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本主义
(138)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问得好,这个问题道出了人生最大的秘密。
一个完美主义者,要靠着“基因还活着呢”来安慰自己;于是他“善待自己,就是善待祖先活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部分基因”,保存好自己也就是“保存好自己身上的祖先”,也就是在尽其最大的孝道。
换一个角度。既然死亡是每天进行的:例如,我目前好像“平安无事”,但其实我已经死去百分之六七十了,也许更多,明天如果发生车祸,我就会死去剩下的百分三四十了。理解了这一层,于是就明白了:一个已经死去百分之六七十的人,还可能达到完美吗?不过使徒保罗安慰并激励我们说:“弟兄们,我不是以为自己已经得着了。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要得神在基督耶稣里从上面召我来得的奖赏。”(《腓力比书》第三章13—14节)忘记背后的,努力前面的,这种说法很好。但是用唯物主义的语言来表达则很糟:“努力花掉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不过不要紧,能够被唯物主义花掉的,其实也只是“意识”的部分——“基因不死”、“转世投胎”;正如灵魂,永远绵延。
在肉体意义上,每个人都源于(或曾在若干世代之前源于)难以想象的“杂烩”,因为我们祖先的遗传关系有时会是暖味不明的,哪怕这种暧昧不明只有百分之一或千分之一的机会。在这方面,“遗传库”的概念并不能帮助我们澄清一切,有时反而使得情形更形混乱。因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差别也是那么巨大!因为出自“同一遗传库”(同父同母)的个体基因组合,却是那样的不同!但是“在灵魂意义上”,情况则别样:每个人不再是转世投胎的基因组合,而纯粹是“属于自己的”。这样说来,灵魂与肉体的定义可以清楚一些了:肉体就是遗传因子的、普遍的、浑沌的组合,灵魂就是遗传密码的、特殊的、精密的创造!
(139)
《三段论》:
a.如果我是从无中来的,我怎能可能死去呢,因为我既不可能“生”,也就不可能“死”。
b.如果我是从祖先(父母)来的,我活着,祖先怎么可能死去了呢,祖先既然不可能死,我又如何“死”呢。
c.如果我是从上帝生的,我便与永生的神同在,尽管存在的方式日新,只要我的源泉也就是上帝还存在,我虽死也不会枯竭的,因为还有其他的我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从“种族的基因库”之中……
“死”是意识的产物。不生者固然不死,无意识者亦不会死。只有生者的意识涉死,如有梦者可以梦见死,无梦者如何梦见死?死是生者的概念。——故生者有死,死者无死。所以人们(生者)描述他人(死者)出生之后的故事时,不用“生后”一词,也不用“死前”一词,反用“生前”一语!
令人惊奇的不是“人怎么会死”,而是“人怎么会意识到自己会死”!意识到死,是意识的产物;没有意识,就不会意识到“死”;没有自我意识的人,结果就会“永远不死”?所以《圣经》如此说人:吃了智慧果,就注定会死。
(140)
泪水的价码,必须由鲜血来标明?难道全球时代的伊斯兰教,正在成为希腊化时代的犹太教?难道它的内部,正在酝酿新的教主?然而,当我们唱《主祷文》至“全是父的”一语时,不禁热泪盈眶。这种感动不是出乎我们的圣洁,而是发自我们的邪恶:我们是因为意识到“金玉满堂,莫之能保”而哭泣的!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并不属于自己——不仅自己无法支配和主导,而且本来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偶然碰撞之间所偶然带来的!我们为什么如此珍视他人的即兴之作?我们由此知晓:“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是永生上帝无限主权下的灰尘罢了。”我们的热泪盈眶,是因为对于世俗的贪恋受到了无情的摧折,并因此而伤怀的?
光年:当我们在地球上看见星系相撞、融合以及星云诞生、消失和超新星爆炸……时,已经“距其实际发生”的日子,过去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数亿数十亿光年了,也就是说,在现代科学看来,那时人类尚未出现。宇宙的每一动、每一静,无不以“光”的方式向外投射,并形成永不歇息,永世绵延的“流”──我们今日的活动,当然,也包括对于古昔的和未来的人类活动的意识,也会如此:在“近乎永存”的宇宙的光流和“暗流”中,永不歇息、永世绵延。
人的思想会不会形成物理的“光”或“电”?我们并不真的知道。但据生理学,那可能是有的,而且可以通过脑部活动测量到电波,也许有一天还可以收集、储存、发送,甚至支配世界的运动。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福音就真的成了“永不消逝的电波”,一直射向宇宙的深处……而且反过来说,福音本是神的大能,本来就是从宇宙的遥远处射来地球、救赎人类的。
很明显,人的声音是可以传递的,不仅通过声波,还通过无线电波,以及许多我们今天并不知道的“波”、“流”、“光”……可以一直传送到“近乎无尽”的宇宙彼岸,到我们完全陌生、以致无法想象的星际和“国度”。
这就是祈祷的奥秘所在。
耶稣基督为什么要我们到秘室中去祷告?因为那可以专心,不受干扰地把你的信息送到最遥远的至高处?相反,不信的人只会公祷,大声喧哗、震耳欲聋、让别人听见祷告,以便从人而不是从神,获得帮助。但我相信,我们的祈祷或能穿越我们的肉体,进入千万光年的旅程。我们的祈祷还能折返回来,呈现为圆型的弧度,折射并且渗入属灵的国度,并在那里蒙主垂听。即使“没有传统意识理解下的上帝”,我们的祷告也许能穿越陌生的地方,录在我们未知的“光碟”上,超越“现代技能工具”,抵达我们无法想象的星云和国度。“时空不能隔绝他的爱,世界无法阻挡他的爱。”
(141)
多元牵引、势力均衡,虽然可以在政治上抑制专横独裁,在哲学上开创百家争鸣,但在属灵的意义上,却因为刺激了而不是催眠了原始欲望,所以可能导出更多的罪恶纷陈。在这种角度上,民主自由比之专制独裁,并没有更多的救赎功能,所谓“中国人离上帝多远就离民主有多远”是一个伪命题,上帝和民主毫无关系,因为民主和撒但一样,都是反抗上帝的。因此,民主社会不是使得人们离上帝更近,而是使得人们离上帝更远了,因为民主与自主,使得大多数人的败坏更加广泛化、表面化了——
基督的福音之作为“精神鸦片”与“属灵道路”的区别:对世界是支持还是颠覆?对属世的权威是谄媚还是疏离?支持世界的原则,福音就沦为精神鸦片;颠覆世界的原则,福音则是通往永恒生命的唯一道路。
为掌权者祷告,并不是求上帝让他们更罪恶、掌握更大的权力;而是求上帝怜悯他们、赦免他们因掌权而格外犯下的滔天大罪。顺服掌权的,并不是顺服他们的正义,而是顺服他们的邪恶;这仅仅因为他们的恶行是上帝永恒计划的一部分,我们要用自己的忍耐和谦卑来验证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上帝的仆人。
利用上帝,是诸多“宗教罪恶”、“信仰骗局”的渊源。如果说,为了自己而利用上帝,还潜含着一份“对上帝的尊重”;那么,替人利用上帝,则连这份尊重也被化为牟利的工具,罪莫大焉。难怪利奥十世要得梅毒,大肆贩卖赎罪券的教宗们不得好死,死后还下地狱。我们许多人都自觉不自觉地利用过上帝,甚至还替人利用上帝,这其实是一条相当危险的道路,超过普通的诈骗罪。
虔诚者比较容易上当受骗,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天性憨厚,或许是由于他先前积累了过多的罪,厚积薄发,致使他心虚,不再敢于以身试法,以致虔诚,以致变得似乎圣洁。虔诚者,你的虔诚属于哪一种虔诚?
(142)
哲学乃至神学的优越性,就在于它能“自圆其说”,即,对断续的生活之流,作出首尾一贯的说明,这就是所谓“吾道一以贯之”。以前我赞颂“零点哲学”,盖着眼于此。因为伟大的哲学无不是如此,“消解性的”;即“圆性”、“圆形”的。即便连佛教,也以“圆融”为至境。圆,不是虚无主义,而意味着自己承认有限甚至自限。
然而,“神的话语”却非如此,他是射穿时空的箭;而不是圆形的、自圆其说的;神的话语最多只有四分之一圆的弧度,有如导弹发射时的抛物线,是指向无限的,神的话语不是废去圆,而是成全圆,所以耶稣不是废去律法和先知(圆),而是成全律法和先知(圆)。耶稣的成全,乃是根本的超越,是离开一切圆,而成全一切圆。所以,如果人们以圆(逻各斯)解读福音,不免以为福音自相抵牾甚至前后矛盾之处甚多。
在人本主义的文化中,人们个个都被迫或希望扮演上帝,如“孝”与“慈”式的人际依赖,甚至隔断了人与上帝的交往,父母被迫在儿女面前扮演无所不能的上帝,而被寄予厚望“成龙”的子女则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家族的大救星。大家都因为要充当英雄面使生活不堪重负,在私有万物的千斤重担和生儿养老的终生捆绑下,永远为奴,不得超生。
尤其在中国这个家天下(其伪装是“党天下”)的社会中,“人民的大救星”往往只能是“人民的大灾难”。家天下支配下的世界观,其“良心”必然是反对圣子基督的,因为我们的良心不能把自己和万物分别开来,而主却要求我们认识自己的罪,承认自己是上帝的儿女。我们以前的“良心”充满骄傲,而主却要求我们谦卑。我们的良心具有洁癖,而主却要求我们背上十字架。我们内心的魔鬼正在以“良心”的名义作最后的挣扎,他吼叫说:“看看你自己,以前你是个多么杰出的人,现在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与白痴、病人、心理变态者、身上有异味的人们为伍,还要求自己爱他们、宽容他们,并说这体现了基督的爱!你不该这么放纵自己,你应该站起来!”
──“不。支那人的良心。永别了。因为《马太福音》二十五章40节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我已经宣誓:效忠圣子基督。
(143)
科学与技术越发展,人所发现的世界越大,人面对的疑团不是少了,而是更多。因为眼睛越亮的人,就越能看见上帝的奥秘无所不在,从而知道人的渺小,虔敬之心油然而生。就上述意义而言,科学与信仰并不冲突,而是相辅相成,在反馈中彼此推向高潮。
可能的冲突是发生在“科学系统”和“信仰系统”之间,而不是发生在“科学之流”与“信仰之流”之间。科学之流与信仰之流永远都在互辅,从而使人对上帝的奥秘日益亲近,日益敬虔,日益合一。
由科学例如遗传学和医学的角度看,美国小说家厄内斯特·海明威家族的自杀,属于家族遗传史的病态。也许这一病态成就了天才;但经由启示的真理看,天才也许就成了魔鬼的附体。确实,任何属世的天才,若不领受上帝的救恩,只会比常人更加悲苦;他的辉煌作品,成了对他命运的反讽。“精神的事物”并不总是属灵,更非理所当然地属灵;它往往是属世的,受到各种外在条件和物质利益的驱动——有时天才不幸地隶属于魔鬼,遭到某种名利之外的无名绞索的控制,直到勒毙,于是人们称此名利之外的无名绞索为“病态”,因为人们能够彼此沟通的,只是名利。
(144)
我们这个时代,是个“人对人像狼一样凶狠”的“罪恶的世代”。难怪耶稣说:“凡在这淫乱罪恶的世代,把我和我的道当作可耻的,人子在他父的荣耀里,同圣天使降临的时候,也要把那人当作可耻的。”(《马可福音》第八章38节)
由羊(或人)变成狼都是个难难的过程,何况由狼再度变回为羊(或人),就更难了,甚至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让我们都从狼回归为羊,恢复我们身上的“高贵的天性──上帝的形象”吧。那时候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创世记》第一章26节)并且上帝还用自己的灵气,催活了泥土所造的人偶:“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耶和华神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同上第二章7—8节)
至于人间,“好心没好报”,实际上是非常正常的,而且也是某种意义的“罪有应得”——因为这里的所谓“好心”,经常是基于投资意识或还债心理,因而是属世的;由于人的罪性的作用,这“好心”经常意味某种不纯的甚至是狡黠的、并不那么好的动机,它只无法得到好报,不过是“投资失败”甚至“上当受骗”。然而,“不想占便宜的就不会吃亏”;反过来说,吃亏是由于占便宜失败引起的。甚至在我们的悔罪中,也起始于罪的动机并隐含着罪的内容,有时,是想让罪圆罪,让罪繁殖!有时,甚至在多数情况下,悔罪成为罪的“午休”,安息过后,容光焕发的罪,重新出发,更加肆虐。
任何淫妇身上都有某种少女的纯真。任何邪教中都有某种变相的敬畏。任何罪犯身上都有渴望得救的心思。……但是,他们并不因此就不是淫妇、邪教、罪犯。为什么“好人倒霉而坏人飞扬”?在“投资失败”的解释之外,“报应”学说有时也解释不了,于是佛教式的“前世报应”和“来世报应”发明出来,作为“延伸的理解”。但这些强解,不仅在导向上是非不分,而且具有人的理性至上、冒充判官的嫌疑。实际上,这些难解的疑团,最好列为“神的奥秘”而不予追究。“上帝的意志和恩典”,是不容置疑的,这是因为,只能因信称义,无法因为好心而称为义。尤其考虑到,任何好心不仅立于沙滩,且为一柄锋利的两刃之剑,一旦反转过来,杀害无辜绰绰有余。
如果说,针对个人的“过度好心”,所起的副作用还较小一点;那么,针对社会的“过度好心”,由于人的罪性的放大作用,就会演为不受控制的庞大恶势力,造成不可挽回的历史悲剧。例如许多“革命者”、“伟大领袖”的个人罪恶,就被社会运动、历史过程,放大为“社会需要”、“历史必然性”,在“正义事业”的金字招牌下,做的却是“魔鬼工程”。没有对于至高者的信仰和敬畏,由于人的罪性的发酵与放大,也会演为不受控制的集体罪恶。“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所以我们看到,再是自信、骄傲的人,再是凶恶、有权的人,轮到自己听审判、上电椅的时候,都很可怜。秦始皇、隋炀帝、毛泽东临死时,都不像龙,而像虫。只有耶稣征服了死亡,因为他的一生都是在为上十字架作准备的——“阴间的权柄,不能胜过他。”(《马太福音》十六章18节)。“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马太福音》二十八章18节)
让我们都从狼回归为羊,恢复我们对上帝的先天认识和后天顺服,就像始祖犯罪以前那样纯粹,我们的灵气是本于上帝的。这样,“现代”这个“罪恶的世代”的痛苦和污染,将日渐清除。
(145)
人的身体成长,有个限度;人的精神发展,也有限度。过限的疯长的身体,是“巨人症”;过限的扩张的精神,必受神的报应,反弹回来,走上自杀之途。我们过限扩张的精神啊,除了皈依上主、匍匐在地以限制自我,从而获得必要的平衡,你还能干什么?
耶稣基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因为他是解放者──把我们从拼命向前所构成的社会冲突、权力意志和自相践踏中解放出来,上主把我们提升向上,到一个前所未见的新世界。但是由于人们的罪性,常常误用了福音,把“上帝”作为一种使人走向自我放松的道路甚至自我放纵的借口来使用了,信仰成了不良的自我催眠术。
现在,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了:人不可能经由自然理性而认识上帝的真理,更不可能经由此自然理性去认识上帝的现场性质、认识到上帝就活在我们中间。所谓“自然理性”,近于“普遍启示”,如基于对天地万物的观察和对人间事务的思考。尽管人自身的理性力量也是神的恩赐,但它不像“特殊启示”那样直接的、具体的,是个体化的恩赐。经由自然理性,人们可以确认迷信、科学、虚无主义,甚至达到其极限的、最高的成就,并理解永恒的轮回;但经由自然理性,人们终究不能认识“另一维度的上帝”。认识上帝,只能经由上帝在自然之外赐予的恩典──“特殊启示”。在特殊启示面前,现象世界的全部结构、平衡、合理性,都建立在我们生物遗传甚至是罪性的基础上。“主再来”,是要清除我们的罪性,这同时意味,这个世界的全部基础将遭到瓦解,原有的结构、平衡、合理性荡然无存──这就是“最后审判”的意义?
