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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日星期六

先秦诸子源出不同的地域



《重回“轴心时代”,你知道中国文明归在何处吗?》(2020-04-17)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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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民族文脉厚重,人杰地灵。历史上名人辈出,在文学艺术、科学技术、宗教文化等方面,都创造了辉煌的成就,在中华民族文明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


春秋战国,就是我们辉煌的时代;百家争鸣,是我们民族历史上的华彩乐章;而先秦诸子,则是我们智慧的结晶、轴心时代。


什么是轴心时代?它是上个世纪中期,西方学者雅思贝尔斯提出“轴心时代”的概念,指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之间,北纬30度上下的古文明区内,诞生了影响人类日后数千年思想走向的大思想家,这个时代,被称为“轴心时代”。比如古希腊的哲学家、犹太先知、印度的释迦牟尼,而在中国,则是先秦诸子。


诸子百家之流传中最为广泛的是法家、道家、墨家、儒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


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作品:《论语》、《孟子》、《荀子》。

道家,代表人物:老子、庄子。作品:《道德经》、《庄子》。

墨家,代表人物:墨子。作品:《墨子》。

法家,代表人物:韩非、李斯。作品:《韩非子》。

名家,代表人物:邓析、惠施、公孙龙和桓团。作品:《公孙龙子》。

阴阳家,代表人物:邹衍。

纵横家,代表人物:苏秦、张仪。主要言论传于《战国策》。

杂家,代表人物:吕不韦。

农家,代表人物:许行。

这是一些仍在闪光的思想,这是一些脍炙人口的故事,这是一些必须铭记的名人,先秦时期名人众多,首当其冲便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孔子!


他是诸子百家第一人,也是影响最大的人。百家争鸣因他而起,由他而终。他,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是风气之先,也是众矢之的;不可超越又必须超越,难以尽说又不能不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名人。


儒家:孔子


公元前551年,孔子诞生于曲阜尼山(今山东曲阜),先祖为宋国(今河南商丘)贵族。相传,孔子的父亲叔梁纥与母亲颜氏在尼丘山上祈祷后,第二年生下孔子。孔子生来头顶的形状是中间低、四周高,像尼丘山一样,故起名叫孔丘,字仲尼。他是春秋末期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政治家,儒家思想的创始人。


孔子从小好学,十五岁时便立志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但他一生忧患,30岁时开始招收学生,开办起民间私学。当时孔子虽然已是名扬天下,但他并没有成为当时公认的“圣人”,而只是孔门弟子、再传弟子、私淑弟子以及儒者所尊奉的“圣人”。


孔子从51岁任中都宰到任鲁国大司寇,共有4年时间为官,这是他一生中仅有的从政岁月。虽然时间短暂,孔子却以“夹谷会盟”“堕三都”等著名历史事件留名青史。


55岁推举政治举措遭受失败,最终被逐出家乡。经历了长达14年的游历生涯,也经历了妻离子散、漂泊无依、多次被困遇险、严重时遭遇绝粮,连续7日断粮,但他依然坚守理想,坚韧不拔。这14年,是孔子一生极为重要的阶段,也是他思想成熟与丰富、精神锻铸与新生的14年。


在生命的最后5年里,孔子汇集了当时所能搜集到的各国文献,将《诗》《书》《礼》《乐》《易》和《春秋》整理、编辑成系统的教材。


鲁哀公十六年二月十一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孔子葬于鲁城北泗水岸边,他临死前还与子贡感叹“天下无道”,但他或许没有意料到,儒家学说会在他死后历经千年而不衰,得到全人类的重视。


这样跌宕起伏人生经历就是圣贤孔子的一生。从治理中都,到堕三都失败被迫出走,再到绝粮被人嘲笑,最终回归国家。孔子为了实现以仁治国的理念,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的孤独凄苦。却集华夏上古文化之大成,被后世统治者尊为孔圣人、至圣、 至圣先师、万世师表,是“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首。孔子的儒家思想对中国、儒家文化圈及世界有深远的影响。


