子身世之谜的线索:楚国庄氏出自楚庄王


上次在哈佛讲演“中国叙事学”,还与学者们交谈了中国少数民族史诗。这次主要讲演先秦诸子还原的问题。我每次出国,都带上一本耐读的书,在牛津、剑桥、哈佛,都带过《庄子》,读来读去,大概是书读得深了,读到文字背后去了,于是发现生命的呼唤,发现“庄子是谁?”这是一个两千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史记》庄子传交代:“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就是说司马迁只讲庄子是蒙地人,并没有因为蒙地在宋国,就说他是“宋人”。《史记》对于先秦诸子都交代他们的国族,如“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孟轲,邹人也”;“荀卿,赵人”;甚至连一笔提到的,“慎到,赵人;田骈、接子,齐人;环渊,楚人,皆学黄、老道德之术,因发明序其指意”。唯独庄子没有提到他的国族,只说是“蒙人”,这是经过经典细读和对读后,发现明显的不同之处。司马迁没有说庄子是“宋蒙人”,省去一个“宋”字,可以理解为司马迁并没有简单地把庄子当成“宋人”对待。那么庄子的国族归属是什么?庄子传结尾处讲了一个故事:“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司马迁是一位历史叙事的高手,他在庄子传结尾的这段补叙,是大有深意的,不可轻易放过。


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庄子还未得势。那时是黄老的天下,黄帝和老子,而不是老子和庄子,老庄的天下是魏晋,所以司马迁就把庄子传放到《老子韩非列传》的中间,作为一个附传。庄子是谁?司马迁没有深入考究。《史记》中记载庄子是蒙地的一个漆园吏,蒙地在宋国,现在的商丘北,漆园吏是一个地方作坊的记账先生——这不说得很清楚了吗?但我就要问一问,第一,庄子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当时是贵族教育,学在官府,典籍也为官府守藏,民间无有。庄子写书在知识上是无所不窥,他认为“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推重“惠施多方,其书五车”,那么要同这样的对手辩论,也需要“学富五车”,什么学问都要知晓。比如作为中国最重要经典的“六经”,最早见于《庄子》《天运篇》说:“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天下篇》说:“《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虽然我们可以考证出孔子见老聃之时,尚未治《易》和《春秋》,但庄子把“六经”放在一起说,说明他对这个经典系统是熟悉的。1993年在湖北省荆门市郭店楚墓,与简本《老子》甲、乙、丙三种同时出土的《六德》也说:“观诸《诗》《书》,则亦在矣;观诸《礼》《乐》,则亦在矣;观诸《易》《春秋》,则亦在矣。”此墓属于战国中期,可见在庄子时代楚人已知“六经”。不过,这是当时楚太子属官的墓,在经籍存于官府的时代,庄子的知识来源就是一个大问题。


第二,庄子具备什么资格去跟那些王侯将相对话?比如去见魏王,穿得破破烂烂,魏王问他:“何先生之惫邪?”他却回答得非常傲慢无礼:“贫也,非惫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征也夫!”魏王居然没有发怒,没有令人挡驾,或将他赶跑、拘留,似乎是乖乖地听着他高谈阔论。他有何种身份、资格,做到这一点?


第三,楚威王派了两个大夫聘任庄子做官,不仅《史记》有记载,《庄子》书也有两次记载,一在《秋水篇》:“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住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一在《列御寇篇》:“或聘于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菽),及其牵而入于太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这二则记载,与《史记》所记“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可资相互参照,底子相似,措辞相异。史书注重年代,强调是“楚威王”聘请;《庄子》记载则在职位上留有分寸,不说“许以为相”,只说“愿以境内累矣”。然而楚国那时是一流大国,区区一个宋国的漆园吏,不见有何政绩,写的文章也没有安邦定国的效能,楚王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请你当大官呢?而庄子还偏偏不愿意去,说自己不愿当牺牲的牛,似乎这邀请还不能排除杀身之祸的潜在危险,宁愿当在河沟里拖着尾巴打滚的乌龟。那两个使者居然也心照不宣地说“还是当乌龟吧”,并无强迫他赴楚的意思,这里又蕴含着何种政治文化密码?


可能有人会说,庄子寓言都是编出来的,不足取信。但事关个人身世生涯,编撰寓言也要有底线,这是起码的常识,没有底线就是骗子。你说自己是干部子弟,或者联合国秘书长要请你任职,没有这回事,信口雌黄,那只算是低级的招摇撞骗;要是凭着一点儿底子或影子,添油加醋,“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托意于荒唐谬悠之说,以玩世滑稽,瑰丽纵横,甚至自我标榜一番,这倒不失人之常情。身世寓言的底线,是人格的体现。因此有必要对庄子的身世寓言,进行生命痕迹的取证,透过幻象窥其底细。


那么,庄子到底是谁?根据我的考证,庄子是楚庄王的后代。宋人郑樵在《通志·氏族略》中两次讲到,庄氏出于楚庄王,战国时有庄周,“著书号《庄子》”。郑樵遍读唐以前的书,广搜博引,写成《通志》二百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指出:“南北宋间记诵之富,考证之勤,实未有过于樵者。”因此他说庄氏出于楚庄王,是有唐以前的牒谱文献为据的。当然,“庄”是一个美谥,春秋战国之时,以“庄”为谥号的国君有十几个,但庄氏的出处具有特指性,特指和泛指是迥然有别的,“庄氏出于楚庄王,僖氏出于鲁僖公。康氏者,卫康叔之后也。宣氏者,鲁宣伯之后也”,这是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郑樵毕竟是南宋人,距离庄子已经千余年,对他的说法有必要回溯到《史记》。《史记·西南夷列传》写云贵川等地的少数民族。这是司马迁的大贡献,他把边远民族写进了我们的正史,以后的史书都有“四夷传”,要不我们的少数民族就缺少了基本的官方记载。《西南夷列传》里面记载了一个人,庄跷。庄跷是楚国镇守西部的一个将军,他带兵到了云南滇池,后来秦国将军白起占了巴郡和黔中郡之后,阻断了他的归路,就变成了滇王。司马迁写道:“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跷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庄跷者,故楚庄王苗裔也。”班固《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也沿用了这个说法。司马迁在这里无意中透露了破解庄子身世之谜的线索:楚国庄氏出自楚庄王,庄子与庄跷一样是楚庄王之后,可能出自不同的分支。这一点跟《史记》庄子传中,称庄子为“蒙人”而不标示“宋”,结尾处补记楚威王派使者聘请庄子,在认证庄氏的国族上,是有着互动互补的潜在契合之处。二者又与《通志·氏族略》形成了一条有效的证据链。


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他将楚国的势力发展到靠近洛阳一带,在东周都城洛阳郊外搞阅兵仪式,问周鼎的小大轻重,征服北方几个小国。“问鼎中原”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朱熹说:“楚庄王盛强,夷狄主盟,中国诸侯服齐者亦皆朝楚,服晋者亦皆朝楚。”有一种记载,“楚庄王灭陈为县,县之名自此始”,中国有县的建制,是楚庄王的一个创造。其实,秦武公十年(公元前688年),伐邽、冀戎,就有“初县之”的说法,这比楚庄王灭陈为县早90年。应该说中国之有县的建制,是秦、楚二国率先创造的。《国语·楚语上》记载楚庄王向申叔时问教太子之法,申叔时回答说:“教之《春秋》”,“教之《诗》”,“教之《乐》”,“教之《语》”等等,这就从楚庄王开始形成了贵族教育的“申叔时传统”,推动了楚文明与中原文明的融合。楚庄王的直系传承王位,就是楚王,他的旁系在三代以后就可以用他的谥号作为姓氏。问题是从楚庄王到庄子,过了200多年,应是八代以上,庄氏家族已经是一个很疏远的贵族。


既然庄子是楚庄王之后,为何会居留在宋国?考证这个问题,要从楚威王派人迎接庄子的材料入手。在楚威王初年(公元前339年),庄子大概30岁左右,从这个时候往前推50年——要是过了100年或更长的时间就不用操心了,“新鬼大,旧鬼小”啊!——上推到40多年的时候,出了一个重大的事件:吴起变法。楚悼王用吴起变法,“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强”,开发了江南地,洞庭以南的地区,都成了楚国的疆域。吴起“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三代以上的贵族是不能世袭的,要去“上山下乡”,充实新开发的土地。这把那些老贵族得罪透了。到了楚悼王一死(公元前381年),这些贵族就造起反来,攻打吴起。吴起是军事家,孙、吴并称,他就跑到了灵堂里,趴到楚悼王的尸体上。这些疏远的贵族大闹灵堂,乱箭射死了吴起,自然,也射到了楚王的尸体。按照楚国的法律,“丽兵于王尸者,尽加重罪,逮三族”。所以楚悼王的儿子楚肃王继位之后,灭了70多家。庄氏家族应该就是受到此事的株连而逃亡的。要是我们对战国的地理形势比较了解的话,宋、楚之间,是墨子弟子们的根据地。比如墨者巨子孟胜,与楚国阳城君相好。阳城君参与射杀吴起事件而逃亡后,墨家巨子就为他守卫阳城封邑,自然也会将楚国同案要犯偷偷送到宋国。庄氏家族逃到宋国十几年之后,才生下了庄子。


经过以上的国族认证和家族流亡的考证之后,前面提到的庄子身世的三大谜团就迎刃而解。庄子为什么无书不窥?因为他出身贵族,接受的是楚国富有传统的贵族家庭文化教育;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傲慢地和王侯将相说话?因为楚王可能还会请他回去主事,楚国可是大国啊!在吴起之变40余年后,隔了两代国王了,庄氏家族以及那些疏远贵族的关系毕竟盘根错节,不断有人在楚威王耳边给这70个家族喊冤叫屈,呼吁落实政策,主张将他们的贤子弟迎聘回来,委以重任。楚王因此“闻庄子贤”,才派二大夫到濮水迎聘庄子。濮水在楚、宋接壤之处,与庄子、惠施观鱼的濠梁及墨家巨子活动的阳城相离不远,都在今天安徽西北部。好像庄子对他们家族的流亡路线,还有几分留恋。


朱熹对庄子的身世有着很好的直觉,他一眼就看出,“庄子自是楚人……大抵楚地便多有此样差异底人物学问。”朱熹没有做专门的考证,但他对先秦学术流派是一清二楚的。透彻的直觉,往往比含混的“博学”离真实更近。


破解《庄子》的文化基因


在庄子的笔下,楚人都是非常神奇的。月是故乡明,爷爷奶奶讲的失落了的故乡故事,最能拨动人的心弦


一个人文学者不同于人事干部的地方,在于他破解庄子的家世,不只是为了填一份履历表,是为了更好地破解《庄子》书中的文化基因;而且通过破解《庄子》书中的文化基因,又可以反过来印证庄子的家族渊源。这就是知识发生学的研究,在循环论证中揭示庄子的真实生命。庄子和惠施是好朋友,惠施在魏国大梁为相,前后总共20多年。刚当上梁相的时候,有人造谣,说庄子要谋他的相位,所以惠施在大梁搜查庄子三天三夜。我们都知道庄子讲了一个猫头鹰和死老鼠的故事,猫头鹰叼着一只死老鼠,很宝贝,担心凤凰抢它的死老鼠。你看庄子是怎么讲的——南方有鸟,其名曰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这和庄氏家族的迁徙路线是一致的。楚人崇拜凤凰,《山海经·南山经》是把凤皇、鹓雏并列为同类的。庄子以凤凰(鹓雏)自拟,暗示着楚国聘请我,我都没有回去,还会来谋你那个死老鼠的职位吗?惠施,你可是老朋友,你应该明白的啊!这就是庄子拿自己的身份经历,以寓言方式与惠施说话。


甚至连《庄子·逍遥游》所说的鲲鹏展翅,“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也联系着楚人崇凤的原始信仰。明人谢肇淛《五杂俎》卷九说:“鲲化为鹏,《庄子》寓言耳。鹏即古凤字也。宋玉对楚王‘鸟有凤而鱼有鲲’,其言凤皇上击九千里,负青天而上,正祖述《庄子》之言也。”这就在楚人崇凤的信仰上,将《庄子·逍遥游》与宋玉《对楚王问》关联在一起了。文字学上“鹏”字与“凤”字、“风”字相似,甚至相通,也得到甲骨文和出土简帛文献的支持。


