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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6日星期四

谢选骏:毛泽东好好做个洗衣妇,实在是中国之幸也!



《建党前的毛泽东:曾在洗衣店为人洗衣服谋生》(2011年06月30日 凤凰网专稿)报道:


核心内容:毛泽东在上海工读互助团时,靠在洗衣店给人家洗衣服谋生。他也曾想过进工厂,但不久就放弃了。知识分子去帮人家洗衣服什么,是很难坚持的,他只是他想到的是去帮助他们,而不是说我应该这样去生活。


凤凰卫视6月29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五四”之后中国热情拥抱马克思主义的人群当中,以小知识分子居多,如果放在科举时代,他们是根本无力决定,甚至根本无力过问国家命运的,但民国以后民权意识的觉醒,言论的宽松都让他们有了过问政治的勇气和可能。


“五四运动”青年学生们赤手空拳,竟能使无政府妥协,这更让很多政治团体都看到了青年学生的巨大力量,有人就提出了“谁有青年谁就有将来”的口号,而这个时候在青年中流行两个社会运动,“工学互助团”和“勤工俭学”,这两个运动被当时的年轻人视为是改造社会的起点,毛泽东就参与其中。


解说:1918年4月4日,毛泽东和蔡和森、萧瑜,在湖南长沙成立了“新民学会”,他们三人都来自湖南第一师范,是毛泽东后来岳父杨昌济的得意弟子,当时被人称为“湖南三杰”。


“新民学会”当时并不激进,其宗旨是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而毛泽东等人受当时流行的无政府主义思潮影响深刻,毛泽东日后这样回忆——


这时候我的思想还是混乱的,用我们的话来说我正在找寻出路,我读了一些关于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很受影响。


王外马甲(民间学者):因为无政府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都有一个共同理想,都是消灭国家和消灭政府的,因为大家选择的道路是不一样的,如何达到那个目标,它有先后之分,无政府主义者呢他是主张用这个分权的自治的独特的方式,人格独立的方式达到消灭政府的目的,共产主义是强调联合起来去消灭政府。


解说:“无政府”一词并不代表虚无和无法无天,而是互助、自治、反独裁,当时中国无政府主义思想的主要代表人物是李石曾、蔡元培和吴稚晖,他们一起组织“勤工俭学会”,号召中国青年留学欧洲,勤于工作、俭以求学,用自己的劳动收入来维持生活和学业。


当时,科举已废除了十余年,大量无进学机会的青年闲置在乡,“勤工俭学”的号召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是一条摆脱困境的捷径,湖南“新民学会”的萧三回忆。


湖南一般愿意上进的青年,在中学毕业后就都以无力升学为愁,看到了“勤工俭学”的宣传品,穷措大也能出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


顾则徐(民间学者):组织去法国留学的时候,启动比较早的是四川,但是呢在湖南,就是那个杨开慧的父亲,他知道了以后呢很着急,所以他就写信给蔡和森,叫蔡和森组织人,快抓住这个机会。


解说:随后,“新民学会”便开始组织湖南青年,赴法“勤工俭学”,毛泽东第一次来北京即是送这些准备赴法的青年来学法语的,而他本人也曾一度想一起去法国,但却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萧瑜这样回忆。


首先是路费问题,毛泽东一文不名,船费虽然减低到一百大洋,但对他来说仍然是非常庞大的数字。


毛泽东无钱赴法,只有送同乡从北京到上海,一路上再找别的机会——


1919年初,我和要去法国的学生一同前往上海,我只有到天津的车票,不知道到后怎样才能再向前走,可是像中国俗语所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很幸运一位同学从北京孔德学校弄到了一些钱,他借了十元给我,使我能够买一张到浦口的车票,可是到达浦口的时候,又不名一文了,最糟糕的是,我仅有的一双鞋子给贼偷去了,在火车站外我遇见了从湖南来的一个老朋友,他成了我的“救命菩萨”,他借钱给我买了一双鞋,还足够买一张到上海去的车票,就这样,我安全地完成了我的旅程,随时留神着我的新鞋。


在上海码头,毛泽东只能怅然地看着自己组织的同乡们登上法国邮船,这船上有他在“新民学会”的挚友蔡和森、萧瑜和萧三兄弟,萧三这样回忆。


毛总到码头上来送行,高高的太阳照着黄埔江的水浪,使得即将远离祖国的人们和送别的人们都不能抬起头来,久一点互相凝视,只见穿着浅蓝布大褂的毛泽东,向船上的人招招手,不等船开便折身上坡,投到叫闹拥挤、万头撺动的人海中去了。


王外马甲:他没有去留学,但我们说直接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穷,他跟一般的底层的比,他算是富裕的,但是他达不到有能力出国的那个条件,我还是坚持认为,他有他主观的原因,因为以毛泽东的能力来讲,下定决心要想去,他还是去得成的,去法国总比上井冈山容易吧。


他选择没去,他并没有选择回到的,或者生活更有保障的湖南老家,当他把这些朋友送上船之后,他甚至也没有留在上海,他在上海送他这些朋友上船的,他选择的去哪里呢,他选择去北京,那么北京当时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是一个新知识、新思想、新文化,这个思想爆炸的这么一个爆炸场。


解说:毛泽东最终留在了北京,准岳父杨昌济时在北大任教,便介绍毛泽东到北大工作,李大钊当时掌管着北大图书馆,毛得到了一份助理员的工作。


毛泽东当时在北大的月薪是八块大洋,而李大钊是一百八十块,教授胡适是二百八十块,文科学长陈独秀是三百块,这还不包括他们的稿费收入。


王外马甲:毛泽东每个月拿八块钱的这个工资,这个工资基本上就是当时北京的一个保姆的工资。


解说:毛泽东日后这样描述当时自己每月八块钱的生活。


我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条件很可怜,我住在一个叫做三眼井的地方,同另外七个人住在一间小屋里,我们大家都睡到炕上的时候,挤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每逢我要翻身,得先同两旁的人打招呼。


顾则徐:在中共的组建时候的人群来说,主要分三种类型,一种类型就是像陈独秀、李大钊这种,那么这些人呢比较小康,甚至比较富裕的生活,第二种类型呢,以张国焘他们为代表的,这批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那么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当时是机遇太多,大学生太少了。


那么第三种类型呢,就是像毛泽东他们这种类型,是知识青年,但是呢他的文凭吧很低,发展呢,他可能有机会,但这种机会是没有任何把握性的,特别是对一个比较有雄心的人来说。


解说:当时,大知识分子们的自傲,常令毛泽东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他自己日后这样回忆。


我的职位低微,大家都不理我,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我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顾则徐:就是一个中学生他所读的书,并不见得比一个大学毕业的人读的书少,无非是你读得深点我读得浅点,形成一种思想的时候,大家没什么大的区别的,那么你毛泽东之所以只能师范毕业,因为你数学读不好,那毛泽东他是典型就是文章是好的,但其他不行啊,那么如果光靠文章的话,那他的出路很局限,已经不是古代了,可以走谋士道路啊,你再文章好文章治天下,那现代社会了。


王外马甲:但是他写文章在湖南长沙那些地方写文章算写得好的,到了北大这种精英荟萃之地,写文章他可能写得过物理系的学生,他绝对写不过文史专业的这些学生。


解说:社会地位的卑下,工作中的失落感,时刻包围着毛泽东,他的挚友萧瑜回忆。


因为毛泽东当时仅系图书馆的一名工人,而且未在北大注册,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这样毛泽东便以他的处境看,不可能获得任何重要的位置,于是几个月后他决定离开。


王外马甲:整个北大的圈子都没有让毛泽东融入进去,它虽然是个新式大学,在里头的人他还是按照过去传统的文人的概念来决定自己的圈子的,当时毛泽东的内心有多么的委屈。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必须要寻找到自己的长处,他从这里离开以后,他找到了自己一个最强的一点,就是他的组织能力,毛泽东他是一个一定要由他来组织,由他来谋划,由他来领导别人的人,有些人是天生协助别人的。


解说:就在毛泽东离开北大时,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推动的社会运动,正在中国展开,当时很多无政府主义青年,都向往着成立一个共同生活的组织,消除私有财产,让每个成员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1919年冬天,这种假想成为了现实,在蔡元培、胡适、李大钊等新文化人物的鼓励和资助下,北京、天津、上海、南京等地纷纷出现了工读互助团,毛泽东在1920年五六月间,也在上海参加了工读互助团。


顾则徐:那么我们中国呢,文化血液当中又缺少一种社团性质的苦行僧行为,在欧洲它具有这种文化传统,基督教的传播它就是一种社团形成的,大家具有共同理想,那么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兴起,也是由社团慢慢来的。


解说:但从校园走入社会,反差是巨大的,台湾学者陈永发,在《中国共产革命七十年》一书中这样描述工读互助团的生活。


他们开始实践新生活后,迅速发现自己赚钱的本领实在有限,只能洗衣服、做女红、放电影、开饭馆,由于未具备专业水准,工作比不上专业工人,有时反而变成抢贫苦工人的饭碗,有的工读互助团坚持时机比较久的,但顶多也不过一年。


在上海工读互助团,毛泽东靠在洗衣店给人家洗衣服谋生,他也曾想过进工厂,但不久就放弃了。


顾则徐:知识分子包括毛泽东,去帮人家洗衣服什么,对他来说是很难坚持的,他只是他想到的是去帮助,我去帮他们,他而不是说我应该这样去生活,这是我要达到的一个目的和目标,是我的人生价值所在,他不是,中国是种救世主想法,我知识分子去跟工人,去一个洗衣服,一起去洗衣服,哦我是帮他,他不是我就应该是这么生活的。


解说:工读互助团运动的失败,让像毛泽东一样的有志青年挫折感极重,他们有澄清四海,改造世界的志向,面对现实世界却有志难伸、四顾茫然,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的巨大差距,让他们对那个时代充满愤恨,他们认为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


顾则徐:那么这种道理走不通怎么办呢,我无法用无政府主义这种身体力行“勤工俭学”等等去改造社会了,因为他想到这不是我应该怎么样,而是我去改造社会。


解说:1919年夏秋之际,毛泽东还是一个反暴力、反强权、厌恶、炸弹革命”和“有血革命”的无政府主义者,而到了1920年,他已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绝对的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以及德谟克拉西主义,依我现在之看法,事实上是做不到的,历史上凡是专制主义或帝国主义者,或军国主义者,非等到人家来推倒,绝没有自己肯收场的,因此我看俄国式的革命,是无可奈何的山穷水尽,诸路皆走不通了的一个变计,并不是有更好的方法弃而不采,单要采这个恐怖的方法。


韩钢(专家):早年这一批接受社会主义的这批人,大概只有李大钊和陈独秀的社会地位相对高一些,这批青年其实构成的主要还是一些小知识分子,或者说底层知识分子,这批人的生活境遇和生活环境,显然都是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他们希望能够有一种释放,所以在接受社会主义的时候,可能对他们来说,有一种生活境遇的压迫在里面。


陈晓楠:在1919年和1920年两年时间之内,有两千多名中国青年学生,志愿加入了“勤工俭学”行列,其中呢以湖南人和四川人最多,很多人呢都是因为“五四”闹学潮而失去了继续求学机会的那些激进的学生,毛泽东本人没能成行,只能目送他的挚友们出洋,那么那些出洋的学生们在法国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解说:早期中共党员留法学生郑超麟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1919年到1920年的留法同学。


勤工俭学生人数很多,约有三千人,这些学生大多数是各地“五四运动”中活动分子或领袖,“勤工俭学”的呼号,绝不是对着旷野喊叫的。1920年秋天似乎停止了或衰微了,衰微的原因是事实打破了理想。


王外马甲:真正去法国的这些人呢,反而我们很少看到他在去之前,就有追求革命理想的这种企图,他的家庭背景都相对来说比一般的或者绝大部分中国人要优越,那么我们知道去法国的最苦的、最可怜的邓小平,邓希贤同学,力气又小,个子又小,年龄又小,他后来总结的就是说,他去法国之前他是过着少爷的生活的。


解说:多数“勤工俭学”的留学一到法国,几个月便用完了带来的钱,留法学生中最小的是只有十六岁的邓小平,其父在家乡做过县团练局长,家境殷实,但为了让儿子出国,千方百计才凑够三百元,邓小平念了五个月法国中学,就被迫辍学,偷偷离校到外面打工挣钱。


陈晓楠:在1919年和1920年两年时间之内,有两千多名中国青年学生,志愿加入了“勤工俭学”行列,其中呢以湖南人和四川人最多,很多人呢都是因为“五四”闹学潮而失去了继续求学机会的那些激进的学生,毛泽东本人没能成行,只能目送他的挚友们出洋,那么那些出洋的学生们在法国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解说:早期中共党员留法学生郑超麟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1919年到1920年的留法同学。


勤工俭学生人数很多,约有三千人,这些学生大多数是各地“五四运动”中活动分子或领袖,“勤工俭学”的呼号,绝不是对着旷野喊叫的。1920年秋天似乎停止了或衰微了,衰微的原因是事实打破了理想。


王外马甲:真正去法国的这些人呢,反而我们很少看到他在去之前,就有追求革命理想的这种企图,他的家庭背景都相对来说比一般的或者绝大部分中国人要优越,那么我们知道去法国的最苦的、最可怜的邓小平,邓希贤同学,力气又小,个子又小,年龄又小,他后来总结的就是说,他去法国之前他是过着少爷的生活的。


解说:多数“勤工俭学”的留学一到法国,几个月便用完了带来的钱,留法学生中最小的是只有十六岁的邓小平,其父在家乡做过县团练局长,家境殷实,但为了让儿子出国,千方百计才凑够三百元,邓小平念了五个月法国中学,就被迫辍学,偷偷离校到外面打工挣钱。


刚刚经历了一战的法国,工作很难找,即使侥幸找到工作,留学生们也发现自己体力难以胜任。


其他如捡马粪、收垃圾、削马铃薯等工作,不但斯文扫地,得仅供温饱,只能靠吃面包喝白开水度日。


王外马甲:那么刚好又碰到这一帮人,又是小康人家的少爷,或者类少爷这么样的人,他又不屑于去做这样子,或者也做不了那样的事。


解说:部分学生连房子都租不起,只能借住在华侨协会的院子中,郑超麟回忆道。


地窖里住满了勤工俭学生,花园搭了布篷,布篷里也住满了勤工俭学生,喧哗吵闹引起隔壁邻舍联名请求警察局干涉,某办事人有一次训话说,邻舍告我们中国人不爱干净,谁敢说我们不爱干净呢,抽水马桶板上潮了,后来的人就不肯坐只肯蹲,但蹲破了,后来的人索性站在房门口向里小便,房门口也潮了,现在的人索性在走廊里小便了。


“勤工俭学”学生多是国内闹学潮的健将,现在既然工不能勤,学无从俭,一股怨气自然要找个地方发泄,留法学生曾数度包围中国驻法公使馆,1921年9月愤怒激进的学生们,还占领了里昂中法大学的建筑,结果103名示威学生遭逮捕。


参加里大围攻事件中的一个著名人物便是周恩来,他曾是“五四”学潮的天津学生领袖。


顾则徐:就周恩来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就是他能够把书读得很好的人,他喜欢的是写文章,还是跟毛泽东他们差不多,帝王之学、政治学、伦理学这些东西,出国以后周恩来开始想,想好好地做点学问了,搞研究了,但是呢经济又无法支持,再从英国返回来,加入了“勤工俭学”的队伍,就非常不得志。


解说:留法学生中年纪最小的邓小平,也参与了里大的围攻行动,幸而他与周恩来都未被遣送回国,此后他们的活动转入地下,创办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刊物《少年》,来宣传马克思主义,邓小平对这份刊物极为认真,被冠以油印博士的“荣誉”。


王外马甲:生活受了窘迫,这种窘迫就直接把他推到了一个另外一个阶层,他遇到了一个中国从来没有过的阶级,这个阶级就叫做工人阶级,法国巴黎公社是一切共产主义的源头的地方,共同去感受它的动力,是一种刺激之后,强烈刺激,像电击以后一样的启发,这种启发是极端深刻的,而且是会让人脱胎换骨的。


解说:在留法学生中,还有一位代表人物,他便是和毛泽东共同创建了“新民学会”的挚友蔡和森,蔡和森到法不久就改变了自己无政府主义的主张,他被列宁身上那种清教徒的精神所强烈吸引,特别是当他知道列宁只有一万党徒就夺取政权后,更加崇拜得五体投地。


“新民学会”的另一位创始人萧瑜这样形容他。


蔡和森的法文水平虽然甚差,但他却天天手拿着字典来阅读,由于他不能完全看懂,因此在翻译上他便弄出许多错误,但他对这种错误却不承认。


韩钢:对,他根本不懂,就“猛看猛译”嘛,我们引得最多的就这四个字嘛是吧。接受这种理念他很急促,他这个弯啊一下就转过来了。


解说:蔡和森的转向很快引发了留法“新民学会”内部的分裂,萧瑜曾多次与蔡和森辩论,萧这样回忆。


我说我原则上同意应推翻资本主义,但我绝不盲从俄国共产主义的理论,蔡和森说,俄人的整个计划一色具备,且已写在白纸黑字上,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做其他尝试呢,我已经写信给润之(毛泽东),告诉他我的想法,他一定会同意的。


此时,毛泽东在湖南接到了蔡和森的来信,他对蔡和森的转向确实表态赞成。


韩钢:所以你看五四时期这批青年啊,他有个很大的变化,原来崇尚改良的现在崇尚革命,原来崇尚渐变的现在崇尚骤变,原来崇尚这个温和的,现在崇尚暴力,其实都是因为,因为马克思这样一个政治理念,让他们觉得管用,说的通俗点就是管用,立竿见影。


解说:王来棣老人1956年接受中科院历史所的任务,曾采访过三十多位中共早期的创始人,当年参与“勤工俭学”的一些当时人曾这样描述自己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过程。


王来棣(《中共创始人采访录》作者):当时有五条路,最后选择的是俄国的路,都年轻人嘛,就是越激烈越来劲,也痛快,一下子你看到苏联,一下子把那个旧的政府推翻了,自己建立了一个无产阶级专政。


刘刚(《通往立宪之路》作者):所以他们开始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因为这个东西啊人生而自由,这种冲动,个人主义的冲动,个人本位的追求,每个人的声明一个阶段上都会表现出来不可遏制,国将不国的状态下,它肯定表现为无政府主义,发现个到处四处碰壁以后,个体像个没头苍蝇,再这样的一种文化里面,到处乱碰,你不能安身立命了,那怎么办呢,它非要找一个东西,要有所着落,帝王将相那个王朝不存在了,这个都不存在了,你说它附到哪去,告诉它“一声炮响”送来了,还有一个“阶级”,有一个明确的东西,这个有这个“阶级斗争”,人这个社会是分成阶级的,它就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阶级上面去安身立命。


王来棣:“新民学会”里面也有不同的看法。


解说:曾与毛泽东、蔡和森共同参与创建“新民学会”的萧瑜,并不同意蔡和毛的转向,“新民学会”的分裂在所难免,1920年萧瑜因事返回中国,在长沙他与老友毛泽东相见,两人发生了多次争论,萧瑜这样回忆。


我说我完全同意共产主义的原则,但俄式共产主义却使人失去了自由,在共产主义制度下,国家权力太强大了,而个人却微不足道,毛泽东十分明白我的意思,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个人应该服从国家,如果必要的话,他必须为国家利益作出牺牲。


萧瑜认为苏俄的社会主义只不过是一种新式的科学的专制,而毛泽东则认为,领袖的权力多事情容易办,为改造国家国民必须作出牺牲,而萧瑜说。


我告诉毛泽东,我不同意牺牲一部分人,去帮助另一部分人的原则,我也不同意为了未来一代的幸福,而在某种范围内牺牲个人的观点,他回答说,如果我们在这种事情上太注重感情,社会革命的理想一千年也实现不了。


两人各持己见,争论得极其痛苦,萧瑜多年后回忆。


我们常常彻夜长谈,以致忘了睡觉,有时我们的谈话弄得两人都很伤心,甚至潸然泪下,因为我们无法找到相互协调的基调,如此循环,笑笑哭哭,哭哭笑笑,好像一个永不停止的螺旋。


陈晓楠:不久之后毛泽东接到了陈独秀的信,开始在湖南组织共产主义小组,同样受陈独秀的委托,张申府也在1921年在欧洲组织了旅欧中共小组,从“工读互助团”和“勤工俭学”的失败,到接受马列主义,马列主义的吸引力是因为它提供了一个彻底改造社会的方案。


虽然苏俄的革命充斥着流血和暴力,但对一些激进的中国知识分子而言,它却是唯一的道路,没有一个强调集体、纪律和服从的组织推动,无政府主义的美好理想一千年似乎也实现不了。


那么新成立的共产主义组织是如何结束其成员自行其是的状态的呢?


谢选骏指出:毛泽东没有胡子,做个洗衣妇应该十分称职。但是这个毛家伙不想好好工作,受到俄国马裂鬼子的诱惑毒害以后就精神失常了,变得哭哭笑笑,经常乱说乱动,结果参加天下大乱,火上浇油,祸乱神州。如果毛泽东好好做她的洗衣妇,实在是中国之幸也!不过且慢,即使没有毛泽东,其他的黄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集体亢奋,个个像吸了鸦片的毒虫……卖身也不犹豫,杀人也不眨眼了。

谢选骏:老人抱怨“技术进步带来的问题比它解决的更多”



《帕特里克·查斯泰恩特:技术进步带来的问题比它解决的更多》(Published on:January 31, 2021 Published by : admin HOME进步的神话2021JANUARY作者 / 科学批评Sciences Critiques译者 / 恰恰)报道:


雅克·埃吕尔(Jacques Ellul,1912-1994),作为一位在“技术进步”议题上颇反传统的思想家和一位产出频繁的作者,也是有助于我们理解当代生态危机的知识分子中不可忽视的一位。在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当下,他对 “技术社会”的解读,即“神化”了过度开发人类资源及自然之技术的社会,为我们揭露了威胁着现代社会的危险。我们向帕特里克·查斯泰恩特(Patrick Chastenent,波尔多大学政治学教授,《雅克·埃吕尔简介》(Introduction à Jacques Ellul,2019年由La Découverte出版)一书作者)提出了三问。


科学批评:雅克·埃吕尔的思想能够如何帮助我们来理解当下的危机及它的成因呢?


帕特里克·查斯泰恩特:从本质上而言,他的思想更是一种意在阐释真实的思维框架,而非某种封闭的哲学体系或者用于背诵的实用指南。埃吕尔反对提倡极端经济变量的马克思主义“圣经”,他认为现代社会无法简单地以“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来概括,因为它首先是一种“技术社会”,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寻求效率、力量和控制却不足以有能力规避风险的社会。这不是说这场危机是处于多维度下的,更确切地讲,埃吕尔的思想更是一种以自由为基石、旨在理性分析威胁这种自由之危机的全局思想。


什么样的危险呢?首先是对技术力量的迷信,对技术的神化,和在所有领域内引发过度开发地球及人类资源的狂妄。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年轻的埃吕尔希望经济能服务于人类,而非本末倒置。但同时他也指出,尽管世界上存在诸多不同的意识形态,但所有政体都不约而同地在技术问题上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即寻求绝对高效和独立的手段。埃吕尔精准地描述了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现象,用他的说法就是“技术普遍化”,这意味着从长远来看,世界将变得越来越统一,并将愈发依赖技术专家。即便他未使用“全球化”这个词,但这一想法其实早在他的技术三部曲中便初见雏形,他将技术系统形容为“一个各要素相互联系的整体,个体的进化会推动整体的进化,而整体的任何变动都将反射到个体之上”。


仅是中国武汉市“生病”,便有半个地球都随之进入隔离。这场疫情导致机械停转,并从而彻底揭示了这个世界的疯狂:我们消费无法自产之物,我们生产之物也不供自己消费1。我们在药品方面对亚洲的依赖已经足以令人震惊,而事实上这次疫情还显示出,我们沉迷于高速、在高度联结的网状模式下运作的技术力量实际上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泥足巨人”。在这样的世界里,整个系统都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2。


因此,我非常清楚这场疫情就像一个投射表面,一所真正的“西班牙公寓”,所有前来的分析师都带着自己的机械员。此外,令人惊讶的是,这场疫情几乎为“思想市场”上的所有生产者都带来研磨的养料:无论是独立主义者还是环保主义者,当然还有自由主义者,从技术爱好者到技术恐惧者无一遗漏。埃吕尔的直觉并未强调技术进步的含糊性,而是更注重它的双重性3。它解放的事物与它剥夺的事物一样多。我们不能割裂这两面而只关注它带来的好处。埃吕尔将这种双重性总结为四大主张:一切技术进步都将必须付出代价,因为我们无法知晓它为人类带来的是否比它消灭的更为重要;技术进步引发了比它解决的更多的问题;它的负面作用无法与正面作用相分离的;它始终将带来大量无法逆转及无法预知的影响。


雅克·埃吕尔认为,技术使得我们的未来变得难以想象,不可预测未来似乎就是它带来给我们的惩罚。当前的危机是否就是对此很好的一个例子?这是否意味着宣告了人类在预测未来危机上的绝对无能?


埃吕尔起初通过了罗马法的教职考试,他曾引用罗马历史学家塔西陀(Tacite)的一句话:“人性的弱点决定了补救措施总是比罪恶来得晚。”确实,技术科学4和它的飞速发展已使得我们陷于雷区的中央,而我们手上的地图却已不翼而飞。尽管在世界范围内和不同领域内,技术发展的程度有所差异,但现代技术仍在以超乎人类控制的不可预知的方式继续发展着,就像一辆刹车失灵的汽车以自身的速度前进着,驾驶员早已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它不仅在道德领域内获得了自主权,甚至仍在自我增长,在这一意义上,它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参照点,即便自身并无意愿的人们也在为它的发展做出贡献。早在哈特穆特·罗莎(Hartmut Rosa,德国哲学家)之前,埃吕尔就在《技术系统》(Le Système technicien,1977年由Calmann-Lévy出版社出版)一书的结语中贡献了整整一章讨论加速问题的内容。


埃吕尔总是说,在核能出现之后,我们应该反转流行的那句俗语,要时常想着最坏的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除却核能,在这个由技术要求、效能狂热和利润至上所统治的社会里,我们应该自问是否正是这种不可预见性是唯一可预见的。当然,未来一定会有新的灾难与危机,可能会比此前的更加严重,但是我们无法得知它们会何时何地出现。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样不意味着我们需要带着马匹和枪支回到乡野。纵使埃吕尔是一位新教徒,但他完全不是预示末日、呼唤悔改的厄运先知。他在年轻时便投身于个人主义运动,也是法国率先发起生态斗争的人之一。


雅克·埃吕尔以他的技术批评著名,那么他是如何分析科学及技术科学的呢?


实际上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细分了研究方向。比起他的好友伯纳德·查邦诺(Bernard Charbonneau,法国作家)更注重科学,他则更强调技术。但正如查邦诺在《系统》(Le Système)和《混乱》(Le Chaos)中谈论技术一样,埃吕尔也在他的诸多著作中论及科学。他对科学的批评同样接近于对技术的批评,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就解释过,科学和技术已然紧密相连。实质上,埃吕尔就是在告诉我们,他撰写的任何与技术有关的批评同样可以运用在科学上。为什么这么说?尽管“驴桥定理”常将技术视为科学的简单运用,而实际上也很容易就可以证明,技术是先于科学的。无论是东方还是古希腊的史前人类,已然为我们证明了。在蒸汽机的物理发明史中也是一样,实验发现要比科学解释更早出现。


然而,愈接近现代,全然密封的边界也在减少。要知道是技术进步的加速对科学进步提出的要求,而非倒过来。显然,令埃吕尔感到遗憾的是,如今科学家们的审慎因为国家、企业和公众的要求而必须让位。他十分支持雅克·泰斯塔(Jacques Testart,法国生物学家)5的基因工程方法,并于1986年解释道,我们有时也需要走向非研究的伦理。无论是在如太空这样无限大的领域内,还是在如NBIC(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这样无限小的领域内,科学都落后于技术。此外,科学与技术的交汇在主要政治计划中也备受瞩目,正如那位瑞典女孩格雷塔·通贝里(Greta Thunberg)借科学权威为基础的发言,使得生态主义者的主张得以去政治化。


我说得过于简化了,但埃吕尔告诉我们,上帝的死与伟大意识形态叙述的终结,这些著名的世俗宗教已将席位让给了被神化的技术科学,因为它承载了我们所有的希望,填充了所有简单凡人的失落。我们的文明已将技术科学奉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救赎论”。而超人类主义“宗教”尚未证明它的正确性。


对话由主编安东尼·洛朗(Anthony Laurent)收集 / 科学批评


注释


1. Laurent Aillet : « Reconnaître la vérité, c’est s’obliger à changer », 4, mai 2020. 


2. La tribune libre de Philippe Godard, Méga corona machino virus, 26 mars 2020.


3. Lire la tribune libre d’Alain Gras, Qu’est-ce que le progrès technique ?, 26 août 2015.


4. Lire la tribune libre de Joël Decarsin, Impasse de la technoscience, 29 septembre 2015.


5. Lire notre « Trois questions à… » Jacques Testart : « La gestion de l’urgence s’accorde mal avec la science », 29 avril 2020, et sa tribune libre, Pourquoi et comment être « critique de science » ?, 16 février 2015.