道家:老子


关于老子其人,有据可查的史料不多。司马迁在《史记·老子列传》中只是说:“老子者,楚若县曲仁里(今河南鹿邑县)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正史中,记载老子生平事迹的也不多,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一篇《老子韩非列传》,这篇传记记录了老子的一些事迹。相对于其他的历史资料,司马迁的《史记》更为可信。


没有司马迁的记载,老子的真正姓名都可能无人知道了。后代学人对年纪大的尊师称“老”就是这一传统的继承。子原来是古代的一个爵位,后来变成对大学问家的尊称,孔子、曾子、孟子都是如此。老子是老与子的合称,意思就是年纪特别大的德高望重的老师。


据司马迁记载,老子原来是周朝的太史,博览群书,精通古代往事,也知道未来的趋势。老子看到周朝衰败,不可复兴,就西出函谷关,离开华夏大地。这时函谷关官员关尹,他也是一位修道人,善于观察天象,看到紫气东来,知道有圣人经过。关尹一看是老子经过此地。出了函谷关就不是华夏了,关尹知道老子去意已决,就强留下老子为他著书,于是老子碍于老朋友的面子,就写了《道德经》五千言。


老子的著作、思想早已成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的宝贵财富。欧洲从十九世纪初就开始了对《道德经》的研究,到二十世纪的四五十年代,欧洲共有60多种《道德经》译文,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尼采,俄罗斯大作家托尔斯泰等世界著名学者对《道德经》都有深入的研究,并都有专著或专论问世。


黑格尔说:“中国哲学中另有一个特异的宗派……是以思辨作为它的特性。这派的主要概念是’道‘,这就是理性。这派哲学及与哲学密切联系的生活方式的发挥者是老子。”


墨家:墨子


墨子的先祖是殷商王室,他是宋国君主宋襄公的哥哥目夷的后代,目夷生前是宋襄公的大司马,后来他的后代因故从贵族降为平民。后简略为墨姓。


约在春秋末年周敬王四十年(约公元前480年,一说公元前476年),墨氏喜添贵子,墨子应运而生。虽然其先祖是贵族,但墨子却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农民出身的哲学家。


作为没落的贵族后裔,他自然也受到必不可少的文化教育,《史记》记载墨子曾做过宋国大夫。墨子是一个有相当文化知识,又比较接近工农小生产者的士人。自诩说“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是一个同情“农与工肆之人”的士人。在他的家乡,滔滔的黄河奔流东去,墨子决心出去拜访天下名师,学习治国之道,恢复自己先祖曾经有过的荣光。


他先是师从儒者,学习孔子的儒学,称道尧舜大禹,学习《诗》、《书》、《春秋》等儒家典籍。但墨子批评儒者对待天帝、鬼神和命运的不正确态度,以及厚葬久丧和奢靡礼乐,认为儒家所讲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废话,“故背周道而行夏政”。


墨子最终舍掉了儒学,另立新说,在各地聚众讲学,以激烈的言辞抨击儒家和各诸侯国的暴政。大批的手工业者和下层士人开始追随墨子,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墨家学派,成为儒家的主要反对派。墨家是一个宣扬仁政的学派。在当时的百家争鸣中,有“非儒即墨”之称。


同时他也是古代全能型的思想家,提出数学论述,墨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从理性高度对待数学问题的科学家,他给出了一系列数学概念的命题和定义,这些命题和定义都具有高度的抽象性和严密性。例如,“倍”的定义、“同长”的定义、正方形的定义。


墨子关于物理学的研究涉及到力学、光学、声学等分支,给出了不少物理学概念的定义,并有不少重大的发现,总结出了一些重要的物理学定理。还提出宇宙论,墨子认为,宇宙是一个连续的整体,个体或局部都是由这个统一的整体分出来的,都是这个统一整体的组成部分。