《庄子》书又有浑沌信仰。浑沌、穷奇、梼杌、饕餮,在中原之地认为这是四凶。如《左传》文公十八年说:舜帝“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但在楚地,浑沌是三苗的祖先。庄子故事中,浑沌是中央之帝,倏和忽是南北之帝,觉得浑沌待他们很好,看到混沌没有七窍,便“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浑沌是楚人的信仰,倏和忽是楚国的方言,在先秦的书中,只有楚辞有倏忽。用楚国方言,写楚人的信仰,这蕴含着庄子刻骨铭心的乡愁。


《庄子》书中写了十几个楚国的故事,在他的笔下,楚人都是非常神奇的。月是故乡明,爷爷奶奶讲的失落了的故乡故事,最能拨动人的心弦。有一个故事叫“郢匠挥斤”,楚国首都的一个工匠,拿着一把大斧头,“运斤成风”,可以将你鼻梁尖上像苍蝇翅膀一样薄的白泥巴砍掉,这个匠人很是厉害,那个受斧头的人也很是厉害。第二个故事是汉阴抱瓮老人,汉阴就是汉水以南,有个老人不用桔槔,挖了一条隧道到地下打井水浇地。子贡就问他,为什么不用桔槔,这不是事半功倍吗?这个老人就讲,有机械就有机事,有机事就有机心。他不能用机械破坏自然的浑沌状态。孔子说这是浑沌氏之术。还有一个故事“痀偻承蜩”,就是驼背老人抓蝉。他说我的竹竿子上要能顶着两个石头丸子不掉下来,那十个蝉就能粘住五六个;要是能搁三个石头丸子在竹竿顶上掉不下来,那抓蝉时,十个里面能粘住八九个;要是能有五个石头丸子累在竹竿上不掉,那抓蝉就如探囊取物一样了。这是讲专心致志可以通天地之道,“与天为一”的神秘力量。苏东坡称赞吴道子画人物,“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文天祥说:“累丸承蜩,戏之神者也;运斤成风,伎之神者也。”这些都是用了庄子所讲的楚人故事作比喻。这些楚人故事,证明庄子道术连通着楚人信仰。信仰的连通,是生命之根的连通。


宋国蒙地与庄子的生命哲学


庄子没有融入当时宋国社会中,当地人不接纳他。他小时候,在沼泽地里孤独游逛而没有伙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庄子居留在宋国蒙地,但他似乎对宋国相当隔膜,甚至反感,他笔下的宋人都很笨,甚至有些卑劣。庄子经常嘲讽宋人,加上经常与宋人惠施辩论,嘲讽就更加尖刻。宋人是殷商的后代,总有一点经商的智慧吧,但是庄子说:“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宋人拿着商朝老祖宗的“章甫”帽到越国去卖,但越人是断发文身的,根本不戴帽子。做买卖也不顾客户的需求,只能赔掉老本。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说:“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养鹓雏以死鼠也。”用的就是《庄子》典故。


《庄子》还说:“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但是只能“世世以洴澼絖为事”。“洴澼絖”就是漂洗棉絮,大概是用了宋国的象声词方言,有点向辩论对手惠施调侃的意味。有客人想用百金购买他们的偏方,他们就聚族商量:“我们世世代代都在洴澼絖,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数金。如今卖个方子,就可以拿到百金,不如成交了吧。”但那个客人拿着方子,游说吴王。越国来侵略,吴王就任命他当将军,冬天与越人水战,手不龟裂,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他当大官。庄子评议说:能够一样制造不龟手的药,有人靠它封官,有人不免于“洴澼絖”,是他们使用的方式存在着差异的缘故。


其实,诸子都不太喜欢宋人。为什么?通览《左传》可以知道,宋国掌权的都是自己的公族,他们怕权力被游说之士夺走,因而不接受客卿。孔子经过宋国,受到宋司马桓魋伐树的威胁;孟子游历到宋,受到宋君不见的冷落。墨子阻止楚国对宋的入侵,归途过宋,守闾者不予接纳。庄子在宋国也只能当个芝麻大小的漆园吏,这么有才华的人,起码也应该在政府中成为管理图书、起草文件的大夫。秦国、楚国、齐国,都接纳客卿,宋国不接纳,诸子对它的保守姿态很反感,所以《孟子》的“拔苗助长”是宋人,《韩非子》的“守株待兔”也是宋人。


庄子没有融入当时宋国社会中,当地人不接纳他。他小时候,在沼泽地里孤独游逛而没有伙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看见蜗牛的两个角,想象其中一个是触国,一个是蛮国,互相打仗,打了半个月,死了五万人云云——这是小孩子的想法。清人吴梅村有《满江红》词曰:“鹬蚌利名持壁垒,触蛮知勇分旗鼓。只庄周为蝶蝶为周,都忘语。”我想,孔子这么博学,多识鸟兽草木之名,他都不知道蜗牛有两个角,当时的博物学还没有那么发达。你要盯着蜗牛看很长时间,它才会伸出两个角来,只有小孩子有这份耐心。庄子还到集市看耍猴,欣赏着耍猴人给猴子分配橡栗,说朝三暮四,猴子就生气,说朝四暮三,猴子就高兴。还有“庖丁解牛”,一个屠夫像合着乐舞那样挥舞着出神入化的刀,两三刀就干脆利落地将一头牛杀倒了,只有小孩子看时才觉得震撼,大人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庄子凭借自然界的草木虫鱼和民间卓绝的技艺,引发他的神思妙想,书写着“诗化的哲学,哲学化的诗”。


庄子的生命哲学,写得最独特的,一是关于死,二是关于梦。庄子老婆死了,他“鼓盆而歌”,这是楚人的风俗,即《明史·循吏列传》所说:“楚俗,居丧好击鼓歌舞。”此类记载在唐、宋、元朝的笔记,以及湖北等地的地方志中,可以找到不少,现在南方还有这种风俗,可谓流风久远。按照“丧祭从先祖”的规矩,庄子在亡妻丧俗上,应请巫师和亲友击鼓歌舞。但他既穷请不起巫师,家族流亡异地请不来亲友,只好自己鼓盆而歌了。庄子的高明之处,是他能够从楚俗中,升华出哲理,“通天下一气耳”,气聚而生,气散而死,死者又回归自然。以此他说:“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生生死死,来去潇潇洒洒。


先秦诸子写梦写得最好的是庄子,他写了11个梦。《老子》《孟子》没有“梦”字,《论语》有一次写到梦,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讲的是一个政治梦。《庄子》最有名的是“蝴蝶梦”:“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子多悟鸟兽草木之灵。他用梦来思考生命的界限,“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人与鸟、鱼、蝶,孰真孰梦,梦与醒的界限在哪里?在边界朦胧中,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他写了一个生命与梦的春天,给人一种轻盈的美丽,与物为春,逢春化生。庄子作品的诗意,就来自这种几分惊奇、几分超逸,混合着几分楚人乡愁的记忆,令人神往,构筑着一个中国人可以“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


以此角度解读《庄子》,我们就会体验到,一个破落流亡的楚国贵族后代在宋地作楚思的活生生的情境。我们考证庄子身世,进行文化还原,就是为了恢复这些经典本身应该具有的生命。还原诸子生命,既是对诸子的尊重,也是对研究者能力的尊重。中国具有世界上第一流的思想文化之根的资源,如果我们的解释是陈陈相因,或随波逐流,就很难提升与一个现代大国相称的思想原创能力和文化解释能力。


谢选骏指出:杨义学问做得今非昔比,竟把《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一一“还原”了。不论大家是否赞同他的还原论,聊备一说应该还是可以。但我读完以后,总觉得心里既是沉甸甸的,又是空落落的……这是为何呢?细细想来,大约经过“还原”的庄子,仿佛从天上落到了地上,就像鲲鹏变成了大雁;天地精神荡然无存了,悲夫。


《杨义:心怀“国之大者”的文学史家》(2023-11-23  冷川)报道:  


杨义老师去世已经几个月了,这段时间我协助师母处理他的手稿、图书的捐赠事宜,60多部个人著作,成箱的手稿、笔记、卡片,还有几部正在编辑出版流程中的书籍,研究范围从文学史到叙事理论,从图志学到文化诗学,从文学地理学到先秦诸子学……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学者能够独自完成的工作。想及此处,心中涌起沉甸甸的思念和感佩。我有幸和老师接触较多,他对我的教导深入我人生的方方面面,历数不尽;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如果你的研究没有政治抱负,你的学问做不大。”


他所说的“政治抱负”,不是指个人职位的高低,而是强调知识分子所肩负的文化使命,倡导知识分子坚守中国文化的本位立场,参照西方的现代经验,激发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力,提炼其中的中国智慧。


中国现代文学、现代文化、现代学术的政治属性是一个重要话题,从章炳麟、王国维、梁启超等人起,中国文学与文化的转型中就包含着强烈的政治诉求和民族意识,其所遵循的思路,无非是此后鲁迅所总结的“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中国现代学术正是在此张力中展开,一方面我们努力以开放的心态去学习一切西方现代文明的优秀成果;另一方面我们在传统的血脉中坚守我们的梦想与希冀,对这个古老文明体的未来抱有乐观的信念,期待中华文明更富生机,呈现“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晚清民国以降,历代学人人生境遇不同,知识结构各异,但无不坚持此思路,使得中国现代学术在历史的激流中有所坚守和拓展。尤其是杨义这代于20世纪40年代前后出生的学者,在新中国接受了较为完整的教育,经历了特殊年代的动荡,抓住了改革开放的历史机遇和新时代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重要契机,他们对传统有着近乎乡愁般的温情,而新文化的立场又赋予了他们评述的分寸,改革开放大大拓展了他们的视域,也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紧迫感。这批学者的研究别开生面,深度、广度不输于前贤,其开拓性成果对后来的学术走向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在自传性散文《浮生回想录》中,杨义说自己是广东电白小乡村一户贫民家庭的孩子,从小就放牛,自己的文化启蒙,大概就是听读过几天私塾的父亲在劳作之余用古腔古调吟诵唐宋诗词。文化的魅力让这个少年着迷,多年后,在接受央视《大家》栏目采访时,他还用电白的方音模仿自己父亲当年吟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的场景。他还在文章中亲切地称古典文学名篇是“我们民族精神的约定俗成的教科书”“长效的民族素质的滋养剂”。


新中国成立后,村中来了老师,这个在水塘边放牛的孩子有了进学堂的机会,那种一刻千金的紧迫感始终牢牢地抓着他。他深知读书机会来之不易,所以要逢考必胜,把一本本教科书翻得稀烂,近乎倒背如流。此后,他成为当地第一个考进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学生,之后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到了当时人人羡慕的北京石化总厂宣传部门工作。再往后就是一段动荡的岁月。那些年,他保持着内心的定力,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单位图书馆封存的书籍,认真读了《资本论》《鲁迅全集》等大部头著作,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他后来说:“人生一定要读几本大书,不一定都能读懂,但能够借此去了解伟人思考问题的方式”。


1978年,研究生招生制度恢复,杨义心中的文学梦想再度萌动,他考进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师从唐弢和王士菁两位先生,成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届研究生。唐弢对这个学生严厉有加,他注意到了杨义的敏锐,善于发现问题,善于独辟蹊径,能够洋洋洒洒地写文章,身上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才子气;但作为一个同样有着才子气的人,唐弢对此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才华可以成就人,也可能让人失之轻浮,而轻浮是治学的大忌。当杨义的硕士论文《鲁迅小说综论》完成时,他展现出来的学术潜力足以让两位导师满意。在留所工作的问题上,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鲁迅研究室主任的王士菁甚至提出:“如果不留这个学生,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要。”留在文学所是一段学术传奇的开始。很快,这个新人完成的工作便令整个学界甚至他的导师刮目相看。