6. Voir notre Dossier : Le transhumanisme à l’épreuve du réel, 18 juillet 2018.


谢选骏指出:“技术进步带来的问题比它解决的更多”——这显然是“老人的抱怨”,而年轻人则会说着相反的话。至于我,则认为两者是无法量化对比的。如果一定要我说,那就算“技术进步带来的问题和它解决的类似的多”吧。

谢选骏:哲学是说自己的话而不是为他人说情



《为他人说情:德勒兹和福柯的哲学活动》(局外人)报道:


快跑旧世界就在你身后

目录


一、德勒兹、福柯和海德格尔的回归

二、羞耻转化为勇气

三、为囚犯说话

四、结论:哲学为他人说话的活动

注释

德勒兹和福柯之间有许多明显的交集:欲望与快乐的关系;代理和处置的结构;而且,自我关系就像褶皱一样。这些交叉点在德勒兹写福柯和福柯写德勒兹时尤为明显和确定。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德勒兹和福柯都在各自生命的尽头写下了哲学本身。当然,德勒兹最后一本伟大的书(与瓜塔里合著)出现在1991年,名叫《什么是哲学?》然而,福柯1982年至1984年在法国学院的最后两门课程旨在回答同样的问题。德勒兹和福柯在哲学问题上的思想的最后交叉点似乎没有被注意到。所以,我们在这一章要解决的问题是:德勒兹和福柯的哲学是什么?然而,有一种更精确的方式来表述这个问题。一方面——这是一种德勒兹式的问题表述方式——问题是哲学与历史偶然性的关系。也就是说,今天哲学发现自己处于资本主义的领域。另一方面——这是福柯的方式——问题在于哲学与权力的关系。也就是说,哲学总是发现自己与权力有着特殊的关系。这两种表达问题的方式都意味着问题本质上是这样的:什么是哲学的“现实”(福柯的术语[Foucault 2010:229])?或者,哲学的“用途”(德勒兹的术语[Deleuze and Guattari 1994:8–9])是什么?简言之,哲学的活动是什么?


看来,我们在德勒兹晚期和福柯晚期找到的答案在于某种说话方式。哲学的活动是语言的。正如我们在德勒兹和瓜塔里的《什么是哲学?》中所看到的,哲学的用途是“为他人说话”(帕勒·波尔·莱斯·奥特),如果我们看看福柯在法国学院的最后课程,它的现实在于古希腊人所说的“parrēsia”(不卑不亢、无所畏惧的演讲,甚至直言不讳)。正如我们将在本章和第八章中看到的,这两种哲学语言是相互联系的。在《什么是哲学?》一书中,德勒兹和瓜塔里认为,当我们面对他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时,就会为他人说话。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站在他们面前,在他们的苦难中,我们为自己是一个凡人而感到羞愧。因此,羞耻感激励我们为他们说话,而这反过来又使我们超越了单纯的语言,需要parrēsia;它要求我们坦率地说,我们大声地说,然后,正如福柯所说,为他人说话需要超越羞耻感的被动,需要勇气的活动。当我们将羞耻转化为勇气时,哲学的运用就会显现出来。然后我们看到哲学有一个现实,因为它的言说影响着现实的变化。正如德勒兹和瓜塔里所说,在发言中争论的是“生成”(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109)。2在羞耻感的基础上,我们必须成为其他人,进入我们自己的发言和行动转换。然后,我们为他人说话,使他们成为他人,使他们摆脱苦难和痛苦。当我们冒着与暴君对话的风险,冒着揭露最赤裸裸和过度使用权力的风险,比如在监狱中发现的权力时,我们会坦率地说话,直言不讳。


为了理解羞耻向勇气的转化,我们必须解决两个问题(基于“为”说话与parrēsia的联系)。一方面,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我们必须重新审视回归或回归的问题(如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就像我们在德勒兹和福柯早期发现的那样。必要的回归关系到即将到来的事物和其他事物的未来。福柯自己指出,永恒轮回问题是他自己和德勒兹思考的中心,他在《哲学剧场》中说,“时间是重复自身的东西;而现在……并没有停止重复……存在是一种从圆的曲率中解脱出来的回归;在这篇评论文章中,福柯两次赞扬德勒兹没有谴责形而上学“是对存在的遗忘”。对海德格尔的暗示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我们认为,如果为后来的德勒兹和福柯确定哲学活动的计划要求我们回到早期的永恒轮回问题,那么,早期的永恒轮回问题要求我们在海德格尔的思想层面上审视德勒兹和福柯的批评。4海德格尔的思想似乎恰恰表达了早期德勒兹和福柯所反对的理念:循环回归的理念。我们可以说,哲学的活动不是一个循环的回报,不是一个起源或基础的回归,就好像它是一个允诺的履行。因此,哲学的现实、它的行为、它的使用,必须超越历史偶然性而不回到先前的条件,或者它等于超越当前的权力体制而不回到先前的政权。它的活动或现实必须包含一种创造性的重复,这种重复无止境地返回。


第二个问题出现在永恒轮回的概念基础上。为他人说话的想法似乎暗示了一种表现形式:当我为你说话时,我代表你,然后我在还原性和同质化身份、相似性和相似性的基础上,调解你与我和他人的关系。换句话说,当我为你们说话时,你们的奇点似乎消失了;你从不以事件的形式出现。这只是一个一般概念的重复。然后,该表示看起来正是一个循环返回。事实上,早在1968年的《差异和重复》,德勒兹谴责为他人发言被理解为代表性;他说,“说话的不幸不在于说话,而在于为他人说话或代表某事”(德勒兹1995:52)。当我们看到1972年德勒兹和福柯之间的“知识分子与权力”交流时,问题变得更加尖锐。德勒兹说,“我们嘲笑代表权,说它已经结束了,但我们没有遵循这种‘理论转换’——也就是说,理论要求参与的人最终为自己说话,众所周知,德勒兹在《知识分子与权力》中声称福柯是第一个教给我们“为他人说话的耻辱”这一基本教训的人(德勒兹2004:208,翻译修改)。如何才能将这种早期的侮辱与德勒兹(和瓜塔里)后来对“什么是哲学”中“为他人说话”的认可相调和?尽管我们不确定,但似乎是福柯和德勒兹在1971-1972年参与了“监狱信息集团”的活动,让他们开始以一种新的方式思考“为”说话。


GIP独立于任何政党和企业(如社会学研究或司法调查),使囚犯不再代表某种社会类型。特别是GIP使用的调查问卷,允许囚犯自己发言。然而,GIP也发表了意见,不仅通过问卷的措辞,而且通过自己的出版物。GIP在其出版物中所做的是让囚犯的声音“回响”。从代表一般概念、社会类型或道德普遍性中解放出来,这种共鸣看起来更像是创造性的重复,而不是代表。因此,我们将审查GIP文件,以验证我们对“代言”的后期认可及其与parrēsia的关联的解释。在我们通过GIP文件进行这种“验证”之前,我们必须讨论德勒兹和福柯关于海德格尔的回归问题。通过海德格尔,我们将能够看到羞耻转化为勇气,让我们一窥哲学如何召唤我们超越人类。5我们从海德格尔和德勒兹开始。


一,德勒兹、福柯和海德格尔的回归

德勒兹对海德格尔最广泛的早期讨论出现在《差异与重复》第一章中。众所周知,在这一章中,德勒兹试图从“一般的概念”的要求中解放差异,一般的概念(或表现)导致我们只为与作为其基础或基础的事物设想差异。事实上,差异只不过是对基础的否定,这种否定在其本身被否定时,又使差异回到它所产生的基础。 换句话说,在差异的表象概念中,差异只不过是基础的简单重复;辩证法总是循环的。 在这个概念中,差异以否定的方式回到一个基础,这个基础就是概念的抽象身份(中介的第三个术语)。因此,差异不再是从自身或“自身内部”的角度来理解的,因此,《差异和重复》的第一章的标题是。德勒兹正是在这种对差异的再认识及其与否定的关系的背景下,介绍了他关于“海德格尔差异哲学”的注释。在注释中,德勒兹提出了五点,我现在简要概述一下。


第一点是海德格尔的“不(not)”并不表示否定;相反,它表达了存在与存在者/杂多存在(being and beings)之间的区别。第二点是,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差异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之间”。6相反,它必须被理解为“折叠”,即“Zwiefalt”。被理解为折叠的差异是存在的组成部分。换句话说,在海德格尔,存在区别于一种模糊的背景。这样,德勒兹就为海德格尔的“本体论差异”表达赋予了一种新的意义:存在是存在者的积极的“差异者”(德勒兹1995:65)。第三点是“本体论的差异对应于问题。”换句话说,德勒兹在存在和提问之间建立了一种等价关系。作为一个问题的等价物,存在积极地构成了不同的存在者,就好像它们是一个问题的许多不同答案,而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因此无法回答。作为一种不存在,差异(或问题)——这是第四点——正如德勒兹所说,“不是一个表现的对象。”8德勒兹认为,“超越形而上学的转向”等于坚持形而上学不能“思考自身的差异”。海德格尔的“转向”,对于德勒兹,是一种对将差异想象为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第三个术语的抵制,是一种对调解的“顽固”抵制。最后,第五点:“因此,差异不能从属于同一或平等,而必须被认为是相同的,在相同中。”通过相同,海德格尔试图思考一种“聚集”,它不能还原为空洞的无差别的统一性。


德勒兹似乎打算用这五点来说明海德格尔的某些解读是如何真正的误解的(也许他心里有萨特和梅洛·庞蒂的误解)。特别是,德勒兹的五点旨在勾勒出对海德格尔“非(NOT)”的更准确解读:“海德格尔“非”指的不是存在中的否定,而是作为差异的存在;它指的不是否定,而是提问。“德勒兹对海德格尔的辩护如此有力,以至于他认为差异与问题、本体差异与问题存在之间的海德格尔式“对应关系”是“基本的”。尽管如此,德勒兹认为,海德格尔自己的“不”公式可能是他后来作品中误解的罪魁祸首。事实上,通过一系列问题,德勒兹将自己与海德格尔的思想拉开了距离。特别是,他不确定谈论同一(或聚集),而不是身份,真的足以思考原始差异。9德勒兹问道,“相同性是否足以将差异从所有中介中分离出来?”然而,德勒兹与海德格尔思想的距离,真正归结到存在(the being)的状态(das Seiende or l’étant),而不是存在(being)的状态(不存在或永恒)。德勒兹的问题如下:“海德格尔是否通过存在[l’être]只能说是差异的方式进行转换,并且以这种方式存在(being)[l’être]围绕着存在(the being)[l’étant]?”换句话说,“海德格尔是否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设想存在[l’être]的存在,即存在[l’étant]从与表征身份相关的所有从属关系中移除?”德勒兹总结道,“鉴于[海德格尔]对尼采永恒轮回的解释,似乎不是这样的”(德勒兹1995:66)


德勒兹关于海德格尔对尼采永恒轮回学说的解释的主张是否正确——在差异和重复方面(但已经在1962年的《尼采与哲学》[Deleuze 1983:220n31]),很明显,德勒兹认为海德格尔不理解永恒轮回学说——它告诉我们很多关于德勒兹如何构想他自己的思想与海德格尔的思想的关系。当海德格尔将永恒轮回学说解释为“形而上学”时,德勒兹认为海德格尔声称它是有根据的重复。也就是说,是身份的重复预先决定了问题的所有答案,就好像尼采而言,重复是永恒的重复,就好像重复没有产生多重新答案,就好像因此没有真正的生成。相比之下,德勒兹在永恒轮回学说中看到的是一种非常具体的重复,正如他所说的,“这种重复产生了影响”(德勒兹1995:60)。在德勒兹对尼采的解释中,永恒轮回所指的重复是一种不重复身份的重复;它是无基础的,因为它重复存在(l’étant),但存在(the being)——一个个体的东西——并不是被认为是一个原型的副本或一个模型的副本。存在(The being)被认为是一个奇点或事件。对于德勒兹来说,单一事件是一个真正的“开始”,因此,永恒轮回的重复是一个“重新开始”。在一个开始中,在一个事件中,重新开始是不确定的,因此有可能产生更多的差异、更多的事件、更多的新奇,这个提问的更多答案(德勒兹1995:200-2)。重复是创造性的。11因此,德勒兹认为海德格尔不理解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他认为他自己的思想和海德格尔的思想之间的真正问题是基础观念:有根据的重复与无根据的重复。海德格尔,对于德勒兹来说,仍然依附于“同一性的首要”(德勒兹1995:321n11)。正如我们现在将看到的,福柯还认为海德格尔仍然坚持同一的首要地位。


海德格尔的名字在福柯出版的作品中主要出现在《词与物》第9章“人和他的替身”中,12尽管这是福柯所写的最难的文本之一,但其基本思想是众所周知的:人的思想。与古典时代“逐项”与自然相关的人性不同,现代时代的人被定义为一种模糊性或有限性的双重性。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人的有限性在某些学科(如生物学)的积极内容中表现出来,而人的有限性在他看来则表现为人在这些学科中的认识方式。13换句话说,有限性是从知识的积极内容重复到积极知识的条件中。在第九章中,福柯将“人的主要特征”定义为重复(积极和基本的重复),然后将有限性的重复扩展到定义人的其他三个“双重”中:“先验重复经验,我思重复未思考,原点的返回重复其撤退”(OT 326/316)。


在关于第四次重复的章节中,我们发现海德格尔的名字出现了一次。然而,这一节总的来说涉及人类与起源的关系。福柯对这种关系进行了三方面的描述。首先,福柯谈到了从人类退回到过去的起源。福柯认为,在现代思想中,人类总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的生活、劳动和语言的背景下发现自己是活着的。简言之,人的起源是“已经开始的”(OT 341/330),这意味着人与起源不是“同时代的”。福柯认为,由于这种非同时代性,不可能将起源归因于人。其次,因为人似乎没有起源,实际上是时间之外的,所以他似乎也是生命、劳动和语言的所有年表的起源。因此,事物的起源总是比人类更早地退却或退却到一个开始,而人类从事物退却,就像所有事物的持续时间都可以从那里开始一样。然而,福柯认为,这种双重撤退使“第三次撤退”(OT 343/332)成为可能。因此,第三,承担起质疑一切与时间有关的事物的任务,现代思想质疑事物的起源,以发现“没有起源也没有开始的起源”。14那么,时间将是,思想中的“悬浮”——从某种意义上说,让这个永恒的起源可见,思想似乎让时间静止不动。然而,思想本身将无法逃避时间,因为它与无起源的时间起源不在同一时代。在现代,思想永远不可能与本源同步。然而,正如福柯所强调的,思想中时间的暂停能够使思想与起源的关系“翻转”;然而,现在,它退出了对未来的思考。换句话说,在发现自己对起源来说来得太晚之后,思想现在将起源投射到前方,作为仍有待思考的东西。


尽管福柯没有这样说,但旨在暂停时间的思考任务相当于海德格尔对作为时间存在的意义的恢复。然而,福柯认为,这种检索是对同一事物的检索。15


正如德勒兹关于海德格尔对永恒轮回学说的解释的主张一样,对于福柯,我们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论据来支持海德格尔的回归是对同一学说的回归的主张。16然而,似乎出现了一条线索,当福柯在《人与他的替身》中说“[起源]被许诺给[人]的迫在眉睫的时刻,也许会永远从他手中夺走”(OT 345/334-5)。线索似乎是这样的:除了作为一种需要保留的东西之外,很难想象有任何其他方式的希望;作为要遵守的东西,承诺必须兑现。17那么作为要兑现的东西,承诺似乎总是建立在缺乏的基础上。同样的东西支配着这种检索、返回或重复,因为福柯似乎所指的有希望的东西被认为是一种缺陷(OT 353/342)。18撤回起源产生了一种缺陷,但这种缺陷似乎产生了一种轮廓或一种未来将填补的浮雕。换言之,未来取决于什么将填补这一不足。未来的未来将与起源撤回过去所勾画的一样。然而,对于福柯来说,如果我们能称之为论证,并且理解正确,那么这一“论证”中似乎还有另一个更有力的步骤。福柯谈到“人的存在与时间的不可逾越的关系”(OT 346/335)。因此,这种缺失似乎是“人类自身存在”的缺失,也就是说,起源的回归——承诺但尚未实现——是人类存在的实现。人是撤退后的浮雕。因此,起源的回归是与我们同一存在的回归。然后,我们看到在回归问题上争论的是一个超越或超越的人。


二,羞耻转化为勇气

因此,对于德勒兹和福柯来说,正如我们刚才所看到的,海德格尔的重复、回归或恢复并没有达到真正的重复,因为海德格尔似乎将重复视为同一的重复。因此,对于德勒兹和福柯来说,真正的重复是我们上面所说的“创造性重复”,这个短语似乎是矛盾的,因为重复重复,因此不能是创造性的。然而,如果一想到艺术品,你就能理解这个短语。正如我们在第4章所讨论的那样,哈姆雷特的写作是一个没有确定的模型,没有确切的基础,没有自我同一性的起源;因此,它随后的戏剧作品,虽然重复,都可以是不同的。我们当然知道俄狄浦斯和哈姆雷特在德勒兹的《差异和重复》中有多么重要。我们知道悲剧在德勒兹早期和福柯早期是多么重要。德勒兹和福柯的悲剧和艺术作品的重要性意味着他们都反对相同的重复和不同的重复,这意味着他们反对人的存在和语言的存在。


毫无疑问,福柯在《词与物》上反对语言的存在与人的存在。19福柯指出,在古典时代末期,语言失去了作为事物与秩序之间的透明媒介,作为说话者与听话者之间的透明媒介的地位。在福柯看来,语言不再占据中间位置,不再具有过渡性功能,不再有目的地、终点、乌托邦或末世。然后语言就不再把自己折叠成一个圆圈。福柯的语言存在是“激进的不及物性”,通过这种不及物性,语言从其有限性中解放出来,允许它具有无限的潜力(OT 313/300)。对福柯来说,语言的无限潜能(当它从及物性中解放出来时)似乎意味着语言能够产生事件。因此,我们必须说,尽管德勒兹提出了所谓的“生命论”,但正是语言激发了他对差异、重复和感觉的逻辑中的感觉和事件的思考。事实上,在《感觉的逻辑》中,他说,“因此我们不会问事件的意义是什么:事件本身就是感觉。事件本质上属于语言,它与语言有着本质的联系”(德勒兹1990:22)。然而,对于德勒兹来说,语言事件(感觉或更一般地说是一件作品,比如一件艺术品)总是源于一次情感邂逅,源于斯蒂芬·克莱恩(Stephen Crane)的《红色勇气徽章》(德勒兹1990:101)中所说的“可怕”的愿景。这种可怕的景象开启了超越人类存在的道路。


回溯人的存在将我们带到了德勒兹与福柯最后的哲学问题。在《什么是哲学?》中德勒兹(和瓜塔里一起)认为羞耻是哲学最强大的动机之一(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108)。这种羞耻感是一个人在面对他人的痛苦时所感受到的。对他们来说,与他人痛苦相关的羞耻感(显然是指尼采,他们称之为“作为人类的羞耻感”20)激励着一个人“为他人说话”。但随后德勒兹和瓜塔里问道:为他人说话意味着什么?他们说为别人说话就是在别人之前说话。他们把介词从“pour”改为“devant”。当一个人“站在大屠杀的受害者面前”( devant)时,他会感到羞耻(当然,这里他们指的是海德格尔的政治“错误”)。但是,除了“在”( devant)他人的痛苦之前”感到羞耻之外,他们说,“为”一词中的争论点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109)。这里的“devant”似乎将其含义从“之前”改为“在前面”。例如,在动物受苦之前,一个人必须成为动物。换言之,从羞愧面前,一个人必须先于动物迈出第一步,成为动物。“devant”含义的变化似乎从“之前(before)”变为了“存在于…之前(being in advance of)”。但随后,德勒兹和瓜塔里又回到了介词“pour”。在第5章的前面,我们看到了“pour que”在德勒兹和瓜塔里中的作用。在这里,我们再次看到一个人变成了动物,所以动物变成了其他的东西。生成的“pour que”将动物放在前面,减少我们生成唯一的手段。我们这些非人类的人,我们这些为他人说话的人,在其他受苦受难的人面前说话的人,无异于制造、帮助或更好地让动物变成另一种东西和另一种东西。”“为”说话“试图帮助他们改变,使他们不再受苦或痛苦。德勒兹和瓜塔里的责任就是这样说,让他者生成他者。而这种责任似乎需要勇气。


因此,帮助他人生成他人(他人来了)的演讲将我们引向福柯。在法兰西学院的最后课程中,正如我们在开始时提到的,福柯讲授了古希腊的parrēsia概念,翻译为“言论自由”、“无畏言论”,甚至“直言不讳”(CF-GSO1,61/63)。


特别是,在《我的自我和他人的政府》一书中,福柯强调,parrēsia不是一种表演性话语。21parrēsia永远不仅仅是一种表演性话语。作为表演性话语的例子,福柯谈到“我为你洗礼”和“我道歉”,但他也可以说“我承诺”。与“我承诺”等表演性话语相比,福柯说,“有(there is)”与海德格尔的联系,“当[真理]的陈述构成了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为发言的主体带来了一个未定义或定义不清的风险时,parrēsia。”对于演讲者来说,涉及到一个未定义或定义不清的风险,实际上是一个不可预见的风险,这种事件并没有提供即将发生的事情的轮廓。它确实不同于承诺,因此它是真正的成为。但演讲者面临的未定义风险意味着演讲者必须勇敢行动。22因此,如果我们将这两个观点结合起来,一个来自已故德勒兹,一个来自已故福柯——分别代表和parrēsia发言——那么我们就可以将无法忍受的痛苦面前的羞耻感转化为敢于直言的勇气。事实上,正如我们现在将看到的那样,正是这种思想的结合似乎激发了德勒兹和福柯1971—1972年在“监狱信息集团”中的工作。


三、 为囚犯说话

为了验证我们刚才介绍的“为之说话”的解释及其与parrēsia的联系,我们将重建GIP的轮廓,它是什么,它做了什么,它完成了什么。因此,首先,我们必须问GIP的设立目的是什么。虽然其活动跨越了1971年和1972年,但其根源可追溯到1970年秋季的事件。23 1970年9月,然后又是1971年1月,一个由毛派发起的名为“高切无产者(Gauche prolétarienne)”的运动的几名被囚禁成员进行绝食抗议,以被承认为政治犯(而不是被当作普通罪犯对待),他是负责为被监禁者准备诉讼的小组成员(该小组被称为“监狱政治组织”[OPP]),建议福柯成立一个关于监狱的调查委员会。正如福柯所说,正是“在这个时刻”,他“关心”了监狱(福柯2001a:1072)。福柯似乎接受了德埃弗特的建议,因为这样的调查是继《疯癫史》之后合乎逻辑的下一步:从监禁疯子到监禁普通罪犯和政治异见者。24然而,迪雷特似乎提出了“调查委员会”(使用司法术语),福柯创建了一个“信息集团”,因此他给这个集团起了一个名字:“监狱信息集团”。25福柯在1971年2月8日大声宣读的“GIP宣言”中说,“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监狱的信息发表。监狱是我们社会系统中的一个隐藏区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黑匣子。我们有权知道,我们想知道”(福柯2001a:1043)。福柯将调查委员会转变为一个信息组织,这解释了为什么德勒兹在福柯去世后很久,在一个名为“福柯与监狱”的简短采访中说,“福柯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过去生存下来的人(德勒兹提到1968年5月的过去)。”,但要在各个层面上发明新东西”(德勒兹2006:272)。根据德勒兹的说法,GIP是一个全新的群体,因此,正如他所说,“就像走进黑暗的一步”(德勒兹2006:273)。


德勒兹认为,GIP的全新之处在于它的“完全独立”,因为它只关注监狱;它是“本地化的”(Deleuze 2006:276-7),甚至是“单一的”。26它不是基于意识形态,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不是基于某种普遍的道德价值观;这不是一场总体化运动。27它与政党或政治企业无关。GIP争论的不是监狱的社会学研究;它不是改革派;它不想提出一个理想的监狱(福柯2001a:1072)。争论的焦点是“让那些有监狱经验的人说话”,“从字面上讲,把说话交给囚犯”(福柯2001a:1043和1072)。28囚犯“为自己说话”(pour leur compte)(德勒兹2004:206),“以他们自己的名义”(Deleuze 2004:209)。29正如GIP的“宣言”所说,“我们不会在官方报告中找到[我们正在寻求的]信息。我们向那些不知何故有监狱经历或与之有关系的人索取信息”(福柯2001a:1043)。显然,在这里我们看到,正如德勒兹在《知识分子与权力》中所说的那样,GIP试图避免“为他人说话的侮辱”(德勒兹2004:208)。


事实上,GIP试图通过向囚犯分发问卷来避免为他人说话的侮辱,但不允许在监狱内分发问卷。因此,福柯在1971年3月出版的一次采访中告诉我们,每个星期六,他和GIP的其他成员都会去La Santé监狱的访客门,向排队等候的囚犯家属分发调查问卷。福柯说,第一个星期六,这些家庭对GIP成员表示冷淡的欢迎。第二次,人们仍然不信任。然而,第三次就不同了。有人说“这只是说说而已,早就应该这么做了。”然后,突然,一位妇女愤怒地开始讲述她的整个故事:她谈到了探访,她给探访的囚犯的钱,那些不在监狱里的富人,她谈到监狱里的污秽。30因此,女人以自己的名义,为自己的利益说话。而且,当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时,GIP似乎成功地让那些有监狱经历的人说话。GIP已经向囚犯发表了演讲。正如德勒兹所说,“这不是以前的情况”(德勒兹2006:277)。


通过问卷调查了解到了什么?问卷由十一个部分组成。本节的主题和其中包含的问题并不令人惊讶。它们涉及探访的条件;细胞状况;食物;什么样的运动;什么样的工作;权利知识;监狱中使用的纪律和惩罚的类型。然而,有两个问题似乎值得注意。一方面,在“探访”类别下,调查问卷询问受访者是否能够描述探访的条件,尤其是“你认为最不能忍受的条件”。另一方面,在“纪律”类别下,在询问单独监禁的情况后,调查问卷询问被调查者什么是“被剥夺自由后最不可容忍的”。显然,GIP调查问卷的现存副本实际上是由一名不知名的前囚犯填写的。在回答什么构成探访中最不可容忍的条件的问题时,这位前囚犯写道,正是你背后的“螺丝钉”(即警察)在试图看你是否暴露家庭信件。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单独监禁后最不能容忍的,答案是:“一个人(从单独监禁中获释后)仍然有坚实的基础[这些回答表明,囚犯们所说的是羞耻和痛苦,这是(现在仍然是?)不可容忍的。31关于不可容忍的羞耻和痛苦的知识解释了为什么德勒兹说福柯“对[调查问卷]的结果感到非常震惊”。我们发现了比糟糕的食物和糟糕的医疗更糟糕的事情,尤其是持续的羞辱”(德勒兹2006:273)。GIP出版的小册子被称为“不可容忍”。福柯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只是觉得不可容忍”(福柯2001a:1073)。