立此为托马斯·阿奎那主义者鉴。
(146)
“青春永在”的意义在于:
一、“今天是青春”——无论你是十八岁还八十岁,和明天相比,“今天是青春”;无论你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和明年相比,今年是青春。
二、“基督是青春”——正如过去是青春,未来是青春,现在是青春──如果你活在耶稣基督的爱里,就分享了十字架上的永恒与生命。
(147)
我们具有“人力无法消除的罪性”,所以便需要梦想、艺术、宗教来减轻犯罪所引起的焦虑不安。没有罪性,就无须文明:文明不仅是罪的产儿,而且是罪的弥补。总之,“在罪中”的感觉,使我们格外需要高尚的洗涤、净化;而无意识的“在罪中”,则为“无聊”,那就构成了一种“视平安为烦恼根源”的病态。这种病态是独见于人而不见于其它物种的。甚至乡居、山居的人民也是相当难以乐天知命的,尽管他们表面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鼓腹而歌,像人类学家笔下的萨摩亚岛民那样氓之蚩蚩,但人性却受到内在焦虑的压力,迟早会爆发出来,推动理性的觉醒。“意识到生命短暂,倒不如放手一搏。”人在内心于是把“丧失博奕的机会”与“实在无聊”等同起来,视同最大的人生失败:“比赌输了更惨的是,连赌博的机会都没有”。
人的这一罪恶根性,导出这样的荒唐局面:同样一得与同样一失,所得时的快乐要小于所失时的痛苦,快乐与痛苦既然如此不能平衡,人生的快乐在总量上因此少于痛苦。为了渡过这个痛苦大于快乐的人生,人不能没有信仰,不得不依赖信仰来平衡上述“不能平衡的收支”。
(148)
谎言并不是人特有的罪恶。几乎全部的动物和许多高等植物,在生存战略的逼迫下,都以某种“行为谎言”、“身体谎言”来为自己谋求幸福。于是,谎言不再是耻辱,而以等同于“聪明”、“智慧”、“技巧”乃至“艺术”等美名的姿态,催化文明。只有高级文明,才在社会内部抑制谎言的泛滥,以便减少内耗,减少管理成本。除此之外,人类文明的几乎全部基础,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只有被拆穿的谎言,才是耻辱。这就像斯巴达人训练孩子盗窃财物,被抓住了一定要接受惩罚,不是因为他们偷窃,而是因为他们偷得拙劣。技术、巫术、神话、科学、哲学乃至宗教都是如此遵循着这一自然法则。所以,拒绝谎言的主,必被钉死在十字架;也必再来摧毁谎言──因而就摧毁了文明社会的基础甚至摧毁了现有的自然界。,为自然界就是奉行“行为谎言”和“身体谎言”的大本营。至于人们所欣赏的“文学艺术”,更是“特种谎言大赛”,那里盛行的就是“斯巴达式的偷窃法则”:受到嘲笑的不是谎言,而是谎言的穿帮。
(149)
我们是一种多么堕落而又伪善的生灵啊。我们表面上寻求神,实际上却是寻求自己的愿望,甚至是欲望,有时竟向神祈求赤裸裸的肉欲!“上帝”经常成为我们的幌子。“基督的受难”经常成为我们逃避责任的藉口。甚至连“复活和救赎”也被单独提出来证明我们自己的优越性——以至于值得神的儿子为我们作出如此的牺牲、显出我们多么重要等等。……
我们一边犯罪,一边自称为上帝的信徒,以便逃避可能的惩罚;我们一边巧取豪夺,一边把掳物的十分之一拿来奉献,以换取良心的平衡,甚至是为更大的犯罪打掩护。我们甚至标榜自己的忏悔,四出作见证,然后收取讲演费,还说这是在为上帝作工……我们不仅寡廉鲜耻,而且以耻为荣,还说这是谦卑,这是“放弃自己”,其实是放弃自己的责任和廉耻。这样子做基督徒,不过是伪装成基督徒的小人:难怪在中立的观察家看来,基督教的小人,比儒家的君子,更远离上帝的真理。吃洋教的基督徒,比“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屠夫,更远离基督的救赎。因为人格卑劣的家伙,实在无法成为好基督徒。
任何真实的信仰和伟大的宗教,最后也是被人的罪恶所利用的?不是用以敬拜上帝,而是通过敬拜上帝来为卑劣的家伙谋福利,这就是隐匿、转化、并继续滋养自己的罪性……这就是我们这些“堕落的天使”在信仰问题上表现得最为狡猾的地方。
(150)
对基督教和基督徒的许多责难和咒骂,实际上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赞颂了福音和主耶稣。反基督者和敌基督,有时比假基督徒更好地为主作了见证:并不是律法、上帝、社会的制裁等等摧毁了人的自信,而是人的罪行本身摧毁了人的自信,因为所有的罪行,都要大量地额外地消耗人的精力:“情欲的事,都是显而易见的。就如奸淫,污秽,邪荡,拜偶像,邪术,仇恨,争竞,忌恨,恼怒,结党,纷争,异端,嫉妒,(有古卷在此有凶杀二字)醉酒,荒宴等类。”(《加拉太书》第五章19─21节)。而耗尽精力后的衰弱状态,便可以看作是对罪行的报复了:“我从前告诉你们,现在又告诉你们,行这样事的人,必不能承受神的国。”(《加拉太书》第五章21节)社会的制裁,其实也正是建立在这样的“病理学的基础”之上。良心、内疚、追悔等紧箍咒,事实上是为“保全生命”效劳的,是为了免于过度的、无益的消耗,而设立的安全阀。良心、内疚、追悔等紧箍咒,并不像撒但教徒所设想的那样“是戕害生命的”。所以说,“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这样的事,没有律法禁止。凡属基督耶稣的人,是已经把肉体,连肉体的邪情私欲,同钉在十字架上了。”(《加拉太书》第五章22—24节)
禁欲主义者之所以提倡禁欲,是因为希望借此来遏制欲念的(恶性)膨胀;而禁欲主义者之所以力行禁欲,也并非出自外部的理念或启示的进入,而是由于自身欲念过度的因而是恶性的膨胀与冲动,已经危及禁欲主义者的生活平衡,甚至毁坏了禁欲主义者的健康──使他不得不走上禁欲主义的道路。上述情况尽管有千变万化,但都是被人的罪性决定的。
以下的诡辩其实是无法成立的:──某个机能健康、生存平衡的人,由于误信某种禁欲邪说而中了毒,“违反自然本性”地厉行禁欲、压制正常机能,结果导致“病──罪──病──罪”的恶性循环。这个道理同样简单:人的罪性,避难趋易,决不允许不利于生存的思想扎根在自己的丹田,这当然包括禁欲主义的思想。我们的理智、怀疑、良心是罪性的最后庇护所,为了和罪性斗争,有必要承认理智、怀疑、良心本身的局限性也就是罪性,重新检讨“我究竟是什么”的问题。如果我们承认,罪性的初级庇护所是习俗、经验、常识甚至科学,那么对这些初级庇护所
进行适当的清理、必要的抑制,就会使得我们的生活更加放松而不是更加沉重。
(151)
文化是民族的意志?不然。这只是世俗主义、人文主义的甚至是“异教”的典型定义,它甚至在逻辑上都不能成立:例如,个体怎么能够判断“民族”不是自己的想象、洗脑的结果?再如,假定“文化是民族的意志”,那么“野蛮是不是民族的意志”?难道自我为中心还要扩大到“民族”、“文化”的领域?难道学者也要模仿领袖,用“民族意志”来表达自己的“个人欲望”?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如此表达反倒恰如其分一点:文化是上帝的恩典,文化的毁灭也是上帝的恩典;文化病亦是上帝的恩典。一如个人的生老病死。
(152)
“靠理性反对上帝的人,已经无路可走。”
同样,靠理性测度上帝、衡量上帝,尽管这体现为“理解”上帝、“拥戴”上帝,难道就不是走上一条错误的、终将绝望的路?
只有把自己与上帝的关系,建立在“凡事感恩”而不是“理性判断”之上的人,方能得救。不论这事情体现为何、落实成何并引伸出何──我们都把它当作恩典予以接受。这样的信心才能无往不胜。因为万能的主,永远是对的,永远是仁慈的,永远是活的:坚持这样的信、望、爱,才能得救;坚持着这样的信、望、爱,就是“得救了”。
(153)
“精神”并不总是属灵的,毋宁说,它经常是属世的。当有人以属世的精神来冒充属灵的精神,就无异是在崇拜撒但魔鬼的同时却标榜自己崇拜上帝。确切地说,属灵的精神是指向上帝的领域(“天国”),属世的精神则指向魔鬼的领域。属世的精神比单纯的物欲和肉欲更难救药──因为后者还只是“肉体的软弱”,而前者却是基于肉体的软弱而发展出来的“刚强”与“心硬”。我们周围比比皆是的“科学”、”艺术”、“政治”、“知识”、“智慧”、甚至“宗教”──都是这样的“刚强”与“心硬”,都是这样充满危险的属世精神,都是这样为了荣耀自己而不是为了荣耀上帝而发作的。
良知,是属世的,它不仅体现在社会关系中,也体现在慎独的行中,但无论如何,良知都是从属于肉体并从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则不是属世的,它是为这个世界的旅程结束之后,寻求新的旅程的。灵魂因此不仅在层次上高于良知,而且在人生流程中的主要功能,要晚于良知出现。
(154)
科学、艺术、政治、哲学、知识系统、理性的光照等等,都是解决人的生活问题的:让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更美好、更惬意、更从容;也就是让人在这罪恶淫乱的世代,更具耐力。主的救赎因此不可能通过科学、艺术、政治、哲学、知识系统、理性的光照等等来实现,强为之名,毋宁说是能过背弃上述诸端,通过谦卑、通过放弃(包括在心理上彻底远离),来实现。
知识阶层拥有较为强大的属世手段,从科学到传媒,但都远离了主的救赎;财团和政客则通过金权挂钩操纵立法,设立假基督以代替救赎。属世的权能不仅与属灵的救赎背道而驰,而且正在侵蚀后者,导致西方社会长期以来的内在平衡遭受破坏。这是比“伊斯兰教的外患型威胁”远为根本的内乱型危害。
西方主流社会,受到世俗化支配,已经堕落为偶像崇拜的市场了。从自由女神到体育健将、影视明星的“日益加深的沦丧系列”……其上流社会的行为,已经实际落入无神的地狱。这依靠金权和毒品支撑的帝国,从街头毒贩到战地凶犯,无不典当最后的、所剩无几的灵魂。
被人说成是“以基督教立国”的社会,背叛上帝和辜负耶稣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三天两头地纵火焚烧教堂,竟成为“法治”之下必不可少的景观。而色厉内荏的警方,对此竟然束手无策。这里面许多人的良心已经腐烂了,一切都开始恶性循环、环环相报,“上帝的责罚”因此不久就会接踵而至。例如艾滋病泛滥,从主后1983至1996年的短短十三年间,从百人染病,传染到一千四百万人。这里面如果没有道德败坏的助纣为虐、火上浇油,是不可能实现的。这就是背叛上帝的恶果之一。
狂牛病开始,有预测认为,新传染病的为害规模将超过艾滋病。这一切都是由于现代的属世文明过于僭妄,已经破坏了人与上帝的关系,甚至毁弃了人与自然的平衡,结果导致了人的鼠目寸光根本就无从逆料种种危害,直接导致文明走入“竞相自杀性的发展”,历史上所有昌盛一时的文明,最后都毁于形形色色的自杀过程:有的是黩武杀戮,有的是滥垦滥伐,有的是纵欲败德。现代世界可能还要加上一条:科技的“和平发展”,比古代的争战、近代的杀戮,更具毁灭性。
现代世界的末日已经不远,因为科学狂人和人文智士正在设计新的僭妄:他们企图改变物种甚至改造人自身的基因,其动机是以神自居,自比自然过程还要高明。如此之深地“掉入魔鬼的陷阱”,能避免“魔鬼的戕害”吗?到最后,不是仁慈的上帝“惩罚”了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选择了自杀以终结文明。“文明的冲突”,就这样让位给了“文明的终结”。
(155)
古人说“万恶淫为首”。为什么?参照一下圣经,就知道“淫”本身并非单纯的邪恶,它能挑动人们放肆的本能、犯罪的天性,故可以触发多种邪恶:骄纵、贪婪、忘恩、背信、邪念、窃盗、杀人、嫉妒、纷争,使人无所不为、无恶不做,使本来还有些许良知的人,彻底堕落为魔鬼的俘虏。所谓“淫”,无非就是彻底的、赤裸裸的贪欲,因此我们知道,“淫”的首要意义,即在于彻底地、赤裸裸地沉缅于对象之中,所以“浸淫”也是一种淫。所以使徒保罗说:“有贪心的,就与拜偶像的一样”(《以弗所书》第五章5节)其来由是:“至于淫乱,并一切污秽,或是贪婪,在你们中间连提都不可,方合圣徒的体统。淫词,妄语,和戏笑的话,都不相宜,总要说感谢的话。因为你们确实的知道,无论是淫乱的,是污秽的,是有贪心的,在基督和神的国里,都是无分的。有贪心的,就与拜偶像的一样。”(同上3—5节)贪心也会引导人们沉缅物欲而背离基督。哪怕是打着“传福音”、“建立教堂”、“开办神学院”等等旗号聚敛财富的贪得无厌。
聪明人,尤其具有领袖气质的传道人,能够动员别人和自己一起犯罪,甚至煽动别人为自己火中取栗,因此具有更大的罪性并常常犯下更大的罪行。这样的人特别需要救恩,一方面得到自已的救赎,一方面帮助别人得到救赎。但可悲的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传福音给别人,自己反被弃绝了。”(《哥林多前书》第九章27节)要避免“传福音给别人,自己反被弃绝了”,就需要打掉自己属世的淫邪。这样,传道人才可以成为上帝的“道具”,用更加合乎教会传统的话来说,是“器皿”。
(156)
人,不是“符号的动物”,而是“信仰的生灵”。而符号之所以能支配人,其主要基础,也在于人对符号具有信心,相信符号与实体世界之间具有某种实质联系。正是这一信心,赐给人们能力,超越现象、透穿灵明、直抵符号彼岸的实体世界。
人的罪性使他总是趋于小利益而搁置大利益,如果二者有冲突的话。事例:个人利益与家庭利益冲突,则攫取前者而搁置后者;家庭利益与集团利益冲突时,亦然,攫取前者而搁置后者;集团利益与阶级利益、阶级利益与国家利益、国家利益与世界秩序、世界秩序与永恒的正义,同样攫取前者而搁置后者……。所以,人们总是趋于属世的生命而搁置属灵的生命、总是趋于凯撒的国而搁置上帝的国,总是趋于撒但的陷阱而搁置基督的十字架:在陷阱里人才感到安全、热闹,十字架却树大招风、百年孤独。
草木随风摇,畜生都会随机应变,唯有正直的人保持自己的信仰。如世界上没有一个义人,但因着基督的救赎得称为义。信,是使人区别于万物的标志、特性。信,还是历史的动力、人生的中枢,因为信提供了连续性。
是连续性使得人们敬畏上帝,连续性是公义与爱的保证。缺乏连续性的暴君只是激励抗拒的意志,而具有连续性的明君才会使人由衷赞叹。近代中国的最大失败,就来自于误认“革命是连续性的中断”。其实革命是连续性的修复。只有“连续性的修复”才是“上帝的意志”。即使在《约伯记》那样的极端情况下,连续性最后还是得到了恢复。上帝对待我们,要比对待约伯温和多了。感谢主,没有让那样严酷的考验落在我们弱不禁风的头上,免得我们承受不起。因为说到底,我们不仅不如约伯,甚至不如约拿。
(157)
靠情绪(“士气”)打仗的部队一定是拙劣的部队;今天士气高昂,明天就会一败涂地。说到底,战争的本钱不是缺乏连续性的“士气”,而是拼命的习惯、战斗到底的精神、武装到牙齿的装备。一个不舍得在武器装备上花钱的民族,肯定是一个不敢战斗到底的民族,就是一个做什么事情不具有拼命习惯的民族。这样的民族缺乏连续性,遇到危机,死伤狼藉。中国在抗日战争中死亡几千万人,而日本在中国的关内地区不过死亡了四十多万人,在中国关外的东北地区死亡了二十多万人,其中多数还是死在苏联手下,关内关外加起来还不到百万。日本人最大的死伤是由牺牲最小的美国人造成的,不是由牺牲最大中国人造成的。这是为什么呢?观察一下:这三个国家中,美国的历史虽然最短其行事为人却最有连续性、日本次之,中国的历史最长其行事为人却最缺乏连续性。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我们领悟到一些什么东西吗?当然我们知道,古代中国人并不是这样的,否则就不会有什么“中国”和“中华文明”了。
