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找到方法“解码”人类思想》(2023-05-01 美国之音)报道:
科学家周一(5月1日)表示,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使用脑部扫描和人工智能建模,来翻译记录人们正在思考的“要点”,这被描述为迈向读心术的一步。
资料照片:2019年1月9日,在法国西部布雷斯特地区和大学医院中心的屏幕上可以看到由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扫仪拍摄的人脑图片。(法新社照片)
虽然语言解码器的主要目标是帮助那些失去沟通能力的人,但美国科学家承认,这项技术引发了关于“精神隐私”的问题。
为了缓解这种恐惧,他们进行了测试,表明他们的解码器不能用于任何不允许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扫描仪内长时间训练大脑活动的人。
先前的研究表明,大脑植入物可以使不能说话或打字的人拼写单词甚至句子。
这些“脑机接口”集中在大脑试图形成单词时控制嘴巴的部分。
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的神经科学家亚历山大·胡斯(Alexander Huth),是一项新研究的共同作者。他说,他的团队的语言解码器“在一个非常不同的层面上工作”。
“我们的系统确实在思想、语义和意义等层面上工作,”胡斯在在线新闻发布会上说。
根据《自然神经科学》(Nature Neuroscience)杂志的研究,这是第一个能够在没有侵入性大脑植入物的情况下重建连续语言的系统,
“比语言更深刻”
在这项研究中,三个人在“功能磁共振成像机器”内总共花了16个小时听口语叙事故事,主要是《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的“现代爱情”等播客。
这使得研究人员能够绘制出单词、短语和含义是如何在已知处理语言的大脑区域中引起反应的。
他们将这些数据输入到使用GPT-1的神经网络语言模型中,GPT-1是后来应用在非常流行的ChatGPT中的人工智能技术的前身。
该模型经过训练,可以预测每个人的大脑对感知到的语音的反应,然后缩小选项范围,直到找到最接近的反应。
为了测试模型的准确性,每个参与者在“功能磁共振成像机器”中聆听一个新故事。
该研究的第一作者杰里·唐(Jerry Tang)表示,解码器可以“恢复用户听到的内容的要点”。
例如,当参与者听到“我还没有驾照”这句话时,模型得到的是:“她甚至还没有开始学习开车。”
研究人员承认,解码器在“我”或“她”等人称代词上很费力。
但是他们说,即使参与者想出了自己的故事——或者观看了无声电影——解码器仍然能够掌握其中的“要点”。
这表明“我们正在解码比语言更深刻的东西,然后将其转换为语言,”胡斯说。
由于“功能磁共振成像机器”扫描得太慢,无法捕获单个的单词,因此它会收集一个“大杂烩,即几秒钟内的信息聚集,”胡斯说。“所以,即使确切的单词丢失了,我们仍可以看到这个想法是如何演变的。”
伦理警示
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Granada University)生物伦理学教授大卫·罗德里格斯-阿里亚斯·韦尔亨(David Rodriguez-Arias Vailhen)没有参与这项研究,但他说这超出了以前的脑机接口所取得的成就。
他说,这使我们更加接近机器“能够阅读心灵和翻译记录思想”的未来,他还警告说,这可能会违背人们的意愿,例如当人们在睡觉的时候。
研究人员预料到了这种担忧。
他们进行了测试,表明如果解码器尚未接受过自己特定大脑活动的训练,则解码器对人不起作用。
三名参与者能够轻松地挫败了解码器。
在收听其中一个播客时,用户被要求数七的倍数,说出或想象一些动物,或在脑海中讲述不同的故事。研究人员说,所有这些策略都“破坏”了解码器。
接下来,该团队希望加快这一过程,以便他们可以实时解码大脑扫描。
他们还呼吁制定保护精神隐私的法规。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思想一直是我们隐私的守护者,”罗德里格斯-阿里亚斯说。“这一发现可能是未来威胁这种自由的第一步。”
谢选骏指出:思想比语言更加深刻,所以思想比语言先行。
《你的語言如何影響了你的「思考」?》(FacebookLinePocket)报道:
你在咖啡廳享受著咖啡,聽見隔壁座的兩人談及語言對思考方式的影響。
一位說:「你說的語言決定了你的思考,人思考的時候難免會在心裡自我對話一番,而這種自我對話就是一種以語言為訊息媒介的思考,所以如果你語言中的詞彙越全面,你就能做出越全面的思考,而語言若有缺陷,思考就會有缺陷!」
另一位則反駁說:「錯了,語言和思考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人類在語言發明之前就已經懂得思考了,而且像愛因斯坦和特斯拉等等的著名科學家,都聲稱自己在進行創造、發明的時候並未用上語言。這意味著無論有沒有語言人類都可以思考,因此不能說語言的缺陷會導致思考有缺陷!」
你認為誰是對的呢?