现在我们来看第二个问题:GIP做了什么?这个问题本身包含另外两个问题:GIP如何处理关于无法忍受的痛苦、羞耻和羞辱的信息?由于GIP的所作所为,囚犯和家庭变成了什么样?这两个问题是不可分割的,因为正如福柯所报告的那样,GIP希望“进行调查并收集信息的人与回应调查并提供信息的人之间没有太大区别”(福柯2001a:1046)。在一个罕见的场合,福柯接着谈到了一个“理想”:“对我们来说,理想是家庭与囚犯沟通,囚犯之间沟通,囚犯与公众舆论沟通。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分裂犹太人区”(福柯2001a:1046)。GIP所做的一切就是提供“手段”(moyens),表达的手段,沟通的手段,让信息“从口到耳,从群体到群体”流通的手段(福柯2001a:1046-7)。32通过仅仅是一种“手段”来表达“原始状态”下的不可容忍(福柯2001a:1073),GIP打破了贫民区式的差异,但也产生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回声”(福柯2001a:1045)。33在《福柯与监狱》中,德勒兹还将谈到GIP产生的“回声”。事实上,他说GIP“放大”了囚犯的声音,它的手段使他们的声音“回响”(保留)(Deleuze 2006:280)。事实上,在这篇最后的文章中,德勒兹说,“GIP的目标不是让[囚犯]说话,而是设计一个人们被迫倾听的地方,一个不沦为监狱屋顶暴乱的地方,而是确保他们所说的话能够通过”(德勒兹2006:277)。我们必须得出的结论是,在GIP中,进行调查的人变成了“手段”,或者像德勒兹所说的那样,成为囚犯声音的“中继”(德勒兹2004:206-7)。但是,在回答调查的那一边,我们必须注意到,他们也不再仅仅是囚犯或罪犯。在1972年《新观察者报》的一份文本中,德勒兹说,囚犯们自己正在判断他们的集体行动必须在他们所处的特定监狱框架内采取的形式(德勒兹2004:204)。在同一篇文章中,德勒兹叙述了一种新的公众集会正在发生。它与“公开供认”或“传统的镇上会议”无关。相反,前囚犯站出来说他们受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什么,身体虐待,报复,缺乏医疗(Deleuze 2004:205)。事实上,德勒兹报告说,在一次这样的集会上,狱警试图大声叫喊这些前囚犯。然而,囚犯们描述了每个人所犯下的暴行,使狱警们保持沉默。囚犯们使用了狱警用来恐吓囚犯的一句话:“我认识他”(Deleuze 2004:205)。因此,至少囚犯们成了演说家。但他们也通过回答问卷成为了作家。写作的重要性体现在GIP第四本小册子(1972年末)中,该小册子在不更正标点符号或拼写(即“原始状态”)的情况下,出版了某位“H.M.”在狱中为出版信件而撰写的简短评论中所写的信件,德勒兹声称,H.M.的信件见证了互补或对立的个性,但所有这些个性“都参与了相同的‘反思努力’。”事实上,德勒兹说,H.M.的信件“是典型的,因为其发自内心的反思表达了囚犯的真实想法”(德勒兹2004:244)。因此,我们必须得出结论,囚犯的声音被放大,使囚犯成为思想家。


然后我们进入第三个问题:然后发生了什么?正如德勒兹在《福柯与监狱》中所说,GIP是一个“思想实验”,但和所有实验一样,它的结果好坏参半(德勒兹2006:273)。在回答问卷的人方面,存在风险。伴随着持续两年的起义,监狱里出现了一连串自杀事件,这是一种最后的抗议。事实上,H.M.自杀了,GIP的第四本小册子专门介绍了监狱中的自杀事件。在收集信息的一方,即GIP一方,也存在风险。在1971年的一次采访中,福柯推测当局可能会对GIP的行为做出反应,将其所有成员投入监狱(福柯2001a:1073)。然而,最重要的是,在1972年GIP解散后不久,监狱当局再次对监狱进行了取缔。正如德勒兹在《福柯与监狱》中所报道的那样,福柯开始相信GIP是个失败(德勒兹2006:279)。福柯的印象是,GIP毫无用处。”福柯用德勒兹的话说,“这不是镇压,而是更糟的:好像有人在说话,但什么也没说”(德勒兹2006:277)。然而,德勒兹坚持认为,GIP以不同的方式取得了成功。尽管GIP没有成功地为法国监狱带来持久的具体变化,但它确实创造了“新的陈述条件”。据德勒兹说,它是成功的,因为它使“囚犯和非囚犯定期就监狱发表的一种陈述”成为可能,一种以前无法想象的陈述”(德勒兹2006:280)。换句话说,我们可以说,GIP的成功不在于监狱本身,而在于它所带来的声明、概念和书籍。例如,前囚犯Serge Livrozet写了一本名为《反抗监狱》的书,福柯为此写了一篇序言(福柯2001a:1262-7;此外,德勒兹2006:276–7)。34虽然GIP文件不断声明,他们没有试图提高囚犯的意识(良心荣誉)(福柯2001a:1044),而福柯不断表示GIP没有向囚犯提供知识(福柯2001a:1289),事实上,它确实给了囚犯及其家人一种新的与自己联系的方式。GIP不仅是囚犯声音的传递,也是思考的传递。


我们现在能够总结我们刚才概述的三个阶段。首先,由于GIP是一个局部的,因此不是总体化的运动,因为它是针对监狱的,所以它没有任何普遍的道德价值观或一般概念。和往常一样,德勒兹和福柯的思想反对一般性和普遍性。GIP也不例外;这是没有代表性的。它只是一个信息小组。第二,当囚犯及其家人开始说话时,他们的声音并不是某种抽象概念的表现。他们的声音出现了——声音变得可以听见,囚犯和他们的家人变得可以看见——作为一个事件,作为一个奇点。35他们的声音出现在背景的“黑暗”(不喜欢),监狱的深处(深渊)。他们的出现不是建立在一个原则的基础上的。他们不是为别人说话,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套用法语的说法,他们“为自己的利益说话”(帕伦特·波尔·勒尔斯·康普茨)。他们怎么说?他们谈到无法忍受的痛苦和羞耻。第三,当囚犯及其家人谈到他们无法忍受的痛苦时,GIP也说了又说。然而,由于囚犯的声音并不代表一种类型,因为GIP并不代表一种普遍性,所以GIP的讲话并不代表囚犯。36尽管GIP给了囚犯“表达自己的方式”,但它并没有进行调解。相反,正如我们看到的,他们“放大”或“回响”囚犯的声音。GIP通过发出或让囚犯的声音“回响”来应对不可容忍的情况。换句话说,当它重新发出囚犯的声音时,它产生了一个无基础的重复,一个开始的重新开始。放大囚犯及其家人的可听性和可见度,我们发现自己“在他们之前”(devant)。换句话说,通过它的手段,GIP打开了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们被迫倾听他人的痛苦,在这个空间里,我们为自己是人类感到羞耻,然后我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们被迫对不可容忍的人变得不可容忍。争论的不是代表性,而是生成。GIP不仅传达了知识,还传达了不容忍的感觉。而且,呼应的“说话”(parrēsia)需要勇气,因为它涉及风险:GIP成员可能会发现自己被监禁。但是,由于德勒兹的《福柯与监狱》,福柯认为GIP是个失败。囚犯们说话了,回声回荡,但好像没人说什么,好像没人听。尽管如此,由于1970-71年绝食的“时刻”,由于迪雷特要求福柯成立该组织的“时刻”,正如德勒兹所说,“生效”留下了一个“反生效”。作为一种剩余,它留下了工作。它留下了一本名为《规训与惩罚》的书; 它留下了“权力”的概念。37


四、 结论:哲学为他人说话的活动

福柯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权力概念,是海德格尔第一次将思想引向最初的有限性,因此他引导我们走向了最反对权力的东西:无力的体验。在《什么是形而上学》一书中,海德格尔说焦虑感使我们“处于完全无能的状态”(海德格尔1998:90)。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将重复从有限的我们的存在中解放出来,好像重复到未来——海德格尔称之为“超越”——会让我们回到我们最初或正确的状态。因此,海德格尔将重复的效力限制在相同的范围内。然而,如果我们没有适当的存在,换句话说,如果自我关系被无限的重构(由于时间无止境的体验38),那么重复就变成了,不是超越,而是不及物性,或者,正如我们上面所说,重复就成了创造性。超越性和不及物性之间的差异导致我们构建了几个关于回归思想的高度确定的公式,通过这些公式我们可以区分海德格尔的思想与福柯和德勒兹的思想。首先,我们必须将回归视为“反记忆”,而不是对原点的记忆,甚至不是对原点的遗忘。39其次,我们必须将回归视为一种放大,而不是兑现承诺,作为一种不断变化的“重复”。40最后,我们必须把回归看作是多的存在者(beings)的回归,而不是大写的存在(being)的回归。多的存在(包括被称为“人”的存在者)的公式将我们带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我们必须定义哲学,不是因为在一个人的死亡之前感到焦虑,这要求你成为真正的自己——而是因为在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面前感到羞耻,这要求你成为你如何发现自己之外的人。焦虑感和羞耻感之间的这种差异解释了为什么海德格尔似乎不像福柯和德勒兹,从未感到有必要为囚犯说话。尽管海德格尔写的是权力,但他从未为无权者说话。因此,他从来没有坦率地说,他从来没有说出来,作为一种手段,使无权者将成为他们以外的人。这种直言不讳当然需要勇气。虽然,正如德勒兹(和瓜塔里)所说(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108),海德格尔可能已经将羞耻引入了哲学——他让哲学与不可容忍妥协——但他并没有将羞耻转化为勇气。即使这种勇敢地为弱者说话是失败的,即使没有人倾听,这些话语,这些陈述,这些作品,仍然会保留下来。他们将继续呼吁一个民族的到来和一块土地的到来;他们会召唤出一个不同的世界和一个异质的生命。41换句话说,羞耻转化为勇气是哲学的主要发生条件。只有通过这种向活动的转化,哲学才能具有现实性和实用性。只有通过这种转变,哲学才能召唤我们超越或越界我们作为人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们是人。


注释

1 本章所依据的文章是与Andrea Janae Sholtz合著的。”《为他人说话:德勒兹和福柯(以及海德格尔)中的哲学活动》,与安德里亚·雅娜·肖尔茨合著,德勒兹和福柯之间,丹尼尔·W。史密斯、托马斯·奈尔和尼古拉·莫拉尔(爱丁堡:爱丁堡大学出版社,2016年)。


2 在更一般的层面上,德勒兹晚年构思哲学的方式与福柯晚年构思哲学的方式似乎有三个相似之处。在法兰西学院的最后课程中,福柯似乎将哲学的三个组成部分分离出来,因为他基于对古代哲学(即柏拉图,但特别是斯多葛学派和犬儒主义)的研究来理解哲学。首先,哲学是一种以苦行或考验为基础的生活方式。第二,哲学有一个语言学方面,它包括坦率地说或直言不讳地说(parrēsia)。最后,哲学与政治制度有着复杂的关系:从一种“必要的外在性”来看,哲学“与政治对立并说真话”(福柯2010:286)。”“必要的优先权”是哲学和政治的犬儒主义、反柏拉图关系的表达。愤世嫉俗的提奥奇尼斯不是哲学家之王。相反,关于亚历山大大帝,提奥奇尼斯称自己为“狗”。但即使在福柯讨论柏拉图的哲学家金时,他也坚持哲学和政治的某种非巧合性。)同样,对于德勒兹来说,哲学涉及一个概念性的人物,他呈现了一种生活方式;人物角色特别提出了“概念的教育学”。第二,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这是关于什么是哲学的最广为人知的内容?),哲学涉及到语言方面,这是概念的创造。最后,对德勒兹来说,哲学与政治制度有着复杂的关系:从一个“乌托邦”或更准确地说是一个非地方,它“将对自己时代的批判带到了最高点”(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99)。对于德勒兹和福柯来说,正如福柯所说,这种来自“外部”的批判是以另一种生命和另一种世界的名义进行的,正如德勒兹所说,是以一个即将到来的民族和一片即将到来的土地的名义进行的。


3 米歇尔·福柯,《哲学剧场》,福柯1998:366和364,翻译修改。


4 众所周知,福柯在最后一次采访中说:“对我来说,海德格尔一直是最重要的哲学家。我的整个哲学发展是由我对海德格尔的阅读决定的”(福柯1988:250,翻译修改)。不太为人所知,但我们认为同样重要的是,当德勒兹在《什么是哲学?》中谈到“为文盲、失语症患者和无脑患者说话”时,这一讨论实际上是第一部分的高潮,发生在德勒兹描述海德格尔如何将羞耻引入哲学的背景下(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108-9)。关于福柯的早期研究,见迪迪埃·埃里本,米歇尔·福柯,trans。贝齐·温(剑桥,马萨诸塞州:哈佛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30-1页。大卫·梅西,《米歇尔·福柯的一生》(纽约:复古,1993年),第。我开头的引语经常被引用。见Alan Milchman和Alan Rosenberg,福柯和海德格尔:关键遭遇(明尼阿波利斯:明尼苏达大学出版社,2003)。这本书中的Béatrice Han的文章特别有趣。Béatrice Han,“福柯和海德格尔论康德和有限”,载于《福柯和海德格尔》,第127-62页。另见让·佐格拉纳,米歇尔·福柯。联合国克罗埃公园:勒维·施特劳斯,海德格尔(巴黎:勒哈马坦,1998年)。


5 在《尼采与哲学》一书中,德勒兹说尼采的超人是通过一种不同的感知方式来定义的:“批判的目的不是人或理性的目的,而是最终超人,即被征服、被超越的人。批判的重点不是辩护,而是感受到另一种感觉(de sentir autrement:另一种感觉)。”(德勒兹1983:94)。


6 德勒兹引用了海德格尔的“克服形而上学,在


哲学.


7 另见《褶皱》,德勒兹在其职业生涯后期(原法国出版物1988年)再次使用海德格尔的茨威法特语(德勒兹1993:30)。


8 德勒兹再次引用了“克服形而上学”。但在第四点中,他还引用了让·博弗雷特(Jean Beaufret)的《波美·德·巴门尼德(Poème de Parmenide)(巴黎:法国大学出版社,1955年)和贝达·阿勒曼(Beda Alleman)、霍尔德林(Hölderlin)和海德格尔(巴黎:法国大学出版社,1954年)。


9 德勒兹对海德格尔的批评几乎与福柯和德里达的批评完全相同(福柯1970:


334; 德里达1986a:141-2)。


10 德勒兹在这里引用了海德格尔对尼采的解释,即所谓的思考?


11 在《差异与重复》一书中,德勒兹将我们所称的“创造性重复”称为“伪装的”重复(德勒兹1995:84)。毫无疑问,通过对重新开始(创造性重复)的描述,德勒兹似乎非常接近海德格尔自己对艺术作品、无根基(无根基)、占有事件和另一个开端的反思。事实上,法语中的“重新开始”一词在英语中可以译为“另一个开始”


12 事情是这样的:“这就是为什么现代思想自上而下,全神贯注于回归,关注重新开始,关注那种奇怪的、静止不动的不安,这种不安迫使它承担重复的责任。因此,从黑格尔到马克思和斯宾格勒,我们找到了一种思想的发展主题,这种思想通过其自身实现的运动,弯弯曲曲[并且]实现了它的循环。反对这一回归,我们找到了霍尔德林、尼采和海德格尔的经验,在这些经验中,回归只在起源的极端退却中给出”(福柯1970:334)。


13 关于知识的有限条件,我们可以用康德的术语说,人没有“智力直觉”


14 福柯将这种“无起源的起源”称为“裂口”,它本身没有编年史或历史,时间从中发出(福柯1970:332)“Rip”呈现“déchirure”,这可能是为了呈现海德格尔的“Riss”理念


15 “检索”在法语中表示“répétition”,在德语中表示“Wiederholung”“Wiederholong”是海德格尔存在和时间思想的一个基本特征(海德格尔2010:316–18,§66)。它还组织了海德格尔1929年的《康德与形而上学问题》(海德格尔1997:143,第四部分导论)。


16 在《阿丽亚娜的诗(Ariane s’est pendue)》中,福柯说“[思考强度]就是最终拒绝同一个伟大的人物,从柏拉图到海德格尔,这个人物没有停止将西方形而上学锁定在它的圈子里”(我的翻译)。但在这里,福柯也没有提供任何解释(福柯2001a:798)。


17 这一显而易见的承诺概念包含了平衡或正义的理念,似乎有可能实现承诺,平衡承诺,并公正对待承诺。然而,也许可以基于根本的分离、分离或不公正来设想前景。这种不平衡的承诺概念似乎就是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德里达1994:24)中提出的概念。另见我早先在《莱纳德·劳勒、德里达和胡塞尔(Leonard Lawlor, Derrida and Husserl)》(布卢明顿: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2002年)中对《德里达的承诺》的分析,第页。特别是219。


18 见François Ewald,《福柯与当代场景(Foucault and the Contemporary Scene)》,哲学与社会批评,第25卷,第3期:81-91页,特别是第。83:“如果福柯身上有一条道德路线——而且有一条——那么它从根本上与一个人必须与这种重复的危险作斗争的思想联系在一起。”


19 大卫·韦伯(David Webb)为我们理解福柯的考古学做出了重要贡献(尽管可以说他过分强调福柯的数学和形式,没有考虑福柯对文学的评论)。大卫·韦伯,《福柯考古学:科学与转型》(爱丁堡:爱丁堡大学出版社,2013年)。


20 德勒兹和瓜塔里提到并引用了普里莫·列维的《溺水者与获救者》,trans。雷蒙德·罗森塔尔(纽约:首脑会议书籍,1986年)。


21 parrēsia和言语行为之间的这种区别重复并修改了福柯十多年前所作的声明(l’énoncé))和《言语行为》之间的区别(福柯1970:79-87和92-6;第二组页面涉及声明主题的位置)。


22 福柯意识到parrēsia可能会失败。特别是,坦率言论概念的历史表明,它经常与阿谀奉承相混淆,后者是parrēsia的“危险的双重身份”(CF-GSO1280/304)。


23 见梅西,《米歇尔·福柯的一生》,第257-89页;《埃里本》,第224-37页;詹姆斯·米勒,《米歇尔·福柯的激情》(纽约:锚书,1993年),第165-207页;朱利安·伯格:《从革命到伦理:1968年5月与当代法国思想》(蒙特利尔:麦吉尔女王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79-95页。


24 德勒兹在1985-1986年关于福柯与权力的课程中,特别是在1986年1月7日的演讲中,声称福柯感觉到监狱里将发生一些事情。据德勒兹说,福柯知道美国监狱里发生了什么。见:http://www.cla.purdue.edu/research/deleuze/documents/Deleuze_ 福柯电力公司1986年1月7日2-5.pdf,2012年11月11日查阅。


25 见米歇尔·福柯,“G.I.P.清单”,文件86(福柯2001a:1042)。我刚才介绍的小结是基于第86号文件的介绍。有关整个GIP运动的更详细和重要的叙述,请参见菲利普·阿蒂埃·雷斯、劳伦特·奎罗和米歇尔·赞卡里尼·福内尔《监狱信息集团》。卢特档案馆,1970-1972(巴黎:IMEC,2003),特别是第1部分和第34-6页。


26 德勒兹在1985-1986年关于福柯与权力的课程中,特别是在1986年1月7日的演讲中,声称福柯是以非中央集权的方式构思GIP的,这种缺乏中央集权的想法起源于1968年5月。德勒兹用瓜塔里亚语的术语“横向”来描述GIP网络和GIP参与的斗争类型。在讨论福柯对康德基本问题的转变时,德勒兹还将福柯描述为“特定的”或“单一的知识分子”,而不是“普遍的知识分子”。见:http://www.cla.purdue.edu/research/deleuze/documents/Deleuze_ 福柯电力公司1986年1月7日2-5.pdf,2012年11月11日查阅。


27 不以普遍真理为基础——福柯当然和海德格尔一样,只对真理的起源感兴趣——GIP引导福柯重新定义知识分子的角色。众所周知,福柯在《知识分子与权力》一书中说,“知识分子的角色不再是让自己‘稍微领先’或‘稍微偏向一边’(被压迫者),这样他就可以说出每个人的无声真相”(德勒兹2004:207)。


28 法语是“假释的自由”,另见监狱信息组Artières、Quéro和Zancarini Fournel中的“不可容忍1”。卢特档案馆,1970年至1972年,第。80:“GIP(监狱信息组)的目标不是为不同监狱的囚犯说话。相反,它的目的是让囚犯自己有机会说话,并说出监狱里发生了什么。GIP的目的不是改革派。我们不是在梦想理想的监狱。我们希望囚犯们说出在刑事镇压制度中不能容忍的事情。”


29 德勒兹在1985-1986年关于福柯与权力的课程中,特别是在1986年1月7日的演讲中说,福柯是一种新型的知识分子(他还提到奥本海默和吉内特是这种新型的知识分子),他并没有以“普世价值的名义”说话,“但是”以他自己独特的经历的名义“,见:http://www.cla.purdue.edu/ research/deleuze/documents/deleuze_FoucaultPower_1986年1月7日_2-5.pdf,2012年11月11日查阅。


30 德勒兹在1985-1986年关于福柯与权力的课程中,特别是在1986年1月7日的演讲中,讲述了福柯分发问卷的实践。见:http://www.cla.purdue.edu/research/deleuze/ 文件/Deleuze_FoucaultPower_1986年1月7日2-5.pdf。


31 第一份GIP公告收集了调查问卷的部分结果,它还告诉我们,一名囚犯发现,访问中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会议室中双栏所形成的距离,这禁止任何亲密关系。另一名囚犯说,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不能亲吻孩子们。


32 福柯在有关GIP的采访和陈述中经常使用“莫延斯”一词。而且,即使在GIP解体之后,福柯仍然谈到“May.”参见文献123,“L'''Mexel-LeCaler-Les Ides MaSe SavoIR EST PARDEL Apple RelpA-Savoier-Ovrier-',”在福柯2001年A:1289—91,特别是P.1289


33 除了回声的声音图像外,福柯还使用了“真正的灌木丛之火”的图像(福柯2001a:1045)。


34 Serge Livrozet,《沃尔特监狱》(巴黎:esprit Frapper,1999年)。福柯在他的前言中提到利夫罗泽特,不仅讲述了他作为小偷的历险经历,还谈到了利夫罗泽特拥有谈论法律的权利。福柯把利沃扎特描述为一位思想家。


35 关于GIP的“光学”,请参见迈克尔·韦尔奇的《反监视:福柯和监狱信息监察小组如何反转光学》,载于《理论犯罪学》,第15卷(2011年),第3期:301-13。


36 德勒兹在1985-1986年关于福柯和权力的课程中,特别是在1986年1月7日的演讲中,重申GIP并不代表囚犯。见:http://www.cla.purdue.edu/research/deleuze/ 文件/Deleuze_FoucaultPower_1986年1月7日2-5.pdf,于2012年11月11日查阅。


37 福柯1977:194。福柯在这里说:“我们必须一劳永逸地停止用消极的术语描述权力的影响:它‘排斥’、‘压制’、‘推倒’、‘审查’、‘抽象’、‘掩盖’、‘隐藏’。事实上,权力产生了;它产生现实;它产生了对象的领域和真理的仪式。从他身上获得的个人和知识属于这一生产。”


38 时间是无止境的,这才是尼采永恒轮回学说的真正含义。这就是福柯在《词与物》第九章中试图展示的东西,德勒兹在差异和重复以及意义的逻辑中试图展示的东西。


39 福柯在其1971年的《N ietzsche,系谱,历史》(福柯1998:369-91,特别是p.385).


40 德勒兹和瓜塔里在他们1980年的《千高原》(德勒兹和瓜塔里1987:310-50;还有德勒兹和瓜塔里1994:21,他们把这个概念称为“重复”[ritournelle])。


41 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中,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批评了德勒兹和福柯在“知识分子和权力”中的讨论。参见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Can the Subaltern Speak?》在《Colonial Discourse and Post-Colonial Theory: A Reader》中,埃德·帕特里克·威廉姆斯和劳拉·克里斯曼(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66-111页。斯皮瓦克声称德勒兹和福柯不认识代表性是如何运作的,即代表性的“双重对话”(第。74). 也就是说,继德里达之后,她发现表象在为作品说话和呈现之间存在着模糊性(p。70). 因此,即使德勒兹和福柯试图让囚犯们为自己的利益说话,他们也不能,因为“下级”总是被代表性的模糊性所困扰,从而在意识形态上有所削弱。正如她在文章的结尾所说,“下级军官不会说话”(p。104). 然而,如果你看一下GIP文件(除了“知识分子和权力”),很明显福柯和德勒兹已经尝试或策划了一种非常具体的方式,允许囚犯为自己说话。特别是,正如我们试图表明的那样,福柯使GIP独立于任何政党,因此也独立于任何意识形态。通过这种方式,他试图将囚犯从那些会减少他们的一般概念中解放出来,使他们看起来像一个奇点,一个事件。更重要的是,德勒兹和福柯都意识到GIP允许囚犯自己发言的做法所涉及的风险。没有成功的保证。法国思想的这一时刻最重要的是策略(像德里达那样说话),它增加了成功的可能性,同时又不会陷入良知。只要成功(从意识形态中完全解放)是不可能的,就需要一个人努力做得更多。德勒兹特别意识到,GIP之所以成为真正的事件,是因为它在概念和艺术品等作品中起到了反作用。即使一开始没有人听,这项工作仍然存在。因此,我们作为人类的羞耻感也依然存在,就像在德里达一样,在德勒兹,我们需要做得更多。


发布于 2021-10-22 10:23


谢选骏指出:哲学是说自己的话而不是为他人说情——为他人说情,就去开一个公关公司,行贿搞腐败就可以了。或者像去职的美国总统那样,临了特赦一大批送钱送物送人情给他的坏蛋。哲学的前提是说自己的话——说自己的话不一定是哲学,但是不说自己的话那肯定不是哲学。

谢选骏:长安十日与扬州十日



《【404文库】传媒特训营|江雪:为了独立表达,我愿意承受一些代价》(01/04/2022 中国数字空间)报道:


因一篇《长安十日》,前媒体人江雪再次回到公众视野。江雪是谁?《传媒特训营》特邀江雪的好友、财新传媒主笔王和岩描述她眼中的江雪——


江雪,因持续报道轰动全国的“夫妻黄碟案”,2003年记者节荣获CCTV全国八大风云记者。早年间,江雪在华商报供职,专注民生问题与法治报道,曾是华商报首席记者。


追求更自由的表达,是江雪的初心。当新闻报道空间不断压缩之际,她转身至华商报评论部,带领数位志同道合的同仁,致力于言论空间拓展,华商报评论一时风生水起。2013年夏,江雪被告知不能再谈民主法治这一类议题,于是,她辞去评论部主任一职,做回记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舆论空间日趋逼仄,2014年,江雪挥别离开供职17年的华商报,一度入职财新传媒。几经思虑,江雪毅然选择彻底离开机构媒体,做一名独立的时代记录者。她在受访中表示,离开媒体,不是为了转型,而是期待更自由的表达。她创立自媒体“雪访”,走访上世纪六十年代著名的“星火事件”蒙冤者,记录时代异见者曾经的勇毅与凋零的苍凉;披露身陷囹圄的维权律师家人的抗争与坚持……几乎每篇都引发广泛共鸣。但由此带来的是“雪访”的几经转世和终被消亡。


接触过江雪的人都或多或少感受到,这些风险与敏感并存,情怀与责任同在的表达背后,是她的温润,她的包容,她的与人为善。


——财新传媒主笔  王和岩


2022年1月4日



本文原刊于《凤凰热追踪》2015-12-22 第446期


作者:朱诗琦



她选择的是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在新闻业衰败的背景之下,回身走入更为彻底的新闻人角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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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离开媒体,创业,媒体圈近几年频繁上演这样的戏码,一个公认的事实是,传统媒体的寒冬已经到来,悲观的人干脆宣判整个新闻业进入寒冬。


而对江雪这样的资深调查记者来说,她的理想仍然坚定,却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媒体的平台。在很多人离开,更多人焦虑、迷茫、蠢蠢欲动的时候,她也面临着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转型?