信仰的战争也是如此,爱主,不是靠热情,而是靠信心,靠着那种拼命护主的习惯,靠着那种战斗到底的精神,靠着那种武装到灵魂的装备,并且配上你的最原始的克服对方的制胜本能!这就是生命的连续性。
(158)
十五年前(1981年)我意识到世界的趋向,开始结束“哥伦布时代”,着手批判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本主义与科学万能,倡言“中世纪万岁”的历史转型。
十五年后(1996年)我终于接触到神秘的力量,不是“我找到了上帝”、“我信了耶稣基督”,而是我受到永恒生命的触摸:我因此理解中世纪的优点,原是得自福音的恩赐、发自十字架的救赎之光。
共产主义的集中营、法西斯主义的一体化乃至纳粹清除异己的毒气室──是对十五世纪文艺复兴、十六世纪宗教改革、十七世纪人本主义、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十九世纪的科学万能等世俗主义思想在历史逻辑上的完成。人本主义意义的终极拯救,就是阶级灭绝、种族清洗,是秘密处决和街头屠杀。二十世纪的人间天堂的许诺,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兑现。
集中营首长指着他的俘虏说:这些人只配死。但是他忘了,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因为从罪性上说,所有的人都是“只配死”,而且终得自己的报应而死去。正如保罗所说,“罪的工价乃是死”。而列宁对资产阶级的措施、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措施、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措施以及毛泽东对待阶级敌人的措施,实际上让现代世界回到了奴隶社会之前,回到了史前时代。那就是对待俘虏不要活口、格杀勿论。
凡此种种,似乎证明了人在上帝面前仅有的权利:就是“沉沦”。沉沦的人不仅只配死,而且已经就是死人了。对此,《罗马书》第六章23节说: “罪的工价乃是死。”《马太福音》第八章22节记载:“耶稣说,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你跟从我吧。”前一个“死人”就是指活着的沉沦者,后一个“死人”才是指停止了呼吸的尸体。“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你跟随我吧!”——跟随主,进入永恒的生命,因为这人已经接受了主的救恩:“耶稣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路加福音》二十三章43节》)
(159)
我们可以胜过世界,却无法胜过自己。如果不是凭藉基督的救恩。想利用基督的圣名去战胜那自己对付不了的世界,堪称懦夫的心愿;以信靠基督来战胜这世界征服者的自己,姑名之曰“勇士”。
胜过世界,可以有两种方式:一是以毒攻毒,青出于蓝;一是涤除罪性,不战而胜。但胜过自己,只有一条道路:“奉父子圣灵的名”,涤除罪性。事实证明,胜过世界容易,胜过自己难。所以说“自胜者强”──这意味着强者需要降伏于基督的名下,事始有成。
(160)
回顾自己信主之前所写下的数百万言,有时依然会被那些“精采的句子”打动。其中有些段落,确实体现出人类精神与意志的强大张力。然而现在看来,那却是一种“魔鬼式的智慧”,是灵魂堕落在肉体中、并为肉体服务的证据。虽然也有些段落也体现了信心和信实,但那也多少是偏差的,其基本动向是荣耀自己和自己的同类项。
展读我二十年间的心血(1976──1996)灌铸的象牙之塔,我知道自己经历过类似于“魔鬼附体”的日子。“不是我们说语言,而是语言说我们”,德里达所说的这个“语言”,就是我这里所说的“魔鬼”,他操纵我们的心智,利用我们的虚荣和骄傲、贪婪和躁动——作为马刺,激励我们,让我们跌入他的陷阱,丧尽天良,完全忘记了“毋丧我”的古训,而自以为得计。
感谢主!亲临寒舍,来揭破这世界的虚妄,蓬壁生辉,让我知道“超越死亡”是不可能的,因为“超越”二字隐含了“自力更生”的全部虚妄。毛泽东自力更生了几十年,最后还是一穷二白;还要仰仗邓小平出卖廉价劳力,进入国际市场分一杯羹。这个比喻说明,人的唯一出路,还是要被外部的力量提升,才能脱离自己的局限、死亡的掌握。
属灵的抒写,仿佛活水注入山涧──天然储水池,若有出口(发表出去),则随注随流,流失无余;杜绝出口,方能节节升高,形成波澜壮阔的水面——这不再是人造的水库,而是赞美上帝的浩歌,自发的镜泊,天然的涛声!这样的书写,是为来荣耀上帝,愿它存于永恒的记忆。
属世的文字,“不发表就写不出新作来”,不能发表,那写作的动力,就阙如了。这就好像是水池里的水满了,如果不在腾空它,新的泉水就无法进入。这是因为,属世著作的动力来自尘世的虚荣,为的是荣耀自己。或者更为低下,根本就是在进行一个交易:商品还没有卖出去,当然也就不必制造新的了,以后如果连企业也都倒闭了,工作人员还要全部遣散如牛马。
属灵的著作则相反,一旦发表出来反而发展不出新的内容了——因为发表的后果、可能的反响,会构成一种社会的沉淀甚至噪音、污染,反过来就可能破坏了源头的活性,至少是搅乱了水的纯净。
属灵的抒写可以引导灵性的真实。感谢主,把如此自然、毫不勉强的生命,射入我的胸臆,使我得以俯视既往的境界:那小人国里的争战、小人国里的智慧……“失去了上帝之灵的泥土”,这就是莎士比亚以来的人们以崇拜的口吻所颂扬的“人”甚或“超人”。感谢主,让我摆脱了这样的“人”,看见了天国的朦胧。
(161)
“抽象的痛苦”乃是“灵性的标志”,是灵性被囚于肉体时必定发生的一个现象。沉沦的人没有灵性,因此没有抽象的痛苦而只有具体的痛苦。沉沦的人是因为肉体的不满与牢骚而痛苦的,不是因为灵性的反照带来了肉体的痛苦。
爱情中的几乎所有痛苦,都来自误解,现在的误解或往昔的误解。所有误解,都源于自我中心的判断。所有信仰中的平安,都来自放弃理解,现在放弃并永远放弃。这样,就会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不是凭着自己的修养,而是通过信靠上帝。
至于真正的、无条件的爱,不是人的努力可以达到的,而完全来自上帝的恩典:“他本有神的形像,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他本有上帝的形象,不以自己与上帝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已,取了奴仆的形象,成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式,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腓力比书》第二章6—8节)在基督的受难面前,让我们感谢基督的恩德,而不是宣传自己的爱心:“所以神将他升为至高,又赐给他那超乎万名之上的名,叫一切在天上的,地上的,和地底下的,因耶稣的名,无不屈膝,无不口称耶稣基督为主,使荣耀归与父神。”(同上9—11节)
教堂里的感恩赞美说:感谢主带领我来到这里,感谢主赐给我如此美好的时光,我知道凭自己不能得救,知道一切心身调理的技术手段包括瑜珈、气功、忘坐等等全都无济于事,只有彻底信靠主,并通过衷心的赞美,人才能在平衡世界之后,战胜自己!因为主的大能,足以匡正最危险的“心”,直到永远,阿们。所以使徒保罗说:“在罪人中我是个罪魁。然而我蒙了怜悯,是因耶稣基督要在我这罪魁身上,显明他一切的忍耐,给后来信他得永生的人作榜样。但愿尊贵、荣耀,归与那不能朽坏不能看见的永世的君王、独一的神,直到永永远远。阿们。”(《提摩太前书》第一章15─17节)
“罪魁”的出现表明,在上帝面前,即使“人人同等”,也不是“人人平等”。何况人只是在“受造”的意义上同等。上帝给人的恩赐不同,所造就的人岂能平等?所以同样的泥土,有的做了高贵的器皿,有的做了卑贱的器皿。我因为主拿我做了卑贱的器皿而感谢主,正如保罗因为主拿他做了罪魁而感谢主。受造的同等,是具有齐一的起跑线。同时,由于人人都有的罪性,也使人人在上帝面前同等——同等地作为有限的人,或,作为罪的奴仆的同等。
(162)
“劳动创造世界”,就是“以罪与罚来创造世界”。“奴隶创造历史”,就是“未终悔改的罪犯的堕落史”。我们要以仁慈来摆脱罪与罚的循环、实现向上的生命;我们要以仁爱来帮助罪犯悔改,免除堕落的痛苦。这样的仁爱,是来自上帝的创造而不是来自我们的意志;而我们的仁慈只是发自对于神的感恩。
罪与罚:劳作不休,满脸尘土。劳作不休,不是由外在匮乏、物质贫困造成的,而是内在匮乏、精神贫困造成的。所以任何外在的、可见的满足,只能暂缓但却无法消除人的上述焦虑。饱食无虞的现代人,只能在漩涡中日益颠簸,满脸尘土变成了五内俱焚。
电脑病毒的诞生,凸显了人的罪恶天性造成的五内俱焚状态。人的罪恶天性“酷爱游戏”以至于“酷爱恶作剧”。这种游戏本能却不幸地经常会导致自杀的后果。在罪性看来,如果降低罪性,人生将趋于单调;但如果升高罪性的水平,将导致水淹良田、局面富于爆炸性。所以,在福音看来,承受了原罪的人类,注定要在这世上受苦。
难道现代人受电脑的折磨,比古代人受锄头的折磨来得少吗?不见得。只是换了另一种折磨的方式。驱使人奔向电脑的,和驱使人拿起锄头的,是同一的力量:罪与罚。从憎恶电脑到依赖电脑,从逃避锄头到热爱锄头,是因为拒绝劳作也不能免除惩罚,因为罪与罚的真理已经决定:逃避劳作者,将被补上一枪:或是饥饿,或是刑罚,或是空虚无聊、以至于死。怎么办呢?中世纪早期的修道士们发明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祈祷和劳作结合起来,他们认识到,“逃避罪与罚”这种命运的唯一方式,就是赞美上帝,以敬畏、赞美和感恩,来给劳作不休以神圣的意义。
在许多情况下,所谓“繁忙”,就是“陷入罪的捆绑”。其结果,越忙就陷在罪的捆绑中越深。繁忙,也是因罪而受到的惩罚,结果越忙,就意味着受到的惩罚越重。劳作,因为就是赎罪,但罪其实是赎不尽的。我的体会是:唯有敬畏的态度,赞美、感念上帝的恩,可以超越劳作,代替赎罪。
当人弥留之际,他会领悟此生的空虚性,面对真正迷茫的去路,人会陷入恐慌。这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为过时的描述,因为将死者已经无法表达善意了。世界遥远了,周遭的人、物,模糊了,但通往另一时空或超越时空的道路却洞开了:“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你们若认识我,也就认识我的父。从今以后,你们认识他,并且已经看见他。”(《约翰福音》十四章6—7节)弥留的人终于了悟人生的归途,但他已无法传递此一信息,也许父神是要让人们在没有看见末日之前就知道真理。可惜有多少人在末日到来之前,有眼睛却看不明白、有耳朵却听不清楚,结果失去了与神合一的最后机会。
面对死亡,意识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上帝,反而就是不可理解的。因为人生过于荒诞——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上帝,反而是不合逻辑的;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基督,反而是不值得活下去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圣灵,就是无从升级的甚至无法更新的,一切都在老化并且坠落,远离原初的美丽。
为了“成就”,我们犯下多少“罪行”!不属圣灵的成就,岂不就是罪行?圣徒,在属世的意义上也许是病人,所以,他们追求属灵以为弥补,以为终极的救赎。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对比恶者之下,仍在内心觉得自己显然吃亏,因而激起了竞争作恶的念头;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对比恶者之下,觉得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意犹未尽的话:那么他就不必勉强自己为善,因为善意是勉强不来的。恶棍们,敬请继续发作自己的邪恶吧,你们必得“功德圆满”,收获到足量的“罪的反弹”及其惩罚。魔鬼所喜悦的事,必在恶者手中享通,并以他的身体和灵魂,为血腥的祭坛献上祭品。
在我看来,偏执地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其实构成最大的自我伤害。相反,承认自己犯罪且是罪大恶极之人,倒有助于恢复健康。这是对于天性比较善良的人类类型而言的,对他们来说,生活的痛苦不是源于内疚、悔恨,而是来自被损害的感觉,也就是说,来自“犯罪不够”、”上当受骗”的吃亏感。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以一种“对神的亏欠感”来取代“世界欠我太多的感觉”,那么强烈的罪恶感就可以成为一种有益的解放感,不仅无害,而且有益于恢复自信、自尊、自律。
爱人如己、爱你的仇敌──说的是要除去私欲。这不是说要无视他人的罪,而是把他人的罪与自己的罪同等对待,不要律己宽、待人严。另外一面,爱人如己也并不是爱鬼如己,不是纵容恶势力,不是混淆邪灵与圣灵的区别。“爱你的仇敌”,不是“爱主的仇敌”;相反,“爱自己的仇敌”,应该和“恨主的仇敌”互为表里。恨恶他人身上的魔鬼一如恨恶自己身上的魔鬼,“和解个人恩怨”与“和主的仇敌实行决裂”是一体两面,都是与魔鬼保持距离。
属世的人则相反,仿佛被魔鬼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木偶──就像股民在股市的浮沉中走向末日。人们自以为自主甚至自由,其实却是随波逐流。可怜极了的生平却极尽荒诞之能事:怀胎艰难,父母养育艰难,自己成长艰难,持续奋斗艰难,抗争疾病衰老艰难,最后仍入死亡之门,手抓住棺材不肯入内,甚至为“治病”而被医院千刀万剐,仿佛凌迟,体无完肤,榨干最后一滴油,受幻灭、绝望的最后撕裂……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属世者的一生。不甘愿被魔鬼操纵的人们,除了皈依属灵的道路,走投无路。不是我们偏爱属灵,而是属世确非一个归属!属世没有出路,或曰出路的尽头只是墓地与毁灭!