先說答案吧:兩位都有錯誤,因為事實比他們提出的論點還要複雜一些。
語言是人類的本能,與智力無關
要搞清楚語言和思考的關係,我們先來看看認知科學家兼語言學家史迪芬·平克(Steven Pinker)在他的《語言本能》一書是怎麼說的:
語言是人類大腦組織中的一個獨特構件。一個人在兒童時期就能掌握語言這門複雜精專的技能,不用刻意學習,也無須正規教導。人們可以自如地運用語言,而不必瞭解其背後的邏輯和原理,而且每個人的水準都大致相當,沒有質的區別,這顯然有別於其他一些常見的資訊處理或智慧操作的能力。
正因如此,一些認知科學家將語言描述為一種「心理官能」(psychological faculty),但我更喜歡這個古樸的字眼:「本能」(instinct)。它所傳達的意思是:人類懂得如何說話,如同蜘蛛懂得如何結網。
蜘蛛懂得拉絲結網,並不是某位無名的天才蜘蛛的發明創造,也不是悉心傳授的結果或者源於某種建築方面的才能。事實上,蜘蛛之所以結網,是因為它們所擁有的大腦賦予了它們結網的衝動與能力。
從科學的角度來看,精密複雜的語言能力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一種生物屬性,它並非源于父母的教導或學校的培養,正如王爾德所言:「教育是令人羡慕的東西,但要時刻記住:凡是值得知道的,沒有一個是能夠被教會的。」
一名學齡前兒童所具備的隱性語法知識遠比最為厚實的寫作指南或最為先進的電腦語言系統複雜得多(當時是1994年)。
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現的人類語言高達7000種,其中有許多種語言源自於不同的種族部落,這些部落與世隔絕,彼此之間也沒有交流,但每一個種族卻都不約而同的發展出了自己的語言。
換言之,語言更可能是人類本能性「發展」出來的工具,而不是人類有意識的「發明」出來的工具。
而這意味著,語言很可能與人類的智力沒有太大的關係,語言本能是獨立於智力之外的,平克用證據指出,語言和智力的確是不屬於同一範疇之內的:
研究發現,那些擁有「特定語言障礙」(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ent,指的是無法把句子和語法表達清楚的障礙)的患者,在非語言的智商測試上獲得的成績屬於正常人的範圍。事實上,只要是與語言無關的任務,患者都能像正常人一般輕鬆完成。
另外一項研究則顯示,智力嚴重缺陷、無法完成日常任務的「威廉綜合症」(Williams syndrome)患者,則能像一般人那樣說出語法正確的句子,儘管他們連系鞋帶都覺得困難。
這兩項結果都暗示著,至少在大腦或基因的層面上,語言是一種特殊的本能,獨立於思考與智力之外,語言能力的缺陷並不等於智力缺陷,更不會讓思考缺陷,所以語言並不「決定」思考。
事實上,我們熟知的圖像思考(想像)就是一種無需語言的思考方式,愛因斯坦和特斯拉等著名科學都聲稱,自己的創造力大部分來自於圖像思考,而非語言思考。
但請注意我上面的用詞,語言並不「決定」著思考,但這並不意味著語言無法「影響」思考,事實上,有許多證據表明,語言是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思考和決策的。
語言如何影響了思考與決策?