如今,江雪也离职了,也“创业”了。但其实,她选择的是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在新闻业衰败的背景之下,回身走入更为彻底的新闻人角色中。


今年6月,江雪创办的个人微信公众平台“雪访”开张,第一篇推送便引发媒体与公众关注,此后连续数篇文章,几乎每篇都能成为热点。


所有人都在说,时代已经变了。作为经历过传统媒体黄金年代的70后媒体人,江雪选择了新媒体,别人看来,她是在“创业”,可这种“创业”,前方并不会有融资或者广告投放等利益,反而要消耗个人积蓄,甚至可能给她引来麻烦。她说,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平台,去守自己没被时代潮流裹挟的理想——记录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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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江雪

在路上

甘肃省东南部一个小县城的午后,老人们围坐在与县委办公楼一条马路之隔的商城广场上,晒着太阳,闲聊,他们的年纪至少在60岁以上了,有几位杵着拐杖,衣着整体偏灰、偏暗,在行人来来往往的街边,整洁而体面地坐着,自成一体。


“他们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刚拍完对面县委大楼照片的江雪突然停下来问我,然后步伐轻快地走向老人,找了个空当,坐下和他们聊天。


那天我们去寻访一位当年“右派”的后人。这只是她诸多计划之一。她的行程表上排好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地点,笔记本列满姓名,联络、寻访、书写。每一个选题,都意味着要在不同的地点辗转,见不同的人,而她手头还有好几个题尚未开始。“对我来说,不再是媒体机构要求我来做这个选题,而是我内心认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她说。


这是她从事了快20年的职业——作为记者,现在成为她的事业——作为一个离开媒体机构的独立访问者。早在2003年,调查报道繁盛的时期,江雪就和王克勤、陈锋、柴静等一道,罕见地被央视评为当年的“八大风云记者”。最近几年,她由记者转做评论部主任,并又做回记者。在华商报这份西北地区影响力最大的都市报,她一留就是17年。调查记者圈,生于西北并且始终留在西北的“名记”,她似乎是唯一的一个。


辞职后,有朋友劝她:你要创业就创业,不要去写一些敏感的议题。母亲有时候也会说,你不要忙着创业挣钱,要注意身体。


这种误解让她有些好笑:“不是说开一个公号真的就在创业。我其实并没有转行,我还是媒体人,只不过是平台变了而已。”


同行纷纷转型,做公关,或者创业,也有做公益的,即便留在媒体机构,也多半是管理层,即便仍在一线采编,像这样自费盈亏还乐此不疲的,估计也就她一人。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做出自己的选择,她谈起那些选择离开的同行,“他愿意去探索新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媒体界如今花果飘零,但是一个真正的媒体人,也会带着他的价值观、他对中国问题的认识,到其他行业,开枝散叶”,“如今媒体空间越来越狭小,媒体人再待着真的很难受。很多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也希望有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是可以理解的”。


我说,也许有的媒体人转行是不希望被这个时代抛弃,他们觉得过去那种内容生产方式已经过时了。


她很难认同这种观念,皱眉想了半天,说:“我觉得很多人其实是想去赚钱,说直白一点,我们需要更多的钱。我这样说会不会有点贬损人家的创业激情?有些人确实是想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也有一些人想要另外一种人生吧。反正我心里真的对创业什么的没兴趣。我不是因为别的,我愿意去研究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状况,这中间还是有乐趣。这个时代发生了什么?会怎么样?我的孩子会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比较关心这些。”


她的好友、同为记者的王和岩提醒她:没有机构了,你就失去了保护。这个问题在江雪看来却并非核心:机构在保护你的同时也会限制你。而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所写的东西并非都很敏感,不过眼看着言论环境更坏,也只能“自己特别注意,尽量把握风险”。


对于这种矛盾,好友谌洪果曾建议:“做新闻是她最大的兴趣。我是觉得,做哪一个新闻,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做自己的满意的选题?我们搞法律研究,有时候也得切实实际,不能说想要的选题都可以做。但是她在这方面有时候有点倔强,觉得就是要自由自在,选题不需要别人的制约。”


“这方面她有一点点随性。”谌洪果说,“当然,她要是不随性,也不会去选择做那些有风险,媒体可能也不关注的选题。中国的现实环境比较残酷,在这种环境下做选择,坚持做一个记录者,需要一种很傻很天真的精神。”


做记者

江雪留着长发,第一次见面时,穿了一身深棕色开衫毛衣配上枣红围巾,就像她的笔名江雪所传递的——温和而充满文艺气息。不止一名见过她的人在文章里提到这种反差,他们没想过做调查报道的记者看起来会如此文静、内敛。江雪对自己的描述是:“不太激烈,但是比较坚定,不会轻易退缩。还算是个一以贯之的人。”


记者并不是江雪的职业生涯的开端,1996年,她从西北政法大学法学专业毕业,和许多毕业生一样,并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不回老家,不进公检法。


“我的同学实习的时候就开始练酒量,出去要喝酒。那个时候流行一句话,‘大盖帽,两头翘,吃完被告吃原告’。我觉得自己和那些地方格格不入,你让我去拉关系、去跟人喝酒,我难以想象这个事。”她笑,“如果那时候有死磕律师的话,按我的性格,说不定就去做了。”


一个更准确的描述是,她想做跟公益有关的事。谋生、逐利,这些事好像天然地不在她的兴趣范围之内。但这是日后才慢慢清晰的想法,在当时,她去的是一家国企,做法律顾问。


她记得,第一天报到,她在路边吃了碗凉皮,对面的厂房灰蒙蒙的,那就是她即将工作的地方。那天她就确定自己不会久待。一年半后,她便去了华商报。


华商报创刊于1995年,1997年改版,后来居上,成为西安报界的翘楚。江雪去华商报是1998年,正是报社最有生气的开拓期,也是整个传统媒体的上升期。


从那时往后,传统媒体有过一段黄金时代,那也是调查报道的黄金年代,全国各地的记者保持着联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那时有重大突发事件,往往各家媒体同时出动,媒体人相互支持,很多禁令也是那样被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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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旧照

江雪喜欢做记者,起初是因为这是一份靠写字挣钱的工作。此后,文学青年的那一面被渐渐打磨,法律人的底色逐渐显露——关注公民权利、弱势群体以及社会中的不公。


她成名于2002年的延安黄碟案报道,当时延安一对夫妻在家中看黄碟,遭遇警察闯入并被带走。江雪和同事对这件事做了持续半年之久的追踪报道和评论,这个事件本身也引起全国媒体的关注和讨论,焦点在于——公民私权与国家公权的边界。


凭借那次报道,江雪获得《南方周末》“2002年传媒公众服务杰出表现奖”以及中央电视台“2003年中国记者风云人物”。


时隔13年,再次谈起“黄碟案”,江雪说,她有了些新的思考,“十年前,大家讨论公权和私权的界限,好多法学专家谈对警察权力的限制。当时对警察国家的批评,我认为还是比较充分的。但是过了这十年,警察权没有得到收束,反而有一种更泛滥的倾向,今年,你看庆安事件中警察开枪,明显能看到警察权力已经有放纵的危险,但更大的问题是,我们对此不可能再有更全面的讨论了。”


她说,以前身处其中,不觉得那有什么,叫上同行、想方设法突破现场、突破禁令,在当时看来是很自然的事情。这几年传统媒体在体制和资本的双重压力下急剧衰落,公共空间愈发缩小,回想过去,才意识到那时候真的是黄金年代。


能做事的时候, 要利用那个环境去做事

当事人拒绝了采访。那人曾经是热血青年,经历过被打为右派、同伴屈死的过去,现在人老了也过上了大体如意的生活,说: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事。


对这种情况,江雪通常表现出理解以及耐心。她的忧虑藏在表面的淡定背后。“我其实很羞愧,我今天还坐在这里,没有去行动。”一次在咖啡馆聊天时,她突然说。这是她难得表露出内心的着急。


谈到过去,她时常谈起的是评论部两年的“痛快”。2011年7月,江雪由记者转做评论部主任。她希望的是:搭建一个凝聚本地和国内知识人价值认同的平台,尽可能地拓展言论空间。她觉得,在今天,对一家报纸的评论版来说,呼唤民主、法治,批判公权依然是最重要的职能。


那时西安乃至全国发生的重大事件,不管有无禁令,她说自己“见缝插针,尽量去拓展边界”。从“7•23”动车事故到乌坎事件、北海律师案、南周事件等,她主持的评论都没有缺席。


在西北的这份报纸上,登过贺卫方、杨继绳、崔卫平、笑蜀、袁伟时等人的访谈。那个时候,她的好友,当时西安外国语学院新闻学院的院长王天定,和西北政法大学的“终身副教授”谌洪果常会邀请一些人去课堂给学生们讲课,这些内容会被江雪发到华商报评论版。“这也是公民社会的一种互动。” 稿件往往要删掉一些东西,但她会去争取,尽可能保留更多。


碰触一些禁忌的议题时,江雪会受到由上至下传达下来的压力,时不时的,也会有人给一个暗示,各种各样的暗示,提醒她“注意一下”。


2013年7月,她接到了指令,以后不能再去谈那些民主法治这一类议题,“你可以谈论菜篮子这种民生议题,为什么去触碰那些?”然后,她辞掉了评论部主任的职务。


就在几天前,12月17日,最新的消息传来——华商报宣布解散深度新闻部。这同时意味着在江雪离开后,被并入深度新闻的评论部也一并解散。对江雪,这意味着她迄今为止几乎全部的职业生涯。她曾是在深度新闻部做了10多年记者,又在评论部担任了2年主任。现在,这两个部门都不复存在。


“为什么不把媒体仅仅当做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业余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雪想了下,说道:“其实媒体人受体制的影响是最大的。有时候它会逼到你跟前来,你必须做出选择。艺术家、律师、记者,都是这样,你要有个态度。我也不是一个多勇敢的人,但我会衡量,为了自由,为了独立表达,我愿意承受什么样的代价。比如缺少固定收入这样的代价,是我能够承受的。如果因此保持了自己的独立性,我觉得是值得的。如果要养家糊口的话,那做点其他事也挺好,比如开个小面馆?”。


念念不忘

现在,江雪拿着笔记本置身人群里,她依然像记者一样倾听,像记者一样提问、记录,她的穿着、言行还都是记者。自1998年入行,她已经做了10多年采访,在她的工作状态里,专注、耐心,驾轻就熟。除了不隶属于任何一家新闻机构,她所干的毫无疑问仍然是记者的活计。“其实我觉得我压根没有转型,还是一个记者,还是在路上。”她说。


做“雪访”后,第一篇,她写的是阿潘,一位知名维权人士的妻子。阿潘探望丈夫时,江雪陪在一旁,她说,最初是出于道义上的情怀,想陪着阿潘走一圈。后来她把这段经历记录下来,成了“雪访”的第一篇文章《阿潘探夫记》。


从春天到夏天,她来探视的日子,天空大多数是蓝的。可也有几次,是那种灰,沉闷、空旷,让人心往下沉的灰,她都记录在Ipad里了。


她也拍下了玉闪送她的花,那是他从“号子”到会见楼的路上,偷偷在路边揪下来的。共有6次,阿潘收到了,是那种小小的、长在路边的黄色雏菊。最后一次,被押解的警察发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花了。


她接着写了另一位妻子,律师浦志强的夫人孟群,名为《一个妻子的这一年》。


孟群比丈夫小两岁,也是大个子,1米72。她的丈夫,人称“大个子律师”,侠义纵横,在49岁这年,迎来了这场“几乎是命定的”牢狱之灾。


40多年前,孟群还在母亲的肚子里。那时正值“文革”,当中学校长的父亲被隔离审查,母亲去看望他,一路走着,一边剥花生,到了,花生也够一碗了,给父亲煮了吃,然后再回来。


她出生了,父亲起名“孟群”,说,就当群众,其他啥也不当。结果组织上来劝父亲,让改掉这个名字。父亲没改,“孟群”这名字就一直叫到今天。


如今,每个月,她也和母亲当年一样,要穿过偌大的北京城,去原本陌生的地方,来看望自己的丈夫了。


……


2013年,老浦的养母去世。之前,养父和生父都已去世了。在尘世间,他就剩下了这生身的老母亲,所以也格外珍重孝敬。


去年5月,他被抓走,大家都瞒着老人。直到有一天,老母亲看见央视的焦点访谈上,提到了一句他的名字。老人就知道他出事了。


大哥、二哥都来了。大哥也已经60多岁,有高血压、冠心病,担忧着弟弟,身体最近越发不好。都问孟群:最近见过志强吗?可又都知道,除了律师,家属是见不着的。孟群也已经一年四个月没有见到丈夫了。


大家并不怨他。外甥们,侄儿们,说起来,都为他自豪。


……


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要回北京了。临走,孟群把一串念珠挂在老母亲的脖子上,安慰说:“想儿子了,你就好好念佛。等着他。下次我们一起回家来看你。”她的平静让家人心里也仿佛有点底了。


以一种感性的、故事的方式而非简单的事实罗列,江雪呈现了两位妻子所身处的环境以及精神状况。这两篇可能是“雪访”转载和点击率最高的文章了,部分由于所涉及人物的敏感性。你几乎不可能指望在国内媒体上看到这样的报道。“这就是没有机构的好处。如果供职于媒体,我无法把这些真实发生的小小的历史片段,变成选题。”她说。


最近一篇是列宁传记的中文译者田保荣,一个囿于题材而迟迟无法出版译著的故事。即便讨论这样严肃的话题,你也能看到这种非常江雪式的细节:


2015年10月,田保荣静静坐在自己那间只有六七平米的书房里。窄小的书架最上头,是父亲和母亲的照片。他们都穿灰布棉袄,母亲嘴角紧闭,父亲留稀疏的山羊胡子,眼神淡漠忧郁。他的爷爷,没有留下照片,“长相大约是和我父亲一样的。”


他们,就是那些在革命的洪流中被卷裹着、如落叶般平凡的人。在革命成功之后,又经历了大饥荒、文革等所有的苦难,在今天,在相片里,静静地注视着儿子和他不能发表的书。


她做“雪访”,按着自己的兴趣先做,然后问问媒体是否愿意发,写浦嫂那篇,首发在亚洲周刊上,稿费算下来只够她的差旅,大部分时候这些选题找不到发表平台。近来国内兴起了几个非虚构写作平台,她拿“大饥荒和右派”的题去问,对方表示“太敏感”。她在微信文章后面添加了打赏功能,二维码上清淡地注上:“独立写作,请长按二维码随意打赏,谢谢!”离开媒体的这大半年,基本靠多年工作的积蓄支撑,“没什么像样的收入”。


“江雪对文本的把控能力,她的多年业界经验,加上业界人脉,可以让她在这样一个时代摆脱对媒体的依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倒觉得她可以做这种尝试,试一试说不定也能做出来。当然肯定会很辛苦。”她的好友、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王天定说。


他建议江雪更加关注底层、弱势、草根的东西,也更加熟悉适应新媒体时代的发展方式,比如试着众筹。“从朋友的角度讲,有些选题我不主张她做。但是如果撇开这个层面,她做的这些选题,我都是认同的。”


采访结束后,江雪在微信上发来一段文字:“今天想,自己要做的,就是为真实再垒一块砖吧。这是一个记忆面临着强拆的年代,对我们这个世界来说,因为有意无意的屏蔽,人们的健忘,民间话语权的匮乏,被呈现出来的真实太少了。”


那之前,我们曾多次谈过现实,谈论生计、前途这些对一个媒体人或者对从事任何一个行业的人都相当重要的话题。“现在可能就养活自己是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解决,就没有什么迷茫了。”她迟疑着,然后很快消解了忧虑,“也许自由就是要有一点清苦。”


她更喜欢提起的是这样的场景:


12月22日,冬至。早晨8点,江雪下了到达西安南站的火车,坐上摇摇晃晃的县城公交,回家。她刚从四川内江采访一位右派老人回来。“采访完,我给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我此前从没有这样过。因为,这位老人,当年是为我的家乡人痛陈苦难,才蒙狱20年的。”江雪说。


她说,那一刻,心里有一种很热很热的东西,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 End —


谢选骏指出:江雪的存在可谓难能可贵,她的《长安十日》厚积薄发,洛阳纸贵,可谓其来有自矣。


网文《长安十日》(01/03/2022 中国数字空间 文:江雪)报道:


小区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一遍遍重复着,喊人们下楼做核酸。队排了很长。测核酸的女生,每做完一个,都使劲地用消毒水拍打着自己的塑料手套。我闻着那冰凉的气味,想象着她的手已冻成青紫。


这是2021年12月31日。旧年的最后一个黄昏,暮色即将降临。从阳台上看出去,大街上空寂无人。这城市不再有车水马龙的傍晚,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感到荒谬而又有一丝恐惧。


1   封城当日

12月22日下午,西安封城令宣布当天。我闷着头在南郊的家里编稿子,隐约感觉到疫情变得严重。家门口的一些餐馆几天前就被贴了封条,门口的便利店前一天已不再接快递,生活开始不方便。三点多,朋友随喜微信留言,说还是去买些菜吧,储备一些食物,马上超市都要关门了。我相信她,她是资深的公益人,有多次远程救灾的经验。于是立马出门。


到超市就发现情形不对。虽然当天的新闻发布会还没召开,傍晚的大抢购还没开始,但人们的购物车都塞得满满当当。我决定多买一些,共享单车是驮不回去了,最后还是用车载了回去。


果然五点多的新闻发布会上,下了“封城令”,虽然政府说“物资供应充分”,但人们已开始抢购。我因已买好东西,心里比较笃定。忙完了,出去转转。路上看到,高新区的沙井村村口,聚集了一大堆人。整个村子外面,沿路边有两三百米,都已被绿色的板子隔了起来。


从天桥走到路对面想看看详情,这才发现,有一家正在营业的商店,也被隔在了挡板里边,暂时还灯火通明。我站在天桥的台阶上,和老板打招呼。他告诉我,下午紧急封村,商店过一会儿就得关门了。


村口聚集了上百人,人们都戴了口罩,摩肩接踵,没有其它防护。路边,有一辆警车,闪着灯,车上没人。


一个年轻女人,买了一堆东西,塑料袋胡乱放在地上,正蹲着给家人打视频。一个中年男子,靠着自行车,发愁地看着人群。他告诉我,早上他出去干活时还好好的,晚上八点下班回来,就发现村子封了,进不去了。他告诉我,一个月的房租是500元。


我知道那种房子。20年前刚毕业,我就住城中村,大约10多平米,没有卫生间,在楼道里做饭,采光不好,黑咕隆咚的。


两位清洁工,手里拎着塑料袋,大约也是买了点生活用品,站在人群里,黄色的保洁服很显眼。问他们,说是下午四五点出去干活的时候,还能出来,晚上干完活回来,就进不去了。


很多年前我做过保洁员的报道,知道他们租房,只能在城中村,因为他们有推车、扫把等工具,就算租得起楼房,也没法住。当年报社附近的黄雁村,就是保洁员们的一个聚集地。后来那里整体拆迁,盖起了楼,他们也就失去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陪他们站在路边,感受着他们的无奈。年龄大的一位很胆小,生怕说错了什么。年轻的那位,却始终笑着,对我不时点着头。口罩后是黝黑的面庞,我能感受到他笑容的温暖。


一忽儿,隔离板接口的地方,人群一阵骚动,似乎开了一条缝。听人们说,现在村里的领导正开会,还在等说法。两名保洁员也赶紧凑了过去,一会儿又失望地散开。看看手机,已将近晚上十点。人们聚在这里,在寒风里至少已等了两个小时。


几天后,看到网上说,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年轻男人因封城吃不上饭,饿得大哭。我就想起这个封城夜。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也住在有几万人的沙井村,也曾在那一晚被堵在村外、一脸茫然。


又去了几个地方,然后回家,此时大街上已空荡荡。吉祥路上,俗艳的红灯笼挂满了路边的梧桐树。有人站在路边,拎着大包小包。高新路上,骑摩托的外卖小哥小吴正赶着送零点前最后的餐。他说,虽然封了城,人总要吃饭,商场里的一些餐馆应该会开门,会有单子跑。说话时他还笑嘻嘻的。


那时候,我们还没想到,这场“封城”,会如此仓促不堪,朝着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个夜晚,那些被堵在家门口的人,超市里抢购的人,孕妇、病人、考研学生、建筑工人、城市流浪汉、路过西安的旅游者……可能都低估了这场“封城”将为他们带来的灾难。


而那些为这座城市按下“暂停键”的人,那些手握权力的人,他们又可曾想到,他们将怎样影响居住在这城市的1300万人的命运?如果这不是比天还大的事情,那还有什么是呢?


2   残存的市场


至少在封城之初,一切似乎还说得过去。很多社区门口的超市、蔬果店,遮遮掩掩都还在经营。虽然人们的流动已停止,但基本的生活供应还在运转,不过慢了许多。


我所在的小区,院子里每两天做一次核酸。大门虽不能自由进出,但物业开个“出门证”,也就是一张小纸条,就能出门。据说隔离政策是“每一户两天可以有一人出去买菜”。


我并不需要外出去买菜。一来还有储备,二来小区旁的便利店还开着,勤快的老板娘隔着栅栏记下大家的需要,不管是蔬菜米面油,还是生活用品,配好货,再递进来。12月25日,下雪了,有蔬菜车停在了小区门外,菜很新鲜,还有鲜肉,邻居们自觉地排队去买。一位女士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抱走了自己订的一大束鲜花。


没有人能预料到,仅仅过了两天,全西安人都开始在网上找菜,全民买菜难。在这样一个物质过剩、人人都要减肥的年代,吃饭会突然成为一件难事。


12月26日,封城后第四天。在网上看到消息,说大家最近都在关注的湘西田田老师回家了。为田田老师高兴的同时,我想起了一位年轻的律师朋友,他的妻子,此时也在网上呼喊,盼着丈夫能回家。但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


心头憋闷。我决定以买菜之名出去转转。


拿“路条”出了门,在积雪未融的街道上扫了辆共享单车,享受这难得的自由。大马路上,公交车还在跑,但并没有人坐。某个站台的躺椅上,躺着一位流浪者。大街上,不时掠过外卖小哥、快递员的身影。


路上警车不少。出来十分钟,大约看到四五辆警车。


平日经常去买菜的甘家寨村口,用挡板遮住了。板上贴了好几张纸,歪歪扭扭写着“调料”、“辣椒”、“榆林豆腐”、“土猪肉”字样,都留了电话。有两个男子,就隔着挡板,一手交货,一手扫码付账。


这是一个庞大的城中村安置区,也是周遭一个著名的集市。每到傍晚,村里灯火通明,红尘万丈。好几个快递公司的服务站都设在这里。和周边社区相比,这里衣食住行,自成一统。虽然封城,但村里的好多小餐馆还开着。此时,社区的围墙外站着一溜儿外卖员。不一会儿,就有餐馆的小老板匆匆跑过来,隔着栅栏把待送的餐递给他们。


一位外卖小哥正坐在摩托车上玩手机。我和他聊了一会儿。


小哥姓刘,今年29岁。老家在宝鸡。他说,22号那天听到要封城,想赶紧回老家,结果一问,回老家就要集中隔离,隔离费还得自己掏,一天得210元。太贵了,他决定还是留下来。但他租住在沙井村,村子已封了,他也回不去。


没办法,他就住酒店,因为这样可以自由进出,还能继续跑单。而大街上的酒店,最便宜的是每天150元,他和人分担。这些天,开门的餐馆少了,单子少了,但外卖员也少了,所以他每天还能跑三、四百元,甚至超过了他此前的日平均收入。


几天后,看到新闻,老家在咸阳淳化县的一个男人,封城后,为了从西安回家,蹬了一辆共享单车,在零下六七度的关中原野,从晚上8点骑到早上6点,将近90公里,在接近老家时被防疫人员“抓住”了,罚款200元。还有一个年轻小伙,为了回家,从咸阳机场走到秦岭,又在山里走了八天八夜,一直到了分水岭附近的广货街,被人发现。


我又想起了小刘。不知道后来“管控升级”,他还能出来吗?即使能出来,又有单可跑吗?一天150元的住宿费,他又怎么承受?后悔那天没有留下他的电话。


3   管控升级


12月27日,突然听说全西安“管控升级”了。小区保安说,原本执行的“两天出门买一次菜”,已经作废。从今天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进出小区。


28日,全网都在呼吁“买菜难”。我所在小区门口,大门紧锁,物业的人不再让大家在门口停留,在栅栏内登记买东西。我扫码加了门口便利店的群,这才发现,这可能是我接下来唯一可依靠的生活补给渠道。


后来想想,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所有的人都不能出门,那外面物资再丰富,宣传再好,其实也和普通人没了关系。


便利店的群里一片混乱,已有400多个人。人们都在找吃的,抢吃的。老板娘规定,每天“接龙”只能限于早上一个小时,但每个刚进来的人,都要先抢接龙一番,自然被老板娘一顿训斥。


翻了翻群里信息,看到小区里有年轻人在求助:“谁能卖给我一幅碗筷?到处都买不到。”我留了话,让他十分钟后在楼下取,然后给他收拾了碗、碟、筷子等一套餐具,送了下去。


隔着绿化带,问了一下小伙子的情况。小伙说,家在附近,公司在这边,封了后回不去,但办公室从没有开过火,所以啥都没有。他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个炖锅,但又没有餐具,也没地方买……作为感谢,他带给我一点零食,包括一袋鸡肉肠,一小包士力架,还有一盒特仑苏奶。


第二天,情形更糟糕。看到群里有两个年轻人说,已经吃了一周泡面,嘴都烂了。一个说,她现在所有的库存,只有两包方便面。另一个说,自己已“弹尽粮绝”。


我留言给两位年轻人,说第二天中午,我给他们送一顿盒饭。一位谢绝了,另一位答应了。临睡前,我取出了冰箱里的一块牛肉,想着第二天给这位姑娘做西红柿炖牛腩。没想到,第二天她留言,说自己有吃的了,不用给她做了。再三邀请,她还是说算了。猜测她是因为自尊,或者还有一丝戒备,就没有再强求,只告诉她,有事可以和我联系。


我也开始数着自己的库存过日子。看到邻居说天天做油泼面,为了省菜。就送去了四朵香菇,两个西红柿,一个西葫芦。再加上一桶我封城前买的啤酒,挂在她家门口。她挺开心,回赠我几个甜脆的苹果,我求之不得。


此时,看到网上说很多小区,邻居之间开始“以物易物”,拿方便面换香烟,大蒜换土豆等,哑然失笑,但我相信,这当然是真的。


突然进入了物质匮乏的状态,人也开始对食物计较。我老想去厨房看看,清点一下冰箱里的存货。封城已近一周,提前采购的食物,也少了一大半。想着再补给一些,但在便利店的群里,根本接不上龙,很多人说自己已在饿肚子,等吃的,央求店家能早点配货。我决定不去凑热闹,另谋生路。


4   人们的自救


从12月28日到12月31日,至少这四天,关于怎么买到菜以及生活必须品,也就是如何能吃到饭,大部分西安人只能依靠自救。


有外地的朋友好奇,问快递能送到吗。事实上,在12月21日左右,西安的快递已停,人们无法从外地网上购物。封城后,微信群里流传着一些网购平台,称疫情期间可以送菜。但我下单才发现,只要住在西安,就无法配送。平时常用的“盒马”,永远是“快递小哥已约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人乐到家”,下单买了些菜,但付账后两天,还没有动静,也就退了。


12月29日政府新闻发布会的直播,评论区被“买菜难”攻陷,结果干脆关闭了评论。


我和几位朋友在一个志愿群里讨论。他们都参与过各种救灾,经验丰富,都不约而同地说,这次在西安,要做点事,实在太难了。封城之初,他们就组织了线上线下几千名志愿者,但却没法发挥作用。政府“一刀切”关闭了所有小区,通行证又非常难办,志愿者根本没法离开居住地,到一线服务。这也是他们多年来都没有遇到的情况。


其实很容易想到,我们这些小区居民还是幸运的,家里一般都会有点余粮,不至于马上挨饿。最悲惨的是老旧小区,城中村、建筑工地等一些“三不管”地带的人。难以想象的是,那些平日在公司上班的年轻人,封城后也成为吃饭最难的人群之一。他们平时不做饭,没炊具,有的就住办公室。此时外面餐馆关门,外卖停止,连大门都出不去,方便面都成了稀罕物。


12月30日晚,气温零下。在一个小群里,朋友留言,刚在街上给流浪者送完餐回来。这位朋友热心慈善公益,与人合作,十多年如一日,坚持为西安街头流浪的赤贫者提供食物。这几天,他在南郊的工厂为流浪者准备食物,然后送去城里,一晚上送了185份热饭菜。他因有通行证,倒没有什么阻碍。


封城前,我曾参加朋友的活动,给流浪者们送过一次棉衣。知道他们平时主要在市区的银行、ATM机下等地方避寒过夜。如今封城,他们一方面被驱赶,另外,因为街道上没人,不管乞讨还是拾破烂,都没了条件。对他们来说,这注定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冬天。


元旦这天,我和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张姐聊了会儿天。她做公益机构已10多年,原来为残障者服务,近三四年投入社区工作。这次疫情,她一直在和社区合作,链接资源,参与了很多救助活动。


张姐告诉我,遇到封城这种极端情况,社区邻里自救非常重要,类似独居老人、孩子等人群的特殊需要,有人没吃没喝等,一些燃眉之急,邻里互助完全可解决。包括在一些重大危机发生的时候,社区内的自助自救都是不可缺少的。但目前的情况是,社区不做这些事,人和人相处如在孤岛。在这块儿,原本公益机构可以做很多事,在社区耕耘建设。但这一点,往往又被政府忌讳。


说到目前到处吃菜难的状况,她比喻,类似于把大家全圈起来,再由政府工作人员去“投喂”,试想在上千万的城市,怎么可能实现?一个社区有两万人左右,基层工作人员一般不超过十个,光各种行政指令都忙不完。她感叹说,认识到的社区工作者,以年轻女性为多,很多也都是母亲。这些天她们根本回不家,都是超负荷运转,很多人就打地铺睡在办公室,让她都觉得“心疼”。


“政府还是没有认识到,行政力量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就像这次防疫,基层工作人员这样没日没夜地辛苦,效果又如何呢。”我们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5   我们的建议


12月31日上午,我终于买到了疫情以来的第一箱菜。说起来还是通过邻里互助。我在小区微信群里看到卖家的海报,发现价位比较合适,108元一箱,一箱20斤。赶紧下单,第二天就送到了,还挺新鲜。


此前,网上已曝出不少新闻,政府的免费菜发到了一些小区,但网友追查,一些自称保障丰足的小区都和政府有关。与此同时,住在曲江的朋友开始收到“爱心菜”,不少人开始发“正能量”。但我的判断,即使政府送温暖,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我们手里。道理很简单,市场停摆,全市日常的物流配送都停着,1300万人的大城市,靠基层工作人员、志愿者短期内送菜上门,可能吗?