墨子也是一位机械学家,他曾花费三年时间研制出能飞的木鸟(风筝、纸鸢),成为风筝的创始人。


谢选骏指出:不用重回“轴心时代”,我就知道先秦诸子源出不同的地域——每个学派为何称为“家”?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个聚族而居的大家族!例如,儒家在鲁,所以重礼;墨家在宋,所以说鬼;法家在晋,所以立刑;道家在楚,所以逍遥;名家国际,所以辩论;阴阳家在齐,所以神话;纵横家在秦,所以统一天下;杂家在天下,所以汉朝发扬光大。

轴心时代”只是“一个思想观念”,而不是“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的全球过程”

 


《轴心时代与中国之互动》(李雪涛 2018-07-08)报道:


雅斯贝尔斯对“轴心时代”文明之梳理,在很大程度上是考察在人类历史上中国、印度和希腊三种文明是以何种方式达到“统摄”(das Umgreifende)的。而中国思想在达至终极真理的方式方面,给予了他以极大的启发。尽管“轴心时代”的观念一直到1949年才为学术界所接受,但这一观念的形成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雅斯贝尔斯对亚洲特别是中国哲学与思想的研究阶段。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国汉学家史华慈(Benjamin Schwartz)开始对轴心时代与人类早期文明进行梳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华裔学者杜维明(Tu Wei-ming)、许倬云(Hsu Cho-yun)等也纷纷加入研究者的行列,特别是1989年,《论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由中国大陆历史学家从英文翻译成了中文后,中国思想界和历史学界开始系统研究轴心时代的理论并运用到中国文明的阐释当中去,从而使得“轴心时代”的观念成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史学界最具影响的史学观念之一。

 

顾颉刚(1893-1980)提出的,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孔子的说法,在20世纪的中国也许比任何世纪都更妥帖。曾以毛主义者在德国闻名的汉学家施克尔(Joachim Schickel)在“文革”还没有结束之前选编了一本不到300页的小册子,这是由在法兰克福的著名“岛屿出版社”(Insel Verlag)出版的《孔子——百年论争资料集》(Konfuzius, Materialien zu einer Jahrhundert-Debatte)。施克尔在书中从西方对孔子的解读入手,通过中国历史上的思想家对孔子的解读,以及现代中国和当代中国(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对孔子的批判,向德国读者展示了一幅云谲波诡式的孔子图像。施克尔清楚地认识到,他所收集到了这些资料,实际上与孔子本人及其学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尽管施克尔被作为毛主义者来看待,但他对当时在中华大地上开展的、工农兵都参加的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运动依然像是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因为在西方,不论是柏拉图(Plato,前428/427-前348/347)还是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都只是大学中研讨班的事情。而在孔夫子逝世后的2500年后,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都响彻着这位哲学家的名字,人们争先恐后地表明跟他不同的立场,仿佛老夫子根本就是隔壁的王二。这些全都让这位当时激进的汉学家如雾里看花。


“我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中长大的,那时孔子不论是在中国的理论家还是在德国的汉学家那里都遭到唾弃。人们不一定要喜爱孔子,但是应当严肃地对他。卡尔·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1883—1969)这样做了,并且不仅限于孔子……孔子被认为是‘思想范式的创造者’,进而与苏格拉底、佛陀以及耶稣并列,处于人类历史的开端。在二十世纪,很少有人给孔子如此崇高的地位。”上面一段话是顾彬(Wolfgang Kubin)教授为《大哲学家》(Die groben Philosophen)中文版撰写的序中的一段话,我想,“严肃地对待”应当是理解的前提吧。作为二十世纪上半叶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的雅斯贝尔斯,正是通过严肃地对待孔子、老子以及佛陀这样的东方的哲学家,并且与他自己的哲学思想进行反哺,进而使他提出“轴心时代”的论题来的。


一、


雅斯贝尔斯有关中国以及印度思想家原典的译本和研究著作的获得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在海德堡时期的朋友——印度学家海因里希·齐默尔(Heinrich Zimmer,1890—1943)博士:


1939年春天,我有幸与印度学学者海因里希·齐默尔结为朋友。我在与海德堡人交往中最后听到的含蓄宽广而又见识深邃的言论,就是他的谈话。从他的渊博知识中我得到了很多,他关心我,带给我许多中国与印度世界的文献和译文。


1937年以后,雅斯贝尔斯开始研究远东文化。这对雅氏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作为印度和东亚文化专家的齐默尔则为雅斯贝尔斯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文献,并一直与雅斯贝尔斯在这一崭新的思想世界中对话、讨论。雅氏在研究、写作“孔子” “老子”和“龙树”时,齐默尔一直是他重要的助手。他们两人在1929-1939年间现存的十几封通信中,其中有几篇非常集中地探讨过中国哲学,并且一再提到汉学家卫礼贤(Richard Wilhelm,1873—1930)创立的《汉学》(Sinica)杂志、孔子、佛教、寒山与拾得,也提到哈克曼(Heinrich Friedrich Hackmann,1864-1935)等汉学家的名字和著作。

 

在1935年和1936年的《汉学》杂志专刊上载有汉学家傅吾康(Wolfgang Franke,1912—2007)所译的胡适(1891—1962)的文章《说儒》。胡适认为,在商王朝灭亡五百年后,尽管孔子仍说他自己是“殷人也”,但“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的预言却使孔子成了“把殷商民族的部落性的儒”扩展到了“以仁为己任的儒”。也就是说,孔子不仅不是一个复辟的保守者,而是一位革新家、革命者。后来雅斯贝尔斯在《大哲学家》中“孔子”一文中,无疑是接受了胡适的这一观点。雅氏认为,孔子所谓的复兴古代,实际上是希望借此建立一个新世界。想要恢复周礼的孔子,是要将外在的礼建立在内在的礼(仁)的基础之上,因为只有拥有了“仁”,才能证明人之真正为人。跟胡适一样,在雅斯贝尔斯看来,孔子并非像一般人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想复辟周礼的守旧派,而是一个由于对礼崩乐坏感到失望,希望建立一个新世界的革新家。


有关这一集中研究中国思想的阶段,雅斯贝尔斯后来在《哲学自传》中写道:“1937年后,我通过阅读获得了关于世界的新资料。我很高兴徜徉在中国的精神世界中,感到在那儿存在着一种与我自己周围的野蛮状态相反的人性存在的共同本原。我对中国的人道精神产生了热爱和赞美之情。”实际上,中国只是雅斯贝尔斯寻求世界文明历史发展进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希望通过对世界不同文明发展进程的探寻,来思考和揭示人性存在的现状,进一步发现共同的起源和未来,从而为他的世界哲学理念提供一个更加广泛的基础。


二、


在由“轴心时代”所产生的三种宗教—伦理价值的体系中,时至二十世纪,儒家思想仍在发生着作用,继续传递着传统文化的精神命脉。正是经轴心时后形成的价值系统才能成为两千年中国人的身份认同。依据雅斯贝尔斯对“轴心时代”的界定(公元前800—200年),孔子正是中国轴心时代(从周武王灭殷开始,到秦的统一而告终)的重要的一个环节,是承先(周公)启后(诸子百家)的关键人物。


孔子是先秦诸子中最早并且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其他诸子基本上都是围绕孔子的学说而展开自己的理论的,或是赞同,或极力反对。因此,以孔子来代表轴心时代中国的思想方式,“可谓事所当然”。在《大哲学家》一书中,雅斯贝尔斯将孔子列入“思想范式的创造者”(die ma?gebenden Menschen)的行列之中,认为孔子思想所产生影响的深度与广度都是无与伦比的,并且与苏格拉底、佛陀和耶稣一道创造了对后世哲学具有尺度作用的规范。尽管《大哲学家》一书德文版在1957年才得以出版,但雅斯贝尔斯集中研究中国哲学却是在1937年纳粹专制的一段时间里,当时他制定了研究世界哲学史的宏大计划。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讲,正是通过对孔子和佛陀的研究,使雅斯贝尔斯坚信,除了古希腊之外,亚洲从一开始也在进行着真正的哲学思考。