留所之初,杨义便提出要独力写一部《中国现代小说史》,在那个集体著史之风尚存的年代,这样的计划近乎狂妄。他的导师唐弢,正是新中国最具影响的一套《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主编,只是特定年代,牵掣甚多,这套文学史虽确立了该学科著史的规范,但在写法和体量上却未能依照唐弢本人的心愿,留下了永久的遗憾。作为一个对现代文学发展历程如数家珍的学者,唐弢有着别人无可比拟的优势,所谓“重回历史现场”的难题,对他根本就不存在;而他所倡导的社团流派的研究思路更是成为此后文学史研究最具活力的资源。杨义正是从自己导师的最强项起步的。如何像导师那样对现代文学的背景了如指掌?唐弢给出了路径:看期刊,看原版书。杨义每周拿一个布包,从文学所图书馆背回厚厚一摞民国期刊和图书,看完一包还回去,再借一包,周而复始,十年不断,两千多种原版书、上百本期刊合订本,在那个布兜中,也在那个青年人的头脑中轮转了一遍。文学所当时有着高校不可比拟的优势,郑振铎、何其芳、钱钟书等人筹建的图书馆藏书极其丰富,对民国书刊的收集更是不遗余力;资料室的图书剪报工作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在网络资源尚未出现的时候,为学者提供了一个“手工版”的论文数据库。最好的研究储备就摆在那里,等待愿意真正为学术奉献一生的人前去开掘。不仅杨义自己,他的家庭都为此转入了一种特殊的节奏。20世纪80年代,人们大都处于蜗居状态,杨家也是如此。妻子张环为了不打扰杨义写作,总是给他准备好几天的饭菜,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住。如今很多同辈学者回忆起来,还在感慨:杨义在家中能够享受到不问柴米、心无旁骛的“待遇”,我们怎么和他去比。


写一部小说史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功夫?这不仅是当时学术界朝气蓬勃的风气使然,也源于海外汉学界成果的激发。美籍学者夏志清的著作对中国学者触动极大,他对一系列作家精彩的评述、讨论现代文学发展进程时运用娴熟的西方文学参照方法,都令人耳目一新。但夏志清有他无法克服的局限,他关注的是若干个“点”,对于中国现代文学整体的熟悉程度,远不及唐弢等人。想要超越夏志清,超越海外汉学的成果,不仅要更新研究方法,更需要展现出一种研究体量上的碾压性优势,要真正把这个学科的家底摸清楚,靠大数据出新思路,从而赢回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无可争议的主导权。杨义所做的正是这样一种工作。捎带应该提及的,这是唐弢留给这个专业的遗产,也是杨义这一代学者共同的着力点。20世纪80年代的现代文学研究正是沿此思路狂飙突进:一方面,马良春、徐迺翔、张大明等人组织的大型资料整理工程全面铺开,为学科奠定了初步的文献基础;另一方面,社团流派的研究思路被诸多学者所采纳,南社、京海派、鸳鸯蝴蝶派……很多此前的学术禁区成为新时期现代文学研究再出发的生长点。杨义是其中最具雄心的一位,他不满足于某个具体的领域,而是想完成一种通盘的考察,既承续自己导师的心愿,又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建立一种更为宏阔而周密的叙事。这是学术的政治,也是学术的智慧,我们无意和海外汉学界争短长,我们是在他们的启发下,充分激活自己的优势,从而将中华文化研究推向一个更高的层级。


板凳坐得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写作小说史的十年确立了杨义的学界地位。当第一卷厚达一尺的书稿摆在当年还是青年编辑的李昕案头时,这位对新时期文学史再版工作下足了苦功的编辑一眼就看出此书的价值。正是在李昕的全力支持下,这个默默无闻的学者撰写的这部开创性著作破天荒地成为高校文科教材。唐弢在为该书所写的评论中,有一句话让人感慨万千,他说:“我不喜欢杨义的才子气,却佩服他的硬功夫。”当才华和努力集中于一个人的身上时,当他能够摆脱自己导师辈所受的时代束缚、任意挥洒时,当他有幸身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能够充分利用几代人积累的学术资源时,一位真正的学术大家有可能产生,这是个人的幸运与机遇,也是新中国学术在艰难积累后的爆发。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胡绳戏称,文学所的一个青年人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地下工程”。小说史的影响迅速传到了海外,苏联科学院院士费德林说,杨义自己就完成了一个研究所的工作量,夏志清更是对这位学生辈的研究者称赞有加,慷慨地称其为新一辈“治小说史文学史之第一人”。



小说史的成功让杨义肩负起了更大的学术责任。数年后,杨义担任文学研究所和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在现代文学领域,他和张中良、中井政喜一起,充分借助对期刊书籍的精熟,写作了《中国新文学图志》,让图像以最具启发性、最为活色生香的方式,进入了研究者的视域之中。文学所首任所长郑振铎开创的插图本文学史的研究传统,在杨义这里有了革命性的突破。图像不再是配角,不仅是证据,而且是一种语言,“以图出史、图文互动”,图像本身的叙事性、人文趣味,都成为研究者灵感的源泉,也使得文学研究成果真正走向了民众。萧乾先生说,这是旷世奇书,读来如入宝山,琳琅满目。


但杨义更大的兴趣还在令他从小魂牵梦绕的古典文学。150万字的现代小说史完稿后,杨义将自己的学术触角伸向了古代小说,一本《中国古典小说史论》成为他投身古代文学研究的开端。相对于领域的拓展,理论建构能力更是杨义的长项。20世纪80年代是文学理论盛行的时期,从西方引入的文本研究的技巧,极大地弥补了以往社会文化批评的不足,让研究者能够真正深入文本的内里,推敲文字背后的意图,使得人文研究更具技术层面的精密性。在充分考察了中国古代和现代的叙事作品后,杨义敏锐地意识到,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深刻地反映在叙事的经验和技巧中,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理论总结。广博的古典文献阅读,更使得他深感用西方叙事学理论来套中国文学作品时有“帽小头大”的局限。借助对方的启发,对中国古代传奇故事讲述方法进行系统总结,这是我们回馈世界最好的方式,也是真正赋予叙事理论以世界性的必要途径,而具体做法正如他自己设定的,“回到中国文化的原点,参照西方现代理论,贯通古今文史,融合以创造新的学理”。1997年出版的《中国叙事学》一书正是此思路的展现。从文学史研究到理论创新,杨义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小说戏曲并非中国古典文学的主流,诗文才是,杨义的研究重心很快便转向了古典诗学的领域,《楚辞诗学》《李杜诗学》等作品陆续写定。在这些著作中,杨义尝试着提炼中国文学自己的概念范畴,如用“醉态思维”去替代以往研究给李白贴上的“浪漫主义”标签,借助“巫风楚语”去理解屈原作品的瑰丽雄奇之美……杨义在找寻阅读古典诗词更为贴切的方式,以破解诗骚传统和唐宋诗词沉淀于中国人文化基因中的密码,并将其视为建构中国学术话语体系的基础。和大多数古典文学研究者不同的是,杨义更为开放地采用了一系列现代文艺方法去深入文本,对研究者和研究对象之间的“会心”处更为看重。他为屈原等作者的实际存在进行辩护,对古代文献的辨析采取了更为尊重实存的方式,这使得他拉开了与疑古学派的距离,也为此后的一系列“还原”研究埋下了伏笔。两部诗学研究著作之后,捎带着,一本对于中国诗学特质的总结之作《感悟通论》完成了。从具体的研究对象起步,以涉及文献的体量和独特的解读方式取胜,最后以理论思考作结,杨义的研究在不断变换着领域,但有始有终,从容不迫,正如他的好友李昕所说,“每挖一个坑都能打出一口深井”。


对李杜和屈原的研究,让杨义开始着力思考中国文学的地域问题和民族问题;两所所长的任职,也要求他打开视野,充分关注少数民族文学的历史贡献。这是他学术体系的一次重要调试:在文学发展的时间坐标上,又增加了一个地域空间的坐标,使得每种文学现象都有了自己的“年龄”与“籍贯”;同时,不再将少数民族文学视为一种边缘的存在,而是将其视为一种充满活力的文学样态,在与汉文化的碰撞交融中形成了中华文化的基本形态。上述工作使得他对于中华文明的特质和意义有了更为深切的理解。在历史长河中反复碰撞激发而成的文化认同,是维系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重要力量。正是循此思路,杨义明确地提出了“重绘中国文学地图”的构想:“我本人有一个梦想,就是希望画出一幅比较完整的中华民族的文化或文学的地图。这个文化地图是对汉族文学、少数民族文学以及它们的相互关系,进行系统的、深入研究的基础上精心绘制的。”《重绘中国文学地图通释》《文学地理学会通》等书承载了他的理论思考,《中国古典文学图志——宋、辽、西夏、金、回鹘、吐蕃、大理国、元代卷》则提供了操作演示,其旨要正如他自己所总结的,在大文学观的统摄下,充分关注中国文学的时空结构、发展动力体系和文化精神深度,拓展与之相关的民族学、地理学、图志学和文化学四大领域,从而让我们对于中国文学的解读与其历史进程更为贴近,让中国文学呈现出来的面容更为细致可人。


文化地图的重绘,是中国学界研究思路的一次飞跃:对内,展现了我们对不同文化现象的重新评估;对外,显示了我们对于中华文化影响力的充分肯定。这是在更大的范围内摸清家底,为中国文化重办一张“身份证”,以便他更为从容自信地交游于“世界文化沙龙”。应该注意到,对于地域空间和民族文化等问题的重视,同样是西方学界的着力点,借此超越国别文学的局限,更加凸显文化的多元性与丰富性。我们建立中国学术自己的话语体系,又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和西方文明的贯通性。学术是为了交流,让别人听得懂、乐意听,能够从中真正理解中国的智慧,这是民族化和世界化的辩证统一,也是研究领域“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体现。在杨义这代研究者的身上,那种治学的饥饿感,那种出色的消化西方学术思路的能力和充分运用共和国大型资料建设成果所带来的底气,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建立带来了破局的契机。



再往后,杨义当选中国社会科学院首届学部委员,并在卸任所长职务后,南赴澳门大学兼任讲座教授。杨义是广东人,粤语乡音,岭南青翠,更唤起了他当年投身中国文学研究的初心。时任澳大校长的赵伟教授提出“一流的大学应该有一流的本国语文专业”,也为杨义的学术拓展提供了充足的施展空间。在澳大朱寿桐教授等同人的关照下,他可以将全部的时间精力投入研究工作之中,多年的治学经验提示他,自己的学术必须再往前一步,进入一个更为前沿且可能更具争议性的领域,即回到中国文化的源头,对先秦诸子进行本质上和生命上的还原研究。


“还原”不同于“疑古”,顾颉刚的“古史层累说”重在梳理后世文献的累积过程,找寻古史最初的模样,为历史做减法;“还原”其实更类似于西方圣经学的研究方式,考察一部经典的生成过程,辨析其中的意义增值。以《论语还原》一书为例,杨义关注的重点是从篇章学的角度分析参与编纂《论语》的孔子弟子们的权力分配、竞争、卡位和妥协情况,以此梳理《论语》的成书过程,将其作为理解儒家思想的契机;对不入该书的其他孔子文献,也不简单地判定为伪作,而是将其视为不同视野、不同记忆中的孔子的面相——判其真伪的果决,让位于考其原委的小心,而在此过程中,对于先秦两汉简帛传抄书籍制度造成的文献差异持有更为宽容的态度,对于基于民族志的资料和文化地理学视野中的口传资料的真实性抱有更充分的信心。从2011年年底直到去世,杨义的成果量令人极度惊讶。赴澳大的第一年,《老子还原》《庄子还原》《墨子还原》和《韩非子还原》四书同时出版,此后,《屈子楚辞还原》《论语还原》《兵家还原》以及重新返回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鲁迅血脉还原》等著作先后完成。新的研究领域自然会有更多对既有规范的打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过程也很难保证每一个论断都立得住,评价留给历史。让人肃然起敬的首先是过程,一位学者居然建构起了如此宏大且雄心勃勃的学术体系,他不断地突破着既有的学术格局,也不断突破着自己的研究极限。早在写作《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三卷时,他在和夏志清的通信中便提到了一个已然惊人的学术规划:在做完古典小说研究之后,再去研读我国古代之文史诗词。夏志清则勉励他要做一代“通人”。当一路从文学地理学研究、先秦诸子学研究走过,回望当年40岁出头、意气风发的自己时,他为自己的学术规划做的也是“加法”。自然,不是没有代价——消耗自己以滋养学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两句,如今读来,分外感喟。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杨义及其同时代的学者,对文化传统怀有温情,对世界文明秉持兼收并蓄的开放心态,借助改革开放和新时代的发展契机,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作出了切实贡献,他们的学术实践为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建设、为推动“第二个结合”提供了重要启示。