(163)
爱主你的上帝是相对容易的,因为上帝圣洁公义又握有赦罪的权柄。爱人如己却相形很难,因为人不完善又各怀鬼胎──我们能爱他们身上的罪恶吗?举一个例子:传道人不能“赦免罪人”反倒向罪人索取财物,结果反倒“唤醒”了别人身上已被催眠的恶势力。所以,爱上帝容易,爱人如己却难。因为爱上帝起码不会受到反证;而爱人如己却会被人为因素破坏掉。其结果就是有人这样写道:“只有主的福音能驯化我身上的魔鬼,而各种领袖、信众和教会却不能。因为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也都各怀各的鬼胎。若非奉主你的名,谁也没有能力,学富五车的博士和目不识丁的文盲,同样不认识主!这正是福音的力量:定期更新教会,不断激励新思想与新崇拜。回归福音,就是最根本的创造。”
一个坏人,可以成为一个好基督徒,如果圣灵感召的话。但一个坏人,不可能同时是一个好基督徒,而只能同时是一个假基督徒。人都做不好,哪里能做基督的门徒?基督的门徒之“不是常人”,不是比常人更坏一些,而是比常人更好一些。至于圣徒,那就是好得全然改观,好得不可思议。一个人如果在“信教”之后比他自己“信教”之前还要败坏,那么他的信仰就只能是假的、“职业化”的。
为了两亩地,发明了多少主义!这就是人为他自己制定的生活目标、人为他自己制造的生命意义。只是他不知道,在两亩地之外,还有七重天。如果按照神的意思追求无限的天国,首先就意味着超越人的生命意义、不再局限于有限。但这种超越的能力,并非人所能修炼具备,而要通过神的恩赐。所以保罗书信说,“就如经上所记,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没有明白的,没有寻求神的。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无用。没有行善的,连一个也没有。他们的喉咙是敞开的坟墓。他们用舌头弄诡诈。嘴唇里有虺蛇的毒气。满口是咒骂苦毒。杀人流血他们的脚飞跑。所经过的路,便行残害暴虐的事。平安的路,他们未曾知道。他们眼中不怕神。”(《罗马书》第三章10—18节)
从七重天而不是从两亩地的角度看问题,“背十字架”,不是寻求死亡,而是征服死亡并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十字架,是死亡尽头的一处盼望、一个出路。在没有出路的地方,发现了登天游雾的峰顶。
除此之外,我们的生命终成孤旅,属世的意义只能带来孤独──因为无论梦想如何辉煌,终将归于破灭;而生命的老化也会带来挫折日深的磨难;我们所能交往的越来越是我们“不屑与之交往”的,青春偶像被退还给了青春。山外青山楼外楼,所以失望、悒郁、焦虑,随之而来,所以人被无形的压力粉碎掉。粉碎之后的人可以重生,但唯一的方式是被迫转向永生的上帝,并在耶稣基督中,在耶稣基督中与那些我们原本不屑与之为伍的人们的联合中,突破遭到封锁的生命。毫无生气的生命,于是得以完全,得以在更高的意义上,“破镜重圆”。
但在问题的另外一面,把属世的欲望和属灵的祈求混在一起,又是极度危险的。以属灵的祈祷去交换属世的欲望,鲜有不落空的。上帝难道是批发商?上帝需要人们“拿虔诚来作交换”?人有什么可以贡献给上帝的?赞美?
不背十字架,人也会死的,而且仿佛是遭到追杀:终其一生都在死亡恐惧的阴影下,最后还是狼狈不堪地屈辱死去。观察这样的人生,不难发现,人对死亡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来自“以生测死”,即,以生的短暂(一年、十年、百年)来度量死的绵长(万年、亿年、万亿年)。于是相对于生,死就成了无底洞甚至某种“永恒”,足以吞噬一切有形无形。其实事实可能不是这样的。其实事实可能是:死后的存在不同于生前,死后的一昼夜与生前的百万年,可能反而更加相似。经过上述“时间的还原”,死可能并不那么可怕,我们与古人(如七十代以前的孔子)和来者(如一万年以后的庸众),相距可能并不如时钟、年历和古迹、废墟所指示的那么遥远。实际上,古往今来,可能仅有一墙之隔。
人的一生,不管自己是否意识到,实际上始终处在一种“弥留状态”。“黄泉路上无老少”,从落地几天的婴儿到垂垂百岁的人瑞,谁都面对随时可能的死亡。甚至连胎死腹中的婴儿也参与了这一生命的进程,所以杀婴和堕胎绝对是一项谋财害命的行为。认识到这一点,就能知道生命其实是神所造的。尽管千、万、亿被“计划生育”给杀害的婴儿尤其是可爱的女婴,没有来得及见证这一美好。但我们却通过自己的不幸见证了:能够不被专制制度“做掉”而活着,还能赞美上帝,则是格外美好!这美好源于上帝打在人身上的印记,尽管专制制度辜负了上帝的美好。
生命都在向前走,富有冲劲和创造力的人们,因此称为“前卫”。然而只在肉体活着,只是唯物主义的前卫。人不能原地不动,而只要向前,就连植物人都在“创造前卫的业绩”呢:这个植物人比别的植物人多活了十年,创下了植物人存活的新记录。相形之下,只有向上走的生命,日益接近上帝、得以与神合一的生命,才是向上的而不仅仅是前卫的。向上的人生而不是前卫的人生——才可能进入天国、活在基督里。他分享基督的爱,爱上帝,爱人如己,爱一切上帝的创造物……并因这种分享,使自己成为神的活祭。
向前走,是平面的生命;向上走,是立体的生命——立体的生命因为接纳了活生生的上帝,而有灵性。向上走,此生只是走向“天国审判”的短暂过渡,人间仅存的生命意义于是就只剩下了“赞美上帝”,感谢他对我们的爱。向上走,就是变人生为“朝圣之旅”——并以此接近宇宙的本体。
(164)
二十世纪的欧美主流社会,是崇拜物质的、现世的,是一种用十字架打扮起来的异教——人文主义交叉着科学万能。这些异教徒假冒为基督徒,用十足的伪善和卑鄙,把基督教脱胎换骨为撒但教——把耶稣的宝血化为魔王的资本;把道成为肉身化为生财之道。
这个世界有许多美丽绝伦的部分,实际上却是撒但的杰作而不是上帝的杰作。破坏成性的撒但,正借此离间我们对上帝的信靠,煽动我们的欲望、野心、骄傲,使我们远离上帝,并最终毁掉我们的存在。
“上帝的仆人”就是那拒绝扮演任何社会角色的人。不论扮演主人还是扮演奴隶,不论扮演成功者还是扮演失败者,不论是扮演愚夫愚妇还是扮演哲人大师。孤独的甚至无望的人生,是走向主的救恩的捷径,所以希腊教父奥瑞根割下了自己的器官,以去势的决绝告别红尘。他知道,由于人的罪性,“在基督里”的超然恩宠,只能来自属世的绝望;并来自绝望中的祈祷与信靠。他相信基督的灵性磁场,能够保护虔诚的求告者与祈祷者,所以他反而被某些教会势力目为异端。
圣洁,意味着某种自我阉割,即终极意义的舍命。“舍命陪君子”,是一种社会的美德;那么“舍命陪上帝”,显然就是属灵的恩典了。对于一个好爱思考的人来说,最大的圣洁就是在面对永生上帝时,放弃自己的神学思想;面对永恒的沉默,放弃自己的喧嚣。能够放弃自己的喧嚣,才会做出行善与让步。
行善与让步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治疗,因为行善与让步比起算计与进取来,较少遇到社会的阻力,较多遇到社会的接纳甚至赞扬。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行善者与让步者因此很少遭到挫折感的鞭打。相反,算计者与进取者则更多与挫折、愤怒甚至伤害,相互伴随——更遑论行恶者与争斗者。所以,对于体弱多病的人、心理脆弱的人、年老力衰的人,行善、让步,比算计、进取,更加有福;而行恶、争斗,对朝不保夕的人更是大忌。到了最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然,我这里指的“行善与让步”并不是慈善事业,因为慈善事业既然是一种事业,其本质上还是一种“算计与进取”。
超越于慈善事业的“行善与让步”,确实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治疗,因为行善与让步比算与进取较多“施比受更有福”,常常少受期望落空的“坠地感”打击。
祈祷也应该秉持“施比受更有福”的原则,这样的祈祷不会使人失望的。尤其应当注意,不在祈祷中要求、恳求具体的事务,而是求主使自己行在主看为正的道路上,求主看顾自己、怜悯自己,学会奉献给神一颗单纯的心。相反,如果提出具体的要求,就会时刻活在殷切的盼望中,反而会让自己承受莫名的压力,而极不利于心理的健康。
(165)
拒绝进入市场,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抗拒诱惑的勇气。拒绝进入剧场和“舞台”所需要的勇气可能更大,需要抗拒的诱惑也必定更大。而“上帝的仆人”则是那些拒绝进入历史、成为楷模的人,他们甚至拒绝了“留取丹心照汗青”。他们知道:效法基督,决不是沦为表率、沦为偶像;而个人崇拜,恰好是微笑着的魔鬼为“我的奋斗”所挖好的陷阱。无论他是格鲁吉亚的神学生,还是湖南的省立师范生。
人性也就是基本罪性,是贪食与贪色。一切纵欲无不以此食色为基点。而纵欲的极致则是权力与吸毒,权力与吸毒兼有贪食、聚敛、狂嫖、滥赌的功能:贪食的镇定、聚敛的满足、狂嫖的癫乱、滥赌的迷醉,皆在权力与吸毒的狂欢中满足了:它们的共同秘密都是“忘却死亡”。
人性所可能拥有的圣洁,就起源于克制食的欲壑与性的贪婪,也就是说,抑制了有限的亲近,才能迫近无限以致溶于无限之中。而克制的极致便是禁欲:消极的禁欲不能成功,便诉诸积极的禁欲,那就是苦行。于是,苦行便是一种转变了方向的“纵欲”:从基本人性转变为特殊人性。那就是从有限转向无限、从罪性换为圣洁、从时间的恶魔归入永生的上帝……永生,不是“永远陷入有限中”,而是趋向无限、合于无限。
(166)
人的反复无常,是因为人的渺小。人背叛上帝,于是被剥夺了终极的智慧,并从此失去了终极的生命。人偷食智慧果而被剥夺了生命树?仁慈的上帝并非事后剥夺人的生命,而是人因为自己的限制而预先放弃了生命。和无知相比,死亡并不那么可怕,谁愿意像动物甚至植物那样永远轮回?“士可杀而不可辱”,连人的屈辱都不愿接受,又怎能像动物甚至植物那样轮回不死呢?所以佛教不能成为我们的一个选项。我们拒绝用“轮回的模式”及其“摆脱轮回的模式”来思考问题。我们同时看到:软弱的人类哪有能力主动犯罪呢?人只是中了撒但的圈套,被剥夺了“信靠上帝”这一终极的智慧──人是被罪污染,而不是创造了罪。
吃掉智慧果,也就是破坏了“终极的智慧──信靠上帝”。而蛇所说的“因为神知道,你们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创世记》第三章5节),虽然是真的,却是为了诱骗人们从事犯罪活动。破开了智慧果,在细节上“聪明了”,在大节上却昏聩了。如果说吃了智慧果就破坏了人的平安,那么欲获平安者,必先在自己身上封闭终极的智慧──即,吐出智慧果,信靠永生上帝的圣子基督。
(167)
向上帝乞讨属世的恩赐?那么也好,不过一定小心,不要过分。否则仁慈的主一不留神给得太多,让乞讨者“吃不完,兜着走”,结果像罗马巨头革拉苏那样,被人用熔化的黄金从喉咙里灌浆下去,活活烫死、“获得圆满”。
我既然已经求主了,就应该放下一切盼望,把所有的结局交在主的手里。这样才能避免“试探主你的上帝”,同时又摆脱了诱惑的烦恼。在神面前,“施比受更有福”:因为“富足”的人才会施舍能奉献,乞讨的人“变得”穷酸。此外,在乞讨的时候,人就好像“从神分别出来”;而唯有奉献的时候,人才可能“仿佛与神合一”了。这时,唯一的烦恼是,我们很难找到向神奉献的地方,因为窃贼和骗子经常盘踞在最为神圣的地方。
(168)
“我不比别人逊色”、“人所能做,我都能做”,甚至“我开创了这一历史进程”……人们的骄傲如是说。然而,我们是看到了这一切表象后面的奥秘?──“这一切都是要毁灭的,并且不会太久。”──神的主权如此默示:“有一个财主,田产丰盛。自己心里思想说,我的出产没有地方收藏,怎么办呢?又说,我要这么办。要把我的仓房拆了,另盖更大的。在那里好收藏我一切的粮食和财物。然后要对我的灵魂说,灵魂哪,你有许多财物积存,可作多年的费用。只管安安逸逸的吃喝快乐吧。神却对他说,无知的人哪,今夜必要你的灵魂。你所预备的,要归谁呢?凡为自己积财,在神面前却不富足的,也是这样。耶稣又对门徒说,所以我告诉你们,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因为生命胜于饮食,身体胜于衣裳。”(《路加福音》十二章16—23节)
一个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不论是民族、国家、阶级、社区还是家庭,都是它们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他们。这正如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遗传,不论是天资、禀性、体能还是寿命等等。但是有的传道人为了突出自己的重要性,经常鼓吹人的重要性,他们说:“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信仰,并决定自己在信仰的道路上行进多远、飞升多高。”但是人真的能选择自己的信仰吗?我的经历很怀疑这一点,而且《约翰福音》里耶稣也明确说过:“不是你们拣选了我,是我拣选了你们,并且分派你们去结果子,叫你们的果子常存。使你们奉我的名,无论向父求什么,他就赐给你们。”(十五章16节)信仰是一种超越自身意志的力量。所以人们发明了“预定论”来总结这一现象。“预定论”是否在宣扬出身和遗传互相匹配的力量?不过我们要记住:信仰的对象、至高的存在、超乎万名之上的名,具有随时改变自己心意的能力,按照圣经所说,他会经常“后悔”的;这样的至高者,不会一次性的通过出身与遗传预先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以下是“上帝后悔大事记”:
1、“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耶和华说,我要将所造的人和走兽,并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因为我造他们后悔了。”(《创世记》第六章6—7节)
2、“于是耶和华后悔,不把所说的祸降与他的百姓。”(《出埃及记》三十二章14节)
3、“耶和华的话临到撒母耳说,我立扫罗为王,我后悔了。因为他转去不跟从我,不遵守我的命令。撒母耳便甚忧愁,终夜哀求耶和华。”(《撒母耳记上》十五章10—11节)
4、“于是,耶和华降瘟疫与以色列人,以色列人就死了七万。神差遣使者去灭耶路撒冷,刚要灭的时候,耶和华看见后悔,就不降这灾了,吩咐灭城的天使说,够了,住手吧。那时,耶和华的使者站在耶布斯人阿珥楠的禾场那里。”(《历代志》二十一章14—15节)
5、“主耶和华指示我一件事。为王割菜之后(菜或作草),菜又发生,刚发生的时候,主造蝗虫。蝗虫吃尽那地的青物,我就说,主耶和华阿,求你赦免。因为雅各微弱,他怎能站立得住呢?耶和华就后悔说,这灾可以免了。主耶和华又指示我一件事。他命火来惩罚以色列,火就吞灭深渊,险些将地烧灭。我就说,主耶和华阿,求你止息。因为雅各微弱。他怎能站立得住呢?耶和华就后悔说,这灾也可免了。”(《阿摩司书》第七章1—6节)
6、“耶和华的话,二次临到约拿说,你起来,往尼尼微大城去,向其中的居民宣告我所吩咐你的话。约拿便照耶和华的话起来,往尼尼微去。这尼尼微是极大的城,有三日的路程。约拿进城走了一日,宣告说,再等四十日,尼尼微必倾覆了。尼尼微人信服神,便宣告禁食,从最大的到至小的,都穿麻衣(或作披上麻布)。这信息传到尼尼微王的耳中,他就下了宝座,脱下朝服,披上麻布,坐在灰中。他又使人遍告尼尼微通城,说,王和大臣有令,人不可尝什么,牲畜,牛羊不可吃草,也不可喝水。人与牲畜都当披上麻布,人要切切求告神。各人回头离开所行的恶道,丢弃手中的强暴。或者神转意后悔,不发烈怒,使我们不至灭亡,也未可知。于是神察看他们的行为,见他们离开恶道,他就后悔,不把所说的灾祸降与他们了。这事约拿大大不悦,且甚发怒。就祷告耶和华说,耶和华阿,我在本国的时候,岂不是这样说吗?我知道你是有恩典,有怜悯的神,不轻易发怒,有丰盛的慈爱,并且后悔不降所说的灾,所以我急速逃往他施去。耶和华阿,现在求你取我的命吧。因为我死了比活着还好。耶和华说,你这样发怒合乎理吗?于是约拿出城,坐在城的东边,在那里为自己搭了一座棚,坐在棚的荫下,要看看那城究竟如何。耶和华神安排一棵蓖麻,使其发生高过约拿,影儿遮盖他的头,救他脱离苦楚。约拿因这棵蓖麻大大喜乐。次日黎明,神却安排一条虫子咬这蓖麻,以致枯槁。日头出来的时候,神安排炎热的东风。日头曝晒约拿的头,使他发昏,他就为自己求死,说,我死了比活着还好。神对约拿说,你因这棵蓖麻发怒合乎理吗?他说,我发怒以至于死都合乎理。耶和华说,这蓖麻不是你栽种的,也不是你培养的。一夜发生,一夜干死,你尚且爱惜。何况这尼尼微大城,其中不能分辨左手右手的有十二万多人,并有许多牲畜。我岂能不爱惜呢?(《约拿书》第三章1节—第四章11节)
看来上帝的后悔原则,主要是怜悯(第2、4、5条),也有惩罚(第1条),还有维持秩序的考虑(第3、6条)。
上帝无中生有、创造一切,所以即使他惩罚了、毁灭了,也并不亏欠人们什么。相反,信仰的力量告诉我们:是人亏欠了上帝的荣耀。如果上帝从我们手中取走一切甚至包括我们的生命,这也是理所当然地“物归原主”。万物,包括我们的身体,原就是主借给我们使用的,其主权与所有权皆在于神,随时可以收回。我们只能祈求神延长我们的使用期,却无法请神赐给我们所有权。正如《主祷文》所说,“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169)
正确的信仰是上帝给人的恩典,没有正确的信仰就是没有恩典,而错误的信仰则有如负债。有些人终生无信,结果其生命异于禽兽者几希。禽兽般的人只知道经验,有恩典的人方能获得体验并进而得到启示,从而拥有了充满信实的仰望。仰望基督乃是人生的最大恩典,也是最奇妙的体验。对基督的信仰,又是出自启示,这与其他的信仰出自体验及经典全然不同。体验及其经典再是完备,也是污泥之于荷花,是外来的养分,而不是内在的生命。领受启示的能力却是内在的生命,是上帝造人之初就放置在人心之中的“灵犀”。启示是直接来自神,体验则是间接来自于神。经验和经典的价值,则视乎它们与体验和启示的关系而定。
但是常人所说的“创见”、“创造性”却有一个误区:其幅度往往是与“人背离上帝”的程度成正比的。创见越大,罪恶亦大;创造性越强,犯罪性亦强。在全能的造物主面前,人的“创造”除了与“犯罪”同义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意义呢。除非,仅仅是“展现主的美意”。例如,有关太阳能技术的运用,实际上都从植物的光合作用中、动物的体能转换中,受到启示的。如此看来,有关人类命运的一切叹息,都是未能了解主“创造世界却让我们受苦”后面的真正美意?