 

孔子生活在春秋时期,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变局。在列国纷争,礼崩乐坏的大变局中,传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及其神圣性,这就促使了当时的思想家不得不重新思考传统的意义所在,并寻求新的解释。这也是孔子能够实现突破的前提。突破并不意味着与传统的完全断裂,从孔子的学说可以清楚地看得出,其实他更重视历史的连续性。新视野是在批判传统、接续传统之中被拓展开来的。


孔子并不是一位宗教家、一位神秘主义者,他没有宗教的原始体验,不知道启示,不相信生命的转世。但他也不是一位理性主义者。雅斯贝尔斯认为,在孔子的思想中,引导他的是人间社会的“统摄(das Umgreifende)理念,只有在这样的社会中,人才能成为人。孔子所关注的是世间,他热爱世间的美、秩序、真诚以及幸福,而这一切并不会因为失败或死亡而变得没有意义。孔子并不是身怀绝技、飞檐走壁,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宗教领袖,他本人拒绝对他个人的任何神化。而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生活在市井,作为人他有自身的弱点,但他所面临的生存问题也正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要面对的。雅斯贝尔斯进而指出:“在中国,孔子使理性在其范围与可能性之中首次闪烁出看得见的耀眼光芒,并且这些都表现在一位来自百姓的男子汉身上。”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平常人,实现了轴心时代的突破,难怪后来的中国学者要惊呼:“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黑格尔在论述到孔子的哲学时,曾不无傲慢地写道:“从他的原著来看,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如果他的著作没有被翻译过来的话,孔夫子的名声会更好些。”而雅斯贝尔斯在研究过孔子哲学之后,在给阿伦特(Hannah Arendt,1906—1975)的信中也谈到了孔子,他写道:“孔子给我的印象极深。我并不是想捍卫他什么,因为由于大多数汉学家的缘故使他变得平庸乏味,实实在在,他对我们来讲是取之不尽的。”很明显,对雅斯贝尔斯来讲,历史是不可能用所谓的科学方法来加以描述的,而必然要借助于体验性的思维。这就要求我们介入到历史事件和人物当中去,去跟诸如孔子在内的思想家一同去体验他们思维的力度,这样我们便可以分享他们获得发现时的喜悦。我想,这也是作为思想家的孔子对雅斯贝尔斯的意义所在。


三、


作为存在哲学家的雅斯贝尔斯所关注的是人的生存,在世界和上帝(超越)之间的人的存在,既可在世间沉没,亦可超越世间。他认为,哲学的历史是存在哲学的一种形式,对于各种文明的思想考察,是要吸收不同民族在历史上对生存问题的经验和认识。对此雅斯贝尔斯写道:


像我见到了过去的全貌一样,我也认识到了当下。在过去的历史中我所获得的基础越是深厚,就越是感到对当下事件发展的参与多么重要。正是在历史的明镜中,我才感受到自己是谁,我生命的意义何在。


雅斯贝尔斯对轴心时代的三种文明的梳理,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考察人类历史上这三大文明是以何种方式达到统摄的。而孔子和老子的思想在达至终极真理的方式方面,给予了雅斯贝尔斯以极大的启发。


轴心时代的中国哲学家们,不论是作为儒家的孔子,还是作为道家的老子,对当时现实政治、社会秩序乃至文化观念,无不进行了强烈之反省与批判。但我们应当看到的是,他们的批判与反省都是在传统的基础之上进行的,这一突破更多的是对传统的超越式的接续。无论如何,轴心时代各文明的突破所造就的宗教、伦理与思想,仍将是未来人们的道德与自我认同的基础。尽管现代化的潮流使得宗教、文化等退到了私人领域,并且未来的社会结构必然是超越宗教和文化的。但依据雅斯贝尔斯的观点,人类还未强大到不需要道德与宗教的程度,也就是说,人类不可能没有终极的关怀。