全面评价杨义的学术成就,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沉淀。他建立了一个极为宏阔的治学体系,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刘跃进所言,这是一个着眼于古今文学的贯通、中外文学的汇通和中华文学的融通的大工程。但我们要注意到,其中有一条贯通的主线,即他的研究始终有明晰的政治抱负:要摸清中国现代文学的家底,要建立中国文学自己的叙事理论,要用图志学建构中国特色的图像研究体系,要锤炼中国传统文化的概念范畴,要为中国文化发一张个性鲜明的“身份证”,要绘制一张纵横开阔的中国文学地图,要为中国文学的发展脉络增加地理空间的坐标,要还原诸子、探究中华文明的本源……所有这一切,都着眼于“国之大者”。寻找并维护大国学术风范,一直是杨义以及他这一代学者共同的梦想。


(作者:冷川,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谢选骏指出:这个杨义,是我在研究生院的同学,现代文学专业的,大我八岁,非常刻苦,三十多岁了,还要一边上课,一边学习外语,但是他精力充沛,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身材矮胖,像个牛犊,挤在六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里,每天用功十几个小时也乐呵呵的。


《书里书外· 学者杨义险些改行》(2019-01-03 文/李昕)报道:


1982年9月,武汉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上世纪80年代末我在理论组工作期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出版杨义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三卷本。


杨义今天已是声名显赫的学者,作为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长期担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和少数民族文学所两个所的所长,退下来以后到澳门大学担任讲座教授,写了《中国叙事学》《李杜诗学》《论语还原》《楚辞还原》“先秦诸子还原”系列等多种古典文学、文化研究专著。可是他在人文社出版《中国现代小说史》的时候,只是一个三十几岁刚毕业的研究生,而他的成名作就是《中国现代小说史》。


杨义花了大概五年时间写出了这部著作的第一卷,拿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大家一看全愣了,稿子太厚了,两尺厚一大摞,50万字,而且这只是一套书的第一卷!也就是说,把这三卷写完要写150万字。


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要到人民文学出版社这样的最高殿堂,出一套文学史长篇巨作,是没有先例的。要知道那个时候,文学史著作都是大学老教授领着青年教师和学生一起写,以一个人的力量写这么样一本大书在当时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这当然要慎重对待。老编辑罗君策先把稿子翻阅过一遍,评价很高,可是接着罗君策就被调走了,稿子便转到我手里。我阅后极口称赞,又给老编辑毛承志看,他阅后也非常兴奋。于是我们就把这个难题交给社领导,说我们要出这套书。


这样一种态度,等于对作者承诺三卷本都要出。但当时出版社已经到了需要考虑经济效益的时代,这套书作为理论著作出版,赔钱是无疑的。我们的主管副总编叫李曙光,他找我去谈了一下,因为我那时候已经是理论组的组长了。他找我谈,说要出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得把它变成高等学校文科教材。


这是多大的难题啊,我想他将了我一军,当然他也是好意,逼我一下,让我想办法把事情做成。试想,一个三十几岁的学者,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写出这么一套书,上来就要做高等学校文科教材,谈何容易?但当时我们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就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名义写了一封推荐信,盖上公章拿着推荐信,骑上自行车直接找到国家教委。


国家教委教材中心的工作人员态度非常好,告诉我光是出版社推荐信不行,还得有专家推荐。我问需要什么样的专家?他说越权威的专家越好。回来后,我就跟杨义商量,找到了唐弢、王士菁等四位专家,请他们写意见。


这四位专家对于杨义都是熟悉的、了解的。他们也都奖掖后进、鼓励新人,对杨义的学术创新给予了积极的肯定。带着他们热情洋溢的推荐意见,我再一次到国家教委教材中心去恳谈。其实虽然事情在努力地做,但内心里没敢抱什么希望,只是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


那时,国家机关也不讲求什么关系学,我们没请过一顿饭,没送过一分钱的礼,甚至连一声谢谢也没有说过。等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忽然就收到国家教委一份公函,里面盖了大红印章,批准这套书作为高等学校文科教材。


要知道,这是150万字的书,我们只给教委看了50万字第一卷的稿,他们就把150万字的三卷本全批准做教材了。这样杨义一下就解决了后顾之忧,从这以后,杨义的学术道路就是一片坦途,以后他再出版任何著作都不困难了,因为有这三卷本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打底子。


后来这套书还夺得了第一届国家图书奖的提名奖。现在杨义已经出版了五六十本学术著作,成了著作等身的学术大家,但是他后来跟我说,如果当初这套《中国现代小说史》不能出版的话,他可能就改行了,中国可能多了一个商人,少了一个学者。


谢选骏指出:杨义的作品能够列入中囶“高等学校文科教材”不出意外,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写的东西合乎主旋律。但是,如果一本书出版不成,作者就放弃写书而改作商人,那么他写的书到底是学术还是商品?——这可能有助于“历史的还原之再还原”。


谢选骏:《马恩全集》属于苏维埃国家神话的组成部分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的诞生与发展轨迹探源 》(2022-05-17 赵玉兰)报道: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die historisch-kritische Marx-Engels-Gesamtausgabe,简称“MEGA”)是关于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一种版本形式,它以全面完整、忠实于原文、按照原始写作语言出版文本而成为最具权威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文本编辑形态。历史地来看,MEGA有两个版本,一是在20世纪20年代诞生、30年代夭折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一版即MEGA1,就这一版本来说,作为推动者的列宁和作为其发起人、执行人的梁赞诺夫功不可没;二是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诞生、挺过苏东剧变的巨大震荡而在当今影响日盛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二版即MEGA2,就这一版本的诞生及发展来说,苏联和东德学者乃至世界各国学者的合力推动是至关重要的因素。那么,MEGA这种版本形式究竟是如何诞生的?从MEGA1到MEGA2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轨迹?我们不妨穿越历史的长河,做一番细致的溯源考证。


一、梁赞诺夫领导的MEGA1编辑出版工程


MEGA1诞生于20世纪20年代,它早在构想酝酿之时就与一个名字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就是达维德·波里索维奇·梁赞诺夫(1870-1938)。梁赞诺夫是俄国著名的革命家,亦是一名杰出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与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编纂事业具有非常深厚的渊源关系。早在1909年,他便着手搜集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在欧洲和北美报刊发表的文章,而这一大规模的搜集、鉴别、整理和编辑活动的成果,就是堪与倍倍尔和伯恩施坦的《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1844-1883》、考茨基的《剩余价值理论》,尤其是与梅林的《马克思恩格斯和拉萨尔遗著选》相媲美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1852-1862》(1917)。另外,随着搜集、整理马克思恩格斯报刊文章的深入进行,梁赞诺夫亦逐渐萌生了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构想,而这一构想随着1913年马克思逝世30周年的到来,也就是马克思著作版权行将失效的时限的到来而显得愈发迫切。这一主观构想与客观情势的结晶就是1911年1月1日梁赞诺夫联合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1]提交给德国社会民主党委员会的“维也纳出版计划”。在这份不足三页的计划中,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出版一套符合一切科学要求的、绝对完整的、系统编排的、可以与马克思著作的手稿和各种不同版本相对照的、带有导言和内容丰富的索引的马克思著作全集(di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von Marx)”。[2]遗憾的是,由于政治时机的不宜,这份旨在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计划最终还是搁浅了。1917年,随着十月革命的胜利、历史新纪元的开启,梁赞诺夫秉持多年的出版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全集的学术理想终于获得了实施的条件与机会。


1921年2月初,列宁致信梁赞诺夫询问道:“你们图书馆里有没有从各种报纸和某些杂志上搜集来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书信?……有没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全部书信的目录?”[3] 2月2日,列宁再次致信梁赞诺夫,进一步细化了他的问题:“(1)您是否知道恩格斯书信里画了着重线的那些地方是从哪里摘引来的?(2)这些书信是否全文刊登过?登在什么地方?(3)如果刊登过,能否找到并弄到手?(4)我们能否向谢德曼之流及其同伙……购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者是书信的照片?(5)我们有没有希望在莫斯科收集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过的全部材料?(6)在这里已经收集到的材料有没有目录?(7)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复制件)由我们来收集,此议是否可行?”[4]


历史地来看,列宁的这两封短信在MEGA的编辑出版史上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尤其是第二封信,与梁赞诺夫自20世纪初以来所从事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搜集、编辑、出版活动完全一致、不谋而合。可以说,它是继“维也纳出版计划”之后更具操作性的MEGA实施纲领,它成为了波澜壮阔的MEGA1编辑出版工程的直接动因。作为苏联最具马克思主义素养的学者,作为身体力行地从事着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辑出版活动的马克思学家,梁赞诺夫成了列宁所倡导的这项宏大理论工程的最佳领导者与实施者。


1921年,马克思主义博物馆改组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简称“马恩研究院”),列宁亲自任命梁赞诺夫担任研究院的首任院长。就职伊始,梁赞诺夫就展开了大规模的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手稿、书信乃至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文献、资料的搜集和购买工作。


梁赞诺夫采取的最为有效的文献资料收集方法就是购买专业性的图书馆。在列宁为首的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1921-1927年,梁赞诺夫收购了近十座著名的专业图书馆。具体来说,1921年收购了维也纳著名的无政府主义和社会主义文献收藏家狄奥多·毛特内尔(Theodor Mauthner)和威廉·帕朋海姆(Wilhelm Pappenheim)的藏书2万余册的图书馆,收购了藏书超过1万册的卡尔·格律恩伯格(Carl Grünberg)图书馆,该图书馆尤其富藏有关经济史和农业史、17和18世纪空想社会主义的文献以及珍稀的社会主义小册子和报纸;还收购了著名哲学家威廉·文德尔班(Wilhelm Windelband)的费希特图书馆,它同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和启蒙主义者的珍贵资料共同构成了马恩研究院哲学工作室的决定性基础。1923年收购了1920年在维也纳去世的俄罗斯移民S. 克里亚琴科(S. Kljatschko)的富藏19世纪七八十年代俄国革命报纸与杂志的图书馆。1925年收购了英国历史学家、著名的施蒂纳研究者约翰·亨利·麦凯(John Henry Mackay)的施蒂纳收藏室,它是这位收藏爱好者三十载的收藏成果,共有1100册图书,300份手稿。1926年收购了著名的国民经济学家阿道夫·索特贝尔(Adolf Soetbeer,关于金融业与银行业历史的4500册图书)和维也纳教授威廉·诺伊哈特(Wilhelm Neurath,1000册图书)的图书馆,还购买了法国革命史编纂学家查理·韦利(Charles Vellay)收藏的关于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的著作。1927年收购了维也纳著名的“海尔菲特收藏馆”,里面藏有海尔菲特(Joseph Alexander von Helfert)男爵在60年的时间里搜集到的有关奥地利、匈牙利1848-1849年革命史的资料(5000册图书,1万多份传单以及330份报纸)。[5]


购买专业图书馆极大地丰富、充实了马恩研究院的文献收藏,但它对于未来的MEGA1编辑出版工程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对MEGA1来说,关键因素是获取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遗产,也就是他们遗留下来的原始手稿、笔记和书信等。凭借自己广泛的科学联系与人际网络,再加上不懈的争取与努力,梁赞诺夫最终成功地得到德国社会民主党的许可,照相复制保存在柏林社会民主党档案馆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于是,1923年秋,梁赞诺夫从德国带回了7000页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复制件,11月20日,在莫斯科社会主义学院作的题为《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最新消息》的报告中,梁赞诺夫介绍了他的重大收获。[6]


首先,就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来说,梁赞诺夫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馆以及伯恩施坦家中找到了《黑格尔法哲学批判》、《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自然辩证法》等如今被我们奉为经典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原始手稿。其次,就《资本论》来说,梁赞诺夫找到了“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同时,他还找到了恩格斯编辑《资本论》第二卷的手稿(除了第八手稿)。另外,他还找到了《资本论》第三卷以及与《资本论》第一卷相关的大量手稿。再次,就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来说,研究院复制了伯恩施坦所拥有的马克思与恩格斯之间的所有通信,同时,研究院还拥有一些伯恩施坦本人所没有的马克思恩格斯通信。另外,就马克思和恩格斯同他人的通信来说,研究院已经拥有至少90%的马克思与他人的通信,梁赞诺夫还从考茨基和伯恩施坦那里争取到了他们与恩格斯之间的所有通信。最后,就笔记来说,数量比较有限。“现在有几本写于1840年和1841年的笔记;另外还有写于1843-1845年时期的笔记,三本写于50、60年代的笔记,几本写于70年代的笔记。三厚本包含1857年危机史的笔记需要最大的关注。”另外,梁赞诺夫还有马克思所写的几本数学笔记以及伯恩施坦提供的一份数学手稿。值得一提的是,梁赞诺夫手头还有一份马克思的笔记本目录以及读过的书目清单。他指出,这是我们确定马克思在特定生活时期的兴趣所向的重要资料。[7]