取到菜,问了老板两句。老板说菜是从宁夏调来的,调了5000件。因为前些天办不下通行证,没法送。只要小区的需求在5件以上,他们都愿意配送。“市场永远比政府聪明”,这是句老话了,此时此地,我才能感同身受。


事实已经很明显,持续多天的“卖菜难”,本质还是人为灾难。在西安,并不存在物资匮乏,只是物资难以送到最需要它们的人手里。看到很多自媒体文章,有一篇,作者叫兽爷,一语中的:“我们有天猫、京东等那么强大的物流系统,政府为什么不用?非要自认为聪明地自己去送菜上门?”


天天看着朋友圈,微信群,内心被各种信息轰炸。随着管控升级,每天都有坏消息传来:高危孕妇无法去医院备产,肾移植后急需用药的病人无处买药,农民工在关门的建筑工地上无法吃饭,考研学生滞留街头挨饿……因防疫管控而引发的各种次生灾害频频发生,再下去,并非没有爆发人道主义灾难的可能。


12月31日,一早和朋友们聊,讨论该怎么办,和随喜等朋友形成了一些建议。我决定,以市民个人的身份,先把这些建议发出去。这份“西安一位市民关于解决吃菜难问题的紧急建议“中提到:必须逐步恢复市场秩序。首先恢复末端物流系统,让菜贩、果蔬店、超市等能进入小区供应,包括让各种救命药品进入居民手中等。并且鼓励社会力量进入救助系统,鼓励民间自救等……


最后,还是决定不署名,为的是不被贴上“标签”,只让市民的心声能表达出来。但天知道,我心里是没有恐惧吗?朋友敏涛前两天写了几篇日志,就是呼吁解决“卖菜难”的,文章发出两天,就找不到了。我熟悉的一家平台,已开始刪掉西安疫情的所有“负面“…


6   “西安只能胜利”


2022年的第一天到来了,一大早,拉开窗帘,晨光熹微,街道依然沉寂如荒原。


我拿起手机,本来是想写一点新年的心情,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却看到在距离我不远的南窑头社区,一个外出买馒头回来的小伙子,在社区门口被防疫人员围着殴打。


画面上,白花花的馒头洒了一地,我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打人的人,面对自己的同类,这寒风里买回一点食物的人,怎么能下得去手?是哪怕最微小的权力,也会让人变异吗?是在有权者眼里,暴力才是成本最小的解决方式吗?我默默关掉了手机,此时此刻,我只希望自己闭目塞听,能平静地度过这新年一天。


这城市表面的寂静掩盖不住它的兵荒马乱。从个体角度来看,从12月27日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有灾难发生着。最初是各种吃不到饭,后来更多的是关于治病就医的呼救。我过去呆过的报社,成立了一个“记者帮”的栏目,希望“帮一个算一个”,记者去帮市民买药送药,解决一些实在过不了的关口。每一天,收到的求助信息有上千条。


新年到了,我所在的小区内,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了封条。因为另外一栋楼上有两例确诊病例的人,听说按照最新的社会面“清零”政策,如果再有病例,我们小区的住户,就要全体被拉走集中隔离。


在小区单元群里,我简直能感受到大家都在瑟瑟发抖。12月31日半夜,被全体拉走集中隔离的糜家桥小区,就在我家附近。而明德门8英里小区被拉到灞桥公租房集中隔离的人,已在求助。我们至少还是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啊。此时,不再需要物业提醒,单元群里,大家都在加油鼓劲:先停止一切购物、下楼,一定确保安全,否则,全小区的人都要被拉走集中隔离啊。一位邻居最担心的是家里养的五只猫,其中三只,都是一线防疫人员寄养的啊……有朋友提醒我,还是简单准备一下,以免真的被突然拉去集中隔离。


1月3日,又一天过去了,群里有人说:“终于又保住了一天”。我们就这样活在“盛世”。


中午,看到网上流传着一个叫“太阳花花花”的女孩的消息:她的父亲心脏病发作,费劲周折出了小区送到医院,医院因为她所在的小区是“中风险”,先是不接受,后来勉强留下,拖了几小时,要做手术抢救,但终于没有抢救过来……


我通过小红书去找这个失去父亲的女孩,我想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有机会,我想抱抱她。也想告诉她,我们遭遇的苦难,应该被记录下来,也不应该白白承受。


我留言希望这个女孩能和我联系。但到傍晚时分,也没有消息,却发现她小红书上第一页关于父亲去世的内容,已被删除。好在我截了图,那上面显示,有很多人已关注她。评论中看到一条,大意是:在这荒谬的城市,只要不是死于病毒,就不算死亡。


1月3日的黄昏又降临了。这是封城后的第十天。我没有等来小红书上女孩的消息,却看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朋友留

言,一大段话,大抵是为“社会面清零”叫好。末尾有一句是:“西安只能胜利,别无选择,没有退路。”


我很无语。默默地把那个女孩讲述自己失去父亲的遭遇截图发给他。说真的,我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的辩论。


但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发去几段话。


“‘西安只能胜利’,这是正确的大话,套话,也是空话。与之类似的,还有‘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是不错,但具体到每一个普通人,我们可能要想一想,在这里,我们是‘我们’,还是要必须被付出的‘代价’?”


“事件过后,如果没有反思,不吸取血泪教训,忙着立功摆奖,歌功颂德,那人们的苦难只能是白白承受。”


我不打算再见到他。但我想告诉他,这个城市,不管最终如何从宏大叙事去讲述这场苦难,在今晚,我只关心那个失去父亲的女孩;关心那个流着泪,去找一个陌生的防疫人员要卫生巾、一遍遍诉说的年轻母亲。以及那些被羞辱、被伤害、被忽略的人们。他们原本不需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也想对他说: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每一个人的死亡就是所有人的死亡。病毒没有在这城市带走生命,但别的,却真有可能。


谢选骏指出:《长安十日》的命名,明显受到《扬州十日》的影响——


网文《扬州十日》报道:


扬州十日又称扬州屠城。是指史可法率领扬州人民阻挡清军南侵守卫战失败之后,清军对扬州城内人民展开的屠杀。当时幸存者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中和明末史学家计六奇的《明季南略》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名“扬州十日”。

扬州在激烈抵抗后失陷,清兵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几世繁华的扬州城是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2]  。扬州居民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和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80万具。 [3] 

在文字狱盛行的清朝时期,所有有关扬州屠城的记载随着清军入主汉地之后被刻意掩盖,导致清末以前大部分人对此屠杀事件一无所知。直到辛亥革命前夕才将《扬州十日记》从海外带回中国, [4]  “希望使忘却的旧恨复活,助革命成功” [5],扬州十日才广为世人所知。[4]

除《扬州十日记》之外,还有《扬州城守纪略》[6]《明季南略》[7]等诸多史书记载屠杀事件,然皆远不及《扬州十日记》详细。

历史背景

弘光元年(1645年),清兵在多铎的率领下,分兵亳州、徐州两路,向南推进,势如破竹,直至扬州。

史可法收兵退保扬州。刘泽清、刘良佑以入卫南京为名,率部南逃 。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十八日,南明降将李成栋,率清兵南下包围扬州城,史可法急令各镇赴援,均无响应。降将李遇春到城下劝降,史可法命令放箭射回。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十九日,明将许定国引多铎师至扬州,扬州被清水陆各军重围。守将史可法统率军民,坚守孤城,同时,向弘光皇帝求援,弘光不应,扬州告急,四月二十一日,南明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歧凤欲劫史可法出降,史可法以大义叱责之,二人遂拔营降清。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二十四日,清军以红衣大炮试轰扬州城,形势危急,史可法用血书告急朝廷,未得回音。南明的各镇兵马不听史可法调度,从军事上讲,孤城扬州已难有作为。史可法知其不可而为之,决定抗战到底,一死以报国。 [8] 

当时,清军至少有十万人,扬州守兵仅万余人。两军战前,羽檄交驰。多铎派明降将劝降,后多尔衮致书诱降,史可法回信拒绝投降。史可法说:“我为朝廷首辅,岂肯反面事人?”后多铎亲自出马,连发五封书信,史可法不启封便付之一炬。史可法招集诸将说:“吾誓与城为殉,然仓皇之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副将史德威慨然任之。忠烈喜曰:“吾尚未有子,汝当以同姓为吾后,吾上书太夫人,谱汝诸孙中。”其后一气写下了五封遗书,除一致豫亲王多铎,其余是给母亲、夫人、叔父、兄弟的,二十一日又作遗书给母亲和夫人:“……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 [8] 

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二十四日,“北兵试炮,飞至郡堂,弹重十斤四两,满城惶悚。” 是日夜,清军攻城,“炮落雉堞二堵。二小卒缘墙而上,城上鼎沸,遂不支。” [8] 

弘光元年(1645年)五月二十五日终因弹尽粮绝,城陷。史可法欲以佩刀自杀,部属强行夺过佩刀,拥其走入小东门,清军迎面而来,史可法大呼:“我史督师也!可引见汝兵主。”多铎以宾礼相待,口称先生,当面劝降,许以高官厚禄,“前以书谒请,而先生不从。今忠义既成,当畀重任,为我收拾江南。”在多铎百般的诱降时,史可法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为朝廷大臣,岂肯偷生为万世罪人!吾头可断,身不可辱,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态不可屈。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后壮烈就义,终年45岁。 [8] 

城破后,出现了很多与史可法一样慷慨赴死的人物。孟森《任民育》中写道:“危城官属,明知肝脑不日涂地,而一息尚存,誓不远引规避,若扬州知府任民育以下数十人。”在他们中,有扬州知府任民育,城破后郑重换上明朝官服,端坐大堂、恭候敌人,说“此吾土也,当死此。”有吴尔壎,前一年他在北京经不住闯军拷打而屈降,引为奇耻,“南归谒可法,请从军赎罪,断一指,畀友人祝渊寄其家曰:‘我他日不归,以指葬可也。”城破,投井而亡。有副总兵马应魁,“每战披白甲,书‘尽忠报国’四字于背,巷战死。” [8-9] 

史可法的部下在这种情形下,仍率余部继续鏖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如总兵刘肇基、骁将马应魁、幕僚何刚、炮队专家陈于阶,或者是死于街上的战斗,要不就是自杀殉国。史可法的全部19名私人幕僚都遇难了。但是由于随后日子里发生的暴行,他们的死难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注意。 [10] 

清军占领扬州后,纵兵屠掠,十日封刀,史称“扬州十日”。

发生原因

扬州地位

扬州地处南北交通枢纽位置,历来得漕运、盐运之利,向称富庶地区,商业繁荣。加之扬州人民自李庭芝、姜才抗元以来就具有深厚的抵抗传统,这次清兵入侵,再一次激起他们反抗热情的高涨。与王秀楚同时代的诗人靳应升《读邗江〈钱烈女传〉,补诗以吊之》一诗:“烈火不受尘,高云不受滓。此身能不辱,虎狼莫敢视。哀此闺中秀,珍重全一耻。忆初引决时,长跪泪如此。问我军如何?鼓哑城东圮。此时知尽节,必吾相国史。弱质虽非男,未忍蹈犬豕。不死不成人,一死良不悔。从容裁大义,弃身如弃屣。老亲苦无儿,宁复顾甘旨。日月照其魂,洁比邗江水。”据此诗,可以看到,史可法领导的抗清斗争得到扬州人民积极的响应与支持。

对于如此反抗和富庶的地区,满人破城后,不杀百姓不足以解恨,不抢夺财物不足以中饱私囊。所谓“勿杀无辜,勿掠财富,勿焚庐舍”的誓约,早已成为一纸空文。

清军报复

清兵攻城付出惨重代价,有扫垢山的尸体丛葬为证,有三个将领、一个贝勒的阵亡为证。由此而引起对城中百姓大屠杀的报复。

为进军江南,对当地不服的异族进行镇慑。清兵攻克南京后,多铎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的布告中,就露骨地宣称:“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婴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予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 [11]  这等于是一份扬州大屠杀的命令。

事实上,清兵大屠杀并未迟延数日,诸多史乘说:“从破城之日起,豫王就下令屠城。”不仅是戴名世一人所记。多铎收了徽商汪氏兄弟30万金的巨额贿赂,却未答应他们“勿杀无辜”的请求。顾炎武所记的多铎在南京执法严,不过是对那些抢了财物不向他上交的士兵执法严,其时江宁县就在多铎的掌握之中,抢掠南明皇宫内的各物多半为贵重宝物,岂容士兵独吞私没。所引顾炎武的记载,并不能证明豫王在扬州严于执行“勿杀无辜,勿掠财富,勿焚庐舍”的法令。

历史过程

屠杀

弘光元年(1645年)5月20日城防崩溃后,扬州城居民只有听天由命。尽管当时大雨倾盆,但是一些居民忙着烧香,准备着入侵者的到来,同时大量地隐藏他们的金银财宝。他们只是做了这些谨慎的准备,但是全然无力抵抗那些已接管这座城市的满族人、蒙古人和投降了的汉人。王秀楚写道:“众皆次第待命,予初念亦甘就缚”。 [10] 

到1645年5月21日,一份告示保证说,如果藏起来的人能够出来自首的话就会得到赦免,于是许多藏在自己家里的人走了出来。可他们走出来后却被分成50或60人一堆,在三四个士兵的监督下,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就开始用长矛一阵猛刺,当场把他们杀死,即使仆倒在地者也不能幸免。

一满兵提刀在前引导,一满兵横槊在后驱逐,一满兵居中在队伍的左右看管以防逃逸。三满兵驱赶数十人如驱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绳索拖挂,女人们由于小脚难行,不断跌倒,遍身泥土。街上都是被弃的婴儿,他们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 [12] 

扬州变成了屠场,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一切社会准则都不复存在了。

路过的沟池里,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街中尸体横陈,互相枕藉,天色昏暗无法分辨死者是谁。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鱼鳞般密密麻麻,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 [13] 

在城里,一些人藏到垃圾堆里,在身上涂满烂泥和脏物,希望以此躲开人们的注意,但是清兵不时地用长矛猛刺垃圾堆,直到里面的人像动物一样蠕动起来,鲜血从伤口流了出来。 [13] 

扬州百姓,同仇敌忾御敌。据史可法纪念馆馆藏资料记载:在保卫扬州城的战斗中,百姓踊跃参战。有的奔上城头抢修防御工事,有的协助兵士巡城,连妇女老小都出动,搜集砖石、石灰,赶制刀枪弓箭。退职武将樊大纲召集一批志士,加入守城队伍。其母为了免除儿子的牵挂,竟一头撞死在石碑上。城被攻破后,市民们或同清兵巷战而死,或自杀身亡。二百多扬州少年自发组织起来,到处伏击清军,全部战死:诸生高孝瓒,在衣襟上书:“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在学宫自缢;医生陈天拔、画家陆榆,船民刘某、徐某,均不屈死;妇女拒辱自杀者不计其数。

那些被正规的清军放过去的、赤身露体在街上游转的、孤弱无助的市民,又被成群的散兵(“不知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拦住,乱棒打死。 [10] 

到5月25日,即滥杀和抢劫的第六天,这场大屠杀结束了。清军接到豫王的命令,就此封刀。和尚们得到命令开始收集和焚烧尸体。到5月27日,开始赈济口粮。又过了几天,那场雨——它使大火没有毁灭整个城市——终于停止了,太阳也出来了。当时收尸的和尚统计,有80万人死于这场屠杀。 [10] 

其中还不包括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人。

抢劫

清军入城之后便在那些投降的汉人带领下从一个富户进入另一个富户。清兵们先是抢银子,后来就无所不掠了。直到20日的白天,还没有人身伤害。但是夜幕降临之后,人们听到了砸门声、鞭子抽人声和受伤人发出的号叫声。 [14] 

那些从城墙上跳下去企图逃跑的人不是摔断了大腿,就是落到了流氓无赖和散兵游勇手中,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拷打,要他们交出财宝来。 [13] 

纵火

清兵在城破之后在城内大肆纵火,大火蔓延开来,那些因为藏在屋子里或地下室里仍然活着的人们,或者是被无情的大火所吞噬。 [13]  但有些地方的火被雨浇灭了,一些人得以幸存。

强奸

伴随着屠杀和纵火的同时,强奸也不断发生。

扬州十日时抗拒清军蹂躏而被害妇女,按照满清地方志统计为100多人。这个数字,当然不包括被掠夺走的成千上万妇女。 [15] 

顺治二年(1645年)十一月十五日,扬州十日的刽子手豫亲王多铎,将屠杀中掠夺的“才貌超群汉女人一百零三”,奉献给清朝统治者。顺治帝获得十名,摄政王多尔衮获得三名,辅政郑亲王济尔哈朗三名,肃亲王豪格等各二名,英郡王阿济格等各一名。 [16] 

相关影响

史可法固守的扬州,是江南顽强抵抗清军的第一座城,也是清兵入关以来首次遇到的军民一体的坚强抵抗。 [17] 

惨绝人寰的屠城使得几世繁华的扬州城在瞬间化作废墟之地,江南名镇一时间几世繁华的烟花古巷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屠宰场。 [14]  后人称之为“扬州十日”。 [18] 

史书记载

国内

关于扬州大屠杀,除了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有亲历、亲睹的逐日实录,《扬州十日记》在史学界影响很大,一些书籍如:《清代通史》、《辞源》、《辞海》、《中外历史年表》、《清史编年》等皆予引用。戴名世《南山集》中的《扬州城守纪略》、计六奇《明季南略》等也有简略的记载。《扬州城守纪略》:“初,高杰兵之至扬州也,士民皆迁湖潴以避之;多为贼所害,有举室沦丧者。及北警戒严,郊外人谓城可恃,皆相扶携入城;不得入者,稽首长号,哀声震地。公辄令开城纳之。至是城破,豫王下令屠之,凡七日乃止。” [6]  “亟收公(史可法)遗骸,而天暑众尸皆蒸变,不能辨识,得威哭而去”。《明季南略》:“廿五日丁丑,可法开门出战,清兵破城入,屠杀甚惨”。 [7]  [19] 

此外还有各种稗官野史的杂录,当日史可法部下、幕僚的回忆录,有大量的诗篇,以如泣如诉的悲愤文字作诗史;有至今保存完好的写真图画,以直观的视觉形象作画史;有同时代扬州人的话本,在歌颂史可法民族气节的同时作扬民遭遇的痛史。 [19] 

西方

卫匡国《鞑靼战纪》:

“他们的攻势像闪电一样,用不了多久就占领它,除非那是一座武装防卫的城市。这些地方中有一座城市英勇地抗拒了鞑靼的反复进攻,那就是扬州城。一个鞑靼王子死于这座城下。一个叫史阁老的忠诚的内阁大臣守卫扬州,他虽然有强大的守卫部队,最后还是失败了,全城遭到洗劫,百姓和士兵悉遭屠被杀。鞑靼人怕大量的死尸污染空气造成瘟疫,便把尸体堆在房上,城市烧成灰烬,使这里全部变成废墟。” [20] 

“鞑靼人进行的战役中,应特别提到,在他们进入各省之前,已挑选和任命将攻占城市、地区的官员、守令及吏员,所以像闪电般很快在攻占后驻守和防卫。那里有个叫扬州的城,鞑靼屡次进攻都遭到激烈抵抗,损失了一个王爷之子。这座城由忠于明室的大臣史阁老防守,但他虽有一支强大的戍军,最后还是失败,全城被洗劫,百姓和士兵悉遭屠杀。鞑靼人为了不使尸体污染空气,发生瘟疫,把尸体置于屋顶,放火焚城及四郊,一切都化作灰烬,成为一片焦土。” [20] 

《剑桥中国史》写道:

“多铎的军队于4月1日从潼关出发以后,分三路前进:一路经虎牢关;一路经洛阳地区,沿颍水而下;一路越过兰阳,从开封东边穿过。他们在归德会合后,再分兵渡淮河……直到清军抵达扬州,他们沿途没有遇到抵抗。相反,许多明朝将领投降并为敌人效力。” [9] 

争议

是否抵抗

某些史籍说史可法坚守扬州达十天之久,给清军重大杀伤,也不符合事实。当代史学家顾诚在《南明史》中说:以扬州战役而言,史可法也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史可法自己在四月二十一日写的遗书中说:清军于十八日进抵城下,“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多铎下令攻城以前,史可法即已“自觉愦愦”,把军务交幕僚处理。二十四日清军开始攻城,不到一天扬州即告失守。 [3] 

学者指出,扬州的抵抗是象征性的,实力过于悬殊,使抵抗没有实质内容。但这是清军南侵之后,脚步唯一的停顿。 [9] 

事件真伪

有人把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乃至岳飞的《满江红》都列为“假书”。其关键的观点,是否认“扬州十日”的存在。理由是:此书是孤本不足信,书中文字描述混乱。攻打扬城的清朝将领多铎本人已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的公告中承认:“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说明扬州屠城完全属实。第二,张德芳先生指出了80万数字有误,但他并没有否定扬州十日,也说扬州十日杀人甚众。《扬州十日记》作者立场比较客观,没有袒护明廷的倾向,对明军纪律败坏并不隐讳。 [21-22] 

屠杀时间

关于屠杀时间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十天;一说是五天。

虽说,大屠杀“凡七日乃止”,但《扬州十日记》记为“十日”,并没有错,封刀令并没有及时止住屠杀。与王秀楚同时代的诗人吴嘉纪《挽饶母》诗也说:“忆惜荒城破,白刃散如雨。杀人十昼夜,尸积不可数。”另一个与王秀楚同时代的诗人顾炎武也有诗说:“愁看京口三军溃,痛说扬州十日围。” [23]  这里用“围”,不用“杀”,是因诗的押韵缘故。 [19] 

但是扬州文化学者韦明铧表示清兵屠城的时间,实际上只有5天。 [4] 

遇害人数

根据和尚的焚尸簿统计死亡80万人,但是《明季南略·卷三》记载说:“扬州烟爨四十八万,至是遂空。” 后世一些史学家认为八十万人是后人的推测之数; [24]  扬州的死亡人数,是由南明兵祸和清军屠杀造成的结果。 [21]  [25] 

后人纪念

诗词

由《扬州历代诗词》所收,不下50首。

明末吴嘉纪,《过兵行》扬州城外遗民哭,遗民一半无手足。贪延残息过十年,蔽寒始有数掾屋。大兵忽说征南去,万马驰来如急雨。东郊踏死可怜儿,西郊掳去如花女。女泣母泣难相亲,城裏城外皆飞尘。鼓角声闻魂欲死,谁能去见管兵人。令下养马二十日,官吏出遏寒栗栗。入即沸腾曾几时,十家已烧九家室。一时草死木皆枯,骨肉与家今又无。白发归来地上坐,夜深同羡有巢鸟。

朱武章联:“时局类残棋,杨柳城边悬落日;衣冠复古处,梅花冷艳伴孤忠。”

“骑鹤楼头难忘十日,梅花岭畔共仰千秋。”

“殉社稷只江北古城,剩水残山,尚留得风中劲草;葬衣冠有淮南抔土,冰心铁骨,好伴取岭上梅花。”

“扬州督师终可法,鞑虏十日屠城空。忠魂白骨八十万,赤血映日满天红。”

黄宗羲《卓烈妇》:“兵戈南下日为昏,匪石寒松聚一门。痛杀怀中三岁子,也随阿母作忠魂。”

张氏《绝命诗五首》之一:“深闺日日绣凤凰,忽被干戈出画堂。弱质难禁罹虎口,只余梦魂绕家乡。”

清蒋士铨《焚楼行》:“明日还家拨余烬,十三人骨相依引。楼前一足乃焚馀,菊花(婢女名)左股看奚忍!”

张尔荩:“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 [26] 

郭沫若:“骑鹤楼头难忘十日,梅花岭畔共仰千秋。”

近代作家郁达夫:“三百年来土一丘,史公遗爱满扬州。二分明月千行泪,并作梅花岭下秋。” [27] 

地名

螺丝结顶街(“摞尸及顶”的谐音,当年史可法抗敌,巷战血拼时尸体一个摞一个直到城墙顶)。


网民嚎叫:明朝军队在兵力明显多于清军的情况下,竟然全部不战而降,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都说以史为鉴。但事实上,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会吸取任何教训,何以如此!扬州十日有多惨?清军十日不封刀,扬州百姓死伤超八十万。

自己“作死”的南明王朝,这样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1644年大明王朝灭亡后,朱明皇族在南方建立的南明王朝还存在了20年,在这20年中南明有无数次可以翻盘的机会,结果都没有把握住,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清军入关后,为何从扬州开始杀戮之路,与在北方时大相径庭?虽然占领了扬州城,但是清军也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这是清军入关以来前所未遇的。所以,占领扬州城后,多铎以不听号令为名,下令屠城。扬州人民的抵抗,激发了清军最残暴的一面,但是唯有如此,才是对待侵略者最正确的反应。


参考资料

1.扬郡诗人吴野人.扬州日报社[引用日期2015-04-21]

2.归庄《先兄监纪君行状》,见《归庄集》卷八。

3.扬州失守.国学导航[引用日期2016-04-01]

4.“扬州十日”,实际屠城时间是五天?.扬州网[引用日期2013-11-08]

5.鲁迅,《杂记》。

6.乙酉扬州城守纪略. 国学导航[引用日期2014-07-02]

7.计六奇.明季南略:中华书局,2006:203

8.孤忠亮节 千秋忠烈.开封日报社[引用日期2016-04-01]

9.扬州将举办系列活动 讲述370年前惨烈“扬州十日”.中国江苏网 [引用日期2016-03-31]

10.史海钩沉:扬州十日80万——清兵血腥屠城实录(2).中华网新闻[引用日期2013-10-22]


学术论文内容来自 

 朱新屋.    《扬州十日记》与辛亥革命——一个书籍史和阅读史的分析. 《 近代史学刊 》 , 2015  金宝森.    《扬州十日记》证讹. 《 满族研究 》 , 1989  何正标.    "扬州十日"真相——南明遗民王秀楚手记解析. 《 史志学刊 》 , 2008  边郁忠.    读扬州十日(外一首). 《 VIP 》 , 2010  何正标.    "扬州十日"真相——南明遗民王秀楚手记解析. 《 CNKI 》 , 2008


谢选骏指出:满洲牲口制造的扬州十日屠杀八十万人,超过了日本牲口制造的南京七周屠杀三十万人——而且这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成就,难怪满清可以稳坐中国龙椅两百六十七年。除了扬州十日屠杀,还有著名的嘉定三屠向日本和苏联牲口展示了如何可以制服汉人的抵抗——


网文《嘉定三屠》报道:


嘉定三屠是1645年(南明弘光元年,清朝顺治二年)清军攻破嘉定后,清军三次对城中平民进行大屠杀的事件。

清军颁布剃发令,嘉定百姓拒不从命。乡绅侯峒曾带领嘉定绅民起义反清,清吴淞总兵李成栋立即领兵五千来攻。

嘉定城城破,李成栋下令屠城,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 妇女们惨遭强奸。如遇抵抗,军队就用长钉把抵抗妇女的双手钉在门板上,然后再肆行奸淫。大屠杀持续了一天,直到尸体堵塞了河流,大约有三万多人遇害。李成栋率军离开嘉定城。[1] 

但嘉定城的劫难仍然没有结束。李成栋大屠杀后的三四天,侥幸逃脱的嘉定的幸存者开始溜回城里。他们回城后在一个叫做朱瑛的义士领导下,重新集结起来,共两千多人。朱瑛领导着幸存者们在这座残破的城市展开了一场反屠杀运动,处死了归降清军的汉奸和清军委派的官吏。

李成栋又领着军士直杀入城里,把许多还在睡梦中的居民杀个精光,积尸成丘,然后放火焚尸。清军杀得兴起,嘉定又惨遭“二屠”。

二十多天后,原来南明的一个名叫吴之番的将军率余部猛攻嘉定城,周边民众也纷纷响应,杀得城内清兵大溃出逃。不久,李成栋整军反扑,把吴之番数百士兵砍杀殆尽,顺带又屠杀了近二万刚刚到嘉定避乱的民众,血流成渠,是为著名的“嘉定三屠”。[2]

嘉定三屠

提到“嘉定三屠”,还需从“剃发令”说起。对于让汉人剃头从满制,清王朝本是相当谨慎的。弘光朝投降,豫亲王多铎进入南京之后,曾有这样的公告:剃头一事,本朝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尔等毋得不道法度,自行剃之。前有无耻官先剃求见,本国已经唾骂。特示。[3] 