“人生,进一步是座上宾,退一步是阶下囚”;人生,再进一步是座上囚,再退一步是方外人。方,就是世界。座,就是世界的统治者。
由于人性的贪婪,座上囚几乎是座上宾的逻辑发展。有时是心囚,有时是身囚,有时是身心双重的囚犯。相反,那阶下囚如果奉主的名,再退一步,则不再受魔鬼势力的捆绑,而从属世的统治权力面前离开,从而升格为属灵的人,甚至成为殉道者。
属灵的殉道者如此思考自己的命运:
“我”是谁?──撇开一切社会属性,“我”,不过是个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且不停地走向死亡的一个躯体罢了。然后围绕着这一躯体,产生了“我的意识”。然后,我的意识才可能有幸发现了自己的灵魂。
“主”是谁?──主是我们灵魂的对象,是唯一能够救出我们灵魂的。他因为要救赎我们这些被囚禁在“注定且不停地走向死亡的罪的躯体”中的灵魂,而代赎并免除我们灵魂所犯的罪,而自己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听起来似乎费解,但我通过自己的经验和体验相加的经历,知道若无主的恩典、圣灵的引导,读书乃至读经并无益处。更有甚者,梁元帝所谓“读书亡国”,也是可能的。
人在自我设计的道路之尽头,看见了神所指引的预设之路。这是不可抗拒的,没有另个选项的,除非你选择死亡,而且是孤独的、充满罪恶感和失败感的死亡。
(170)
人只能依据历史和经验去“预测未来”,因此,这种本于人的“人本主义”、自我中心的预测,就得出了并不可靠、进退失据的“社会科学”。这不仅因为人们的历史经验和个人的体验都太有限,且由于测量者的动机总是利己的,因而无法客观,无法达到“科学地观测”。在人的自私面前,“客观的自然科学”,只能变成“主观的人体科学”,无法克服属世的、物质的壁垒,更加谈不上属灵的、洞彻的见地。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固然有理。但是“能知天下事”,并非“能行天下事”,能知不能行是文明人的通病,奈何秀才,徒呼负负。但是未来世界特别需要的,并非知者,而是行者。“知行合一”也许只是理想,如果知与行只能择一,让我们选择行而不是选择知吧!
汽车文明,电视文化,电脑技术,尤其是其综合起来的效应及趋势,正在培养“未来的世界公民”,在此之前,超民族的文明集团,业已出现。新的教养,新的信仰之光,也将以此为基础。基督不会逝去,但他的变容也许令人吃惊。
一个基督徒,不会崇拜“自由女神”。十分明显的一个事实,自从“自由像”于十九世纪的某日在纽约的一个小岛上树立起来并作为“美国的象征”受到崇拜的时候,这个被误解为“基督教立国”的美洲利维坦,就开始了外强中干的过程。二十世纪后半期,这一名为“自由”实为外强中干的过程,加速发展,其间种种恶状,不过只是这一“精神病症的躯体反应”罢了。人在孤独的时候,表现比较好;一旦成帮结伙,定然为非作歹。个人如此,国家亦然。奉行孤立主义的美国,是比较美好的。孤独时,则非不为也,实不能也。人在悲伤的时候,表现比较好;一旦志得意满,定然轻狂。人在弱势时,比较富于人性;强势时,就会兽性大发。因为人的罪性是如此深不可拔,一旦得到养份,必定滋长无疑。
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也不难发现:在同一信仰的面具下,隐藏着形形色色的个性。“好人”、“坏人”,说穿了并不是信仰的产物,而是个性的体现。任何信仰集团中,都有它的“好人”与“坏人”——甚至到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黑手党中有义士,教会里面却不乏败类。
在这所多玛时代,人们都在生活中追求相反的需要……真实愿望反被当作牢笼甚至讨厌的负累,加以责难。有时,人们为了追寻抽象的甚至想象的快乐,忍饥挨饿以致自蹈死地。同时又为了逃避抽象的甚至相似的痛苦,而走向黑暗、走向深渊。
社会主义者的深渊就是如此。他们的名言是:“目的是没有的,运动就是一切”。这显示了社会主义者和他们的言行,浸泡在虚无主义的毒液中,所以他们的政治运动正如他们的文化运动,不是为了建立稳健的社会,而是为运动而运动,为寻求刺激而末日狂欢,为玩世不恭而言行分裂,所以社会主义者们还有一句名言,叫做“与人斗,其乐无穷”。
“过程就是一切,目的是没有的”——这是魔鬼的口号,是“不和的金苹果”。尽管这个口号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诱惑力,我们还是得拒绝它!如果没有目的,那么过程就堕落为感官之旅——堕落为“体验”,而不再是“灵魂的操练”,而这个“无目的体验”的病态思想,正是现代文明刺激起来的多种并发症的总病源。
幸福仅仅依赖于“忘记自己”?如许多贤人所言?不。这样的幸福只是主观的幸福,尽管它还有待生存环境提供某些使我们可以忘记自己的、哪怕是暂时的把注意力从自身引开的条件如诱饵、“目标”等等——但基本上,它还是某种“幸福感”,而非幸福本身。
幸福,除了要忘记自己,还要记住自己,记住自己的归宿是在那不能朽坏的属灵国度。这样的运动是具有意义的:一幅星系撞击的画面,一堆人间角逐的场景……相似的运动,相似的意义;不同的规模,不同的尺度。如果局限在属世的、物质的、必死的层面,大至星系、小到蚁蝼,似乎“意义是没有的,运动就是一切”,只能这样。但灵界呢?在上帝的国度,未必如此。由此可见,“没有意义,只有运动”——这只是动物语言,是灵性被幽闭在肉体牢狱时,所发出的哀鸣。它比动物的嗥叫略高一筹之处是:它还懂得“失去意义”的痛苦。
(171)
人,就是那种小心翼翼保持平衡即保持自利状态的家伙?两足动物笑四足动物,有信仰的人笑无信仰的人──五十步笑百笑。其实,五十步(两足动物和有信仰的人)的可笑程度,往往因其“能笑而不能改变”,反而是更深了一层而非更浅了一层:从肉体层面深入到了心理层面。
既然是人,就天生带有局限甚至负债累累,其“人生不留白”的愿望往往是和某些邪念甚至罪行连在一起的。那么,怎能控制“人生不留白”的冲动呢?遗憾是永久的,满足只是暂时,只要智能够用,只要心存诚实,就知道事情本来如此……例外的是:皈依基督,可使苍白的人生,因耶稣为我们流出的宝血,在刹那间变得红润,变得完满,变得毫无遗憾?
这时,真正的无神论者被一个他前所未有见的新奇世界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他此时还没有发现这世界(如科学世界)的内在极限;于是他便从获得不久的自由中,依人性原则,自由落体,沦为一个拜偶像者、拜物教徒,尽管是“无神论的拜物教徒”。这个过程,会一直延续到他发现了新世界的极限与紊乱的时候为止。那时他便需要新的神学,以打破自己的孤立,摆脱命定的绝境。于是他放弃了“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之类的“哀鸣理论”,否则他就无法解释“圣战”、“殉道”、“社会批判”等社会事实的历史功能。事实上,即使连卡尔·马克思这样的酒鬼,其“哀鸣论”中涵有的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过激性”,也还是从他们所指控的“鸦片”中转换得来的。
(172)
最伟大的征服力是什么?爱。马克思主义只有“科学”而没有爱,注定征服不了世界。
男女双方对异性的“征服”也是通过爱而不是强制来实现的。民族扩张的最稳定方式,不是军事征服也不是文明传播,而是通婚以致杂交。上帝使人臣服的最有效形式是爱而不是惩罚。——虽然在这期间,惩罚、军事征服、强制训练的作用也是存在的。
在罪人看来,爱是没有力量的表现,而冷峻、冷酷的恨,才是强有力者的表微。在罪人看来,宽恕是无能的同义语,而策划、计谋、报复,才是男子汉的血性。按照罪人的逻辑,我们必然落入魔鬼的圈套:这样,我们是赢了,但却不是赢得了胜利,而是羸得了失败,羸得了世界之罪,成为罪恶的成功者、所多玛的君主。于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欺骗和遗弃,尽管它打着动人心弦的漂亮旗号:吐故纳新、推陈出新、长江后浪推前浪,甚至“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但是基督来,是要以上帝的爱,消解时间的魔咒:欺骗与遗弃的妖法,全部破除。
世界有什么意义?除了爱,一无所有。
人在日光下的一切劳碌有什么价值?除了爱,一无所有。
世界是上帝藉着爱而创造的,人生是基督藉着包容而救赎的,万物都是上帝藉着他造的。上帝的爱是我们完全不能理解或不完全理解的,但我们却可以藉着上帝放在我们心中的爱,敏感到这爱,并与之共振。这共振,填满了宇宙的虚空,并使黑暗的时间熠熠生辉。
世界的快速生长过程,对灵界无异于慢性的损耗。换言之,远离灵界就体现为世界的生长。在这种意义上,说这世界的统治者“撒但同志”原是天使长,真是太准确了。因为是撒但集中体现了灵与肉和从灵到肉的堕落史。在失乐园以后的日子里,甚至个人的历史也是如此:他本是灵(“爱情”),然后落于肉(“行动”),最后生出新体(“后裔”)。在这个因为尔虞我诈而充满仇恨的世间,新的肉体如果接受了“爱”与“宽容”的教育,又会反过来因为善行而受到恶报,并充满了挫折感。他(或她)的积极性格有时会因此也转而趋向恨,甚至趋向复仇;他(或她)的消极的性格有时也会趋向冷漠,甚至趋向疏离。而那些希望不偏不倚、继续其爱与宽容的神圣义务的人们,有时也会因为性的局限而趋向虚伪。
在这个洪水滔天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上帝的支持,爱与宽容的火焰,怎能不告熄灭呢?所以,耶稣把“爱上帝”置于“爱人如己”之上,是因为如果不爱上帝,我们最终就无法爱邻人——有时不是由于我们缺乏善良,而恰恰是由于我们曾经善良过,所以对邪恶特别不能宽容,尤其不愿被人利用,不愿受人欺侮,不愿被当成傻瓜和软蛋,并因此走上了憎恨邻人的报复之路——“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在这种仇恨的环环相报中,上帝征服人心的最大利器,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内疚:恐惧与内疚,这是“高级宗教”与“原始宗教”的根本区别,因为文明人比原始人较不容易产生恐惧,而较易产生罪恶感。这可以部分说明,为什么福音对现代人的心灵依然可以产生巨大的冲击力量,因为基督的福音比较各种人造的宗教,更能有效激起人们的内疚,尤其是当人面对耶稣的受难的时候。这时,“上帝的责备”比“上帝的惩罚”更能令人折服。惩罚可能激起反感、反弹、反抗等等“反压抑”。而责备尤其是无言的责备则会激起内疚,并由内疚而造成顺服与献身──这就是基督与君王的区别。
在基督所表达的上帝面前,国家真是邪恶得厉害——国家缺乏爱却规范文化的样式,其主要方式是强制国语和文字统一、以传播相同的传统观念、流行风尚。这样一来,即便在欧洲小邦的边界两边,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我怀疑它不仅定型人的仪态、相貌,而且导向对人种的某些筛选和培育。结果不仅“种族造就了国家”,而且“国家也造就了种族并且更甚”。就这样,在许多不同的领域,国家尤其是现代国家等于侵犯了上帝的主权,因而成了魔鬼的代言人、行刑吏,它甚至杀害婴儿、推行种族清洗。
有人说中国人的脸上较少兽性而较多奴性……而游移、窥视、缺乏安全感、试图随时投机取巧、“凄惶如丧家之犬”,似乎是对此奴性的更为具体的注释。这都是因为,中国人在漫长的亡国奴生涯里,失去了对于自身以外事务的关怀,失去了对宇宙终极的爱。说到底,贪生怕死还是“恋旧”者的脾性,它的根底是“对场景转换的畏惧”,它的形态是“舍不下”,既舍不下大餐,也舍不下鸡肋,唯有对眼前明显的灾祸,它才会产生逃难本能。针对这种性格,“破釜沉舟”、“置之死地”、“断其后路”才是唯一的药方,所以中国人上了战场,必须要有“督战队”、“政治委员”予以鞭策。
而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对于自身以外的事务具有延伸性的关怀,对于宇宙终极有着延伸性的爱。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梦想超出了求生需要;而拒绝追求名利的纯粹精神,倒是最能打动人心的,甚至能打动敌对者的心。这样的梦想本身虽然不必属灵,但毕竟显示了人具有向心宇宙终极的潜能。这种潜能可以召唤相似的潜能,超越生存需要和角逐名利的日常活动,结成超越性的神圣同盟。
当然,神的能力也常渗透在人的事务中,例如,谁说世俗的“三权分立”中,没有“三位一体”的影子?按照某种比喻,立法是从圣父来的,司法是从圣子来的,行政是从圣灵来的,按照这种逻辑,“主权在民”也是从“主权在神”中蜕化衍生出来的。但说到底,连自己的寿命都不能决定的人们,怎么可能握有主权呢?结果“主权在民”的口号还不是为一小撮骗子窃取政权,打开方便之门。在这个悖谬的“民主时代”,这个蜕化变质的三一结构里,我们还是要切记:圣父预备救恩的计划,圣子道成肉身来成全救赎的计划,圣灵就把它运行在众人的心里。
(173)
再漂亮的鞋子,都只能穿在脚上,踩在地上,除非鞋子自己甘愿虚度一生,另作无用的摆设。再难看的帽子,也都是被戴在头上,除非只作观光,不作实用。但是,充当一双漂亮的鞋子难道不比充当一顶难看的帽子,更有价值,更有神采吗?