在获取了大量珍贵的马克思恩格斯原始文献遗产之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编辑出版工作就自然提上了议事日程。1924年5月,俄共(布)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决议,要求马恩研究院筹备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也就是后来的俄文第一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24年7月7日,共产国际第五次大会一致通过决议,委托梁赞诺夫进行原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即MEGA1的编辑出版工作。由此,梁赞诺夫为之奋斗了近20年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编纂活动终于进入了具体的实施阶段。


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是一项极为艰巨的理论工程,它需要大量的科学工作者长期奋斗在这一专门的研究领域中。而正是在梁赞诺夫的组织、领导下,以弗兰茨·席勒(Franz Schiller)、恩斯特·崔贝尔(Ernst Czóbel)、保尔·韦勒(Paul Weller)为代表的马恩研究院全体工作人员进行了艰辛的手稿辨识、审核、编辑等活动,并最终向世人推出了历史上第一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1927年,MEGA1的试编卷即第Ⅰ部分第1卷的上册正式出版。这部试编卷收录的大量珍贵文献引起了整个世界的惊叹,国际学界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1929年《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文库》上刊登的“书讯”中谈道,“在这部39印张的书卷中,至少21印张的内容是梅林的《遗著选》所没有的。其中,15印张是手稿的初次出版,6印张是那些已经被人们遗忘的文章的首次再版。这一试编卷展示了我们所期待的财富的图景。”[8]


在这部试编卷的前言中,梁赞诺夫介绍了MEGA1的出版规划。具体说来,MEGA1将分为四部分出版。第Ⅰ部分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所有哲学、经济学、历史学和政治学著作,《资本论》除外。这一部分预计有17卷。第Ⅱ部分是马克思的经济学代表作《资本论》。在这一部分中,一直为人们所忽视的马克思的大量手稿以及《资本论》的全部准备材料也将出版,预计不少于13卷。第Ⅲ部分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通信,预计10卷。首先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通信,其次是他们写给拉萨尔、魏德迈、库格曼、李卜克内西、倍倍尔等人的信,另外还包括所有其他与马克思恩格斯的某一著作或某一生活阶段关系不甚密切的书信,它们可以归并到先前相应的卷册中。第Ⅳ部分是关于整部MEGA1的详尽的主题和人名索引,共计两卷。梁赞诺夫打算把它编成一部词典,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著作中提到或论述到的对象、术语、基本概念和问题都会在其中列出。当然,只有在MEGA1全部卷次编辑完成之后,这两卷索引才能出版。因此,此前的各个卷次都会附有简洁的说明性索引。[9]


从1927年至1930年,MEGA1在梁赞诺夫的主持下共出版了五卷六册,分别是第Ⅰ部分第1卷(上、下册)、第2卷和第Ⅲ部分第1-3卷。这些卷次极高的学术质量和科学水平日益引起国际学界对MEGA1的关注以及对后续卷次的期待。遗憾的是,就在MEGA1步入稳定有序的出版进程时,它的灵魂人物梁赞诺夫在1931年2月被罢免研究院院长之职,开除出党,之后便彻底告别了MEGA1编辑出版工程,由此,MEGA1的编辑出版工作遭受重创。此后,在新任院长阿多拉茨基的带领下,MEGA1的编辑出版工作虽然又延续了几年光景,并在1931年到1935年间陆续出版了第Ⅲ部分第4卷、第Ⅰ部分第3-7卷以及一部未标明卷号的纪念恩格斯逝世40周年的特别卷。但是在1935年之后,由于苏联国内政治斗争的尖锐,更重要的是国际形势的恶化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MEGA1再没有正式卷次出版。至此,预计规模达40余卷的MEGA1仅仅在出版了12卷后便黯然夭折。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在30年代中期戛然而止,马恩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仍然在为MEGA1不懈努力。1939年和1941年,保尔·韦勒编辑的马克思的经济学手稿《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Grundrisse)分上、下卷出版,虽然这两卷没有标注MEGA的卷次号,但却是完全按照MEGA1的样式编辑出版的。遗憾的是,就在韦勒把下卷交给出版社付印不久,他本人便在莫斯科保卫战中英勇牺牲了。战争的狂澜在席卷科学研究人员的同时,自然也吞噬了MEGA1编辑出版工程,它的彻底终结也就可想而知了。


二、MEGA2的历史性诞生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社会主义力量的增长,学习研究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逐渐成为许多民众包括科学工作者的迫切需求。与此同时,可供阅读乃至进一步研习的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版本却极为有限。人们所能依据的最为权威的版本莫过于MEGA1各卷次了,然而即便这一本身并不完整的版本,数量也非常稀少,根本无法满足人们的学习要求。于是,一些学者萌生了重新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的想法。


最早关于新版MEGA即MEGA2的讨论发生在1954年1月的东德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简称“马列主义研究院”)的马克思恩格斯部(Marx-Engels-Abteilung,简称“马恩部”)。当时,考虑到苏联方面即将出版俄文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于是东德方面设想,自己是否也可以出版一套独立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按照当时马恩部主任路德维希·阿尔诺德(Ludwig Arnold)向研究院副院长路德维希·艾尼柯(Ludwig Einicke)提交的报告,在这场讨论中,马恩部的工作人员认为,未来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出版工作存在三种可能性:第一,出版以即将问世的俄文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为基础的“普及版”;第二,出版以MEGA1为范型的“科学考证版”;第三,出版一个规模小于MEGA1的科学版本。就出版以MEGA1为范型的科学考证版来说,东德的工作人员认为,它至少应该像MEGA1那样出版40卷,同时还要包含大量的科学资料(Apparat),如文本描述、出处说明、名目索引等。但这在当时的东德是很难实现的。而就普及版来说,它又显得规模稍小,学术性、科学性不强。因此,大多数工作人员倾向于第三种可能性,即一个“介于第一和第二个建议之间的版本,也就是说,一个包括所有迄今为止被明确证明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章的科学版本。资料必须局限于人名索引、文献索引、名目索引和相对较少的注释(只用在那些对理解来说绝对必需的地方)。就外文文章而言,必须把德译文收入正文中,原文收录在附录中(小号字体)。”[10]


历史地来看,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提出的这套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编辑方案实际上是学术理想与现实考虑两者之间的调和物、折衷物。一方面,可以看出,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非常注重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版本所应具有的科学性、学术性,因此,它要求收录著作、文献的完整性、可靠性,同时还要辅之以一定量的科学资料。对它而言,一套基于俄文第二版的普及版本显然不能满足它对科学性的要求。另一方面,现实情况的局限,尤其是原始资料、科学工作人员的有限又迫使东德方面收缩自己的构想,在满足科学性、学术性基本要求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限制卷次规模,压缩资料部分的内容。然而,正如罗尔夫·德鲁贝克(Rolf Dlubek)所说,在当时的东德,出版新MEGA还完全缺乏“人员与资料的前提条件”[11]。最终,这一关于“简单版”MEGA2的构想被现实地出版以俄文第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为基础的德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arx-Engels-Werke)的计划所取代。


就在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关于MEGA2的构想昙花一现后,苏联方面也出现了编辑新版MEGA的声音,代表人物是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分管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工作的副院长斯捷帕诺娃(E. A. Stepanowa)以及中央党务档案馆马克思恩格斯部主任奥尔加·塞涅基娜(O. K. Senekina)。她们认为,随着1955年起开始出版俄文二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也应当同步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这一版本应该“原文收录所有为我们所知的马克思恩格斯撰写的文章、笔记、摘录、书信等等”,它应当“为所有国家(人民民主国家以及资本主义国家)的译本奠定基础”。[12]在向苏共中央委员会正式提议出版MEGA2之前,斯捷帕诺娃和塞涅基娜首先探询了东德同仁对此想法的态度,结果得到了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的热烈回应。不仅阿尔诺德在为之努力争取,研究院副院长艾尼柯也多次与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库尔特·哈格(Kurt Hager)讨论,支持苏联提出的编辑出版新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建议。1956年5月16日,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处作出决议,“政治局同意马列主义研究院协助由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马列主义研究院计划的马克思恩格斯版本的工作。”[13]由此,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在出版MEGA2的问题上得到了党中央的明确支持。


此后,东德学者多次前往莫斯科,同苏联学者就MEGA2事宜进行研讨商议,力图全力推动这一项目的开展实施。然而,由于缺乏苏共中央委员会的明确、有力的支持,这样一个理论构想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20世纪60年代初,一度停滞的MEGA2计划又出现了复苏之势。这一次,东德方面再次成为积极倡导MEGA2的主要阵地。在1961年11月18日于柏林举行的一次马克思恩格斯研究会议上,艾尼柯指出,研究院最重要的任务是:通过长期计划的历史和理论研究,首先为编纂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科学传记,其次为之后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历史考证全集创造科学前提。1962年3月,统一社会党中央政治局正式作出决议,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马恩部在完成德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著作卷和书信卷后,着手进行出版科学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全集的准备工作。[14]


1963年12月4日,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处正式通过了准备出版MEGA2的决议。这一决议指出,第一,全权委托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同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取得联系,在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与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国际合作下,或许也在其他国家的科学工作者和研究院的参与下,阐明出版MEGA的建议。委托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同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就此举行初步的谈判与协商。同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同志进行的初步的协商和谈判所适用的准则是,MEGA应该包括所有能够得到的原稿本或原文形式的著作、著作的异文、准备材料、草稿、摘要、摘录、笔记、片断等以及马克思恩格斯所写的书信,包括所有由他们做的修改、评论和删除。第二,由于对MEGA工作来说,有必要在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建立一个广博的马克思恩格斯文库,因此,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请求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提供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全部马克思恩格斯文库,以供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照相复制或制作缩微胶卷。第三,委托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在得到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原则上的同意之后,制定关于MEGA方案的初稿,并同莫斯科的同志就初稿进行讨论。讨论之后,向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处或政治局提交关于出版MEGA的草案。[15]


可以说,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的这一决议是对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进行MEGA2工作的再次正式确认,它对后来研究院着手进行MEGA2的准备工作起到了根本的推动作用。更加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党的总书记乌布里希也再次表现出对MEGA2的大力支持。1964年1月18日,乌布里希致信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请求他允许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参与到这项事业中,并且提供其所拥有的马克思恩格斯遗产供东德方面拷贝复制[16]。这一次,乌布里希得到了苏联政府明确且积极的回复。在1964年7月3日的回信中,赫鲁晓夫写道:“为了帮助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马列主义研究院进行前面提到的出版工作,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马列主义研究院可以以照相复制件或缩微胶卷的形式提供在中央党务档案馆保存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所有未出版的文献,任命其代表进行共同的编辑活动,并在同等的基础上任命工作人员进行每一卷要完成的准备工作。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托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马列主义研究院,同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马列主义研究院共同制订关于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组织工作的建议,然后由我们的党中央委员会对之进行审核。”[17]


由此,经过长达十年的等待,苏共中央委员会终于对MEGA2表达了明确的支持态度。从此,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同行们共同展开了MEGA2的出版准备事宜。