然而,不久之后,这项政策却发生了180度转变。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政局出人意料地进展迅速,江南半壁臣服,除了东南西南,满清基本已控制了整个中原,安抚之策已达到目的;二是汉人官员的推波助澜,一些业已归顺的官员们虽换了主子,倒也不甘寂寞,或自动剃发,以示忠心不二;或上书建议,以媚上谋取赏识。满清感觉名正言顺地推行满制的时机已成熟,疑虑之心消除。六月,清军再下剃发令,命令十天之内,江南人民一律剃头,“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4]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孔子、孟子的儒家思想已经影响了古人两千多年,古代汉族人哪肯实行剃发令!这必然引起大规模地反抗! 书生候峒曾、黄淳耀在嘉定(今上海嘉定)揭竿而起,反抗清朝统治。

七月初一,两军会战,当地的“乡军”虽集合了十几万人,但都是平民百姓,熙熙攘攘,拥挤堵塞,属乌合之众,毫无纪律,更谈不到组织和战斗力了,李成栋虽只有不足五千兵力,但均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兵。[4]结果,侯黄的“乡军”大败。清军在嘉定开始了三次白色恐怖,嘉定三屠就此展开。

事件经过

明弘光元年(1645)五月初九,清军破南京,弘光帝南逃。三十日,县令钱默出逃。

六月二十四日,清朝授县令张维熙到任。是日,明嘉定总兵吴志葵率百人,白布裹头,昼伏东门外时家坟,晚间各持火把逼近县城,扬言捉拿张维熙,张逃之夭夭。二十七日,吴志葵再临县城,士民夹道迎接复明之师。

闰六月初七,明降将李成栋部骑兵路过境内新泾桥,大肆奸淫妇女,致死7名。初八,李成栋亲率兵船百艘、马步兵2000余名停泊县城东关,大肆奸掠。初九,李率兵去吴淞,留偏裨将梁得胜等300名守护兵船。

十二日,清军下剃发令,群情激愤,远近乡兵,竞相围攻李成栋船队。船只及所掠财物悉数焚毁,斩杀清官兵84名。

十五日,李成栋去太仓求援,行至罗店又被乡兵追杀,伤亡惨重。于是,李成栋疯狂纵兵报复,滥杀无辜。

十七日,明都察院观政、进士黄淳耀及弟渊耀,与前左通政侯峒曾及子元(玄)演、元(玄)洁倡议守城。

十八日黎明,李成栋率兵攻罗店,支洪、陆文焕率乡兵抵御。李暗遣精兵东渡练祁,西渡荻泾,乡兵背腹受敌,退入镇内。时值早市,清军入镇屠杀。居民死难1604名。[5] 

十九日,黄淳耀,侯峒曾集众公议,决定划地而守,城上高悬“嘉定恢剿义师”大旗,自制各种武器,严阵以待。

二十五日,吴志葵遣游击蔡乔率兵200余名支援嘉定,扎营城外。

次日五更,遭李成栋伏兵袭击,蔡乔战死。李成栋引兵归吴淞过新泾桥时,纵火焚屋,鸡犬不留。

七月初一,各路乡兵10万余会集砖桥与清兵决战。清兵分左右两翼冲杀,乡兵大败,被追杀不计其数。李成栋部入娄塘镇后屠杀1073名,并纵兵奸淫妇女,不可名状。[6]

初三,李成栋汇同太仓清兵攻城,日夜炮轰。

初四五更大雨滂沱,守城士民已露立三昼夜,饮食几绝,渐不能支。清兵趁机急攻,破东门涌入城内。侯峒曾仍坐镇城楼,二子急呼:“事急矣,何以为计?”侯峒曾答曰:“有死而已,所恨者枉送一城百姓耳。”急令二子离去,二子走数步又还。侯峒曾怒日;“我死国事分也,祖母在,若辈应代我奉事,恋我何为?”二子恸哭而去,至孩儿桥皆被杀。侯峒曾自沉宣家池(叶池)未死,遂被清兵杀害。东门破,城中居民纷纷奔西门逃生,而清兵截段堵杀,居民投河死者无数。 时镇守西门的黄淳耀见大势已无可挽回,遂与弟渊耀骑马至早年读书的西林庵,对僧无等曰:“大师急避,某兄弟从此辞矣!”遂索笔疾书:“遗臣黄淳耀于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灭,此心而已!异日寇氛复靖,中华士庶再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书罢,见弟渊耀已缢梁间,遂缢其侧。南门守将张锡眉,闻城破,偕妾投水死。身留绝命诗一首:“我生不辰,侨居兹里。路远宗亲,邈隔同气。与城存亡,死亦为义。后之君子,不我遐弃。”另有守城将领龚用圆、龚用广兄弟闻城破,拥抱恸哭曰;“我祖父清白自矢,已历三世。今日苟且图存,何面日见祖宗于地下?”语罢双双自溺而死。 辰时,李成栋入城下令鸣炮屠城。小街僻巷,无不穷搜。每遇一人,大呼献宝,献若不多,连砍三刀,物尽则杀。全城刀声砉然,嚎叫之声,动地惊天。悬梁者、投井者、断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不计其数。骨肉狼籍,遍地皆是。投河自溺者不下数千人。三日后,自西门至葛隆镇,浮尸满河,行舟无处下篙。血污浮于水面,高出数分。妇女若容貌不佳者必杀,有美色者生虏,于街坊当众奸淫。若有不从,钉其手足。初六日,李成栋纠集民船300余艘,满载所掠金帛、女子、牛马猪羊驶往太仓。 嘉定被屠后,葛隆、外冈、马陆、杨行等镇乡兵复聚,再议抗清,誓不反顾,并时有偷袭斩杀清兵之义举。[7]

二十六日五更清兵大队至葛隆,入镇后肆行屠杀,流血满地,并再屠外冈镇。

二十七日,浦峤、浦嶂率兵再屠嘉定,逢人便杀,不分老幼,所劫财物尽载太仓。

自闰六月初,嘉定人民自发起义抗清,两个月内,大小战斗十余次,民众牺牲2万余,史称“嘉定三屠”。

纪念遗迹

经过李成栋的三次屠杀令,嘉定反清运动基本平息下来。关于死亡人数有不同说法,一般认为总共在5至20万人之间。朱子素《嘉定乙酉纪事》称:“以予目击冤酷,不忍无记,事非灼见,不敢增饰一语,间涉风闻,亦必寻访故旧,众口相符,然后笔之于简。后有吊古之士,哭冤魂于凄风惨月之下者,庶几得以考信也夫。”[8]

剃发令对当时的汉人而言,心理上是难以承受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这是千年以来形成的伦理观,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剃发不仅有违传统,也被视为侮辱。因此这项政策不仅遭到了传统知识分子抵制,也激怒了下层民众。

在嘉定至今还能看到多处纪念侯峒曾和黄淳耀的遗迹。嘉定城西有侯黄桥,汇龙潭公园有侯黄先生纪念碑,上海大学嘉定校区的西林寺旧地址有吴玉章题写的“陶庵留碧”碑,碑背镌刻着吴玉章的七律诗:“长虹碧血气冲天,爱国英雄继千万,且喜纪元新世界,翻天覆地换人间。”在方泰有两黄先生的墓地。[9]

资料记载

乙酉纪事

侯峒曾,字豫瞻。原任南明弘光朝通政司左通政,南京沦陷后,避难于老家嘉定。黄淳耀,字蕴生。乃崇祯年间进士,与其弟黄渊耀均世居于嘉定城。在侯峒曾和黄氏兄弟的指挥下,城中民众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投入了抗满行列。为鼓舞士气,侯峒曾下令在嘉定城楼上悬挂一面“嘉定恢剿义师”的大旗。同时在城楼上“集众公议”,决定“划地分守”嘉定城:由南明诸生张锡眉率众守南门,秀水县教师龚用圆佐之;南明国子监太学生朱长祚守北门,乡绅唐咨佐之;黄淳耀兄弟守西门;侯峒曾亲自守东门,诸生龚孙炫佐之。此外,由诸生马元调(时年七十岁)与唐昌全,夏云蛟等负责后勤供给。集议已定,各头领率众在城上日夜巡逻。“嘉人士争相执刃以从,人情颇觉鼓舞。”为阻止满洲军进犯,侯峒曾又下令将城外各桥毁坏,“东,北二门俱用大石垒断街路,西,南二门用圆木乱石横塞道途。”天亮时分,凶残的清军击败了城外各村镇的乡兵后,便将嘉定城四面包围。随即李成栋下令,集中火炮齐轰东,西二门。“清兵攻城甚急,多缚软梯至城下,城上砖石如雨。”守城民众虽“亡失甚众”,但仍顽强不屈。若有某断城墙被炮火轰塌,城内民众便及时用木料和充土布袋堵塞之。“守城者若有伤亡,乃立即补充。”或曰:中国有两个社会,上浮夸而下粗扑;上游戏而下献身。诚信斯言哉!黄昏时分,突然暴雨如注,狂风骤起。守城民众仍毫不畏惧,冒雨抵抗。是时,因“城中遂不能张灯,(李)成栋令兵丁潜伏城下之穴城,而守者弗觉也。”(文秉《甲乙事案》)翌日破晓时分,暴风骤雨仍然不止。时城上民众已连续守城三昼夜,遍体淋湿,加之饮食已绝,故人人身疲力竭。李成栋遂令士兵“置灯于地穴中,炮发震城。”火炮声“终日震撼,地裂天崩,炮硝铅屑落城中屋上,簌簌如雨,婴儿妇女,狼奔鼠窜。”(朱子素《嘉定屠城略》)在这腥风血雨之中,灾难终于降临。随着城墙一隅在炮声中轰然倒塌,清军乘机登城,蜂拥而入。清兵“悉从屋上奔驰,通行无阻。城内难民因街上砖石阻塞,不得逃生,皆纷纷投河死,水为之不流。”此刻,侯峒曾正在东门城楼上。城陷,“士卒皆曰:‘吾曾受公厚恩,尚可卫公出走。’峒曾曰:‘与城存亡,义也。’及下城拜家庙,赴水死之。其长子玄演,次子玄洁身处数十刀,亦死之。”城陷之时,黄淳耀黄渊耀兄弟急趋城内一僧舍。“淳耀问其从者曰:‘侯公若何?’曰:‘死矣!’曰:‘吾与侯公同事,义不独生。’乃书壁云:‘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得宜力王朝,退不得洁身远引,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其弟渊耀曰:‘兄为王臣宜死,然弟亦不愿为北虏之民也。’淳耀缢于东,渊耀缢于西。”(黄宗曦《弘光实录钞》)又据史载;诸生张锡眉解带缢于南门城楼上,死前作绝命词,大书裤上云:“我生不辰,与城存亡,死亦为义!”教师龚用圆赴水死,二子从之。诸生马元调,唐昌全,夏云蛟,娄复闻,城破亦死之。又有黄某,与清军巷战中“手挥铁简,前后杀数百人,后中失而死。”这些“志士仁人”之死,从历史上看,固然是其儒家“仁义”观念的根本追求所致。但从民族兴亡的高度看,这为民族生存而死之大丈夫精神,不也成为汉民族精神的组成部分吗?当屠城令下达之时,清兵“家至户到,小街僻巷,无不穷搜,乱草丛棘,必用长枪乱搅。”“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若见年轻美色女子,遂“日昼街坊当众奸淫。”有不从者,“用长钉钉其两手于板,仍逼淫之。”(朱子素《嘉定屠城略》)血腥屠杀之后,清兵便四出掠夺财物。史载:如遇市民,遂大呼献财宝,“恶取腰缠奉之,意满方释。”所献不多者,则砍三刀而去。是时,“刀声割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更有甚者,屠城罪魁李成栋,竟用三百只大船运走了他掠夺的金帛女子。在此劫难中,不乏为虎作伥者。又史载:清军如北门,“乃奸民导敌入。”至于趁火打劫者,亦不在少数。有汉奸徐元吉者,“以削发为名,日出行动,割人腹,啖人心肝,动以百计。”然而,清朝的暴行并未扑灭民众的反抗怒火。七月二十四日,有江东人朱瑛者,自封游击将军,率兵五十余人回到嘉定城。是时,朱率部会同城内市民,将清军驱赶城外。第二天,逃至城外的李成栋,急令万国昌率兵增援。李本人则坐镇城外之织女庙,指挥各路兵马企图第二次攻城。七月二十六日清晨,清军乘城内民众武装力量尚未集结完毕,再次攻进城内。有汉奸浦嶂者,向李成栋献计曰:“若不剿绝,后必有变。”于是,清军第二次屠城。此时,城内许多居民尚未起,“遂于屋中被猝然杀之。”顿时,“城内积尸成丘,惟三,四僧人撤取屋木,聚尸焚之。”在此次屠城中,浦嶂一马当先,“大显身手”。他甚至将好友娄某的全家斩尽杀绝。为此,嘉定城内民众“是日逢嶂,龆龀不留。”有一郭姓市民者,曾不胜愤慨地痛斥他:“人面兽心,狗鼠不食。”人神共怒,浦嶂惟掩面鼠窜耳!从李成栋,徐元吉,浦嶂之所为我们看到,每当社会大变动之时,必然会有一部分人因社会的变动而得益。此除时势之必然外,各阶层之个体的品行德性与其地位之升降,亦有不可忽视之关系。而品行德性之沦丧,必然导致个人占有欲的极度扩张。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信夫!清朝的第二次屠城,也未能削弱民众的反抗意志。八月二十六日,原南明总兵吴之番率余部,反攻嘉定城。城内清兵猝不及防,乃溃。城内民众纷纷奔至吴军前,“踊跃听命”。然而,吴军乃乌合之众。清兵反扑之时,“一时溃散。”史载:吴之番“连杀数人,不能定。呼天曰:‘吾死,分也。未战而溃,我目弗瞑矣!’挺枪欲赴东门死。”清兵拥入城内,第三次血洗嘉定城。如果说前两次屠城,对清朝而言,多少留下一些“隐患”的话,那么这第三次屠城,他们可谓“如愿以偿”。因为在这满城的累累白骨之上,总算插上了“削发令已行”的旗幡!史载:在清军的三次屠城中,嘉定城内民众无一投降者,死亡者达二万余人。

人物记载

1981年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嘉定忠臣:儒学在17世纪中国的领导地位及社会变革》一书,作者邓尔麟论述了嘉定侯(峒曾)、黄(淳耀)以及龚、沈、徐、张四大家族情况,以及他们在抗清斗争中反映的儒学思想。嘉定文化昌盛,多饱读诗书之士,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出现了一批学识渊博、讲求气节的爱国志士学者,“博学于文”,“行己有耻”。明天启年间,苏州有人为魏忠贤建生祠,谄媚者争相往拜,嘉定知县谢三宾颇为犹豫,找李流芳参谋参谋,李当即答曰:“拜是一时事,不拜是千古事,”谢深以为然,坚不前往。明末清初,以黄淳耀、侯峒曾等为杰出代表的嘉定士绅,把节义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尽管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当民族危难之际,他们义无反顾,挺身而起,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黄淳耀

黄淳耀,字蕴生,号陶庵。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生于嘉定,家境贫困,十岁才入私塾读书,极为刻苦,二十岁不到即有诗名,崇祯十六年(1643年)中进士,这时,明王朝已是四面楚歌,风雨飘摇,黄淳耀哀民生多艰,叹朝纲不振,恨吏治腐败,在《野人》三首中抒发强烈的情感:“野人叹息王师劳,秦贼楚贼如猥毛。攻城掠野官吏死,大江以北民嗷嗷。”“野人叹息年岁恶,池中掘井井底涸。”“野人叹息朝无人,朝中朋党如鱼鳞。”故绝意仕途,隐居嘉定城内西林庵。

侯峒曾

侯峒曾,字豫瞻,号广成,居诸翟(今闵行区),天启中进士,历任南京兵部主事、浙江参政,南明弘光朝授左通政使,辞而未就。[嘉定叶池碑]江南初定,清廷便下剃发易服之令,“自部文所到之日,尽使剃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萧一山《清代通史》第294、295页)。弘光元年(1645年)六月,嘉定爆发数万人参加的反剃发起义,义军推举侯峒曾、黄淳耀为领袖,抗击清军,最后坚守嘉定城。

侯黄事迹

弘光元年七月四日城破后,侯与其子侯演、侯洁殉节叶池,黄和其弟黄渊耀自缢于西林庵。嘉定许多文化世家惨遭灭门之祸,龚姓自宋至明16代中,中进士13人,嘉定三屠时,龚氏后裔随侯、黄守城,一门12人殉节。陆陇其在《陶庵集》序言中说:“盖其所积者厚,所养者深矣。”钱大昕《黄陶庵像赞》曰:“儒者之勇,可师百世,”表示对先贤的敬仰之情。嘉定人民怀念他们,民国23(1934)年7月23日,县志筹备委员会举行第七次会议,议决锡沪路西门外练祁河桥,改名侯黄桥,以纪念侯峒曾、黄淳耀。民国25年4月20日,在汇龙潭东岸举行“明忠节侯侯黄二先生纪念碑“奠基典礼,并于11月6日举行揭幕仪式。5月1日起修整叶池。建国后,嘉定县人民委员会1961年勒石于叶池旧址,魏文伯书“叶池”二字,1962年在西林庵立碑,吴玉章书“陶庵留碧”。民国22年,嘉定的学校把每年5月定为实施民族教育运动月,教师讲述“倭寇侵城”、“嘉定三屠”、“三三纪念”(民国21年3月3日日军侵占嘉定城)等御侮战事,激发学生大无畏的民族精神。普通小学,由中华职业教育社系的乡绅和民族资本家创办,重视读书和就业相结合,注意培育民族意识。学校设一门乡土课,讲释本县的地域、历史、物产、文化和民风习俗,使学生从小就知道嘉定人民在明代抗倭和清初“三屠”中壮烈的史实。每年清明祭祀之日,师生凭吊侯黄两位先生殉节的“叶池”和“西林庵”。这些乡土人事,使大家朦胧地产生了崇敬民族英雄的思想,为嘉定有这些民族英雄而感到自豪。侯黄二先生明朝末年,清军大举南下,江南各地人民在一批富有民族气节的知识分子的感召下,纷纷组织抗清力量,掀起了一场悲壮激烈的大搏杀。“嘉定三屠”与“扬州十日”是当时最为著名的历史事件。侯峒曾、黄淳耀就是“嘉定三屠”中最杰出的英雄。侯峒曾,明天启五年(1625)进士,授南部武选主事官职,后任南方文选主事。在政治上,他倾向和同情当时的复社。有人诬陷复社领袖张溥,侯峒曾为他辩解。后来,他又出任稽勋郎、浙江右参政,分管嘉兴、湖州两府。不久,又擢升顺天府丞,因京城被李自成攻破,未赴任。侯峒曾为人正直,为官廉洁,在任南部文选主事时,被誉为“南部三清”之一。清顺治二年(1645),清军攻陷南京后,兵临嘉定。嘉定爆发了十多万人参加的反剃发的起义。清军总兵李成栋闻讯,紧急调兵前来镇压。途中,清军的兵船被嘉定组织的乡兵一举烧毁。从而揭开了嘉定民众抗清斗争的序幕。侯峒曾与同乡进士黄醇耀、黄渊耀兄弟,上海举人张锡眉,国子生朱长,秀才马元调、龚用圆等奋起抗清守城。他们在嘉定城楼上竖起“嘉定恢剿义师”的大旗,在四城门布置守城兵力,义师在北门仓桥炮击清兵,打死清将李成栋之弟李成林,又一次激怒了李成栋。守城抗清战斗,自六月十四之后更加激烈。七月初四凌晨,大雨如注,守城义军饥困交加,在清兵的猛攻下东门先被破,经过激烈的巷战,嘉定城彻底告破。城破后,侯峒曾携两子玄演、玄洁奔回家中,投叶池殉国。由于池水太浅未淹死,父子三人被追来的清兵砍死。黄淳耀,年少时家贫,粗茶淡饭,到10岁时才入私塾读书,十分努力刻苦,加上天资聪明,不到20岁已诗文出众,受到“嘉定四先生”中程嘉燧的欣赏,并推荐给常熟大诗人钱谦益家执教蒙馆。黄淳耀十分痛恨华而不实的八股文,与门人陆元辅组织直言社,倡导经世之用、言之有物的文章,名重一时。崇祯十六年(1642)考中进士,但对腐败的明王朝他已失去信心,无意仕途,回到故乡,隐居在城西西林寺,著书立说,以诗文自娱。清军逼近嘉定时,黄淳耀与候峒曾一起率嘉定义士守城,七月四日城破后,他偕弟黄渊耀回西林寺,准备自缢殉国。西林寺僧人无等法师劝他:“你虽中进士,但并没有做官,不必殉国。”黄淳耀心意坚决,回答道:“我在起兵时就发誓与城共存亡,如今城已破,我岂能食言。”他让无等法师帮他取来笔墨,在墙上奋笔疾书:“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进士黄淳耀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灭,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书毕,与弟渊耀双双自缢,年仅40岁。据光绪《嘉定县志》记载,黄氏兄弟自缢后,对面墙上染着黄淳耀口中喷出的一片血迹,艳如桃花,灿若火焰。无等法师含泪用笔在一旁写下“留碧”两字。黄淳耀是明末著名文学家,诗文风格清新雄健,充满生活气息。清代著名学者纪晓岚评其诗“浑然天成,绝无懦响”。黄淳耀崇拜陶渊明,故有陶庵号,文章质朴淡雅,如《李龙眠画罗汉记》、《顽山赋》等脍炙人口的佳作,至今仍被人推崇,有的还入选学生课本。侯黄两先生的义节,深深地感动着后人,在嘉定至今还能看到多处纪念侯黄两先生的遗迹。嘉定城西有侯黄桥,汇龙潭公园有侯黄先生纪念碑,城中清河路旁有魏文伯题写的叶池碑,上海大学西校区的西林寺旧地址有吴玉章题写的“陶庵留碧”碑,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在墓前立表坊一座,有康熙题字“敕旨”额石;两旁有一副对联:“国士无双双国士,忠臣不二二忠臣。”墓地现为上海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参考资料

1.  嘉定三屠是什么历史事件 解密嘉定三屠.讲历史[引用日期2017-03-07]

2.  “嘉定三屠”是何人所为?中华网.2005-04-06[引用日期2014-01-20]

3.  嘉定三屠:清军入关大屠杀  .百山探索[引用日期2017-03-07]

4.  满清入关后的两大暴行:扬州十日与嘉定三屠  .凤凰网[引用日期2014-09-22]

5.  嘉定三屠  .趣历史[引用日期2017-03-07]

6.  嘉定三屠:李成栋被深深的刻在历史的耻辱册上  ._未来网[引用日期2017-03-07]

7.  嘉定三屠真凶李成栋 死后被明朝追谥“忠烈”  .凤凰网[引用日期2017-03-07]

8.  《嘉定乙酉纪事》:以予目击冤酷,不忍无记,事非灼见,不敢增饰一语,间涉风闻,亦必寻访故旧,众口相符,然后笔之于简。后有吊古之士,哭冤魂于凄风惨月之下者,庶几得以考信也夫。

9.  Jerry Dennerline(邓尔麟)著,宋华丽译:《嘉定忠臣——十七世纪中国士大夫之统治与社会变迁》(北京:中国编译出版社,2012)。


网民嚎叫:明末清初大汉奸,“嘉定三屠”的罪魁祸首,曾残忍屠杀十万同胞——李成栋每破城一次便下令屠城,共三破三屠,杀害居民近十万人,恶行委实令人发指。李成栋身为汉人,却对自己的同胞如此残虐,其罪当诛!


谢选骏指出:李成栋实为汉人的主流,否则满清怎么可能稳定两百六十七年呢?邓小平的六四屠杀,就是沿着李成栋的牲口路线继续前进——“杀二十万人,保二十年太平”!


2022年1月5日星期三

谢选骏:中国历史的基本问题



网文《中国历史上的十二个方面346个问题》报道:


第一章历史年代第一节年代学的历史一、年代学在历史研究中的地位。二、地质年代,考古年代和文献记载的年代。三、相对年代,绝对年代。测定年代的方法。四、清以前的年代学。五、清代的年代学。六、年代学在近代的发展。


第二节纪年和历法一、历史纪年和中原历法。二、岁星纪年和太岁纪年。三、藏历。傣历。四、希吉来历。西历。


第三节朝代和年代一、朝代。二、帝王公侯的纪年。三、帝王年号。改元。年号的雷同。


四、农民起义军的年号。五、历法和年号的神圣化。


第四节纪年的混乱,失误。本书的纪年方法一、因多种历法的并行而致纪年的混乱。二、因割据政权之并存而致纪年的混乱。三、因帝位和年号更易太骤而引起纪年的失误。四、因拘泥成例而引起纪年的失误。五、因不明历法而引起纪年的失误。六、因不谙史事而引起纪年的失误。七、本书的纪年方法。


第二章地理环境


第一节历史地理学的历史

一、历史地理学在历史研究上的地位。二、地志,史注,行纪。三、清代的历史地理学。四、近代的历史地理学。五、五十年代以来历史地理学的发展。


第二节关于地理环境的理论一、伏尔泰、孟德斯鸠、黑格尔的论点。二、马克思、恩格斯的有关理论。三、普列汉诺夫的论点。四、斯大林的概括。


第三节中国地理的特点一、作为一个自然单位的中国疆域。二、地形的复杂。三、各地区间的差异。四、交通状况的特点。五、地理条件对中国社会发展的影响。


第四节地理状况的历史变化一、古今气候的变化。二、黄河和江湖的变化。三、森林地区的变化。


四、土壤肥力的变化。五、农业区和畜牧区占有面积间的变化。六、矿藏开发的发展。七、水陆道路的发展。八、地理状况的变化对中国社会发展的影响。


第五节历史地理问题上的混乱,失误。本书的看法及处理一、因记载缺乏而引起的混乱。二、因记载失实而引起的混乱。三、因地名的转移而引起的混乱。四、因异地同名、同地异名而引起的混乱。五、因译名歧异而引起的混乱。六、因不明建置沿革而致失误。七、因疆域概念不明而致失误。八、本书对祖国疆域的看法和一些技术上的处理。


第三章 民族


第一节 国内现有民族


一、汉族。二、蒙古族,满族及东北各民族。三、维吾尔族,回族及西北各民族。四、藏族,彝族,壮族,苗族及西南各民族。五、黎族,高山族等东南民族。六、民族发展的不平衡和互相依存的兄弟关系。


第二节 历史上的古老民族


一、匈奴,东胡及东北各古老民族。二、乌孙,月氏,突厥及西北各古老民族。三、昆明、哀牢等西南古老民族。四、蛮、越等东南古老民族。五、民族的混合和迁徙。


第三节 民族史研究的历史


一、汉族史资料的丰富。二、少数民族的有关传说和撰述。三、关于少数民族史的汉文撰述。四、近代关于民族史的研究。五、五十年代以来民族史研究的发展。


第四节 关于民族史的理论一、“民族”的概念。二、民族主义的历史观点。三、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史的理论。四、科学的民族史工作有助于民族间的理解和团结。


第五节 本书对民族史上一些问题的看法一、民族的先进和落后。二、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三、民族斗争和民族友好。战争,和亲,会盟和互市。四、少数民族的历史贡献。五、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六、民族英雄。七、多民族国家对社会发展的作用。


第四章社会主产方式。阶级关系第一节生产史、阶级史研究的历史一、古代的有关撰述。二、近代关于社会经济史的研究。三、五十年代以来关于生产史、阶级史的研究。


第二节社会生产方式一、马克思主义对历史理论的重大贡献。二、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三、物质生产是社会生活的基础。四、社会生产方式: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五、历史发展中的五种生产方式。六、中国历史上的生产方式。


第三节社会生产力一、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生产力的理论。二、生产力在社会发展中的决定作用。三、中国历史上生产力的发展。四、生产力在各地区间发展的不平衡。五、小农和手工业的结合。产业的官营。中国封建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迟滞。六、外国资本主义入侵后,社会生产力的状况。


第四节生产力和科学技术一、马克思主义论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关系。二、科学技术对生产力发展作用的现实性和潜在性。三、中国在科学技术上的首创精神及其局限。四、西方科学技术输入的影响及其局限。


第五节生产关系一、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关系的理论。二、中国历史上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各种形式。三、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四、产品分配的各种形式。五、各种生产关系的并存。占支配地位的生产关系。六、生产关系跟生产力的适应和矛盾。


第六节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一、马克思主义关于交换关系的理论。二、原始交换和商品生产。三、商人和商业活动。四、商业官营。五、货币。六、商业资本和高利贷资本。七、中国历史上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的关系。


第七节阶级关系一、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学说。二、中国历史上奴隶制社会的阶级结构。


三、中国历史上封建社会的阶级结构。四、近代阶级结构的变化。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五、阶级之间和阶级内部的矛盾和斗争。