只是,人心却比鞋帽更加复杂:大言不惭自己是俗人的,往往真是人格卑下的;而自称不俗甚至嫉恨庸俗的人,往往也充满俗气。只有宁死也不愿沦为俗人的,才可能从人的基本罪性中,超凡脱俗。而这,还要靠上帝的特别恩典,绝非一己的努力甚至不是刻苦修行可以达致的。
“士可百般,唯不可俗”;唯不俗者,方有可能亲近基督;唯不惧属世的咒诅,方能获得属灵的祝福。不怕孤独,方能矜持,方得清高;若惧孤独,必随波逐流,迎合世俗,每下愈况,下斯滥矣。
(174)
母亲十月怀胎,父亲碌碌劳作,自己辛勤努力、百折不挠……直到死亡。这样的一生也许并不漫长,相比之下,通向主的道路、与宇宙的灵命合而为一的朝圣之途,可能会是十倍的曲折、百倍的漫长?充满更多难以逆料的挫折、绝望和跌倒?因此我知道,充当长途司机,需要爬行类动物那种“迟钝与警觉的高度结合”——睡觉时也睁着一只眼睛,而醒着时也像在梦游。有信仰者,也当如是:心灵的平安与行动的敏捷,并举。
(175)
主后2000年左右,在我们周围,一种新的犯罪中心的温床已经形成了:国际互联网络。互联网既然是以人为中心的,也就是以人的罪性、罪行为中心的,在很大程度上,它的匿名性使人更容易脱离对上帝的属灵的向心,因而更远离基督的救恩。骇客们——黑客与红客,是这个时代的宠儿和“人民代表”。假先知甚至假基督就难免趁虚而入,通过病毒软件复制自己、兴风作浪。这个时代的属世意义,其要旨于是成为:“决不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不论这个党是什么党,是什么教团,是什么黑社会的“中央”。因为这个扁平的世界是魔鬼统治的,而基督的启示却是:耶路撒冷圣殿上,终究连一块石头也不剩下,一切属世的中央,终将倒塌。
(176)
我在1990年代世界上恶名昭著的犯罪率极高的城市,得到了基督的看顾,并因为圣灵的感动而口称耶稣基督是主。这个城市充满形形色色的罪行,像是丛林,人人有可能受到人人的谋杀与抢劫……但是奇怪的是,全球人类却对这个城市趋之若鹜,犹如灯蛾扑火一样奔向这里,为此不惜投奔怒海,甚至卖身为奴。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个城市“自由”,甚至对非法移民也网开一面,很少追究。由此可见:自由是与风险乃至危险,是并存的。既然人们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寻求自由,那么在自由之邦也就不得不充满了风险乃至危险。
我自己也是在当今世界上这个最大的凯撒国家的心脏地带,领悟到这个世界的完全堕落,领悟到自己的完全堕落,领悟到只有彻底脱离完全败坏的“我与世界”,才有可能进入上帝的国。好像人生就是充满这样的矛盾:只有通过人间地狱,才能体察上帝天国;只有在弥留状态,才知道生命的特质。
在最为自由的地方,人才能完全体察到:这个世界是没有也不可能有终极意义的,因为人已经看清楚了人生的全部可能性。人们对自己的生命“不断投资”,但生命的过程除了在形式上有如“投资过程”和“收取红利”的过程,“回收本金”的终极可能几乎是零,这本金就是我们的生命。现在再来考察一下“时间就是金钱”的格言,发现其中的“时间”是生命的本金,而“金钱”只是生命的利息——但是人生的投资只是“用时间换取金钱”,其结果却是:只能拿到利息,却收回不了本金!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是一个“庞氏骗局”吗?
庞氏骗局(Ponzi scheme)是一种最古老和最常见的投资诈骗,是金字塔骗局的变体,很多非法的传销集团就是用这一招聚敛钱财的,这种骗术是一个名叫查尔斯·庞齐(Charles Ponzi)的投机商人“发明”的。查尔斯·庞齐生活在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是意大利人,1903年移民到美国,1919年他开始策划一个阴谋,骗人向一个事实上子虚乌有的企业投资,许诺投资者将在三个月内得到40%的利润回报,然后,狡猾的庞齐把新投资者的钱作为快速盈利付给最初投资的人,以诱使更多的人上当。由于前期投资的人回报丰厚,庞齐成功地在七个月内吸引了三万名投资者,这场阴谋持续了一年之久,才让“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们”清醒过来,后人称之为“庞氏骗局”。但是“庞氏骗局”并没有因为“庞氏”的死亡而破局,“庞氏骗局”之所以历久不衰、一再得手,就是因为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庞氏骗局”。
而且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得不投资、不得不下注,这就是我们预定的、可怜的、可笑的“庞氏骗局中的命运”。尤其可怕的是,人生还是一个摆脱不掉的“庞氏骗局”——所以,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我们还被迫忘掉这命运的可怜、可笑的预定性质……陷入“庞氏人生”的人们,不得不在苦中作乐,在注定朽灭的生活中发现真、善、美和其它镀上了金箔的垃圾。我们无耻地称之为“享受人生”、“体验过程”,其实是在玩弄死亡的游戏。只有少数人有幸离开“庞氏人生的骗局”,终于在圣灵的感动下,恢复了记忆,并决心摆脱这种“庞氏骗局”的命运。这样的摆脱,就是寻求终极的意义、终极的投资、终极的安慰、终极的回报。
(177)
“异化”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一个概念,并以描述大工业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但最后,马克思主义者自己造成的异化如古拉格群岛的惨剧,比资本主义不知道厉害多少倍。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这些犹太裔者的理论家反倒忘了圣经的启示:劳动异化、智力异化其实根殖于人性异化,即我们的祖先“偷食禁果”之后,所开始的堕落过程。如此看来,《旧约·创世记》可能真的不是“犹太人的作品”,而是真正的上帝的启示。在形式上,这不仅体现为犹太人从别的民族所接受的启示中,收集并吸收了不少东西;也体现为犹太人自己倒不熟悉圣经的基本原则,以致圣经远远超越了犹太意识形态的深度。对此可以进行佐证的是:耶稣基督并不具备起码的犹太意识形态,因为他来到世上,就是消除人性的异化,而不像马克思主义者那样加深了人性的异化。消除异化,就是带领人们回到天父那里去:“你们若认识我,也就认识我的父。从今以后,你们认识他,并且已经看见他。……我在父里面,父在我里面,你不信么?我对你们所说的话,不是凭着自己说的,乃是住在我里面的父作他自己的事”。(《约翰福音》十四章7─10节)难怪坚持异化的犹太人要杀害耶稣基督,难怪消除异化的基督耶稣要称坚持异化的犹太人为“魔鬼的子孙”。
人的“原罪”类似于“潜伏在肉体和精神中的力比多”,那就是“疯狂的内驱力”;它产生焦虑这一“罪的源泉”,也产生为破除焦虑而动员起来的“罪的行为”。属世的胜利,犯罪的顺利──往往也为其后的惩罚准备了打击的力度。越大的胜利、越踌躇满志的犯罪果实,会招致越大的贪婪、越强的骚动,及其伴随而来的更大失落与绝望空虚!这甚至不能以“报应”一语概括,而应称为“激发”──不仅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且是“种一得十,连锁反应”。所以我们看见,凡是在赌场输掉很多的人,都曾经赢过,甚至赢过大头。而从来没有赢过或赢得很少的人,也就没有机会输掉很多。
人类生存的主要苦难,是来自这样一种误解:不是把自己的生命视为“上帝赐给的意外礼物”,而是视为“不可剥夺”也“不该失去”、“只应永远享有”的私人财产。这种错觉以为生命是必然的,所以就斤斤计较、患得患失;其实,生命是偶然的,死亡才是必然的,而最为必然的则是生都不生,想死的机会都没有。在上述对于生命的误解下,对失去财产所怀抱的担忧和恐惧,代替了对获得礼物所具有的喜悦和感恩。于是,生者的精神压力就使人百病丛生了。
“和这个世界比起来,我以为自己是圣洁的;但在基督面前,我却知道自己是污秽的。”因为我的圣洁,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污秽;而如果自夸自傲于这圣洁,那就是一种特别的污秽了,一种“特殊材料”做成的污秽,一种自己以为自己可以和神媲美的罪恶污秽。任何人,不论他看起来多么好,他和最坏的人在上帝面前一样,还是具有同一的本质,这就是有限、自利、堕落、死亡──生、老、病、死,即使他是那种特殊材料做成的非人物质和“先锋队”。
这个世界由于其堕落的本性,而把堕落常态化了,而不视之为病。因此,这个世界在上帝面前整个就是一场病,一个虚构,一连串的弥天大谎。能从这流行病,这统治着的瘟神手中逃脱的,只有极少数人。虽然上帝爱每一个世人,但却极少有人自爱,凡不自爱者,如何能接受上帝的爱,并逃离瘟神的管辖呢?
“不归之路”。这个世界的所有通道,其实都是指向一条不归之路。只是我们往往被视觉、期待、想象所激励、鼓舞,而故意不去意识这一点罢了。指向“不归路”,这不仅仅指向死亡,而且是指向万象的不可复现,指向“春天不再来临,夏天也将过去”的冷酷事实:再来的春天已经不是春天了——“人面不知何处去”洞察了事实的真相,“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诗人的感想。
(178)
宗教战争、神学辩论,与其说是灵性与灵性之间的战争,不如说是罪性与罪性之间的磨擦。因为耶稣说,人不该论断人,正如某人怎么可以论断别人的仆人呢?每个基督徒都是上帝的仆人,基督的门徒,所以基督徒不可以彼此争战,更不该彼此诋毁、杀戮。这是奉圣子耶稣的圣名。
人性是多么复杂啊!我发现,如果我们“祝福别人”,而且是按照对方的缺憾为他祈祷、求上帝帮助他──结果可能倒是在无形中为他求罪,而不是为他求罪的赦免。我同样发现:如果我们为自己求福,在许多情况之下其实是在为自己求罪,而不是求罪的赦免……难怪上帝曾经默示:“你们便回来,在耶和华面前哭号。耶和华却不听你们的声音,也不向你们侧耳。”(《申命记》第一章45节)对这样的祈祷,神要塞耳不听。但是作为凡人,我们应该拒绝祝福和求福吗?我不知道。
人如何做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很难很难。因为“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性是多么复杂啊!我们自己又如何呢?其实人性又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这就是人们所能做到的“惟精惟一”。那什么是“允执厥中”呢?我认为那要取决于自己能否记住:“利益最大化”往往是一条通向灭亡的道路,因为“地力不可用尽”、“机会不可强求”、“战争边缘的恐吓战略不可经常使用”。
为了避免“地力用尽”、“机会强求”、“经常使用战争边缘战略”的陷阱,我们需要经常提请自己注意:所有人类本是兄弟姐妹、同出一源,所以不克心机用尽、算计别人。但我们却分别为恶,互相区分、逼迫、残害,劣胜优异,自以为得计。于是,我们从上帝的儿女堕落为魔鬼的子孙。只有在基督的爱里,我们得以藉着基督的血与上帝和解,并接受他的赎罪与恩典,得以分别为圣,从罪恶的捆绑下掉头回转。从分别作恶到分别为圣,再到统一于基督之爱──这是堕落与救赎的历程。
在这个有形、有限、有罪的世界上,暂时与永恒、痛苦与幸运、缺憾与满足,经常是互为一体、彼此勾连的。顾此者,则失彼:拥有了暂时,便疏远了永恒;承受了人间的痛苦,便分享了上帝的幸运;而贪图满足的,难免继之缺憾。我不是要自己追求痛苦与缺憾(这种追求实际上也不在我的能力以内),我只是以此告诫自己:不要畏惧痛苦与缺憾。因为你正在经历的一切(如痛苦与缺憾或反过来说幸运与满足),很快将以翻转过来的面目重新向你显现,宛如人生的魔方。所以,不要贪婪,只怕时候到了,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当家作主”的另外一面,就是“到头来多么空虚无益”!自己当家作主,其过程多么紧张焦虑!自己当家作主,是件多么累人的勾当。而把一切交还给神,就像自己重行变成小孩,让上帝的主权重新主宰我们的生活,一切尘世苦难都会因为属灵的祝福,不仅轻如鸿毛,而且往事如烟。
如果把自己看得伟大重要,则人生只能是一场失败与堕落的过程。只有降高为卑,还原自己罪人的面目,并在基督面前俯首认罪、悔改称臣,人生才是“走向胜利”的,并通过奉献的仪式变得洁净。这,就是“信仰的秘密功能”。
依靠上帝的人,不是为得着属世的缘份,而是为了进入灵体的彼岸,归回上帝的爱中。这样就能克服死亡的阴影,切近上帝的天庭。那时,我们不仅拥有“心灵”,也不仅仅拥有“灵魂”,而是具有“灵体”!“心灵”也许人人都有,而“灵魂”却只有少数人可得,至于“灵体”,除非上帝的特殊赐福,则无从寻觅。耶稣基督,是我们唯一可以确认其有灵体者;众多圣徒,是我们可以确认其有灵魂者──愿我们把属世的心灵,转化为属灵的灵魂,并以此仰望基督的灵体,就是那复活的基督。
在魔鬼的手掌里仰望基督,在人生的泡沫中默想上帝。我们无法凭藉自己的力量克服自己的罪,正如无法凭藉自己的力量脱离地心引力──但凭着永生上帝的信实,凭着耶稣基督的救恩,就可以了:我们的肉体在他的灵体中净化,并进入永恒的生命。
(179)
用现代科学的观念说,灵魂乃是“信息”、“密码”。如果没有载体(如电脑、肉体、电波、质地等等),信息是“无”,密码等于零。正如没有肉体,灵魂无从“体现”。但不要忘了,最新的研究也已证实:是信息决定了载体本身的构成,正如密码决定了肉体的生长。
关键词(Keyword)不仅是打开电脑的钥匙,有时也是打开人脑的钥匙;成为唤醒久经魔法催眠的思想之神器。
我的关键词是;抽象的信仰,信仰的抽象化过程,抽象之极与具象之极合而为一的基督耶稣。世界信仰史是走向抽象的历史,基督的福音是由抽象之巅下降到具象之渊的救世。圣哉,圣哉,主的荣光充满天地,奉主名来的是应当称颂的,高高在上和散那。
神用言创造了世界,正如耶稣之道成肉身。道就是上帝的信息,言就是基督的密码,而载体如肉体以致欲望等,不过是信息的体现。而道的支离破碎即分化到头的体现,有如具体的软盘、硬盘、光碟。
灵魂不仅仅是信息(“遗传密码”),更是深入肉体的某种东西,灵魂是决定信息是这样而不是那样、而后决定此人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某种东西。身体的质地是容易改变的,而信息的结构却很难改变,灵魂则更难改变,这恰恰因为,灵魂是某种更深刻也更隐蔽的东西。
恐龙灭绝了,而与之相关的某些信息(遗传密码)却遗留了下来。人们据此可以发现,许多哺乳类分头继承了爬行类过去的角色,许多继承者甚至在身体形态上也与其前辈有几分相像,这用进化论是解释不清楚的,尽管可以说“这是受到环境适应方面的影响”。但从神秘的角度看,这也许可以解释为:是造物者的言(遗传密码),借用了不同的质料以构成物种的生命。
换一个角度看,一个人身上的细胞质料(“物质”),大约六七年就新陈代谢、换过一遍,但其遗传密码(“信息结构”)却沿袭下来,他的记忆储存也随之传递下来,因而这个人还是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所以,决定此人是此人的并非他的物质材料,而是他的结构或密码。而唯物论者却把“密码”等同于“精神”——这是极其肤浅的,也是十分愚妄的。
事实上,精神只是密码的最表象,几乎是其影子。密码不仅创造了精神,也创造了物质,而密码本身却不是一种物质。在这种意义上,想通过身体的修行来改变灵魂的品级,非愚即诬。表面的影子怎能改变内部的实体的构造呢?正如人的后天习得,是很难通过生殖行为而遗传下去一样,类似遗传密码的灵魂,怎么可能能过最表层的修行来更改呢?但这话不宜广为宣告,免得摧毁许多人的梦想,尽管那些梦往往也是充满贪婪欲念的。
(180)
“人本主义的兽性”这句话听起来很不舒服,但恰恰说明了人对自身的骄傲,是以兽为标准的。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通过他剧中人物的口,赞美人类说:“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外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这时,他实际上是拿禽兽作为座标,来实行“人的发现”的!如果完全不提人的堕落与原罪,而仅仅与兽性相比,人类确实值得骄傲,他有科学、艺术,还有武器、权能。但几万年来的技术进步,并没有帮助人的道德完善起来,只是使人变得更加虚伪,更会乔装打扮,这还是一种“技术的进步”。
在《暴风雨》一剧里,莎士比亚又通过女主角米兰达的口赞美人类说:“神奇啊,这里有多少好看的人,人类是多么美丽!啊,新奇的世界,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而这位米兰达却是从小就与世隔绝,没有受过世俗污染的,这是她首次见到人们时,发出的惊叹。莎士比亚通过米兰达颂扬了自己的同类,因为人类很容易骄傲,却很难顺服下来。而顺服,才是进入上帝属灵国度的前提条件。在顺服方面,顺服可见的利益容易,顺服难见的荣光不易——而一个社会必须学会服从抽象的“荣誉”,才能走向文明与强盛。而要顺服荣光,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我们都亏欠了上帝的荣耀,思想不出善,实践不出善,所以基督才降卑为人,来救我们,但如果我们固执、骄傲、拒不卑微顺服,又怎能虚己以待上帝荣光的引导呢?