1965年10月14-16日,由苏德双方学者组成的MEGA2编辑委员会在莫斯科举行第一次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双方编委达成了一个重要共识,即“MEGA2必须包括一个关于摘录、笔记和批注的第Ⅳ部分”。根据苏联中央档案馆给出的有关马克思摘录和笔记本的信息,编委们认为,仅这一部分就需要30-40卷。因此,整部MEGA将约为100卷。会议决定,由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的马恩部负责制定MEGA2的全景规划,即各个部分的划分以及各个卷次的具体内容,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负责制定具体的编辑准则。1967年2月,第二次编委会议在柏林召开。苏方马恩部提交了关于MEGA2全景规划的原则,即至少力保MEGA2前两部分的完整性。德方则提交了一般的编辑准则的初稿,它以历史考证的原则提出:按照以前的稿本来展现文本,全面展现出自所有经授权的稿本、手稿以及印刷稿的异文,按照原稿进行文本修订等。1967年6月24-27日,第三次编委会议在莫斯科举行。大会通过了东德起草的、并按照苏方建议修改的MEGA编辑准则,它成为后来MEGA2具体编辑活动的原初指导。另外,大会批准了苏方提出的关于MEGA2第Ⅰ、Ⅱ部分的规划,即这两部分的划分及各卷次的具体内容。按照这一规划,第Ⅰ部分将有31卷,第Ⅱ部分将有8卷21册。由此,第Ⅰ、Ⅱ部分的完整性得到了保证。在1968年12月4-10日于柏林召开的第四次编委会议上,双方编委确定了第Ⅲ部分的卷次规划,同时也确定了详细的编辑准则。大会规定,东德方面负责MEGA2第Ⅰ部分,苏联方面负责第Ⅲ部分,第Ⅱ、Ⅳ部分由双方共同承担。另外,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同柏林的狄茨出版社签订协议,委托该出版社负责MEGA2的出版及发行工作[18]。此后,经过多次协商与研究,MEGA2逐渐确定为包括133卷、将耗时数十年的宏大的编辑出版工程。


除了构想MEGA2的全景规划以及编辑准则,MEGA2编辑委员会还需要解决一个重大问题,即争取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的支持。众所周知,尽管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拥有大量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资料,但它仅占全部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1/3,另外2/3则保存在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因此,要想出版全面、完整的MEGA2卷册,必须掌握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收藏的马克思恩格斯原始文献资料。于是,在进行了一系列谈判之后,1969年11月,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同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达成协议:国际社会史研究所为MEGA2的编辑出版提供它所拥有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允许国际社会史研究所使用它们拥有的全部马克思恩格斯文献以及所有关于19世纪工人运动史的资料;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可以基于自己的愿望考察1900-1917年的资料。[19]需要说明的是,尽管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同苏联和东德的两所马列主义研究院签订了这样的框架合作协议,但它本身仅仅是资料的提供者,并不参与具体的编辑出版活动,更不对MEGA2各卷次负责。


在不断地解决MEGA2准备工作中遇到的诸如全景规划、编辑准则、资料源泉乃至合作分工[20]等问题的同时,MEGA2编辑委员会也开始了试编卷的具体编辑工作。1972年7月,MEGA2试编卷正式出版[21]。它包括一篇阐述MEGA2的任务和编辑原则的导言,一篇关于详细的编辑准则的草稿,出自四个组成部分(Abteilung)以及不同时期的14个试编片断,包括与之相关的资料部分。试编卷在出版之后就被寄给了苏联、东德、其他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和日本的科学机构和科学家,以征求各方意见。到1972年年底,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超过120份的意见书,其中既对MEGA2表示了总体的肯定,又提出了各种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22]。以各国研究机构以及学者的建议为基础,在1973年6月于柏林召开的第五次编辑会议上,两所马列主义研究院最终确定了具体的编辑准则,并着手展开MEGA2正式卷册的编辑出版事宜。


1975年秋,由英格·陶伯特(Inge Taubert)担任总负责人的MEGA2第Ⅰ部分第1卷由柏林狄茨出版社正式出版。在“前言”的开头,我们看到了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对MEGA2的基本定位。“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作全集(MEGA)是在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和德国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达成的各项决议基础上出版的。它是苏共中央马列主义研究院和德国统一社会党中央马列主义研究院共同开展的一项工作。MEGA以原文形式收录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文献遗产:他们的著作和文章,草稿和未完成的手稿、由他们起草的工人运动文件,他们的书信以及他们的摘录、摘要、笔记本和在书中所作的批注。这样一个版本符合现时代科学与革命实践的迫切需要,因为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在社会生活中日益具有重要的意义,作为科学共产主义创始人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伟大历史功绩也越来越令人信服地显现了出来。”[23]可以说,随着MEGA2第Ⅰ部分第1卷的正式出版,MEGA2终于历史性地诞生了。


三、MEGA2在1990年后的继续


在1975年秋MEGA2第Ⅰ部分第1卷出版的同时,第Ⅲ部分第1卷也问世了。1976年,第Ⅱ部分和第Ⅳ部分的第1卷也正式出版。由此,MEGA2各部分各卷次进入规范有序的编辑出版活动中。


按照MEGA2编辑委员会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总体规划,在MEGA2的四个部分中,著作部分将有32卷(33册),《资本论》及其准备材料部分将有16卷(24册),通信部分将有45卷,新增的摘录、笔记部分将有40卷。如果再加上马克思恩格斯在书籍中所作的预计达30卷的批注部分,MEGA2的总规模将达到163卷(172册)。起初,编辑人员是按照拟定的卷次顺序开展编辑工作的。随着工作的逐步深入,他们开始打破卷次顺序,按照主题与时间段进行不同卷次的编辑,甚至同时负责不同部分的相同主题或时间段的编辑工作。经过15年的努力,截至1990年,MEGA2共出版了43卷册。


然而,MEGA2的编辑出版进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随着1989年东德国内局势的日渐动荡,统一社会党及其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的存在都成了问题。于是,与政治联系密切的MEGA2也陷入到生死存亡的危急境地。它会不会也像MEGA1一样夭折?面对MEGA2险恶难测的前景,苏联和东德学者展开了一场拯救MEGA2的行动。


1989年12月,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收到了来自东德的最早的求援信号。之后不久,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正式向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以及联邦德国埃尔伯特基金会特里尔马克思故居发出请求,希望能够想办法继续保持并推进MEGA2的编辑出版活动,防止它由于国际形势的动荡而被迫中止。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同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立即予以积极回应。1990年1月,第一轮谈判在阿姆斯特丹正式举行。


经过一系列的协商、谈判,东德和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接受了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和特里尔马克思故居提出的两个原则条件:第一,MEGA2应该作为纯粹学术性的版本得到推进。第二,MEGA2应该在更广大的国际框架下继续进行[24]。1990年5月22日,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柏林科学院、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和特里尔马克思故居共同签署协议,决定成立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Internationale Marx-Engels-Stiftung,以下简称“国际马恩基金会”),共同推进MEGA2的编辑出版事业。1990年10月2日,时任国际社会史研究所所长的费舍(Eric J. Fischer)在阿姆斯特丹公证员法博(E. O. Faber)面前签署文件,国际马恩基金会正式成立。相应地,MEGA2各卷的出版权也转到了国际马恩基金会的名下。


在成立之初,国际马恩基金会的首要任务就是完善自身的组织结构。1990年11月2日,国际马恩基金会理事会成立,其成员分别来自四个组成机构,他们是: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的费舍(主席)、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的米哈依尔·P·米切德洛夫(Michail P. Mčedlov,副主席)、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的汉斯·佩尔格(Hans Pelger,秘书)和柏林科学院的瓦尔特·施密特(Walter Schmidt,司库)。理事会委托尤根·罗扬(Jürgen Rojahn)领导设在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的国际马恩基金会秘书处,厄苏拉·巴尔泽(Ursula Balzer)担任罗扬的助手。与此同时,国际马恩基金会理事会决定,组建编辑委员会的核心小组,它所包括的四名成员分别来自四个组成机构,即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的格奥尔吉·巴加图利亚(Georgij Bagaturija)、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的雅克·格朗荣(Jacques Grandjonc)、柏林科学院的马丁·洪特(Martin Hundt)以及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的尤根·罗扬。值得一提的是,核心小组成员是编辑委员会的主要代表,但并非全部。后来随着各方面条件的成熟,到了1992年,它又增加了8位成员,其中包括中国学者韦建桦。


在1991年3月于特里尔召开第二次理事会会议之后,国际马恩基金会又成立了科学咨询委员会(Wissenschaftlicher Beirat),它不仅包括著名的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家、学者,还包括与MEGA相关的各学科领域的杰出人士,如什洛莫·阿维内里(Shlomo Avineri)、伊林·费彻尔(Iring Fetscher)、汉斯-彼得·哈施蒂克(Hans-Peter Harstick)、艾里克·J·霍布斯鲍姆(Eric J. Hobsbawm)、尼古拉·I·拉宾(Nikolaj I. Lapin)、狄奥多·I·奥伊则尔曼(Teodor I. Ojzerman)、马克西米里安·吕贝尔(Maximilien Rubel)等。另外,我国中央编译局已故学者周亮勋也是该委员会成员之一。1991年10月5日,科学咨询委员会在阿姆斯特丹召开第一次会议,汉斯-彼得·哈施蒂克被选举为委员会主席。


由此,经过一年多的组织建设,国际马恩基金会拥有了自己的理事会、秘书处、编辑委员会和科学咨询委员会[25]。它终于可以依托这些机构来开展实际工作了。根据国际马恩基金会成立的背景包括它的章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它的主要使命是推进作为马克思恩格斯所有文献遗产之历史考证版本的MEGA2的继续。然而,需要我们注意的是,国际马恩基金会虽然在名义上称为“基金会”,但它实际上并不拥有任何财力。因为按照荷兰的法律,任何人都可以申请成立基金会,只要他去公证,并遵守荷兰的法律法规。因此,尽管国际马恩基金会致力于推进MEGA2的继续,但它并不是以财团的形式直接对这一项目提供财力支持与保障,毋宁说,它是作为一个国际联系网络,采取种种方式和手段来争取各国政府以及学术促进机构对MEGA2予以支持与援助。


如果说,在1989年年底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还依然存在并能主动寻求荷兰和西德方面的帮助,那么在1990-1991年,苏联和东德的马列主义研究院都遭到解体的命运,东德各高校的MEGA编辑小组成员也面临着解雇、失业的威胁。具体说来,1990年初,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更名为工人运动史研究院,它的马克思恩格斯部本来要被柏林科学院的MEGA工作室取代,但是这个工作室并没有成立。于是,马恩部的一部分成员建立了独立的“柏林MEGA基金会”。基金会在成立时得到了民主社会主义党(即原来的统一社会党)捐赠的2750万马克。然而在两德统一后的1991年2月,这笔赠款被冻结。1991年年底,更名为“柏林MEGA促进会”的柏林MEGA基金会被迫关闭它的MEGA工作室。与此同时,东德各高校的MEGA工作小组也遭到清理,科学工作人员将在1991年6月底或9月底乃至晚些时候被解聘[26]。就苏联方面来说,1991年8月,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解散,它实际上分成了三个机构:原来的研究院改建为俄罗斯社会和民族独立研究所;从前的中央党务档案馆改组成为俄罗斯现代史文献收藏研究中心,受俄联邦国家档案管理处领导;图书馆则成为受俄联邦文化部领导的独立机构。


苏联和东德的一系列糟糕的情况表明,MEGA2即将遭遇灭顶之灾,它很可能会重蹈MEGA1的覆辙,彻底夭折。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德国、法国、意大利、英国、荷兰、丹麦、俄国、日本、美国等多国的学者、科学家挺身而出,为MEGA2的存在与继续奔走呼号。1991年12月,1521名日本学者在题为“我们主张继续进行MEGA工作”的呼吁书上签名,声援MEGA2编辑出版工程。它成为这场规模空前的国际呼吁浪潮中的最强音。


在得到国际声援的同时,国际马恩基金会也紧锣密鼓地与德国政府沟通,谋求MEGA2的出路。1992年2月,在对MEGA2已出版卷次进行了全面评估之后,德国科学院会议同国际马恩基金会正式达成合作协议:德国科学院会议负责完成已经处于编辑后期的MEGA2卷次,汉斯-彼得·哈施蒂克担任项目领导人。这一协议的期限为两年,之后将由新成立的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来承担“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这一学术规划。由此,MEGA2的编辑出版活动在德国出现了根本转机。与此同时,1992年初,普罗旺斯的德意志文明研究小组和特里尔马克思故居联合组成了德法MEGA工作组,领导人是雅克·格朗荣与汉斯·佩尔格。另外,莫斯科的形势也有了好转:一小部分MEGA工作组成员在爱莲娜·阿扎诺娃(Elena Aržanova)的领导下留在了原来的研究院,即俄罗斯独立研究所;另外一大部分成员则在巴加图利亚的领导下转到了曾经的中央党务档案馆,即俄罗斯现代史文献收藏研究中心[27]。于是,这两个机构的20名工作人员也可以在国际马恩基金会的支持下继续进行MEGA2的编辑工作了。由此,在国际马恩基金会的努力下,在世界各国学者的鼎力支持下,MEGA2终于顶住了苏东剧变带来的巨大震荡,继续扬帆前进。