第八节人口问题一、历史上的“富”“庶”并举。户籍制度。二、人口结构对社会发展的影响。三、流民问题。四、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五、马克思主义关于人口问题的理论。


第九节本书对生产史、阶级史上一些问题的看法一、阶级斗争在社会发展中起了什么作用?二、地主阶级在历史发展中起了什么作用?三、农民战争是否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四、资本主义萌芽产生的条件及其不易成长的原因。


第五章家庭第一节家庭史研究的历史一、关于家庭史最早的记录。二、世谱,族谱,家传,乡贤传。三、家训,女诫,幼仪。四、儒家对家庭、家庭史的观点。五、中古时代史家对家庭史的态度。六、近代关于家庭史的研究。七、马克思主义关于家庭史的理论。八、五十年代以来关于家庭史的研究。


第二节家庭的结构一、劳动者的个体家庭。二、权势人物的大家庭制。三、宗族、宗法和族长。四、宗族和郡望,血缘和地缘的结合。五、近代家庭的演变。六、母系家庭的残余。


第三节婚姻,妇女和继承一、婚制和有关的礼俗。二、“门当户对”和“合两姓之好”。三、不同民族间的通婚。四、主妇。烟火的延续。母教。五、历史上杰出的妇女。六、财产继承权。七、政治地位的世袭。八、家学。九、技术传习。


第四节家庭和国家的关系一、作为劳动力编制单位的民户。二、作为统治支柱的名门大族。三、维护封建伦理的法令。四、“为民父母”,“以孝治天下”和“求忠臣于孝子之门”。


第五节中国家庭制度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本书对家庭史的设想。


一、对社会秩序的稳定作用。二、对社会发展的阻碍作用。三、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家庭制度演变的辩证关系。四、本书对家庭史的设想。


第六章城乡、市镇、会社第一节有关城乡、市镇史、会社史的论述一、文化遗存和古老的记录。二、《史记》以下的有关论述。三、《通典》以下的有关论述。四、方志,乡土志,都邑志。五、内部文书,见闻录。六、马克思主义关于村社和城的论断。七、近人的有关研究。


第二节城乡一、国野,都鄙,邑聚。二、作为政治,军事堡垒的京都、郡县和边城。三、城的兴建和迁,毁。四、乡党邻里和什伍相保。五、聚族而居和权势人物在乡村的地位。


第三节市镇一、集市。二、乡镇。三、街市。四、码头。五、牙行。六、茶馆、旅店、娼寮。七、近代城乡市镇的变化。


第四节会社一、村社。二、行帮、行会。三、乡谊、会馆。四、民间秘密结社和农民起义。五、士大夫结社和党争。六、有关民族斗争的秘密结社。七、传统节日的集会。八、宗教节日的集会。九、宗法关系的集会。十、海外侨民的会社。十一、近代的会社。


第五节城乡、市镇、会社的历史意义和本书的设想一、城乡、市镇史、会社史在中国历史发展上的意义。二、本书对城乡、市镇、会社史的设想。


第七章国家、法和军队第一节国家、法、军队史研究的历史一、以政治史为主体的史学传统。二、有关的古老记录。三、史书中的职官志、刑法志和兵志。四、宋以后有关的专著。五、近代以来的研究状况。第二节有关国家、法和军队的理论一、古老的神权思想。二、儒法两家的国家起源论。三、封建皇权的神化。四、明清之际的进步思想。五、近代的民主思想。六、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关于法权、军队和**主义的理论。


第三节国体和政体一、中国历史上的国家类型。二、封建**主义政权形式的发展。三、统一政权和割据政权。四、民族政权和农民政权。五、母后。宗室,外戚,宦官。六、外国势力侵入后的国家。


第四节法和法律一、礼与刑。二、刑书的出现。三、封建法典。私法的欠缺。四、“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五、舞文弄法和法外用刑。六、近代所谓“立法”和“司法”。七、法治和人治。


第五节军队。本书对国家、法和军队史的设想一、中国历史上军队组织形式。二、军人的身份。三、军队和社会经济。四、军权和政权的隆替。五、国家政权、法和军队在中国历史上的作用。六、本书对国家、法和军队史的设想。


第八章社会意识形态第一节社会意识形态的理论一、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意识的学说。二、社会意识对社会存在的反作用。三、社会意识形态的各种表现形式。


第二节宗教一、原始宗教。祖先崇拜。二、道教。三、佛教、伊斯兰教等外来宗教及其中国化。四、基督教。五、封建政权的宗教活动和宗教政策。六、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七、宗教活动和农民起义。八、宗教和其他意识形态的关系。九、士大夫之隐于佛道。


第三节哲学一、上古的哲学思想和哲学流派。二、中古时代正宗哲学的神学化。三、唯物主义哲学的优良传统。四、社会思想和人生哲学的历史地位。五、近代西方哲学的东来。六、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及其重大意义。


第四节文学一、文学形式的繁富。二、庙堂文学和宫廷文学。三、各民族的人民文学。四、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五、西方文学在近代的输入。


第五节艺术一、艺术形式的丰富多采。二、艺术来自民间。三、艺术的民族特点。


四、中外艺术的综合。佛教艺术。五、艺术形式和艺术内容的协调和矛盾。六、艺术发展水平和经济水平、文化水平的关系。七、艺术和政治。


第六节意识形态史研究的历史。本书的设想一、对古代意识形态史研究的历史。二、对近代意识形态史研究的情况。三、本书对意识形态史的设想。


第九章人民群众和个人第一节有关人民群众和个人的历史作用的论述一、古代政治家、历史家的观点。二、近代政治家、历史家的观点。三、马克思主义的理论。


第二节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一、历史活动是人民群众的事业。二、人民群众的历史活动和客观的历史条件的关系。三、人民群众在历史活动中的自发性和自觉性。四、马克思主义帮助先进阶级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三节历史人物和人民群众一、中国历史上的杰出人物及其历史作用。二、杰出政治人物的群众基础。三、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与人民群众的联系。四、宗教家与信徒间的关系。五、无产阶级群众、政党和领袖间的相互关系。


第四节本书对有关人物评论一些问题的看法一、简单的阶级标签和品质鉴定。二、脱离历史条件,以成败论人。三、关于帝王将相的评论。四、关于农民领袖的评论。五、关于改良主义者的评论。


第十章中国和世界第一节中国人的世界概念之发展一、世界联系的逐渐形成。二、中国人的世界概念的发展。三、中国和外国的古代的自我中心思想。四、本书对上述自我中心思想的态度。


第二节中国人关于外国史地的撰述一、史书中的外国传。二、佛徒所记。三、私人撰述。四、近代中国人对外国史地的研究。


第三节外国人关于中国的撰述一、希腊、罗马、印度关于中国的传说。二、中古时代外国旅行家的记载。三、明清耶稣会士的记载。四、日本、朝鲜、越南关于中国的记载。五、近代西方学者对中国的论述。


第四节中外文化的交流一、中国文化的东传和南传。二、中国文化的西行。三、外国文化在古代的输入。四、西方文化在近代的东来。五、本书对文化交流史的要求。第五节中国在世界史上的地位一、作为世界大国之一,有悠久历史的中国。二、中国在世界上地位的变化。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论中国和世界。


第六节中外历史的比较研究一、中外历史比较研究的先例。二、比较研究对于历史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三、本书的设想。


第十一章史学遗产和批判继承第一节历史和史学一、历史,史学。二、史学的任务。三、史学的范围。四、史学史。五、马克思主义论文化遗产之批判地继承。


第二节历史观一、神意史观。二、英雄史观。三、经济史观。四、实用主义历史观。


五、历史上出现的唯物史观因素。六、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中国的传播和中国史学的发展。


第三节历史文献学一、历史文献对史学研究工作的意义。二、历史文献的繁富。三、记注、修纂和专著。四、汉唐宋人对历史文献的考订。五、清代的历史文献学。六、近代的历史文献学。七、五十年代以来历史文献的发现和整理。八、历史文献以外的历史资料。


第四节历史撰述的体例一、历史撰述体例的重要性。二、史书的主要体裁。三、史体的综合运用。四、抄撮和类编。五、史论、史注和札记。六、近代历史撰述体例的变化。


第五节历史文学一、历史文学的重要性。二、传记文学。三、战争文学。四、语言表述。五、世情描写。六、历史环境的描写。七、史和诗文。


第六节历史家的器识一、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察往观来。二、重视修史作为不朽之业。三、史德。四、曲笔与直书。


第七节本书对史学遗产的批判继承一、史学在批判继承过程中不断发展。二、本书吸取过去的有益观点,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武器。三、详审使用、熔炼历史资料。四、在综合利用传统体例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五、提倡朴实而生动的文风。


第十二章历史时代的划分第一节历史的客观过程和历史学上对时代的划分一、历史分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二、客观历史过程的连续性和阶段性。三、历史过程的多方面性。四、历史过程,阶段的多层次性。


第二节历史上对历史时代的种种划分法一、先秦诸子关于历史时代划分的论述。二、中古时代主要以朝代为据的历史时代划分法。三、近代学者对历史时代的种种划分法。四、上述种种时代划分法的演进和局限性。


第三节“五四”以来关于中国历史时代划分的各种说法一、第一次社会史论战和中国历史的划分。二、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在中国历史时代划分问题上的异同。三、五十年代以来关于中国古史划分时代问题的讨论。


第四节本书对于中国史的时代划分一、本书对于历史演进和时代的理解。二、本书对于中国历史时代的划分。


(原载《史学史研究》1981年第2期)


谢选骏指出:上文洋洋洒洒地罗列了《中国历史上的十二个方面346个问题》,却没有涉及“中国历史的基本问题”,可谓“老眼昏聩”矣——而在我看来,中国历史的基本问题那就是“中国文明的分期问题”。此中奥妙,可以验之于“谢选骏中国历史分期”——唐朝=第二轮西周;五代十国两宋=第二轮春秋战国;元明清=第二轮秦两汉。

谢选骏:二战惨胜之后法国就陷入了神经症状——法国人和中国人谁更可悲



《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Capitalisme et Schizophrénie)


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是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和法国心理学家皮埃尔-菲利克斯·伽塔利合著的一部哲学理论书籍,共两卷。它的第一卷《反俄狄浦斯》出版于1972年,第二卷《千高原》出版于1980年。德勒兹的英文译者布莱恩·玛斯素美在发现这两本书各自的发音、内容和构成都大不相同。


《反俄狄浦斯》出版于1972年,在这部书中德勒兹与伽塔利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步:提出至关重要精神分裂分析来对抗并批判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所提出的精神分析,并进行了一些其他的工作。


《千高原》出版于1980年,在这部书中,德勒兹与伽塔利不再和《反俄狄浦斯》一样局限于人文领域,而是将根茎延伸到诸多学科之中:物理学,语言学,地质学……等等等等,它将外延自《反俄狄浦斯》的解域之线全面推展而出。


如果说卡夫卡是官僚体制的最伟大的理论家,这是因为他揭示了,在某个层次之上,办公室之间的屏障不再是“明确的分界线”,而是陷入一个分子性的环境之中——这个环境在瓦解着它们的同时也使得领导自身在微观——形象之中不断增殖和扩散。


劳动者是全然赤裸地出生的,而资本家则是“穿着衣服”出生的——独立的业主。这样,我们就遗漏了那赋予劳动者和资本家以此形式的事物,因为,它是以不同的生产方式进行运作的。这样一种暴力,它呈现为已经完成了的,尽管它们每一天都在被重新激活。


关于游牧民,我们可以说——正如汤因比所启示的:他们不运动。他们之所以是游牧民,正是由于具有不运动,不迁移的力量,他们能够占据一个平滑空间,并拒绝离开它,而一旦离开了它,那只是为了征服和死亡。


内容提要


作为《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的续作,《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卷2):千高原》将前作《反一俄狄浦斯》中已然肇始的思想实验向更为开放而宽广的领域推进:地质学、生物学、史学、神话学、数学,等等,都成为真正的思想——“根茎”的蔓生之地。而盘踞于传统思想模式中的种种“层”、“编码”、“超越性平面”、“纹理化空间”等,则伴随着这场激动人心的实验进程而渐次烟消云散。全书散布着一座座流播强度的“高原”,而多元性、异质性的连接则成为它们之间彼此沟通的横贯线。但在乱花迷人眼的表象之下,全书却流淌着纯正的哲学血液,因为它所致力于的正是德勒兹一以贯之的信念:哲学,就是概念的创造,就是新思想方式的创生。——摘自本书封底


吉尔·德勒兹(1925.01.18-1995.11.04)是二十世纪晚期的一位法国哲学家。他写过不少哲学、文学、电影和美术方面的著作。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两卷本的《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德勒兹还曾协助创立了现代尼采后现代主义。


皮埃尔-菲利克斯·加塔利(1930.04.30-1992.08.29)是一位重要的后结构主义哲学家。他与吉尔·德勒兹合作,以家庭作为出发点攻击资本主义,因为他们认为家庭是压抑的关键来源。他们既尝试着消解,同时又在运用弗洛伊德和马克思的理论。


目   录


Contents


   

代序:概念何为? (玛斯素美)


前言


1.导论:根茎

根,侧根和根茎。一书的问题。——“一”与“多”。树与根茎。——地理方向,东方,西方,美国。——树的危害何为高原?


2.1914年:一匹还是许多匹狼?

神经官能症与精神病。为了一种多元体的理论。集群。——无意识与分子


3.公元前10.000年:道德的谱系学(地球把自己当作什么?)层。——双重连接(节段性)。——什么构成了一个层的统性。环境。一个层所具有的多样性:形式和实体,外层和准层。内容和表达。——抽象机器与配置:它们的相对照的状态。——元层


4.1923年11月20日:语言学的公设

口令。——间接话语。——口令,行动,非实体的转化。——日期。内容和表达:二者各自所拥有的变量。——配置的不同方面。——常量,变量和连续流变。音乐。——风格。——强势和弱势。——生成。死亡与逃逸,形象和变形


5.公元前587年-公元70年:论几种符号的机制

专制的能指机制。激情性的主观机制。两种谵妄和精神病学的问题。犹太民族的古代史。逃逸线和先知。面容,变向,背叛。书。——主观性的系统:意识和激情,对子。——家庭争端和办公室的争端。冗余。解域的形象。——抽象机器和构图。生成性的,转化性的,构图性的,机器性的


6.1947年11月28日:怎样将自身形成为一个无器官的身体?

无器官的身体和波,强度。——卵。受虐狂,风雅之爱,道。——层与容贯的平面。——安东尼·阿尔托。审慎的艺术。——三种身体的问题。——欲望,平面,选择和构成


7.元年:颜貌

白墙,黑洞。——颜貌的抽象机器。——肉体,头部和面容。面容和风景。——骑士传奇。——解域的定理。——面容的社会功能。——面容和基督。——面容的两种形象:正面与侧面,变向。——瓦解面容


8.1874年:三则短篇小说,或“发生了什么?”

短篇小说与故事:秘密。三条线。——中断,裂痕,断裂。——对偶,对子,秘密集群


9.1933年:微观政治和节段性

原始的和文明的节段性。——克分子和分子。——法西斯主义和极权主义。一节段化的线,量子流。——加布里埃尔·塔尔德。——群众和阶级。——抽象机器:突变和超编码。——何为一个权力中心?——三条线及其各自的危险。——恐惧,清晰,权力,死亡


10.1730年:生成-强度,生成-动物,生成-难以感知

生成。——巫术的三个方面:多元体;异常者或局外人;转型。——个别化和个别体:傍晚五点钟。——经度,纬度,和稳定性的平面。——两种平面,或平面的两种概念。——生成女人,生成儿童,生成动物,生成一分子:领域。——生成-难以感知。分子性的感知。——秘密。——强势性,弱势性,弱势群。弱势群的特征和生成的不对称性:双重一生成。一点和线,记忆和生成。——生成及阻碍。——点状系统和多线性的系统之间的对立。·音乐,绘画和生成。——迭奏曲。——续谈解域的定理。生成对抗模仿


11.1837年:迭奏曲

在黑暗之中,在家,朝向世界。——环境和节奏。——布告和界域。作为风格的表达:节奏的面容,旋律的风景。——鸟之歌。界域性,——配置和交互配置。——界域和疆土,故乡容贾眭的问题。——机器性的配置和抽象机器。古典主义和环境。浪漫主义,界域,疆土,民族。——现代艺术和宁宙。形式和实体,力与质料。——音乐和迭奏曲,宏大的和小型的迭奏曲


12.1227年——论游牧学:战争机器

国家的两极。战争机器的不可还原性和外在性。——战争的人。——弱势和强势:弱势科学。——身体和身体的精神。思想,国家和游牧学。——第一个方面:战争机器和游牧空间。——宗教。东方,西方和国家。——第二个方面:战争机器和人的构成,游牧之数。——第三个方面:战争机器和游牧情状。自由活动和劳动。——配置的本性:工具和符号,武器和首饰。——冶金,巡游和游牧。——机器系和技术的谱系。——平滑空间,层化空间,穿孔空 间。战争机器和战争:关联的复杂性


13.公元前7000年:捕获装置

旧石器时代的国家。——原始群体,城镇,国家和世界组织。——预期,防备。——“最末者”的意义(边际主义)。交易和储备。——捕获:土地所有权(地租),税收(赋税),公共工程(利润)。——暴力的问题。——国家的形式,法律的三个时期。资本主义和国家——征服和役使。公理系统及其问题


14.1440年:平滑与纹理化

技术的模型(纺织)。——音乐的模型。——海洋的模型。——数学模型(多元体)。——物理模型。——美学模型(游牧艺术)


15.结论:具体的规则与抽象的机器


本站简评


Brief comment


世界上大概只有两个人能完全把握“千高原”的全部,当然就是本书的两位作者,可惜他们都已作古多年。他们要是再长寿些就好了,这样就有时间对自己发明的一堆概念展开充分描述,而且最好是重复的、多角度的。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的理论学说看上去本来就比较晦涩,加上这些思想家似乎从来就没有很好地统一过口径,旁观者除非盯着少数几个人的理论深入领会,否则总有晕头转向的时候。


就比如这本书,说起来质量不可谓不高,但就是找不到多少评论文章。我想大家肯定不是不知道这个D&G组合,甚至对他们评价还都不算低,可是真正读通的人太少,也就没有多少人胆敢妄加评判了。事实上此书具有相当完备的框架结构,从基本概念到理论自证应有尽有,似乎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哲学语言,读者需要深刻领会其基本原理才能掌握认识世界的新方法。正因如此,速读难以取得理想效果。其实只要浏览目录就能知道本书内容有多庞杂,许多标题看了也不 想不出它会讲些什么,更无法将它们穿越七百页跨度联系在一起。两位作者花了七年时间才完成此书,估计翻来覆去修改过不少遍吧。


有一个问题是我个人体会比较明显的,那就是本书虽然理论起点很明显,但终点在哪里始终不得而知。理论指向哪个方向,终极目标为何物,离结束还有多远,抑或已经结束数次并且又重新开始,读者心里没数,容易产生阅读恐慌。


这里就不对那些概念一一列举了,相信绝大多数人最看重的是开篇讲到的“根茎”一词。它是D&G世界的开始,而且符合我的“高中以下”原则——概念名词应尽量选用高中及以前通识教育阶段学到的词汇。对“根茎”的认识可以借助生活经验, 加之通常人们还能依稀回想起少年时代背诵的初级植物学知识,所以它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作者在介绍了“根茎”这个概念后,就身体力行,在整本书的布局谋篇上把“根茎”贯彻得极其彻底,因此给读者带来了强烈的新鲜感。


不过有多少新鲜感便会有多少困惑,大家既可以简单地翻到目录,指着那堆因阿拉伯数字排序才联系在一起的语言片段,形象地解释“根茎”的特殊结构,更会因其中大量的新词汇而怀疑“根茎”的可靠性——如此多的词汇是否说明“根茎”结构仅是对真实世界的附会,其实并无必要。不过本人倒不这么认为,作者态度严肃,行文严谨,没有哗众取宠的意图。故本书貌似惊世骇俗,但总体仍较踏实可信。而语言碎片化是很多“后XX”理论的共同特征,本书已经尽可能地对碎片进行了再整合,而且非常符合自己的理论逻辑,并不做作。


若问书中有何易读的部分,倒还真能找到。博学的D&G使用的概念名词广泛来源于科学、地理、历史、艺术等领域,但大多都很形象化,例如“平滑空间”、“纹理化”,它们令读者脑中不会空无一物。而中文版《译后记》更是包含了“感谢岳父岳母”之类平易近人的语句,没有理由不读。


《反俄狄普斯:资本主义和精神分裂症(节录)》


吉尔斯•德鲁兹

弗里克斯•瓜塔里


译者:德平


吉尔·路易·勒内·德勒兹(Gilles Louis Rene Deleuze,法国作家、哲学家,后现代主义的主要代表人之一。


欲望的诞生


德勒兹与《反俄狄浦斯》


它到处发挥作用,有时平稳运作,其它一些时候,则间歇性地行使其功能。它呼吸、发热、饮食。它排泄和射精。说到本我,何等的错误!它处处都是机器——真实的机器,而非比喻的机器,机器驱动其它机器,机器又被其它机器所驱动,当然具有所有必要的连接和牵引。一架官能机被插上能源机。一台产生电流,而另一台将其拦断。乳房是一架产奶的机器,嘴则是与其配接的机器。患厌食症的嘴,在几种功能之间,犹豫不决;其持有人弄不清楚它是一架吃饭的机器,一架肛门期的机器,一架说话的机器,还是一架呼吸的机器(哮喘病)。因此说,我们都是干零活的人;每个人都带着他的小机器。对一架官能机器而言,有能源机器与之配合,一直在流动和中断着。法官施莱伯感到屁股上有热光。一种太阳肛门,休息则保证其功能健全。法官施莱伯感到是某种东西在生产另一种东西,并能从理论上解释这一过程。一种东西被生产出来:是机器的效果,而不仅仅是隐喻。


较之躺在分析家睡椅上的神经病患者,外游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是更好的模特儿。这意味着呼吸新鲜的空气,与外部世界保持某种关系。例如,伦兹的溜达,就被布什纳重构过。这种室外散步,不同于伦兹发现自己和精神导师幽闭在一起的时刻。这时候,精神导师强迫他与一定宗教的上帝处于某种关系,强迫他置身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在室外散步时,他总是置身山中,处于飘零的雪花里;与其它神同在,或压根儿没有什么神,没有宗教,没有父亲或母亲,而有的只是自然。“我的父亲要什么?他能给我比这更多的东西吗?不可能。让我安静独处。各种东西都不过是一架机器。天体机器,即天空中的星星或彩虹,高山机器——所有这些都和他身体的那些部位有关。机器持续不断地轰鸣。”与各种形式的深层生命接触,让岩石、金属、水、植物拥有灵魂;象在梦里那样吞纳自然的各种成分,比如与月亮的圆缺同呼吸的花朵;这些在他看来,肯定有一种无穷的幸福感。充当一台生产叶绿素或具有光合作用的机器,或者让自己的身体作为其一部分,滑进这样的机器,由此伦兹把自身投射到人和自然区分以前,以及依据这种基础二分法确定所有座标之前的时期。他并非顺其自然,而是作为一种生产的过程生存下去。当下并不存在或是人或是自然之类的东西,而是有一种过程,它在彼者中产生此者,并将有关机器搭配起来。处处是生产机器、欲望机器、精神分裂症机器;所有的物种生命——自我与他我,外部与内部,不复具有任何意义。


鉴于已经考察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这种漫游,那么请让我们比较一下贝克特笔下的人物在决定室外历险时所发生的情况。他们的各种步态和自我运动的方法,本身就构成一架调节良好的机器。在贝克特的作品里,存在着自行车的功能:安有自行车喇叭的机器与带有母性肛门机器之间有什么关系呢?“说到自行车和喇叭,是多么的轻松!不幸的是,我要说的不是它们,而是她,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是她,通过屁股上的孔穴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人们常常认为,俄迪普斯是一个容易处理的课题,一种完全明确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已成定论”。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俄迪普斯预设着对于欲望机器的某种异想天开的压抑。为什么它们受到压抑?为何目的?难道听命于这样的压抑,真的有必要或者称心如意?为实现这一点需要采用什么手段?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俄迪普斯三角形内,建构它需要何种东西呢?自行车的喇叭和妈妈的屁股足以完成这件工作吗?难道不是有比这些更重要的问题吗?倘若已有一定的效果,那么什么样的机器能生产它呢?倘若已有一定的机器,它可能作何用途呢?例如,假定我们作刀架的一种几何描述,那么我们能猜测,刀架作何用途吗?要么还可以举另一个例子。假设面对一架完备的机器,其构成部件包括:大衣的右边口袋里的六枚石子(口袋充当石头的来源),裤子右边口袋里的五枚石子(口袋充当石头的来源),裤子左边口袋里的五枚石子(传导袋),同时,大衣上剩下的口袋承载已经处理过的石头。那么,当每一块石头向前移动一只口袋时,我们怎样才能确定这种循环分布的效果呢?这里,嘴巴也起着一种吸石机器的功能。在整个循环里,我们何处能发现产生性快乐呢?在《马龙之死》 一剧的结尾部分,裴德尔夫人把精神分裂者带出去,坐上大篷车和划艇,在自然中间野餐:一架魔鬼般的机器组装成了。“在皮肤下面,躯体是一架过热的工厂,在外面,从每一个涨裂的毛孔里,患者发光,灼热。”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竭力让自然成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一极。精神分裂症患者所经历的,无论作为个体,还是作为人类种系的一员,根本就不是自然的一个特殊方面,而是作为生产过程的自然。我们这里所谓的过程指什么呢?大概在一定的平面上,自然和工业是两种彼此迥然有别的现象:从一种角度看,工业是自然的对立面;从另一角度看,工业又从自然中提取原始材料;再从另一角度看,它可以拒绝自然,如此等等。甚至在社会内部,这种特殊的人与自然、工业与自然、社会与自然的关系,也促成了一些相对独立领域的分工,它们被称做生产、流通、消费。但总体而言,整个这种分工的平面,若从正规形成的结构这一角度考察,正如马克思所证明过的,不仅预设着资本的存在和劳动的分工,而且预设着这样一种错误的意识,即资本必然获自它本身,以及在整个过程中设想为固定不变的那些要素。就问题的本质而言,精神错乱状态中的鲜明、审慎的真理在于:不存在相对独立的领域或渠道之类的东西:生产直接就是消费,是一种无需任何中介的录制过程。录制过程和消费直接决定着生产,而它们这样做,是在生产过程本身之内。因此,每种东西都是生产:生产的生产;行动和激情的生产;录制过程的生产;流通及充当参照点的座标的生产;消费的生产;感观快乐的生产;焦虑和痛苦的生产。这是因为录制过程直接消费,直接完成,这些消费又直接复制。这是我们所使用的过程这一术语的第一意义:将录制和消费综合进生产本身,并使之成为完全同一过程的生产。


其次,我们对人和自然不作区别:自然的人类属性与人的自然属性,以生产或工作形式,在自然内部合二为一,就象在作为物种的人的生命里所表现的那样。因此,工业不再从外在的实用角度加以考虑,而毋宁作为人的生产,出自人类之手。从默默无闻的基本同一性这一立场进行考察,没有任何人能充当创造之王,而是作为这样的存在形态:与所有形式或类型的存在物的深层生命,保持密切的关系;他甚至促成了星体和动物的生命;他不停地把器官机器连接到能量机器,把树插进驱体,把乳房插进嘴巴,把太阳插进肛门:宇宙机器的永恒监护人。我们所使用的术语“过程”的第二种含义是指:人和自然并不象两个彼此面对的对立项目--甚至在因果、观念或表现关系(原因和结果,主体和客体等)之内出现的那种两极对立成分,并就这一意义而言,也不然。毋宁说,它们属于完全一样的基本现实,即生产者——产品。生产作为过程,超过所有的唯心主义范畴,并且构成一种循环,它和欲望的关系属于内在固有的原则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欲望-生产成为唯物主义精神病学首要关心的对象的原因所在。唯物主义精神病学,将精神分裂症患者想象和处理为Homo natura。

这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才成其为事实,它事实上构成了我们所使用的过程这一术语的第三种意义:它不应视为本身就是目标或目的,也不应和自身的无限持存混淆。结束这一过程,或无限延长它——严格讲,相当于突然和过早地了结它——意味着出现于心理研究机构里的那种人为的精神分裂症:一块软弱无力的碎片,被迫作自我封闭的行为,而且是作为完全不同的独立实体产生的。

D.H.劳伦斯这样说到爱:“我们已经把过程推向一种目标。任何过程的目的都不在于那一过程的长住持存,而在于其完成……过程应该行之有效,是为了达到某种完成状态,而不是对有关强化程度和极端性产生恐惧,这里,灵魂和肉体最终销声匿迹。”精神分裂症如同爱:不存在特殊的精神分裂症现象或实体;精神分裂症是生产和再生产的欲望机器的宇宙,是作为“人和自然的根本现实”的普遍和首要的生产。