撒但诱惑人堕落的方法是“鼓励”;“你们便如上帝能知道善恶。”(《创世记》第三章5节)这样一来,追求“像上帝一样”的努力,就成了一切灾难的开始。而使徒劝人重生的方法也是鼓励:“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腓立比书》第二章5节)保罗还作了一些容易引起误解的比喻:“直等到我们众人在真道上同归于一,认识神的儿子,得以长大成人,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以弗所书》第四章13节)“你们作仆人的,要惧怕战兢,用诚实的心听从你们肉身的主人,好像听从基督一般。”(《以弗所书》第六章5节)“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并且我如今在肉身活着,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加拉太书》第二章20节)“因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腓立比书》第一章21节)“你们该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哥林多前书》十一章1节)
“直等到我们众人在真道上同归于一,认识神的儿子,得以长大成人,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以弗所书》第四章13节)——这还可以说仅仅是一个美好而空洞的祝愿。
“你们作仆人的,要惧怕战兢,用诚实的心听从你们肉身的主人,好像听从基督一般。”(《以弗所书》第六章5节)——这则是让信徒像服从基督一样服从奴隶主。
“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并且我如今在肉身活着,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加拉太书》第二章20节)——这还可以说仅仅是一个美好而空洞的自我鞭策。
“因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腓立比书》第一章21节)——这还可以说仅仅是一个美好而空洞的自我鞭策。
“你们该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哥林多前书》十一章1节)——这则是让信徒像服从基督一样服从保罗。也许保罗的意思仅仅是“你们该基督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
不过,我们原则上可以承认保罗的比喻,因为这些书信毕竟是被归入了圣经的,被等同于神的话语。但是比喻毕竟是比喻,“……像基督一样”当然还是假象,而非真的可能达到基督的实相。但后来的教父们则将此比喻冒充了实相,把保罗的追求当成了平安,仿佛肉体的人真的可以在这撒但统治的、罪恶的、物性世界上,达到基督的圣洁。这样一来,追求“活出基督的样子”也就是企图通过努力,成为天国的钥匙或至少掌管天国的钥匙——这是亵渎、这是僭越、这是偶像崇拜、这是背叛基督而归顺撒但、这是我们绝对不能赞同的。
但是如何区分撒但的诱惑和使徒的劝勉?这是千古之谜。而我仅仅知道:是卑微,使我们像尘土一样得以上升,见到上帝的国。而富贵,却以黄金般的的沉重分量,把落水者带到河床的泥沙中,形同“富贵只能使人下地狱”。如果我们自封为圣,甚至自立为神,那我们就永远沉在河床的泥沙之下了。相反,我们越是自己卑微,就越容易见到上帝的伟大、救主的圣洁。卑微等于是在开发自己的潜力、接近自己的永恒。儿童为什么进步迅速?因为卑微。成人为什么日趋腐朽?因为失去了卑微。而处在儿童与成人之间的“青春期”、“反叛期”,则是失去卑微的关键过程。青春期一过,人的创造性也就结束了:因为失去卑微的过程,已经把人固定、使人僵化了。由此可知,如果我们骄傲了,我们的前途也就封顶了。我们除了面对“顶峰的绝望”之外,还能面对什么呢?“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这不仅独裁者面对的末日( 坑灰未冷山东乱, 刘项原来不读书),也是一切自命为“顶峰”的蠢才,所面对的绝境。自我神化,不是自我毁灭的开始,而是自我毁灭的完成——所以奉行个人崇拜的社会会,实际上就是僵尸统治的社会,它们需要僵尸和木乃伊来坐镇“国家”,这样的国家当然充满了邪恶,而且需要经常流血作为邪灵的祭祀。
例如现代南北朝格局之下的中国,就是由两块僵尸分别统治的,第一块是统治现代南朝中华民国的孙中山,第二块是统治现代北朝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毛泽东,两块僵尸坐镇“国家”,而僵尸统治的起源是个人崇拜。唐朝人章碣在《焚书坑》一诗中曾经如此描写个人崇拜所造成的社会病态:“竹帛烟销帝业虚, 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 刘项原来不读书。”这首诗就秦末的群雄并起,对秦始皇焚书的暴虐行径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和无情的谴责。
(181)
人类社会是个“坏个市场”,不论在“买方市场”还是在“卖方市场”的意义上,都是由坏人主导的市场。在这里,越坏的东西越出众,越邪恶的事物越受赞扬。领跌领涨的都是不择手段、坑害别人的投机家。而在上帝的国度里,一切都是相反的。因为那是为“义人”也就是像小孩子一样的人准备的。
“能顺利签证到美国的中国女人,形貌大都欠佳”,人们说“这是由美国领事们的嫉妒心决定的”。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都被嫉妒心支配,嫉妒心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结果,免得被邻居的优势所危害。尤其考虑到,优势者的心地大都已被训练得很黑,所以嫉妒心作为“弱者的心意”得到了普遍的应用和同情。例如靠女人养活的男人,在对待不靠女人养活的男人的时候,往往特别凶残。靠魔鬼养活的人们,在对待不靠魔鬼养活的人们时,也是如此。嫉妒心造成了数量巨大的“伤害”,其数量远远超过了大宗货物进出的“上海”,这是由撒但魔鬼的恶作剧决定的。
在我看来,对福音的“不需要”这一状态,从世俗生活的角度看其实也是很幸福的,这表明上帝一直很恩待人,使人觉得足够,不再需要格外的恩典。而对福音“有需要”,就更幸福了。因为那将给人带来属灵的境地。有了属灵的国,就看淡了属世的国,故能“入火不热,入水不濡”,可以登天游雾,与造物者同在。生存是生命的一种波动、波长、波光;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波光、波长、波动。对于那些在基督里的生命而言,死亡只是生命的波动而非生命的结束。基督已经收容了一切因信他而变得美好的生命,已使死亡包容成全在基督的生命里,这正如基督成全包容了律法与先知。
世界上有三种知识:启示的知识,科学的知识,人文的知识(包括“社会科学”和“艺术”)。人文主义者拒不承认启示,而将之归入人文知识的范围。如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年)以“找出来”和“塞进去”来概括科学知识与人文知识的特性,他没有提到还有一种更为高级的“启示的知识”,而在我看来,启示的知识具有重要的特性:与其说启示知识接近人文知识,不如说启示知识接近科学知识——启示的知识和科学知识一样没有国界、不被民族特性所束缚。
启示的知识不是以人为本位的,所以其本性既非以人为本位的“找出来”,亦非以人为本位的“塞进去”,而是以神为本位的“光照”的结果,故可以称之为“照进来”。启示的知识是无国界的、不被民族特性的束缚的,因为它比科学知识更客观,更具有全人类的、乃至超人类的普遍性。
(182)
学生时代的富足感乃是基于一种世俗意义的无知,而不是基于一种神圣意义的洞识。惟有经历过世俗的富足感并因此而幻灭之后,因此而登山看见变容,人才更能涤除玄览、拜见主宰。
“信仰就意味着你在这个世界上减少了许多权利,而不是赢得了许多权利。”──也许这样表达更中肯:“信仰就意味着你在这世界放弃了一些机会。而这将使你得到平安,而不是赢得赞扬。”福音所传扬的,不是“奴隶道德”,而是“远离危机”、“放弃危险的机会”等平安至福。所以福音在那些通过危机甚至通过制造危机来控制他人的绑匪看来,是一种革命的精神与颠覆的思想;所以任何升格为王者的绑匪,都本能地不喜欢福音所传扬的平安至福。升格为王者的绑匪,都喜欢通过危机来诱惑并驱赶“下家入场”,从而让百姓在“恭喜发财”中沦为他们“庞氏骗局”的鱼肉。现在传扬平安至福的福音来了,怎么办?不要紧,把它改造成奴隶道德!所以,在升格为王者的绑匪所统治的社会中,“远离危机”、“把当权派放在火上烤”,就被篡改成了“服从上级”、“尊重在位掌权的魔鬼”。
当然,福音所传扬的平安至福,其实并不是革命精神、颠覆思想,因为平安至福不是类似革命精神和颠覆思想的“你往我来”、“你下我上”的权力更迭,而是属灵的信息,是根本取消世界统治者的宝座。因此在这个魔鬼统治的世界上,属灵的信息在表面上也就成了“革命与颠覆”。但平安至福其实宣告的是: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上帝;种族中心论可以休矣。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基督;文明中心论可以休矣。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圣灵;国家中心论可以休矣。据此,欧洲中心论当然是魔鬼的东西。中国中心论亦然。白人至上论和其他种族的至上论同样是属于撒但的诡计。爱国主义和帝国主义其实是一体两面的陷阱——因为除了上帝崇拜之外,一切其他崇拜都是偶像崇拜。
拜约柜算不算拜偶像?拜圣殿算不算拜偶像?拜西奈山算不算拜偶像?甚至崇拜《圣经》的文本算不算拜偶像?──尽管,这些物体并非属于“他神”的异教偶像。
由于我们的有罪的存在,人也如普通动物无异,若不透过物的媒介,无以达到灵的领悟,此“物”或为形象或为文字(包括语言)。上帝的消息,化为人的语言;但人的语言,并不足以表达上帝的消息──这就是各种圣书的极限。由于我们有罪的存在,我们已经和上帝隔绝开来,所以崇拜某种圣物,便成为罪人的较好的选择,好于在神面前的骄傲与僭越。
(183)
绑票、杀人、强暴、窃盗……这些都不是终极的恶。因为即使不干这些,即使德高望重,也还是得死。“罪的工价乃是死”,终极的恶就是令人走向死亡的东西。这种东西因此也不是凭藉人自己的力量和修养可以克服的,甚至无从逾越一次,因为人只能以待罪之心、带罪之身,默想基督、祷告上帝。
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生活在魔鬼的绑架、勒赎之下”。不论我们是否决定交付赎金或如何交付赎金,最终注定仍要被他百般凌虐以致于死。因为这是一个毫无心肝的、超然物我的家伙,他不让任何见过他的人走出他的城堡。这就是罪人的宿命。尽管他常常看不到这一点,而拼命赚取钞票、交付赎金,并在兴高采烈的希望和日复一日的盼望中,走向终极的灭亡。
生命是靠杀生来延续的?在魔鬼看来肯定是如此的。因为属世的、属物质的、属肉体的“现象学原理”似乎就是如此呈现的。动物要吞吃植物,食肉动物要吞吃食草动物和其他食肉动物。但从爱的角度看来,事情也许恰恰相反:生命的转换和代谢,需要这一食物链的存在,食物链的合理范围内的代谢并不等于杀生;因为这样的代谢虽然看起来有些残酷,但不仅可以帮助生命的世界维持必要的清洁和活力,也可以帮助它们维持必要的循环。
人类的社会也是如此,具有自己的食物链:“搜刮民脂民膏”,也许是在帮助人民进行“有助健康的减肥运动”。民之堕落,不以其贫穷,而以其油多;油多不减肥,百病就丛生。不仅个人、家族如此;社会组织、国家政权亦然,甚至连政治的乃至精神的革新运动,都需要某种减肥功能。
“这个腐化的物质世界”——是个多么恰当的表达,它描述生命本身就是趋于腐化的,而且生命的循环还要取决于物质腐化的过程,这被叫做“进食”、“消化”、“新陈代谢”。灵的境界是肉眼看不见的,而灵界的堕落状态便是火,星球是火的堕落,熔岩是星球的堕落,大地是熔岩的堕落。大地的腐化则为山川气土,山川气土的腐化则为植物,植物再腐化为动物。
文明的力量、社会的系统,并不能救人脱离灭亡;相反,由于自恃这种力量,可能反倒“速其死耳”。因为自恃必招致敌对,自恃的力量越大,敌对的力量越大。而即使毫无文明的装备,只要有爱,就有和解,就可以化敌为友,化险为夷。因为宇宙的主是全能永生且爱我们的,凡信靠他的,就不在黑暗里走。既然宇宙的主是良善且爱的,一切邪恶势力最终无不蜇伏于他之下,爱上帝者,苦难终将消亡。所以在关键时刻,懂得信靠上帝而不自恃,是最大的智慧所在。
“人所能在自己身上成就的最深入的事情,是信靠永生的上帝,从而获得灵魂。而不是仅仅“获得灵魂的平安”;因为不信靠上帝,就意味着根本就没有灵魂之可言了。人所能在这个世界上成就的最大规模的功业,无非是神权国家对文明的总结清算。科学──技术、宗教──艺术,也在其掌中。更深一层看,这些事情的总和,在上帝的灵里又算什么呢?他的灵超然物象,远在人所见的世界以外,近在咫尺,远在天边,不可预计、企及,也无从污染、摇撼。千福年,于灵界何有哉!新文化战、神权国家的复临,于千福年又何有哉!”(《胜利者的书》[现名《全球政府论》结束语)
而在物质和肉体世界之上,还有灵界和属灵的奥秘。信仰对于这些奥秘常常难以言明,更无从“开释”得头头是道。因为信仰虽是自明的,却非自我证明的;它不是投向信仰者自己,而是投向信仰的对象──而信仰的对象无论如何肯定要大于信仰者自己,所以,信仰者如何能说清信仰对象的奥秘呢?于是这信仰便需要仪式:平时是自己做主,举行崇拜仪式的时候却是让上帝的法则、上帝的代理人来替自己做一下主——因此,参加崇拜仪式是“最好的放松”、“最好的涤除”;而在神秘超验仪式中,虔诚者可以获得恬美的镇静、忘我的交流。
(184)
世界正在走向日益广泛与深入的全球一体化进程,全球政治的雏形,已经出现。与此同时,这也是“国际罪恶的空前集结”。齐头并进、迎头相撞的世界需要一个刻不容缓的属灵运动,作为全球一体化中“空前苦难”的解毒剂。属灵运动,是要树立另一重标准,即属灵原则;以便人们在根本上无视那无法回避更无从“解决”的罪恶。
全球公民的意识,只能以全能的、全知的、具有普遍之爱的上帝为前提,这样的上帝超越家族与国体、种族与文明的限制;把人类连结起来。相形之下,希腊──罗马式的城邦神明,只能保证小集团的公民政体,而无法提供广袤领土上的公民政体,所以城邦宗教只能与所谓“奴隶制”连襟,而旧约的圣经信仰也被解释成为歧视外邦人的“地契”。但是从先知那里,“外邦人的光”已经出来了。在耶稣基督那里,和外邦人对立的犹太人,已经被定罪为“魔鬼的子孙”。到了使徒那里,基督成为全人类的救赎。
信耶稣复活并奉基督为主,常被无神论者打上“失败者”的标签,无神论者还把虔信者叫做“精神失败者”,仿佛世界上只有无神论者自己真勇敢,敢于对抗整个世界并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其实这都是表面的,只是由于他们经历浮浅,没有尝过弥留或破产的极境罢了,更没有尝过“主的甘甜”,这个甘甜的至福像是微微的通电,带有一种奇特的甜甜的麻酥酥,比吸烟、喝酒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带有一种强烈的感动。