中国思想无疑在轴心时代观念的形成过程中,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中国哲学的参与的话,“轴心时代”这一概念会不会出现,都是值得考虑的。反过来,正是借助于作为存在哲学大师的雅斯贝尔斯的复述,孔子和老子的思想变得鲜活起来,从而更符合时代的要求。


四、


1940年,雅斯贝尔斯的著作《时代的精神状况》(Die geistige Situation der Zeit)一书被列入了北平中德学会(Deutschland-Institut Peking)的翻译出版计划。我猜测,由于后来知道了早在1938年雅斯贝尔斯就被纳粹政府剥夺了著作和出版权,尽管雅氏的这本书在当时已经在翻译之中,但由于在政治方面,中德学会毕竟受制于当时的德国政府,此书最终还是没能在中国得以出版。


1963年,《存在主义哲学》(贺麟主编,北京:商务印书馆)一书将雅斯贝尔斯作为资产阶级的现代哲学的代表而予以批判。其间虽然有对雅斯贝尔斯文章的零星翻译和介绍,但毕竟没有对中国学术界形成真正的影响。


1973年,由美国汉学家史华慈(Benjamin I.Schwartz,1916—1999)建议,召开了一个学术研究会,专门研讨“轴心时代”各种文明的特点。史华慈在《超越的时代》(The Age of Transcendence)一文中认为,轴心时代最重要的特点是“超越”观念的出现。这在希腊哲学中以逻各斯(Logos),印度以“梵天”(Brahma),中国以“道”超越实体的观念出现,都可以看作对超越的追求,是对那一时代文明发展的“突破”(Druchbruch)。1983—1984年,在德国和以色列由社会学家艾森斯塔(Shmuel N.Eisenstadt,1923-2010)召集的古代史、思想史、哲学以及宗教学专家参加的会议,同样对轴心时代的观念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其后对新儒家学者如杜维明(Tu Wei-ming)产生影响。1988年,杜维明在台湾举办题为“现代精神与儒家传统”的系列讲座,演讲以“轴心时代的涵义”开场,后以“新轴心时代的必要与可能”收场。


二十世纪八十代末以来,“轴心时代”的观念开始对大陆学者产生影响。其一,受海外华人学术话语之影响,其二,乃是雅斯贝尔斯有关“轴心时代”的论著《历史的起源与目标》(Von Ursprung und Ziel der Geschichte)被译成了中文。尽管是从英文转译的,但中国学者可以比较容易地把握“轴心时代”这一概念的真正内涵。


曾任美国匹兹堡大学(University of Pittsburgh)历史学教授的许倬云(Hsu Cho-yun,1930-)在1987年10月出版的《东西方文化研究》(第二辑)上发表了《论雅斯培枢轴时代的背景》一文,对轴心时代的历史背景做了非常详细的论述。论文除了以雅斯贝尔斯的《论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为主题外,同时也对上述两次会议的情况进行了介绍,也讨论了包括雅斯贝尔斯没有提到的一些问题,例如:第一次突破的背景,以及突破后“道统”(orthodoxy)与“法统”(legimimacy)的关系,政统的分化与转变,以及知识分子在各阶段所担任的角色。作为中国历史的专家,许倬云在文章中着重以中国历史为例考察了第一次突破的前提条件,并且跟其他的文明做了比较。


尽管许倬云的文章主要是对出生于德国的犹太裔学者埃里克·魏尔(Eric Weil,1904—1977)有关崩坏是突破的前提的实证性批判,而1975年《代达罗斯》(Daedalus)的《智慧、启示和怀疑:对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的认识》(Wisdom,Revelation,and Doubt:Perspectives on the First Millennium B.C.)专刊,实际上是对雅斯贝尔斯轴心时代理论中没有涉及或没有进行深入讨论的内容进行的探讨。在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雅斯贝尔斯轴心时代理论的中国读者来讲,无疑是太艰深了些。在当时,作为集中阐述轴心时代观点的《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尚未被翻译成中文。因此,许倬云的文章,只起到介绍雅斯贝尔斯的轴心时代的作用。