欲望机器属于二元机器,它遵循着有关的二元定律或规则:一架机器总是和另一架机器配合。生产的综合性,即生产的生产,本质上是内在联系的:“和”,“然后”。这是因为总是有一台产生流体的机器,以及另一架与之相组合的机器,它中断或释放掉部分流体(乳房-嘴巴)。还因为,第一架机器又轮流和另一架机器组接,并中断或部分释放其电流。所以,二元序列在每一方向上都是线状的。欲望常常与连续的电流和局部性的客体相配合。后者本质上是支离破碎的。“我爱各种流动的东西,那怕是不挟带生殖力种子的月经之流。”从胆囊和肾结石里溢出来的羊膜粘液;滚动的毛发;口水的流动;精液、粪便或小便的流动;这些东西由局部性客体所产生,又常常被其它局部性客体所中断。后者又依次轮流产生其它的流动形式,并被别的局部性客体所中断。每一客体都预设着连续性;每一流体则预设着客体的分裂性。无疑,这一器官机器,从自身的流量这一角度,从由此流出的能量出发,来解释整个世界。眼睛根据所见到的情况来解释各种东西:说话、理解、排泄、房事。但是,与另一机器的连接,总是沿着一条横切途径确定的,从而一架机器中断了另一架机器的电流,或者“见到”本身的电流中断。


因此,在局部性客体-流量的连续性综合里所发生的配合,还具有另一种形式:产品、生产。生产总是“嫁接到”产品上的东西:正是出于这一理由,欲望-生产就是生产的生产,就象每一架机器都是和另一架机器组接在一起那样。我们无法把唯心主义的表现范畴当作有关这一现象的令人满意或说理充分的解释,而加以接受。我们不能,也千万别打算,不把精神分裂症的对象和生产的过程联系在一起,就能描述它。《野蛮艺术手册》(Cahiers de l’art brut)就是这一原理的明确证明,原因在于,通过采用这种方法,否认了象特殊、可辩认的精神分裂症实体之类的东西。或者举另一条例子,享利•米肖赫根据欲望的生产过程描述了一张精神分裂症表格:“一旦注意,它就不断盘据着人的大脑。它好象持续存在于我行我素的时候。昭然若揭的是,它既不简单,实际上也不复杂,不管它起初是有意复杂,抑或是根据某种复杂的计划所构成。与此不同,在木工制作的过程中,它已经复杂化了。立起来的时候,它就是一张累积而成的桌子,非常象一些分裂症患者的绘画,被说成填料过度。如果这样的话,仅仅是因为无法再在上面添加任何东西。桌子越来越变成一种累积物,而越来越不成其为桌子。这不是由于什么特殊的目的,由于人们对桌子所预想的什么东西。沉重、笨拙,实质上无法移动。人们不懂得怎样处置它。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理上,桌面及桌子的有用部分,正逐渐减少,最后消失。它和笨拙的框架关系如此之少,以至于这东西不再给人印象,是一张桌子,而是一件古怪的家具,一种不常见的器材。为此没有什么目的。一张非人化的桌子,毫无舒适之感,没有中产阶级的标志,没有乡村气息,也不象农村的什物;它既不是餐桌,也不是工作台。这样一张桌子,本身不具有任何功能,而仅仅是自我防卫,不再服务于他人和用于交际。有一些成分令人发懵,有一些东西让人发呆。大概,它暗示了一架熄火的引擎。”


精神分裂症患者是普遍性的生产者。这里,没有必要区别生产及其产品。我们只需强调,所生产客体的纯粹此在性被载入新的生产行为。桌子继续我行我素。不过,桌子的表面被支撑的框架所吞没。桌子的无终结,乃其生产方式的必然结果。当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定义杂拼物(bricolage)时,该术语在字面意义上是指工匠拼凑各种材料的修补手艺。他这样做,是根据一组密切联系的特征。拥有一堆材料或大姆指规则,其范围非常广泛,不过,或多或少是一种大杂烩,即数量繁多,同时又有一定局限;它还指不断地以新颖有别的模式或构形,重新安排支离破碎的片段。结果,对生产行为和产品,对使用的成套器具,对所要取得的整体效果,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8工匠在把东西插到电源插座上,或更改水流的方向时,体验到的满足,无法按照“和爸爸妈妈游玩”,或根据那种违背禁忌的快乐来进行解释。持续生产,并将生产嫁接到产品上,是欲望机器或基础生产的一条特征:生产的生产。理查德•杜德纳的一幅画,即“男孩与机器”,表现了一位肥大、粗胖、臃肿的男孩,把他的小型欲望机器挂钩到庞大的技术社会机器后,开动它的情况——正如我们会看到的,这竟然是最年幼的儿童所干的事。


生产、产品:生产-产品的同一性。正是这种同一性,构成了线性序列中的第三项:一种庞大、未加区别的客体。各种东西都暂时停顿,冻结在适当之处。然后,整个过程又重新开始。从一定的角度看,如果所有东西都不运作,如果所有东西都不行使其功能,那么事情可能会好得多。倘永不出生,倘避开持续不断的诞生和新生,那么就无嘴可吸,无肛门可排泄。难道这些机器运转得如此糟糕,它们的部件分散到如此程度,以致于回归到一无所有,并且也让我们回归到一无所有吗?不过,看起来,为出现这种情况,种种能量之流依然联系太密切,种种局部性客体,依然过于有机性。所需要的,是处于自由状态的某种纯净液体,它不间断地流淌,流过某种丰盈躯干的表层。欲望机器使我们成为一种有机体:但在这一生产过程的核心,也即在这一生产过程的生产之内,躯体蒙难于以这种方式进行的组织,而非蒙难于其它某种组织形式,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组织方式。在这一过程中间,“一种不可理解,绝对僵化的郁滞”,表现为第三阶段:“无嘴巴,无舌头,无牙齿,无喉咙,无食管,无肛门。”自动机猛然停顿,释放出曾一度致力于衔接的那种无条理的团块。没有任何器官的丰盈躯体,是非能产、绝育的,无法形成、不可消费的。安东尼•阿尔托德有一天发现了这种情况:在那时所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外形或形式。死亡的本能:那是其名称,并非无典范可循。原因在于,欲望也企求死亡,整个死亡之躯是其原动力;就象它也欲求生命那样,生命的器官是运转的机器。我们不想质问,所有这些东西怎样配置,好让机器能运转:问题本身正是某种抽象过程的结果。


欲望机器只有在失灵时,而且正是由于不断灵,才发挥作用。法官施莱伯“没有胃,没有肠子,几乎也没有肺,食道破裂,没有膀胱,肋骨也散了架,却活了很久。他有时竟连同食物一起吞进部分喉头,等等。”没有器官的身体是非能产的。不过,它是在一定场合,一定时间,在连接性的综合中,作为生产和产品的同一性而生产的。精神分裂症的桌子,就是一种没有器官的躯体。没有器官的驱体,并不证明原初的一无所有,它对躯体本身,或躯体的形象,也无可奈何。它是没有形象的躯体。这种没有形象,没有器官的躯体,是非能产的;它存在于所产生的地方,处于二元线性序列的第三阶段。它不断地重新插入生产的过程。紧张症患者的躯体是在水疗法浴缸的水中产生的。没有器官的丰盈躯体属于抗生产的领域;不过,连接性或生产性综合的另一特征是这样的事实:它把生产与抗生产,以及抗生产的要素搭配在一起。


唯物主义精神病学


精神病学家G.德•克莱兰波所提出的著名假设,看起来有充分的根据:谵忘,就其本质而言,是全面性和系统性的,属于二级现象,是局部性的自发现象导致的结果。事实上,对于欲望机器的生产过程所做的记录而言,谵妄构成特征。尽管之于这一记录过程,特别表现出综合性和紊乱性,就象我们在妄想症,甚至在精神分裂症的妄想症形态里所见到的。但它并不构成一个独立的领域,原因在于,它依赖于欲望机器的运转和失调。不过,克莱兰波使用心理自发机制这一术语,仅仅是指一些非主题现象——言语模仿,即发出古怪的声音,或勃然大怒。他把这些现象归因于传染病或中毒引起的机械效果。他进而将大量的谵妄现象依次解释成自发机制所造成的结果。至于其余方面,即“个人”部分,在他看来,具有某种反应的属性,不得不涉及到人物,其表现形态也许先于自发机制(例如,就象在妄想症患者身上表现出的那样)。因此,克莱兰波将自发机制仅仅当作一种神经机制,这是就该词最一般意义而言的,而不是看成涉及到欲望机器的经济生产过程。至于历史,他仅仅满足于提及其先天或习得的属性。克莱兰波在马克思所论述的意义上,是精神病学的上的弗尔巴哈:“当费尔巴哈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来看待事物时,他的作品里没有历史,而当他考察历史时,他又不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相反,真正的唯物主义精神病学,可以根据其本身确立的双重任务来进行界定。将欲望引进机制,将生产引进欲望。


在虚假的唯物主义和典型的唯心主义形态之间,不存在太大的差异,精神分裂症理论是根据构成其三维模式的三种概念建立的:分裂(克莱普林),自闭症(布劳勒),以及时空或世界中的存在(宾斯旺格)。其中第一种是解释性的概念,据说它定位了特殊的机能失调或基本的功能欠缺。第二种是一条唯心主义概念,它指明了紊乱效果的特殊属性。谵妄本身,或者从外部世界的彻底撤离,也即游离开现实,“伴随着精神分裂症患者内在生活的相对或绝对的主导地位。”第三种概念是描述性的。它发现或重新发现了处于自我特殊世界的谵妄的人。三者的共同之处在于这一事实:它们都通过“躯体形象”的中介把精神分裂症问题与自我联系在一起。这里,“躯体形象”是灵魂的最后化身,是唯灵论和实证论的种种条件的模糊集合体。


自我就象阿爸阿妈:精神分裂症患者早就不相信它。他处于别的地方,在这些问题之外,或之后,或之下,而不是置身其中。不管他在哪里,都存在若干问题,存在无法逾越的苦难,存在难以承爱的谴责。不过,为什么要竭力使其回归到已经摆脱的东西,为什么要把他放回到对他来讲已经不成问题的问题里去呢?为什么要相信仅仅借助于象征性的表敬就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从而来嘲弄他的真理呢?有一些人坚持认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发不出“我”这一词,我们必须恢复其发出这一神圣词的能力。对所有这些,精神分裂症患者这样总结道:他们又在干我。“我再也不想说我,我永远不想发这个词;它太蠢了,每当我听到它,要是碰巧能想起来,要是这能逗他们乐,我就用第三人称来代替。这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vi要是他偶尔又说出我这个词,这也无伤大雅,他离这些问题太远、太久。


甚至弗洛伊德也没有越出对自我的这一狭隘、有限的认识,其三部分公式阻止他这样做——俄迪普斯式的神经病公式:阿爸-阿妈-我。我们可以充分思考这样的可能性:俄迪普斯情结的分析型帝国主义,使弗洛伊德重新发现了自闭症概念在精神分裂患者上的不幸而又错误的应用。同时,也让他将所有权威的份量都倾注在这上面。我们切勿自欺欺人:弗洛伊德并不喜欢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也不喜欢精神分裂症患者对俄迪普斯症的抵制,并且倾向于多少视之为动物。他说,他们把语词误认为事物,木然无情,自恋,与现实脱节,无法实现角色迁移。他们象哲学家--“一种并非称心如意的相似”!


如何分析性地处理动力和征兆,象征和被象征之间的关系。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过。这种关系应该视为因果相关的吗?抑或是一种理解关系?一种表达方式?不过,问题提得过于理论化。事实在于,从我们置身于俄迪普斯框架之时起--从我们根据俄迪普斯受到衡量之时起--局势就对我们不利,而且唯一真实的关系,即生产关系,也遭到摒弃。心理分析的伟大发现,在于对欲望和无意识生产过程的认识。不过,一旦俄迪普斯登场,这一发现很快就被埋藏在新型的唯灵论下面。古典戏剧是一座加工厂,被用来代替无意识;表现形式则被用来代替无意识的生产单位。在神话、悲剧、梦呓中,除了表达自己别无所能的无意识,则被用来代替生产性无意识。


每当根据自我来解释精神分裂症的问题时,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抽样提取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所谓本质或假想的特殊属性,而不管是以爱和怜悯的精神去这样做,抑或恶心地吐出满口尝过的东西。我们一度将其抽样、提取成分裂的自我,别的时候,则把它当做与外界割裂的自我。不过,最有趣的是,再度作为依然存在的自我;他在那里以其特殊的方式,位于其本身的世界,尽管也许向一位聪明的心理分析家——一位富有同情心的超凡观察家——简言之,一位现象学家,披露过自己。让我们再次牢记马克思的警告:我们无法从麦子的味道说出谁种植了它。对于生产体系和生产关系,产品没有给我们任何暗示。产品似乎更为特殊,难以置信地特殊,并且易于描述;与其和立足的现实过程联系起来,理论家倒宁愿将它与因果关系,理解或表达的理想形式,更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如果这一过程中止,或者,如果它本身自成一统,或者能在真空中无休无止的进行下去,那么精神分裂症看起来就愈益专门,并且可以视为一种与众不同的个性,以致于引起“对某种极端性的恐惧,在那里,灵魂和躯体最终消亡”(自闭症者)。克莱普林有名的最终状态……但相反,人们所描述的生产的物质过程,即产品的特殊性,趋于挥发;同时,可能出现另一种结果,即该过程的另一结局应运而生。处于精神分裂症的心理状态,使之通过自闭症而成为一个人工的人。在这之前,精神分裂症表现为欲望和欲望机器的生产过程。人们怎样才能从一种状态转变成另一种状态?难道这种过渡状态是不可避免的吗?这依然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对于这一问题,正如在许多问题上那样,卡尔•雅斯贝尔斯给了我们一些宝贵的启示,因为其唯灵论显然不合规范。将有关过程的概念与有关反应的形成或个性发展的观念进行对比,与此同时,他把过程看作是一种裂缝或闯入,而不涉及到与自我的任何想象性联系。毋宁说,它本质上是与恶魔般的东西结成的一种关系。雅斯贝尔斯未能做成的一件事,是把过程看作物质的经济现实,看做生产过程,这里自然=工业,自然=历史。


在一定程度上,传统的欲望逻辑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柏拉图的欲望逻辑,迫使我们迈出了第一步,迫使我们在生产和习得之间作出选择,从这时开始,就是这样。我们把欲望放在习得的侧面,从这一刻起,我们就使欲望成为一种唯心(辩证、虚无)的概念。我们首先将其视为一种欠缺:客体的欠缺,真实客体的欠缺。毫无疑问,另一侧面,即“生产”侧面,也未完全忽视。例如,必须归功于康德造成了欲望理论的一场关键革命:“人类的才能,通过欲望的表现形式而导致所表现对象的现实性。”他把这种机能归因于此。但并非偶然的是,康德选用迷信、幻觉和狂喜来阐明这种欲望的定义。就象康德那样,我们充分意识到,仅仅借助外在因果性和外在机制就可产生现实的客体。不过,这种知识并不妨碍我们相信欲望在产生其客体时的内在力量——倘若仅仅以一种非现实的幻觉或谵妄的形式;或者说,并不妨碍将这种因果性描述为产生自欲望内部。客体的现实性,因其由欲望所产生,因而是一种心理现实。因此可以说,康德的关键性革命没有改变任何根本的东西:这种生产性构想的方法,并不等于质疑,将欲望视为匮缺的古典观念的有效性。毋宁说,它把这种观念用做依据,而仅仅更加仔细地考察了它的微言大义而已。


就事实而言,如果欲望等于现实客体的匮缺,那么作为现实客体的属性,则取决于狂想客体产生的“匮缺本质”。如此构想为生产的欲望,尽管仅仅是狂想的生产,已经由心理分析作过完满的解释。在解释的最低层次上,这意味着,欲望所缺乏的现实客体,与外在的自然或社会生产相关,而欲望则内在地产生某种想象的客体;它在功能上表现为现实的复制品,仿佛在每一种现实客体背后,都存在着一种梦想的客体。或者说,在所有现实的生产背后,存在着一种心理的生产。这种观念未必促使心理分析投身于对小玩意和市场的研究,同时对客体采取及其枯燥、单调的心理分析形式:对面条、汽车,或某物某人的一揽子心理分析式研究。狂想得到深入解释,也即不仅仅作为一种客体,而且作为一种特别的机器,把欲望前移和推向中心;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机器也仅仅是戏剧性的,并且所分开的东西的互补性依然存在。它现在表现为一种需要,根据相对的匮缺来进行界定,并由自身的对象所确定。然而,欲望则被视为产生狂想,并通过从客体的分离产生自己,不过,它同时也因其绝对化而加重了这种匮缺:“存在的一种不可救药的欠缺”,“生命本身的一种无能为力”。因此,欲望表现为由需求所支撑,同时,这些需求及其和客体的关系,则表现为一种欠缺,或疏忽的东西,继续充当欲望生产的依据(潜在支撑的理论)。简言之,当这位理论家将欲望的生产还原为狂想的生产时,满足于最大限度地利用这样的唯心主义原理:把欲望界定成一种匮缺,而不是生产,即“工艺”生产的过程。克莱萌•罗塞特对此作过精彩的阐述:每当强调欲望有可能蒙受欠缺,将它视为界定其对象的一种方法时,那么“根据下面的思路,此一世界作为其复制品,获得了某种其它的世界。有一种客体,是欲望感到匮缺的,因此,这一世界不包含各种现存的客体;至少遗漏一种客体,那是欲望感到匮缺的;因此,存在其它某个场所,它包含开启欲望的钥匙(此一世界所遗漏)。”


如果欲望产生什么,那么其产品是现实。如果欲望是能产的,那么只有在现实世界才能产,并且只能生产现实性。欲望是一组被动的综合,它们操纵着局部性的客体、流量及躯体,行使着生产单位的职能。现实是终端产品,是欲望被动综合的结果,即无意识的自发生产。欲望不欠缺什么东西:它不缺少客体。毋宁说,它是欲望中所缺少的主体,或缺乏固定主体的一种欲望。除非有压抑,否则没有固定的主体。欲望及其客体完全是同一种东西,是机器,是机器的机器。欲望是一种机器,而欲望的客体则是与之相关的另一架机器。因此,产品是某种从生产过程中去除或减掉的东西:在生产行为和产品之间,有某种东西变得分离开来,因而给漂泊流浪的主体提供了一处居所。欲望的客观存在本身就是现实之物。没有任何特殊的存在形式,可以贴上心理现实的标签。正如马克思所强调的,事实上存在的东西,不是匮缺,而是作为自然和感觉客体的激情。欲望并不因需求而加强,而是相反,需求来自于欲望,它们在欲望所产生的现实之物中,相互抵销。匮缺是欲望的一种反作用。它贮藏、分布、疏散在某种既是自然的又是社会的现实之中。欲望总是和客观存在的条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它包含它们,遵循它们,因其变迁而变迁,也不比它们更有生命力。出于这一理由,它常常变成死亡的欲望,而需求则是衡量同时已丧失其欲望的某一主体如何退缩的尺度。情况如此之甚,以致于欲望丧失了对条件的被动综合。这严格讲,就是作为真空中所搜寻的需求的意义所在:在其恰巧存在的模糊世界里,四处猎寻,竭力捕捉或变成被动综合的寄生物,这样说没有什么用处:我们并不是绿色的植物,我们早就不能够综合绿色素,因此有必要食用……欲望因而变得令人绝望地害怕缺少什么东西。但是,应该强调指出,这不是穷人或被剥夺财产者说出的话。相反,这样的人明白,他们离绿草很近,几乎与之亲近,而且这种欲望几乎不需要什么东西,不是那些恰巧出现的剩余物,而是从它们那里不断获取的东西。所缺少的,不是主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感到欠缺的东西,而毋宁是人的客观性,即人的客观存在。对他来讲,欲望等于生产,即在现实领域内部进行生产。


真实的东西并非不可能,相反,在每种真实事物之内,都有可能,也就是说,每种东西都变得有可能。欲望不表达主体身上哪怕一克分子的欠缺;毋宁说,克分子的组织剥夺了欲望的客观存在。革命家、艺术家、预言家,都满足于变得客观,并且仅仅是客观。他们懂得,欲望以充满生产能量的姿态拥抱生命,并以一种愈发强烈的方式再生生命,原因在于它没有什么需求。切勿介意那些相信这种情况容易说,或相信它属于书本里所发现的观念的人们。“从我所读过的为数不多的材料里,我观察到,最富有生命力,正在铸就生命,本身就是生命的那些人,吃得很少,睡得很少,近乎一无所有。他们对义务,或长久维持亲戚朋友的关系,甚或保卫国家等等,不抱任何幻想,幻想的世界是那种从未得到完全征服的世界。它属于既往的世界,而从来不是未来的世界。紧紧抓住过去前进,如同拖住皮球和链条。”真正有远见的人,是穿着那不勒斯革命者外衣的斯宾诺莎。我们深知,匮缺及其主体的关联性,来自何处。匮缺是通过社会生产创造、规划和组织起来的。它事与愿违,作为反生产压力的结果而出现。后者依赖于生产的诸要素,并将其据为已有。它从来不是首要的。生产是依据某种既存的需求或匮缺加以组织的。这样的匮缺,渗透进自身,创造出一无所有的空间或真空,并根据已经存在的生产组织形式繁衍自己。作为市场经济的一种职能,故意创造出匮缺,是统治阶段的艺术所在。这包括,在生产的丰富性里面故意筹划出需求,使所有欲望躁动不安,进而听命于对难以满足之需求的巨大恐惧。另外,使客体外在于欲望的现实生产(即合理性的需求),同时,欲望的生产则被分类成狂想,而且仅仅是狂想。


一方面,不存在象现实的社会生产之类的东西;另一方面,也不存在仅仅表现为狂想的那种欲望的生产。在这两种生产方式之间,所确立的唯一联系,可能属于内倾和外射的那种次要关系。仿佛是,所有的社会实践,在内倾或内在的心理实践中,都具有严格对应的成分,或者仿佛是,心理实践被投射到社会体系上,而这两种实践,其中没有哪一种会对另一种产生实际或具体的影响。只要我们一方面满足于在货币、黄金、资本及资本三角形之间,另一方面,满足于在力必多、肛门、阳具及家庭三角形之间,确立一种完美的平行关系,那么我们就在从事一种值得自得其乐的消遣。然而,货币的机制完全没有受到那些操纵货币者的肛门反射的影响。二者之间所存在的马克思、弗洛伊德平行论,依然极端无效和没有价值,原因在于它是根据这样的术语表达的,这些术语,使其成为彼此的内射或外投,同时相互间仍然极端异在,就象在货币=粪便这一有名的等式里所见到的情况。问题的真理在于,在一定的条件下,社会生产纯粹并且简单地表现为欲望生产本身。我们坚持认为,社会领域直接由欲望所投入,还有,它表现为从历史角度确定的欲望产品;为了渗透和投入生产要素及生产关系,力比多无需任何中介或升华,也不需要任何心理作用和转换,只有欲望和社会要素,别无他物。


甚至最压抑和最可怕的社会再生产形式,也是在有关组织内部由欲望所产生的。这样的组织,是这种生产在我们必须分析的种种条件下导致的必然结果。这就是何以政治哲学的根本问题仍然严格属于斯宾洛莎所洞察,威廉•莱赫再发现的那种情况的原因所在:“为什么人类如此顽强地为奴役状态而战,仿佛这能拯救他们呢?”

人们怎么会如此高声疾呼:“宁征税收,不要面包?”正如莱赫所评述的,令人惊异的事,不是一些人偷东西或者其它人偶尔出去罢工,而毋宁是,所有那些饥饿的人通常都不偷东西,所有那些受剥削的人也不是不断外出罢工。在经过很多世纪的剥削之后,为什么人们仍然如此忍受羞辱和奴役,以至确实可以说,他们实际上不仅为了别人而且也为自己需要羞辱和奴役呢?在拒绝接受民众的无知式幻想以作为对法西斯主义的解释时,莱赫是最深刻的思想家。他要求一种能考虑到民众欲望的解释,一种能根据欲望来加以阐明的解释。不,民众不是头脑简单的白痴。在某种程度上,在一定的条件下,他们需要法西斯主义;需要加以解释的,就是民众欲望的这种反常现象。


不过,莱赫本人从未设法对这一现象提供一种令人满意的解释,因为在一定程度上,他恰恰重新导入了处于一定毁弃过程的思路。这样做,是通过区别开社会生产过程中的现有或应有的合理性与欲望中的非合理成分,同时把后者仅仅当作心理分析研究的适当课题,来实现的。因此,他给心理分析指派的唯一任务,就是对社会领域中的“否定性”、“主观性”及“局促性”因素做出解释。因此,必然回归到一方面是合理生产的真实客体,另一方面,是不合理、狂热的生产方式这样的二元论。他不再试图发现欲望领域,及欲望的公分母或共有范围。为了给货真价实的唯物主义精神病学奠定基础,莱赫极端需要一种范畴,即欲望生产的范畴;它在所谓的合理和非合理形式上都适用于现实之物。


存在着大量的社会压抑现象,它对欲望的生产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这一事实绝不会损害我们的原则:欲望产生现实性,或者换一种说法,欲望生产与社会生产完全是同一回事。不可能给欲望赋予一种特殊的存在形式,即大致有别于社会生产物资现实的那种精神或心理的现实。欲望机器,并不是那种可以与技术和社会机器区别开的幻想机器或梦的机器。毋宁说,狂想是次要的表达形式,来自于任何特定的环境下的两种机器的相同品质。因而,幻想从来不是个人的:它是集团性的幻想——正如惯常的分析所成功证明的那样。如果存在着两种集团性的幻想之类的东西,那是因为对这种同一性有可能作出两种不同的解读;它同时取决于,是从大量聚集的民众的角度来看待形成这种状况的欲望机器,还是从充当其基础的基本欲望要素来考虑社会机器。因此在集团幻觉里,力比多也许会投入整个现存的社会领域,同时包括后者的最为压抑的形式。或者相反,它也许发起一种反投入运动,据此革命欲望作为能量之源被插上现存的社会领域(例如19 世纪伟大的社会主义乌托邦,在功能上不是表现为理想的模式,而是集团性的幻想——也就是说,是作为欲望的现实生产力的动因,同时使之有可能削减对现有社会领域的投资,将其“非制度化”,从而推进欲望本身的革命体制)。但是,在欲望机器和技术机器之间没有任何本质的差异。它们之间有一定的区别,不过,它仅仅是一种“政体”(régime)IX的区别,取决于在规模上的关系。除了政体上的这种区别外,它们仍然是同样的机器,正如集团幻想所明确证明的那样。


在上文的讨论过程里,我们已经对社会生产和欲望生产之间的平行性作了粗略的勾勒,目的是为了表明,其反生产要素方面具有一种强烈的倾向,在于回光反照式地作用于生产的形式,并将其据为己有。这种平行性,绝不是意味着,穷尽描述这两种生产系统之间所存在的关系。它仅仅使我们指出一定的现象,它们涉及到其间政体上的差异。首先,技术机器只有当它们不发生故障时,才显然运转正常;它们通常停止运转,不是因为失灵,而是因为损耗。马克思用这条简单的原理来阐明:技术机器的政体带有这样的特征,即严格区别开生产手段和产品;正由于这种区分,机器将价值传导到产品上,而且仅仅传导机器在磨损时本身所丧失的价值。相反,欲望机器在运转时不断失灵,并且事实上,只有在功能不佳时才运转:产品总是生产的一种旁枝末节,象一件嫁接物移植在它上面;与此同时,机器的部件则是使其运转的燃料。


END


谢选骏指出:二战惨胜之后,法国就陷入了某种神经症状,经常喃喃自语……甚至念叨马克思的鬼魂。就像中国在二战惨胜并被苏联征服之后,就陷入了某种失语状态,分别抬举马克思和王阳明的鬼魂——台湾海峡两岸分别落入了红色和白色恐怖——政治运动与戒严状态……不准人们正常说话。这使我想到——是自己不能正常说话的法国人可悲呢?还是被人禁止不能正常说话的中国人可悲?他们都在逃避什么……逃避什么呢?逃避自己的过去!逃避自己的可耻。他们甚至把耻辱当作荣耀,因为除了耻辱,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遗产了。

從中央到中東:後真相時代的西征紀事 Post-Truth Westward: Xinjiang to Jerusalem

November 2025 First Edition 2025年11月第一版 Collection 谢选骏全集第440卷 Complete Works of Xie Xuanjun Volume 440 (另起一頁) 【内容提要】 本書並非預言,也非小說,而是后真相時代的「實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