在确保各个MEGA工作小组能够继续开展工作之后,国际马恩基金会便着手制定MEGA2新的出版方案和编辑准则。这是由两个原因决定的。一方面,在苏东剧变之后的新形势下,MEGA2已经不再是带有鲜明政治色彩的、由党的研究机构全面负责的项目,而是由独立的科学机构国际马恩基金会领导的学术项目,因此,去除MEGA2的政治色彩是国际马恩基金会关注的首要问题。而且,这一点也是在国际马恩基金会成立之前,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和特里尔马克思故居同苏联和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达成协议的前提之一。其次,由于MEGA2不再是党的项目,不再有国家政府的全力支持,因此它面临着极大的财政困境。另外,从已经出版的卷次来看,尽管其质量与水平都很高,但是编辑时间却太长,平均每卷需要花费5名编辑人员5年的工作时间[28]。在这种情况下,MEGA2必须缩减出版规模,加快编辑速度,同时还要尽可能地保持甚至提高其学术水准。


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1992年3月23-28日,MEGA2编辑准则修订会议在法国普罗旺斯的艾克斯举行,参加会议的不仅有国际马恩基金会各机构成员、MEGA2各部分的编者,还有从事其他经典作家如歌德、黑格尔全集编纂工作的资深编者,共计28人。在几天的热烈讨论中,与会学者对MEGA2的去意识形态性达成一致意见,并就其编排、缩减提出许多建设性意见[29]。之后,经过一系列修改,1993年,《MEGA编辑准则》由狄茨出版社出版。其中不仅收录了新修订的编辑准则,而且还收录了1976年MEGA2的编辑准则及1982-1984年所作的25个增补[30]。1995年,经过多次讨论与意见征集,国际马恩基金会就MEGA2各部分的规模及各卷次的具体内容制定了最终的出版方案:第Ⅰ部分由32卷(33册)减少为32卷(原来计划分两册出版的第21卷用一卷出版);第Ⅱ部分由16卷(24册)缩减为15卷(23册);第Ⅲ部分由45卷缩减为35卷;第Ⅳ部分由40卷缩减为31卷;另外,第Ⅳ部分还增加了第32卷,它是关于马克思恩格斯藏书的批注的。新的出版方案用这一卷取代了曾经预计达30卷的批注部分。由此,MEGA2由原计划的163卷(172册)缩减为114卷(122册)[31]。


《MEGA编辑准则》


从1991年至今,除了原来的柏林和莫斯科的编辑小组之外,MEGA2又增加了十余个编辑小组,其中包括德意小组(由马堡和威尼斯学者组成)、丹俄小组(由哥本哈根和莫斯科学者组成)、德荷小组(由柏林和阿姆斯特丹学者组成)、法国小组(由巴黎学者组成)、俄法小组(由莫斯科和图卢兹学者组成)、日本北海道小组、日本仙台小组、日本东京小组、西日本小组、美俄荷小组(由纽约、莫斯科、阿姆斯特丹学者组成)、不来梅小组等。这些小组采取独立或相互组合的形式从事着MEGA2剩余卷次的编辑活动。当然,在所有这些小组中,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MEGA小组起着绝对的主导作用。从1991年到2012年底,MEGA2共出版了24卷册。其中,第Ⅰ部分出版了6卷,分别是Ⅰ/14、Ⅰ/20、Ⅰ/21、Ⅰ/30、Ⅰ/31、Ⅰ/32;第Ⅱ部分出版了8卷册,分别是Ⅱ/4.2、Ⅱ/4.3、Ⅱ/10、Ⅱ/11、Ⅱ/12、Ⅱ/13、Ⅱ/14、Ⅱ/15;第Ⅲ部分出版了4卷,分别是Ⅲ/9、Ⅲ/10、Ⅲ/11、Ⅲ/13;第Ⅳ部分出版了6卷,分别是Ⅳ/3、Ⅳ/9、Ⅳ/12、Ⅳ/26、Ⅳ/31、Ⅳ/32。在未来的日子里,MEGA2仍有55卷等待出版。毫无疑问,世界各国的MEGA工作小组仍然任重而道远。


总的来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作为关于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一种学术的、科学的版本形式,经历了非常艰难坎坷的诞生与发展历程。不可否认,苏俄、东德学者的远见卓识与坚韧执着,包括世界各国学者的合力推动是这一伟大版本形式得以存在与发展的重要原因,但归根结底,是马克思的思想、理论和精神的巨大力量赋予这一版本以强劲的生命力,使它历经政治形势、国际形势的种种考验而屹立不倒。而今,MEGA2已经成为国际学界把握马克思的思想轨迹、理论精髓的根本文献基础。我国学人也应加大对MEGA2的文献学、文本学研究,从而努力推进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建设大业。


注释:


[1] 他们包括马克斯·阿德勒(Max Adler)、奥托·鲍威尔(Otto Bauer)、阿道夫·布劳恩(Adolf Braun)、鲁道夫·希法亭(Rudolf Hilferding)和卡尔·雷纳(Karl Renner)。


[2] Götz Langkau,“Marx-Gesamtausgabe - dringendes Parteiinteresse oder dekorativer Zweck?Ein Wiener Editionsplan zum 30. Todestag. Briefe und Briefauszüge”,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ocial History,Jg. 28,1983,S. 127.


[3] 《列宁全集》第50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07页。


[4] 《列宁全集》第50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08-109页。


[5] Franz Schiller,“Das Marx-Engels-Institut in Moskau”,Archiv für die Geschichte des Sozialismus und der Arbeiterbewegung,Jg. 15,1930,S. 420-421.


[6] D. Rjasanoff,“Neueste Mitteilungen über den literarischen Nachlaß von Karl Marx und Friedrich Engels”,Archiv für die Geschichte des Sozialismus und der Arbeiterbewegung,Jg. 11,1925,S. 384-400.


[7] D. Rjasanoff,“Neueste Mitteilungen über den literarischen Nachlaß von Karl Marx und Friedrich Engels”,Archiv für die Geschichte des Sozialismus und der Arbeiterbewegung,Jg. 11,1925,S. 398-399.


[8] Franz Borkenau,“Literaturbericht”,Archiv für die Geschichte des Sozialismus und der Arbeiterbewegung,Jg. 14,1929,S. 485-486.


[9] D. Rjasanoff,“Vorwort zur Gesamtausgabe”,Marx-Engels-Gesamtausgabe,Band I/1.1,Frankfurt a. M.: Marx-Engels-Archiv Verlagsgesellschaft m. b. H.,1927,S. XXV-XXVI.


[10] Rolf Dlubek,“Frühe Initiativen zur Vorbereitung einer neuen MEGA (1955-1958)”,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2,S. 44.


[11] Rolf Dlubek,“Frühe Initiativen zur Vorbereitung einer neuen MEGA (1955-1958)”,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2,S. 43.


[12] Rolf Dlubek,“Frühe Initiativen zur Vorbereitung einer neuen MEGA (1955-1958)”,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2,S. 45.


[13] Rolf Dlubek,“Frühe Initiativen zur Vorbereitung einer neuen MEGA (1955-1958)”,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2,S. 47.


[14] Rolf Dlubek,“Tatsachen und Dokumente aus einem unbekannten Abschnitt der Vorgeschichte der MEGA2 (1961-1965) ”,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3,S. 42-43.


[15] Rolf Dlubek,“Tatsachen und Dokumente aus einem unbekannten Abschnitt der Vorgeschichte der MEGA2 (1961-1965) ”,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3,S. 57.


[16] Rolf Dlubek,“Die Entstehung der zweit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im Spannungsfeld von legitimatorischem Auftrag und editorischer Sorgfalt”,MEGA-Studien,1994/1,S. 65-66.


[17] Rolf Dlubek,“Tatsachen und Dokumente aus einem unbekannten Abschnitt der Vorgeschichte der MEGA2 (1961-1965) ”,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3,S. 58.


[18] Rolf Dlubek,“Die Entstehung der zweit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im Spannungsfeld von legitimatorischem Auftrag und editorischer Sorgfalt”,MEGA-Studien,1994/1,S. 67-75.


[19] Rolf Dlubek,“Die Entstehung der zweit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im Spannungsfeld von legitimatorischem Auftrag und editorischer Sorgfalt”,MEGA-Studien,1994/1,S. 73.


[20] 就东德方面来说,马列主义研究院同东德科学院、哈勒大学、莱比锡大学、耶拿大学、爱尔福特/米尔豪森高等教育学院等签订合作协议,共同进行MEGA2的编辑出版活动。由此,MEGA2编辑队伍的专业水平大大加强。


[21]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MEGA). Probeband. Editionsgrundsätze und Probestücke von Karl Marx und Friedrich Engels,Berlin: Dietz Verlag,1972.


[22] Rolf Dlubek,“Die Entstehung der zweit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im Spannungsfeld von legitimatorischem Auftrag und editorischer Sorgfalt”,MEGA-Studien,1994/1,S. 87-88.


[23] “Vorwort zur Gesamtausgabe”,Marx-Engels-Gesamtausgabe,Band I/1,Berlin: Dietz Verlag,1975,S. 19*.


[24] 参见Jürgen Rojahn,“Und sie bewegt sich doch! 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MEGA-Studien,1994/1,S. 12-13;周亮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第二版的产生、特点和现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1998年第3期。


[25] 有关国际马恩基金会成立过程以及下设各机构成员的资料,参见Jürgen Rojahn,“Und sie bewegt sich doch! 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MEGA-Studien,1994/1,S. 13-14;周亮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第二版的产生、特点和现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1998年第3期;韦建桦:《“我们要肩负起出版MEGA的历史重任!”——记“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马克思恩格斯研究》1991年第6辑。


[26] Jürgen Rojahn,“Die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MEGA). Stand der Arbeit und geplante Fortführung”,Internationale Wissenschaftliche Korrespondenz zur Geschichte der deutschen Arbeiterbewegung,Jg. 27,1991,S. 476-477.


[27] Jürgen Rojahn,“Und sie bewegt sich doch! 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MEGA-Studien,1994/1,S. 18-19.


[28] Jürgen Rojahn,“Und sie bewegt sich doch! 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MEGA-Studien,1994/1,S. 20.


[29] 我国学者周亮勋作为国际马恩基金会科学咨询委员会委员参加了1992年的MEGA2编辑准则修订会议,并撰写了《MEGA:前景见好,困难不少——“MEGA编辑准则修订会议”记实》(《马克思恩格斯研究》1992第9辑)一文,有关此次会议的内容可参见此文。另外也可参见Jürgen Rojahn,“Und sie bewegt sich doch! 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MEGA-Studien,1994/1,S. 22-24.


[30] IMES,Editionsrichtlinie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MEGA),Berlin: Dietz Verlag,1993,S. 123-233.


[31] 关于四个部分的规模及各卷次内容的新方案,参见Jacques Grandjonc und Jürgen Rojahn,“Der revidierter Pla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Studien,1995/2,S. 62-89。周亮勋根据这篇文章编写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修改后的计划》(《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1998年第1期)一文。


参考文献:


[1] Heinz Stern und Dieter Wolf,Das Große Erbe,Berlin Verlag,1972.


[2] Carl-Erich Vollgraf,Richard Sperl und Rolf Hecker,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Sonderband 1,Berlin-Hamburg: Argument Verlag,1997.


[3] Carl-Erich Vollgraf,Richard Sperl und Rolf Hecker,Beiträ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 Neue Folge,Sonderband 2,Berlin-Hamburg: Argument Verlag,2000.


[4] Volker Külow und André Jaroslawski,David Rjasanow-Marx-Engels-Forscher,Humanist,Dissident,Berlin: Dietz Verlag,1993.


[5] Manfred Neuhaus und Gerald Hubmann,„Das MEGA-Unternehmen“,Berliner Debatte Initial,Jg. 14,2003.


[6] Gerald Hubmann,„Von der Politik zur Philologie: Die Marx-Engels-Gesamtausgabe“,Edition-Wandel und Wirkung,Tübingen: Max Niemeyer Verlag,2007.