在一个真正的基督徒看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性诞生、精神转折,并非所谓“神秘主义的训练”所致,而是“圣子耶稣亲赐的恩典”,是真正的圣餐,可以激发内在的吗啡,但是其源头却绝对是外来的而非内省的;是灵魂的而非技能的——如打坐、瑜珈、气功等技能造成的自我感觉。即使基督徒的所谓“自省”,也是指“与外来的源泉接通”,基督徒的“祷告”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185)
《新约》上的文字,如果从希腊文学写作的角度来看,是“过于通俗甚至平庸”的,难怪异教的古典作家们会认为它的流行乃是文学上的哲学上的末日,是古典文明的世界崩溃和坍塌的开始。然而,如果你有了属灵的信仰,面对《圣经》,就耳目一新了。那些平实的文字,终于以愚拙而不是以聪明,把你带入上帝的灵界,至少是抵达其边缘……所以福音本是上帝的大能,作为启示,人不能用艺术的眼光去审视它。
相反我们要记住:只要我们自己活在这罪恶的世代中,人的两重性就始终存在并折磨我们:灵与肉,趋向上帝与趋向魔鬼。人的祷告与赞美因此并不能消除人的沉沦,有时反而以暂时的解脱与休整帮助他在下一步,沉沦得更深。这样的情形,使得祈祷与赞美的唯一功能,仅在获得上帝的怜悯,从而赦免而不是消除人的沉沦与罪。
谁要是忘记了这一点而一心指望自力更生,指望脱离了上帝随时随地的光照,仍然凭着修持和律法可以达到圣洁并保持下去,他便落入了耶稣痛斥的法利赛主义的圈套。而法利赛主义之于中国,与儒释道相去各各不远,都是“行为得救”的律法主义、伦理模式,但其实“那是救得了肉体救不了灵魂”的:那能助人在这世界得胜,却无法让人进入上帝的国。
利用信仰、利用自己与上帝的关系来自利,这是人的“神圣的罪恶本能”。这种罪恶本能可以区分为两种形态:(1)自欺;(2)欺人。自欺者是为隐士,欺人者是为神棍。在这光谱两极的中间,绵延着无数群众,他们有些是作为神棍的追随者出现的,有些则称赞隐士的自私。但凡此种种,都行不出义来,因为他们的义本非上帝的义,只是为了(1)自欺,(2)欺人。
(186)
谈论信仰──进入信仰──实践信仰(“行出来”),是人与信仰的三层关系。谈论信仰,主要是一种审美活动,是“艺术”,接近“高明的欺骗”;进入信仰,则是孤独的浸入,是“洗礼”,接近“纯粹理性的洞观”;实践信仰,是为新造的人。这三环之中,“信仰”是关健,“实践”是成果——如果仅仅“谈论”,弄得不好,极易流于玩世。
科学诚然无从证明上帝是虚无的,正如科学亦无从证明上帝是实存的。所以在我看来,以属世的科学证明属灵的上帝,正如其否定式,具有十分浓重的渎神嫌疑。类似的证明是两刃剑的方法论,尤其在现代世界,拙劣地证明有神,反而为证明无神,开辟了道路与空间;拙劣地证明有神,无疑是以无神论为前提而展开的。
统治世界的魔鬼无处不在,甚至就在教会里向我们进攻。他常以令人讨厌的人与事,侵袭我们,这些魔鬼,其中也不乏居于“被压迫地位”的——统治世界的恶势力常是以被统治的可怜、被压迫的善良等形态,显现出来,目的是俘虏人心,以曲折变态的方式,肆其荼毒,达到最大的破坏力。他们的目的,是以不择手段的“正、反、合”,迫使我们变得和他们一样:或通过屈服,或通过反抗。
人不如势(友人不如强势),势不及神(强势不及上帝的怜悯);跟人不如顺势,顺势然后应神——所以基督徒在世上的活动,没有比祷告更重要的;立德、建功、著文章,在最好的意义上,不过是“祷告过后的作为”。恶人说性善,善人说性恶;以其座标皆出于已,故恶的尺度量人为善,善的尺度量人为恶。不仅如此,善人常被人谋害,损之又损,世界对他因而多显出恶意;恶人常谋算人,并因而得益,世界对他相与为善,狼狈为奸。性恶抑或性善,争论千古,无有定论,盖因人性不同如此。
有人尖锐地指出:现代风俗使其居民喜欢和狗同居并和狗交流思想感情,因为人们的互相“独立”使得他们和狗在一起比和人在一起更加自在,有些过分的人因此视自己宠物权利高于他人的权利,这不能不说是人本主义正在走向自己的反面,是一个病态的成就。但这样“爱狗如己”的成就,距离“爱人如己”的上帝教诲,却相距甚远,甚至是背道而驰的。
有人尖锐地指出:如果没有基督示范的服务精神(“凡为我名,接待一个像这小孩子的就是接待我。凡接待我的,不是接待我,乃是接待那差我来的。”《马可福音》第九章37节),像美国这样“半犹太化半黑人化”的国度,是无法体面地屹立迄今的。“耶稣坐下,叫十二个门徒来,说,若有人愿意作首先的,他必作众人末后的,作众人的用人。于是领过一个小孩子来,叫他站在门徒中间。又抱起他来,对他们说,凡为我名,接待一个像这小孩子的就是接待我。凡接待我的,不是接待我,乃是接待那差我来的。”(《马可福音》第九章35—37节)但现在流行的人本主义、东方宗教、巫术爱好已经大大瓦解了健康的生活,所以现代人才会热爱自己的狗和猫,远远超过了爱邻人。许多人以诉讼为生计不说,连学校的校工都克扣孩子的饮食,下一步的堕落会否恢复吃人的巫术?
犹太人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造了一座大博物馆,来控诉上帝。难道,具有四分之一犹太人血统的希特勒一意孤行的屠犹政策,不正是迦勒底王与巴比伦王们的屠犹、掳犹政策在二十世纪的继续和发展?如果按照圣经的《申命记》和先知书所传达的启示,这岂不是上帝对犹太人的背叛所进行的回答和管教?奥斯维辛,本当成为犹太人悔改信主的起点,但不幸犹太人在总体上却丝毫没有学到什么教益,而只记住了仇恨。他们完全拜倒在马克思式的历史偶像面前,用纳粹对待它们的方式去对待别的民族,而拒不承认历史偶像不过是上帝手下的的区区造物,是根本经不起崇拜的。他们眼中没有上帝,他们也不敬畏神。犹太人表面上咒诅上帝的鞭子,实际上是咒诅上帝的管教,正如他们咒诅迦勒底王和亚述──巴比伦的铁蹄。这实际上等于拒绝了上帝的启示。而上帝是怎样对待敢于背离上帝旨意去抵抗巴比伦王的“犹太人的王”的?当面杀光他的所有儿女、挖去双眼、一步一步地把他牵到宰杀之地,然而却不杀他,把他囚禁到死。
有一个事情作为旁证是很有说服力的。美国第三十五任(四十一届)总统肯尼迪(John Fitzgerald Kennedy,1917—1963年,1961—1963年在位)的家族,受到了“肯尼迪诅咒”,结果不断有家族成员非正常死亡:肯尼迪总统的哥哥小约瑟夫·肯尼迪二次大战期间(1944年)担任空军轰炸机飞行员时殉职;肯尼迪总统本人1963年于任内至德州达拉斯访问,遭到枪击头部而死;三弟罗伯特·肯尼迪参议员于1968年在参加党内总统初选活动记者会上,遭阿拉伯裔伊斯兰教激进分子枪击,隔天伤重不治。 “肯尼迪诅咒”十分犀利,在小约瑟夫·肯尼迪死后,他妹妹凯瑟琳于1948年在法国坠机身亡,年仅二十八岁。罗伯特·肯尼迪的儿子大卫于1984年吸毒过量而死,也是二十八岁,另一个儿子麦可1997年滑雪时撞树身亡。肯尼迪总统的儿子小约翰·肯尼迪也在1999年带着妻子驾驶飞机时一头扎进大西洋,失事身亡。肯尼迪总统的小弟弟爱德华1964年乘坐的飞机意外坠落,他虽逃过一劫,但脊椎因此受伤,自此终生承受脊椎的病痛;1969年他车载一名年轻女子夜归,车身意外从桥上坠入河中,车上女子溺毙,而他匆匆离去未向当局报案,也让自己形象重挫,甚至被判缓刑,入主白宫之梦就此破灭。 几年后,爱德华的儿子被诊断罹癌切除一腿,第一任妻子也因饮酒过量、酒精中毒而让婚姻出现裂痕,两人终以离婚收场,之后爱德华再娶。
看似光辉耀眼的肯尼迪家族为何遭到“诅咒”?报导指出,肯尼迪总统的父亲约瑟夫·肯尼迪在银行界发迹后进入政坛,在二次大战期间曾经担任驻英大使时,因为拒绝五百名犹太人的签证申请,导致这些犹太人后来惨死纳粹集中营,结果种下了“肯尼迪诅咒”之因。
为什么屠杀犹太人超过五百名以上的纳粹分子,并没有遭到类似的诅咒,而无意导致犹太人死亡的肯尼迪家族却要遭此厄运?
有种解释指出:这是因为,《申命记》判决背信弃义的犹太人命中注定要流亡,但约翰·肯尼迪却不给犹太人签证,等于阻止犹太人流亡,这就违反了神的旨意。相形之下,纳粹虽然大量屠犹,但这一屠杀却是迫使犹太人流亡的极端措施,并没有干扰犹太人的流亡,反而推行了犹太人的流亡,因此纳粹仅仅受到了人间的审判,反而没有像肯尼迪家族那样受到神秘的诅咒。
(187)
世界在“进步”,个人在“堕落”,其实这二者是统一进程的两个侧面描述。正如物质文明的进步和灵性虔敬的堕落是同步的。现代社会的风尚堕落,说到底其动力是人本主义。人本主义表面上爱人,实际上恨人,因为它没有更高的爱。“为逼迫你的人祷告”甚至“爱你的仇敌”都是违反人本主义的,因为那是以神为本的精神、是以上帝之爱为终极依据的。
人本主义和现世精神,除了加剧争竞嫉妒、点燃仇恨的火花、走向种族清洗与文明灭绝之外,岂有他哉。个人灵性的堕落,尤其是由一些外部因素加剧的,如文字的发明、印刷术的普及、报纸、广播、电影、电视,现在又上演了最大的魔剧:电脑及其网际网络。未来的百年间,极可能还有更大破坏力的新技术出现。这些发展都削弱了灵性回归上帝的国,并混淆了真理与道路。
这时候有一句话开始流行了:“神迹必须有人的参与”──但其实,这是人本主义者诱惑神的信徒去参与他们的犯罪活动的话。这些人本主义的罪犯们进一步说明,耶稣变水为酒的神迹,竟然是因为有人尤其是有密切关系的人们在场,从而使得这次神迹得以发生。
我们需要思考:这些谬论得以扩散的非个体化的、非个性化的传播手段,是否几近魔鬼的专制?这是因为,这种传播手段说到底还是按照某些人的利益、某些人的意志,制定并运作的。而神对人的启示则经常是独特的、个别的,具有出人意外的特质。所以,“耶稣对信他的犹太人说,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道,就真是我的门徒。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他们回答说,我们是亚伯拉罕的后裔,从来没有作过谁的奴仆。你怎么说,你们必得自由呢?耶稣回答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所有犯罪的,就是罪的奴仆。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儿子是永远住在家里。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我知道你们是亚伯拉罕的子孙,你们却想要杀我。因为你们心里容不下我的道。我所说的,是在我父那里看见的。你们所行的,是在你们的父那里听见的。他们说,我们的父就是亚伯拉罕。耶稣说,你们若是亚伯拉罕的儿子,就必行亚伯拉罕所行的事。我将在神那里所听见的真理,告诉了你们,现在你们却想要杀我。这不是亚伯拉罕所行的事。你们是行你们父所行的事。他们说,我们不是从淫乱生的。我们只有一位父就是神。耶稣说,倘若神是你们的父,你们就必爱我。因为我本是出于神,也是从神而来,并不是由着自己来,乃是他差我来。你们为什么不明白我的话呢?无非是因你们不能听我的道。你们是出于你们的父魔鬼,你们父的私欲,你们偏要行,他从起初是杀人的,不守真理。因他心里没有真理,他说谎是出于自己,因他本来是说谎的,也是说谎之人的父。我将真理告诉你们,你们就因此不信我。你们中间谁能指证我有罪呢?我既然将真理告诉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呢?出于神的,必听神的话。你们不听,因为你们不是出于神。”(《约翰福音》第八章31—47章)
只有在基督里,人才能得到自己的真自由,因为在那里上帝对人的启示和保护,是个别的、灵性的,具有明显的“拣选”性质。
(188)
为什么“在后的却要在前,在前的却要在后”?为什么无神论教育可以培养出基督的仆人,宗教教育却可能产生了魔鬼的随从,例如神学院就培养出了约瑟夫·斯大林这样一个典型的病例。
从生理学上解释,是“气质”、“禀赋”;从社会学上解释,是“遭遇”、“命运”;从神学上解释,是“灵命”、“恩典”……等方面的差异。这些差异有些是我们的经验与理性可以解释的,有些则离奇难解──于是“预定论”便有了它的合理性,因为预定论正是从耶稣的“窄门”论中派生出来的。
这不是虚伪。所谓虚伪,所谓儒家式的礼貌、和亲、秩序,正是企图在爱与恨、宽容与报复之间保持平衡与兼顾的属世智慧。有人胡说“伪善比不伪善好”,其实不然,因为在一个伪善后面,往往隐藏了一个阴谋,一个更大的罪恶。
神秘家们一再强调修行路上的危险,而且对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提出警告:祥和与平静才是真正的神秘主义表现。但现代世界却是一个毫无祥和、毫无平静的马蜂窝,因为现代世界拥有一切,却惟独没有任何一个稳定的权力来源和精神中心,因此一切权力都必须随时处在高度的竞争和紧张中,它怎能有祥和与平静呢。
(189)
计划不等于异象;意志不等于信心。然而我们周围有多少假冒为善的“教友”在高谈阔论“异象”和“信心”。他们把自己的计划叫做“上帝的异象”,称自己的意志为“属灵的信心”。这种“名词的颠覆”和毛派分子把奴役叫做“人民的民主自由”、把特权独揽称做“无产阶级专政”一样,加剧了世界的混乱,而非表明了上帝的恩赐。
假冒为善的“教友”,应该想想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奥秘:当圣子耶稣被钉十字架时,慈爱的全能的天父在哪里?在做什么?他的表情和心意又是怎样的?如果你们解答不了这样的奥秘,你们就应该承认自己无知,不要强作解人,不要再售卖自己的“异象”和“信心”。
主受难的图像,与我们的本能中有关祭司、君王的模型,是多么格格不入。由此可见,本为良善的信仰历史和宗教传统,也会造成作茧自缚式的困扰。这里难道没有一种“劣币逐良币”的人性在起作用?
谢选骏(Xie Xuanjun 1954年-),中国旅美学者、自由撰稿人。1978年凭借著文革前连小学都未毕业的学历,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是当时中国年龄最小的研究生之一。1981年毕业,获得硕士学位。主要研究内容集中在哲学、历史、神话、宗教。1987年受邀参与中央电视台政论纪录片《河殇》的撰稿工作,1988年完成第一稿,1989年六四事件后,《河殇》遭到禁播、查封、批判,幷被定为“反革命暴乱的蓝图”——谢选骏也因参与《河殇》的制作过程而受到牵连入狱,以后不能继续举办讲座、发表文章、出版书籍。但谢选骏没有选择放弃,相反,用了三十五年时间,孤军奋战至今——完成《谢选骏全集》三百六十卷。其中的主要著作为《神话与民族精神》、《五色海》、《天子》、《新王国》、《现代南北朝的曙光》、《全球政府论》、《思想主权》、有关基督教的十卷书籍,以及《外星看地球》60卷、《硅基時代》60卷。其中谢选骏自认最有创见的著作是《思想主权》,他把《思想主权》比喻为其著作的塔尖——因为【思想主权】的概念,来自圣经记载的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以上是对于《维基百科》的修正。】】
2011年11月1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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