行為經濟學家 Keith Chen 在 TED 裡的一場演講中,論證了不同的語言如何影響了人們的儲蓄行為,其結論非常有趣,這裡我簡略一下他的結論,有時間的朋友們可以抽十分鐘觀看視頻:
人的儲蓄習慣,會因為其母語(你用來思考的語言)的不同而導致差異。
一個民族的母語如果能夠描述未來(例如有明天、後天、明年等詞),整體民族擁有的儲蓄比例就越低。
相反,一個民族的母語如果只能很模糊,甚至無法描述未來(例如沒有明天、後天、明年等詞),該民族的儲蓄比例則反而會更高,而且更不容易染上惡習如抽煙和過度飲食,甚至連使用避孕套的概率也比較高。
為什麼?
我的理解是——語言若能把現在和未來區分開來,語言的使用者就能準確的把現在和未來看作是兩個不同的時間點,於是他們會明確的感受到未來還很遙遠,這讓他們更難以儲蓄。
相反,語言若無法區分現在和未來,使用者就會把現在和未來看作是同一個時間點,或是很接近的時間點,於是他們就會覺得未來就是現在,這讓他們更容易儲蓄。
但能夠清楚的描述未來的語言,不是應該能讓人更好的規劃未來,從而儲蓄更多嗎?
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你假設了人是理性的,但人們通常是非理性的,請看下面這個問題:
如果讓你選擇,現在給你100美元,還是明年給你150美元,你會選擇哪一個?
大部分的人會選擇現在就獲得100美元,因為能夠「即時享受眼前的東西」這一點本身就很有吸引力,但理性的選擇應該是選擇明年獲得150美元,亦即「延遲滿足」。我們進一步用這個點來進行推導的話,就能得出以下這個結果:
一個人的母語越是能夠清晰的描述未來,其對未來的感覺就越是遙遠,「即時享受」的衝動就會越高,儲蓄比例自然就會下降。
一個人的母語若無法描述未來,其對未來的感覺就越靠近,「延遲滿足」的難度就會下降,儲蓄比例自然就會上升。
但事情還沒完,還有另一個有趣的例子也說明了語言能夠影響思考,科學人雜誌的一篇文章討論了這一個問題(推薦一讀),以下為部分摘要:
在澳洲北部約克角的西海岸,有個叫朋布羅(Pormpuraaw)的小型原住民部落;我站在一名五歲小女孩旁邊,請她指出北方,她毫不猶豫地指出精確方位。羅盤告訴我,她完全正確。回到美國史丹佛大學的演講廳,我向聽眾中的傑出學者提出相同要求,有些人來此聆聽演講已超過40年。
我請他們閉上眼睛(這樣才不能作弊)並指出北方,結果很多人做不到,他們不曉得答案;有些人則思考許久後,胡亂指出一個方向。我在哈佛和普林斯頓,還有莫斯科、倫敦和北京做過同樣的測試,結果都相同。
在某個文化中成長的五歲女孩可以輕易做到的事,另一些文化中的科學家卻很難做到。這種認知能力的差異該如何解釋?答案或許藏在「語言」之中。
朋布羅人使用庫克薩優里語(Kuuk Thaayorre),和英語不同之處在於沒有「左」和「右」這類相對的空間詞彙,他們用的是絕對的基本方向(東、西、南、北等)。
英語當然也有絕對的基本方向詞彙,但只用在描述大空間尺度,例如我們不會說:「他們把前菜叉擺在主餐叉的東南邊,真是沒教養!」然而在庫克薩優里語中,絕對的基本方向用在各種尺度,他們會說「杯子在盤子的東南邊」、「站在瑪莉南邊的男孩是我哥哥」。在朋布羅,每個人必須隨時知道自己的方位,如此才能正確地表達。
此外,過去20年來,德國馬克士普朗克心理語言學研究所的列文森及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的哈維蘭做過一些開創性的研究,顯示仰賴絕對方向的語言使用者很擅長標定自己的方位,即使在陌生的野外或室內亦然。
他們的方向感明顯勝過生活在相同環境但不使用這類語言的人,事實上,他們的表現超過了科學家對人類的預期。這些語言上的需求,能夠強化、鍛鍊相關的認知本領。
還有另一項實驗指出,不同的語言甚至會讓你對事物有不同的觀感。該實驗問法語和西班牙語的使用者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卡通叉子會像人一樣說話的話,它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結果,法語被試更傾向於認為叉子有「女性化的聲音」,而西班牙語被試則傾向於認為叉子有「男性化的聲音」。