谢选骏指出:我看苏联编辑《马恩全集》的目的,就和满清编辑《四库全书》的目的类似,企图垄断话语权。

在此基础上,着手建立起国家神话。

在其重金收购的后面,是否存在阉割修改的过程,就像处理列宁遗体的方式。

现在苏联已经灰飞烟灭,但是国际马克思主义依然幽灵不散,伺机寻找僵尸附体。因为《马恩全集》不但属于苏维埃国家神话的组成部分,而且可为新的极权主义造神运动,提供依据。


2024年4月10日星期三

谢选骏:偷学七十年理论也会坐牢


《杨恒均被捕真相 让北京彻夜难眠的七十大限预言》(2021-05-28 议报)报道:

张杰评论文章:2019年1月,澳大利亚籍作家杨恒均从纽约返回中国,随后他被拘捕,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5月27日,杨恒均被控间谍罪的案件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闭门审理。法院外围被当局封锁。澳大利亚驻中国大使傅关汉被拒绝进入法院旁听。傅关汉表示,法院以防疫理由拒绝他旁听,但据他从外交部了解,因为案件事关国家安全,他和同事没有获准进入法庭。他说:“这使人深感遗憾、担忧和不满,我们一直对此案感到忧虑,包括缺乏透明度,因此我们认为这是任意拘押的例子。”


澳大利亚外长佩恩日前批评,北京没有为指控提供解释和证据,形容相关法律程序是“黑箱作业”。


现年56岁的杨恒均(杨军),2019年1月在广州机场被警方扣留,之后被“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同年12月他遭到拘押,2020年8月被中国当局正式以“间谍罪”逮捕。2020年10月7日,北京市检察院对杨军以间谍罪向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提起公诉。5月27日,杨恒均案在北京开始闭门庭审。


2020年,杨恒均曾透过友人从狱中发表声明,提及在被关押的两年里经历了300多次审讯,受到无数次口头污辱,同时坚称自己是无辜的,“我会与律师继续努力为我的权利奋斗,并捍卫我的清白。”澳大利亚多家媒体在开庭前夕发表了一封据称是杨恒均今年3月口授给探视他的澳大利亚领事官员或律师的信件。杨恒均在信件中说,“我们以及我和我的读者所共享的价值观和信仰比我个人大多了。如果有人因为我的写作要报复我,那就请向中国国内的人民解释我到底做了什么,解释我的写作对中国人民的意义。”


杨恒均并说,长达26个月“暗无天日”的关押已经让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但是他仍然“精神抖擞”,并誓言坚韧不拔地面对苦难和折磨。“没有什么比最大的梦魇已然降临更让人感到轻松。我现在已经没有恐惧了。我也绝不会妥协。”


第一,如何看待杨恒均案件的审理?


杨恒均的博士导师,悉尼科技大学冯崇义教授以“走过场”形容审讯。他说:秘密审判不允许有证人在场指证。控方要提供证据你又不可能去核对。控方想编什么证据就编什么证据,反正你也无法核对和质问。整个审判过程就是一个走过场。量刑是在更高层级的政法委,根本不是法院这个层面做的决定。


香港城市大学退休政治学教授郑宇硕评论说:“我们很难估计判刑的轻重,因为我们并不掌握控罪的细节。这两年澳中关系出现严重倒退。两国之间外交纠纷和相互攻击不断。澳大利亚外交当局要想对杨恒均提供司法援助也就非常困难。外交关系好的时候,争取他获释回到澳大利亚,也是可能的。邦交不好,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当然变得很不可能了。”


大赦国际的中国负责人罗助华认为,“杨恒均被起诉似乎是出于政治动机,源于他撰写批评中国政府的文章,这种对其言论自由的攻击实在令人发指”。“杨恒均被中国政府以从事间谍工作的无理指控拘押,当局必须确保他的审判符合国际公正审判标准”,“除非中国政府能提供具体、可信且法庭可采纳的证据,证明杨恒均犯有国际公认的罪行,否则必须撤销所有的指控并立即释放他。”他认为,这一案子又一次证实了中国当局一贯用来对付批评政府者和人权活动人士的方式,包括隔绝关押、胁迫性讯问、秘密审判,以及在公然剥夺公正审判保障的情况下使用笼统的罪名指控他们。


第二,杨恒均被抓捕的原因


杨恒均2000年在澳大利亚取得博士学位,并取得澳大利亚公民身份。此后他出版多部小说及纪实文学,并在网络上撰写散文和时评。2000年前,他曾在北京外交部、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海南省人民政府、香港中资公司工作。1997年赴美国大西洋理事会从事国际战略问题研究。2011年3月,杨恒均在返回中国期间曾在广州失踪多日,被传是因为当局怀疑他在“茉莉花革命”民主抗议活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而被拘留。


杨恒均案目前的庭审正值中澳关系进一步恶化之际。澳洲国会2018年通过两项反外国干预的法案,并将电信巨头华为排除在其5G网络建设外。新冠疫情爆发后,澳大利亚呼吁对新冠源头进行独立调查。作为报复,北京方面逐步对澳大利亚多种商品加征高额关税并基本停止了双方的常规接触。


中澳紧张关系中令人瞩目的事件还包括,去年9月,《澳大利亚金融评论》驻华记者迈克尔·史密斯和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驻华记者比尔·伯特尔斯紧急离开中国。之前,两人被中国国家安全官员“登门造访”,他们先前都对澳洲籍华裔主播成蕾的案子进行了广泛报道。2020年8月,当时在中国环球电视网(CGTN)担任主持人的成蕾突然不再主持节目并失联,中国当局之后宣布她因涉嫌国家安全问题被“监视居住”。今年2月,中方正式以“非法或意图提供国家机密给外国机构或个人”的罪名将她逮捕。


中澳关系一年来持续恶化。澳洲4月取消了维多利亚州与中国签订的两项“一带一路”协议,随后中国5月初宣布无限期暂停中澳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下一切活动,这是本已紧绷的中澳关系遭受的最新挫折。


杨恒均多年的朋友与老师,本人也曾经被中国当局短暂拘押的冯崇义教授指出:中国政府拘捕杨恒均没有证据。中国当局是漫无边际地寻找证据,先把人抓起来,再去找罪证。所以,他可能会被指控的罪名与当初抓他时的罪名完全不一样,这在中国司法案例中已经司空见惯,多少维权律师都亲身体验了中国司法部门的荒谬行为,这就是中国司法部门的可悲之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们必须回到2019年的大背景,2019年是“六四”三十周年,是“五四”一百周年,是许多重大社会运动的纪念日,甚至也是法国大革命的纪念日,北京当局如临大敌,新年伊始,习近平就发话必须严厉防范颜色革命。那一年,当局逮捕了许多异议人士,杨恒均因为拥有外国国籍,所以才引发许多关注,事实上,中国国内有许多人被逮捕,中国国内公民社会几乎被斩尽杀绝,这也是为什么之后香港爆发抗议运动之后,中国大陆几乎无人发声表示声援,当局试图控制所有具有影响力的人,而杨恒均就是其中一个,这是他被逮捕的大背景。


第三,杨恒均是个怎样的人?


按冯教授的看法,杨恒均是一名“文学青年”。杨恒均复旦大学毕业后意气风发进入了体制内工作。冯教授说杨脱离体制后,决心写小说。杨恒均的好友韦石的猜测是,杨的“意气风发”的性格不适合生存在僵化的体制内。在体制内,得到重用提拔的是那些每天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外表糊涂,内心狡诈的人。那些有能力、有理想,甚至露出锋芒的,被“淘汰”出局只是时间问题。


杨恒均是双面间谍吗?冯教授说,当然不是,他确实曾经在国安部工作,但是,他在1999年来到澳洲之后,就象江湖上说的那样净坛洗手,他出来之后就与原先的机构没有任何联系。之后也与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他刚来到澳洲时,最初并没有投身民主运动,最早曾经计划以写作为生,专心写他的致命三部曲,根据自己的阅读与工作经历,因为他认为这是中国文学界的空白点,认为类似的书籍应该很畅销,但是,这些话题在大陆是禁区,只能在香港与台湾出版,因此,他的作家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后来他就决定和我一起作学术研究,选择的题目就是研究网络。


第四,被制造出来的间谍案


杨恒均的遭遇让我想起我身边的一件事。4月15日,《环球时报》刊发了一篇文章《“深度”国家机关披露:境外反华敌对势力拉拢内地学生内幕》。文章披露了2020年8月,国家安全机关侦破涉及河北某高校学生田某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及时挫败境外反华势力培养、扶植境内代理人的企图。文章称2019年4月,田某受境外反华媒体人邀请秘密赴西方某国,同境外二十余个敌对组织接触,同时接受该国十余名官员直接问询和具体指令,秘密搜集并向境外提供污蔑抹黑中国的所谓“证据”。2019年6月依法将田某抓捕归案。


但文章披露的内容根本不是事实。田某的名字叫田畅,出生于1999年。他出自中共红色家庭,是红三代,河北燕山大学文学和新闻系学生。


2019年,田畅想五一期间来美国旅游。他在美国呆了半个月,除了到华盛顿拜访新闻媒体和朋友外,他都呆在纽约。


2019年5月上旬,田畅回国。他与我一直保持着联系到10月份。他告诉我,回国后,曾被公安机关拘捕。后又被放出来。再后来,田畅说,他被安排到多维新闻网做记者,但感觉特没劲,不愿去。但我没想到,一次平常的纽约之行居然让他变成了中共的煽颠分子。


十年前,杨恒均就提出了“七十年大限”,即“革命政党”在暴力夺权后实施一党专政,迄今没有连续执政达到八十年的先例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广为流传。据说,中共高层很恐惧这个预言。为了防范颜色革命,做到警钟长鸣,中共需要制造敌人。杨恒均的高知名度和频繁往返中美之间,使他成为了合适的“敌人”人选。


为什么中共要制造敌人呢?因为中共是个极权主义政权,它必须要靠不断发动的政治运动和不断制造的敌人来维持他们的暴力恐怖和谎言。美国政治哲学家阿伦特指出:极权主义民主的运行是一个永不休止的运动过程,它会不断发现或制造“敌人”以发动持续不断的政治运动来激发群众的狂热以及维持它的恐怖和暴力机构。“极权主义反对一切静态的制度约束,它在本质上乃是一种运动,其根本特征在于它要持续不断地进行斗争,斗争,再斗争,永远没有休止。极权主义的统治之维系,离开这种无休止的运动,便将宣告破产,运动停止之日,也就是极权主义的毁灭之时。”


谢选骏指出:上文不懂,所谓……十年前,杨恒均(杨军)就提出了“七十年大限”,即“革命政党”在暴力夺权后实施一党专政,迄今没有连续执政达到八十年的先例的观点……,是从二十多年前谢选骏发布于《中国之春》杂志上的关于任何政权都会在七八十年之际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朝换代论中偷学来的。而谢选骏的上述理论,又是从《圣经·以西结书》所记载的“巴比伦之囚”里,得到的上帝启示。

记得1999年的一天晚上,去纽约证主教会的黄克斌弟兄家里查经,听长老林三纲先生讲解《圣经·以西结书》,我诧异地发现,抵抗巴比伦入侵的犹太王,竟然遭到了上帝的严惩!这是因为,上帝已经决定借用巴比伦的手,处罚所有的以色列人,让他们尝到亡国的滋味!因为以色列人违背了圣经,所以必须接受《圣经》所记载的“巴比伦之囚”七十年。这些启示也是适用于俄国人的,所以俄国人必须饱尝七十年苏联地狱。我转念一想,作为苏联的附庸国,中国也陷入了自己的“巴比伦之囚”。可是在1999年,这七十年刚刚过去了五十年,还有二十年的囚禁在中国前面。怪不得1949年-1999年的五十年以来的所有反抗,都无济于事而且惨遭镇压!因为这是上帝的启示。

杨军偷学七十年理论尚且获罪如此,宗师之罪又该何当也。偷学圣经启示的七十年理论也会坐牢,岂不是二十一世纪之怪现象。

卡爾馬克思是條癩皮狗

 馬克思常去大英博物館嗎 是的,馬克思確實經常去大英博物館,尤其是它的「圓形閱覽室」,並在那裡完成了《資本論》的重要部分。 📖 詳細情況 時間背景 :馬克思在倫敦生活多年,經濟拮据,但仍堅持研究。他常常從住處步行到大英博物館,進入閱覽室查閱資料。 研究場所 :大英博物館的 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