當然,不得不提的是認知謬誤裡的「框架效應」(framing effect),語言中的用詞若不一樣,那就算說的是同一個東西,也可以導致一個人朝不同的方向去思考,我在這篇文章有提到過,以下為粘帖:
阿莫斯·特維斯基 (Amos Tversky)和哈佛醫學院的同事做了一個實驗,該實驗顯示,一件事情用不同的字眼呈現,就足以讓人做出不一樣的決策與反應,而原因就在於人們會受字眼所聯接的情緒影響:
實驗者告知被試(醫生)兩個治療肺癌的新方法(開刀和鐳射)的統計結果,開刀雖有五年的存活率,但短期來說,開刀是比鐳射危險的。接著,實驗者把被試分成兩組,並向兩組展示兩種不同框架的開刀統計結果:
a.開刀後第一個月的存活率是90%。
b.開刀後第一個月的死亡率是10%。
首先必須留意的是,以上是將同一個統計結果以不同框架呈現,a用的字眼是「存活率90%」,b用的字眼則是「死亡率10%」,這兩者在邏輯上是相同的。
但結果卻顯示,看了a的醫生組中,有高達84%的醫生選擇了開刀,而看了b的醫生組中,則只有50%的醫生選擇了開刀。
這意味著,醫生受到了框架效應的影響,「存活」是一個好的字眼,醫生看到「存活率90%」會覺得這還不錯,這個框架產生了正面的情緒,而看到「死亡率10%」當然不會覺得不錯,這個框架產生了負面情緒。
綜合以上所有,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儘管思考不需要通過語言,但語言能夠影響思考。
思考和語言是能相互影響的(有相關性),而不是簡單的因果關係,如果一個人沒有任何語言,他還是可以思考,但如果這人擁有語言,那語言可以很間接的影響這個人的思考。
了解這一切讓我想到一個問題——我們該如何利用語言來讓自己思考得更好?
語言,作為一種增進思考的工具
結合我能夠找到的資料和我自己的思考,用語言增進思考的方法主要分成兩種:
a)成為平衡雙語者
多年以來,主流對雙語學習的看法主要持批評的態度,他們認為讓孩子學習雙語會造成一系列惡性後果,甚至可能會讓孩子變笨。
但艾倫·比亞韋斯托克(Ellen Bialystok) 的一項研究指出,擁有平衡雙語能力(即母語和第二種語言一樣流暢,而且在日常中經常轉換使用)的人發展出了更好的認知能力。
例如,雙語者在測試中被證實擁有更好的「執行控制力」(executive control),這意味著他們更能抵抗誘惑、抑制衝動、屏蔽不必要的信息(不易被打擾),切換任務的能力也更強(亦即從「專注在任務A」切換到「專注在任務B」的所需時間縮短)。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曾在這一篇文章討論過的「稀缺」帶來的惡性後果之一,就是「執行控制力」的下降。)
但為什麼雙語者的認知能力會得到了更好的發展呢?
一種解釋是,無論雙語者在當下使用何種語言思考,他/她的大腦依然會下意識的同時處理兩種語言,然後決定使用哪一種語言,屏蔽哪一種語言。這意味著,雙語者必須用上比單語者更多的「認知資源」來處理日常思考,這讓他們在無形中多出了大量鍛鍊認知能力的機會。
除此之外,雙語者的「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也稱短期記憶)也得到了加強。
「工作記憶」是什麼?
簡單來說,工作記憶就是「大腦可以同時處理多少資訊」的指標,其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在思考時能處理的複雜度,如果「工作記憶」超載,亦即個體需要處理的資訊太多時,大腦會因為資訊超載而無法思考,用一個不恰當的形容詞,即大腦「當機」了。
要感受到大腦「當機」的感覺很簡單,嘗試不用紙筆,用心計算以下數學題:
84 x 48 x 748 x 4 x 786= ?
就算你明知道這數學題只不過是簡單的乘法,但你還是很難給出答案(除非你的數學功底深厚),那是因為這道題的資訊超過了你「工作記憶」的負荷,導致你無法處理太複雜的資訊。
所以,如果說雙語者的工作記憶得到了擴充,這似乎暗示著,雙語者比單語者更容易想得深。
最後,還有一項實驗顯示,雙語者甚至發展出了比單語者更好的「理解他人在想什麼的能力」,亦即更好的洞悉他人心理的能力。
不過,需要注意的一個細節是,單純的學一門外語或許不會有以上的好處(以上實驗的對象多數都是針對從小就是雙語者,而且母語和第二種語言一樣流暢的人),但如果你能夠把外語學得足夠流暢,並且能在日常生活與思考中來回轉換語言,那麼你應該還是可以獲得以上的認知能力提升的。
就算未能獲得以上的認知能力提升,學習一門外語還有其他許多好處的,例如:用外語思考能讓你的決策更理性,以下摘自網易探索的報導:
根據刊登在《心理科學》雜誌上的一項新研究發現,用外語思考能夠讓人做出更合理的決定。研究中,美國心理學家選取了行為經濟學的一些經典情境,而後讓學生分別用母語和外語思考,最後做出決定。研究發現用外語思考能夠讓人進行更理性地分析,進而做出更為合理的選擇。
美國心理學家在研究中選取的其中一個情境是:一種可怕的傳染病席捲全國,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將有60萬人走向死亡。
你必須在兩種藥物——藥物A和藥物B——之間做出選擇。如果選擇藥物A,能夠拯救20萬人;如果選擇藥物B,拯救60萬人的幾率為三分之一,徹底失敗的幾率為三分之二。絕大多數人會選擇藥物A,即風險較小的一種選擇,原因在於:選擇的結果被描述為「拯救生命」,我們不願意拿生命冒險。
同樣的情境,同樣的問題,如果換一種表達方式,結果又大不一樣。這種改變結果的表達方式是:如果選擇藥物A,將有40萬人死亡;如果選擇藥物B,拯救60萬人的幾率為三分之一,徹底失敗的幾率為三分之二。
雖然「將有40萬人死亡」和「拯救20萬人」表達的是相同的結果,更多的人還是會選擇藥物B。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在於:描述選擇藥物A的結果時使用了「死亡」這樣的詞語,促使更多的人選擇冒險。
實驗中,研究人員要求3組學生在藥物A和藥物B之間做出選擇。一組是學習日語的美國學生,一組是學習英語的韓國學生,最後一組是學習法語的美國學生。實驗結果表明,如果用外語進行思考,不管面對的是怎樣的表達方式,絕大多數參與者都做出更合理的選擇。
是的,這一項實驗所使用的問題,其效果就是我在上面提到過的「框架效應」,用不同的詞來描述同一道問題會導致不同的結果——而當你用外語思考時,「框架效應」對你的影響竟然就下降了。
還有另一項實驗則證實了,用外語思考能降低「損失厭惡」所帶來的非理性經濟決策,例如這個問題:
你正在和朋友吃飯,他忽然邀你玩一個拋銅板的賭局。
假如是反面,你輸100美元;假如正面,你贏150美元。
這個賭局吸引你嗎?你會接受嗎?
這個問題曾出現在我的一篇《一張提升理性的清單》裡,而理性的答案當然是選擇接受,但「損失厭惡」(過度規避風險)會讓一般人拒絕這一個賭局。
不過,如果你用外語來思考上面這個問題,你則會更傾向於接受而非拒絕,換言之,你會更理性的決策。
這對已經是雙語者的人,或者正在學習外語的人來說當然是個天大的好事。
但說真的,這些知識對一個完全不打算學外語的人來說是毫無用處的,雖然學習外語利大於弊,但畢竟學習外語的時間成本比較高,對部分人來說實踐的可能性不大。
還有其他方法嗎?
b)重新思考你的詞彙
嘗試問你身邊的人,你明白「智慧」的意思嗎?怎麼定義「聰明」?「知識」是什麼?「見識」又是什麼?
我敢肯定,如果你問別人這些問題,大部分的人都會一時語塞,會嘗試解釋,因為感覺上這些詞彙基本到不行,可偏偏就是這麼基本的問題,卻又可以讓人們答得含含糊糊,不知所云,如以下這般:
智慧就是那些老者才有的、聰明就是成績很好智商很高的人、知識就是工作要用的工具、見識就是看過世面。
這些定義作為一般生活上的溝通用語已經算是足夠,但實在說不上是深刻的定義。
但這不能怪誰,因為語言本身就是具有模糊性的,舉個例子:
現在我告訴你我有一隻牛,你知道了我有一隻牛。但我所說的「牛」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你不知道這牛是乳牛還是公牛,是大牛還是小牛,是本地牛還是外國牛,是剛出世還是已經5歲,性格是溫和或者是貪吃。
而我在通常的情況下,我不會鉅細靡遺的告訴你:「我有一頭紐西蘭進口的,貪吃又溫柔的五歲大乳牛。」
這就是我們每一天所面對的情況,我們以為我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以為對方瞭解我們說什麼,但其實我們不是真懂,因為我們對不同詞彙的有各自不同的定義。
又比如,當你和朋友聊到「世界」這一詞時,你會自動自發的想到自己所認知的「世界」,但你想起的僅僅是你自己認識的「世界」,你會以為對方所說的和你想的一樣,但事實上對方所說的「世界」卻很可能與你有著很大的差別。
當物理學家談到「世界」時,他說的是由物質、反物質和暗物質組成的無限宇宙;當神學家談到「世界」時,他說的是神明所開創的大地、天空、宇宙、宇宙之外;當哲學家談到「世界」時,他會告訴你一切感知中的世界,都是我們的感官在空間中創造出來的,由於我們的感官限制,我們其實看不見真實世界的真正樣貌。
每一個人對「世界」的定義都不一樣,這意味著,哪怕你和你的朋友、家人、同事都用著同樣的語言,但你們所表達的思想卻很可能是不一樣的。
這除了會造成溝通出現理解錯誤之外,更重要的是另一點——
每個人透過語言思考所處理的訊息量是不平等的。
舉個例子,「世界是充滿不確定性地」這一句話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沒有多大的意思,但對知識量更大的一位經濟學家來說,這句話實在太有意思了,裡面所隱含的訊息量太豐富了,裡面所涵蓋的智慧太多了,但這句話在思考過程中,所佔據的「工作記憶」卻是有限的。
假設每個人的「工作記憶」都能同時處理三句話,如「世界是充滿不確定性地,所以就算一個人有十分的理性,他也無法完全預知掌控未來的走向」,而這三句話對每個人來說,所隱含的訊息量是不同的,在經濟學家的腦中這三句話概括的訊息量用數字表示可能是100,而對普通人來說其訊息量則可能只有30。
用白話來說,就是經濟學家用盡全力來思考時,他所處理的訊息量肯定大於同樣用盡全力思考的普通人,換言之,經濟學家能對那三句話思考得更深,推導出更深刻的知識。
這一結論啟發我想出了一種另類的學習/思考策略——「詞彙解碼」。
有看過我的舊作的人應該會對這一個思維技巧有印象,「詞彙解碼」指的是,針對某個特定的詞彙,進行多角度的意義分析、思考和深入研究(不是漢字研究),搜集更多與該詞彙相關的知識,以增加單個詞彙所隱含的訊息量。
這樣做的意義是,當單個詞彙所隱含的訊息量足夠豐富時,我們自然能做出更合理、深刻的行為與決策。請看一則故事:
小楊是個保險銷售員,他比其他同行更勤勞,但業績卻差強人意,因為他有一個致命傷——他說話總是一板一眼的,給人的感覺木訥,沒人情味,而這非常不利於他的銷售成功率。
儘管小楊的業績總是不達標,但小楊的上司小張見他是個勤勞的人,或許給些機會與時間打磨一下,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銷售能手,於是小張把小楊叫來辦公室輔導輔導。
「小楊,你說話太一板一眼了,這給人的感覺是你這人不懂得婉轉,客戶會覺得很難和你相處啊,你嘗試說話親切溫柔一些,畢竟賣保險其實就是賣服務的,讓客戶感覺良好是必須啊!」當小楊正想為自己辯護時,小張又繼續苦口婆心的說道:「總之一定要有親切感!」
於是,小楊牢牢記著親切感這一詞,嘗試讓自己散發出這一特點,當他面對客戶的時候,他會先寒暄問好,把準備的禮物送上,給予顧客最真誠的微笑,儘量把話說得婉轉些,不再直白的說出「要是你死了你家人會很可憐你要負上責任」這種話,並擔保答應顧客的要求必定做到,全程含情脈脈的詢問顧客的要求。
最後,小楊還是一樣達不到業績,過度的親切感讓人感覺到無形而反感的壓力,顧客反而被他的過度熱情嚇跑了。小楊的業績不升反降,回到公司還被小張數落了一番。
小楊痛定思痛,他決定研修銷售技巧,打磨人性的圓滑,報名上課,廣交同業好友,彼此互相交換讀書心得、互相學習。
在這過程中,小楊發現到「親切感」的真切意義為何,幾時該放,幾時該收,對誰要親切,對誰則保持距離。他還學習了產生親切感背後的心理機制,他學會了利用適當的肢體語言和語氣讓人感覺親切。
他也明白到親切感不是單純的一味熱情奉承,適度的展露出應有的原則,才會讓人感覺可靠。
而這一切,都是在他深入思考學習「親切感」這一詞彙的含義後,才得到的領悟。
今天你的知心好友給予你人生的建議,你同事給予你工作上的建議,當他們說「你要變得更自信一些」、「更大方一些」,還是「學會配合一些」都好,你千萬別立刻把這些建議搬到自己的身上,因為對你來說這些詞彙所隱含的訊息量太低了。
訊息量低的詞彙十分不利於你,正如小楊的故事一樣,訊息量低的詞彙無法讓你做出適當的行為與決策。而人們其實很習慣訊息量低、模糊不清的的詞彙。
請容我再舉一個例子,以說明訊息量低的詞彙所造成的影響:
人們之所以會買下彩券,就是因為他們相信一夜暴富是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可能發生」是個籠統模糊的說詞,這個詞所帶給每個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當你問不同的人「可能發生」意味著多少概率發生的時候,他們會給出1%到99%不等,但實質上,一張彩券的中獎機率只有 1/175,223,510。也就是非常逼近不可能的意思。
相比「可能發生」, 1/175,223,510的概率給人的感覺就不怎麼好了,如果每個彩券公司都在門口標明中獎的概率只有 1/175,223,510,我想,買彩券的人會大幅減少。
當詞彙所表現的意義不夠具體,訊息量不夠大,就會衍生出「不怎麼正確」的行為決策。
而「詞彙解碼」的學習策略就是針對這一結論的反向操作——針對某個特定的詞彙進行訊息補充,透過多角度的意義分析、思考和深入研究,搜集更多與該詞彙相關的知識,以增加單個詞彙所隱含的訊息量。
例如,這一篇文章就可以說是我進行的一次詞彙解碼的嘗試,裡面就分析了「正確思考」這一詞的具體意義,這讓我對什麼是「正確思考」有了一個相對完整、高訊息量的認識。
當然,世界上有這麼多個詞彙,你不可能對每一個詞彙都進行詞彙解碼,我們必須有策略的選擇詞彙——假設你想要提升你事業中的行為與決策的品質,那你就應該找到與你事業有關的關鍵詞,然後針對那些最為關鍵、出現頻率最多、影響力最大的關鍵詞彙,然後針對其進行「詞彙解碼」。
這樣,你就能夠很好的縮小學習範圍,在知識的汪洋大海中找到自己的錨,著手於那些更緊要的詞彙,並期望能獲得行為、決策和思考上的質量提升。
最後,再說一點。
對大多數人來說,學習語言當然是為了溝通,但人們或許沒想到的是,重新思考語言和詞彙所隱含的意思,能讓思考變得更清晰、深刻。
在日常生活之中,人們會很在意自己的文字和語言有沒有準確的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對方。但有沒有想過,你這輩子和誰溝通最多呢?
就是你自己啊。
谢选骏指出:思想比语言更加深刻,但是思考却比语言滞后,这是为何?这是因为,“思考”不是思想的原创,而是思想的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