实际上,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还没有被翻译成中文之前,雅斯贝尔斯的另一部通俗的著作《智慧之路——哲学导论》(Way to Wisdom:An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被翻译成了中文,于1988年3月出版。这本书是从雅斯贝尔斯在瑞士巴塞尔广播电台所做的12次讲座整理而成的,因此浅显易懂。中译本系从英译本译出,作为“现代社会与文化丛书”之一出版的。这本书的第九部分——人的历史(Die Geschichte der Menschheit),实际上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有关历史阶段的划分和对轴心时代的专门论述。由于这本书的篇幅比较短,又是在广播电台的讲座,深入浅出、浅显易懂,因此阅读面比较广。


1989年6月,雅斯贝尔斯系统论述“轴心时代”的专著《历史的起源与目标》由魏楚雄、俞新天翻译出版。这个译本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作为“二十世纪文库”的“历史学”分科之一种由华夏出版社出版。尽管两位译者对雅斯贝尔斯的哲学所知甚少,又是从英文转译,其中也出现了一些常识性的错误,但这个译本无疑让中国学术界,特别是历史学和思想史学界第一次比较完整和准确地理解了“轴心时代”这一概念。


两位译者在前言中,对雅斯贝尔斯的人类历史分期、对历史主义的批判做了介绍,尽管触及了轴心时代,但并没有作为中心内容予以阐述。此外,译者也还没有有意识地将轴心时代的理论运用到中国古代文明上来,只是在括号中简单提到:“值得一提的是,雅斯贝尔斯的历史观明显受到了中国古代老庄哲学思想的影响,这在全书中可时不时地看到。”由于当时意识形态方面刚刚开始有所松动,译者还是很小心地指出:“雅斯贝尔斯是一位自由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毋庸置疑,他有不少历史思想和政治观点与历史唯物主义和无产阶级的社会理想是格格不入的……”


1949年以后,中国学术界与西方学术界相隔40年,中国学术界没有办法系统、准确地了解西方学术界的新学说、新动态,反之亦然。到了改革开放的80年代以后,越来越多的中国学者认识到,单一地用历史决定论对历史的解说,使得史学界和思想界缺乏活力。中国国内史学界和思想界的学者需要新的理论和方法,需要与时俱进的知识。此外,重新回归到世界中去的中国需要对自己的文明有一套自己能够接受,别人能够认可的阐释系统。“轴心时代”的理论建构了一个真实且统一的历史,构成了包罗古今东西的开放的历史整体观念。雅斯贝尔斯将自己的历史观念建立在“人类具有唯一的共同起源和共同目标”这样一个信念基础之上,从而突破了经验主义的历史观以及传统的历史哲学观,并且是在批判兰克等“世界历史是西方历史”的历史主义西方中心论的基础之上建立的。因此,将中国、印度和西方的文明进程同等对待。重要的是,雅斯贝尔斯采用了比较文化的视角,站在了文化多元的立场上,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当时的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各种理论。这样的一套理论,对于中国史学界无疑是很受欢迎的。金观涛说:“鸟瞰下一个千年的前提是对人类历史进程有着整体的了解,而二十世纪恰恰是一个无情粉碎各种整体史观和历史目的论的世纪……就在这历史消失所带来的普遍失语中,轴心时代和文明动力学(Civilizational Dynamics)的研究或许对知识分子具有某种启发意义。”《历史的起源与目标》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历史条件下被翻译成了中文。


五、


二十世九十年代,中国学者除了对“轴心时代”的理论进行介绍和评价之外,也开始讨论轴心时代所涉及的中国古代史中的一些细节问题,如中国传统文化的轴心时代究竟是什么时间段?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朱本源(1916-2006)教授认为,中国文化的轴心时代,应从周公灭殷开始,到秦统一而完成,而孔子是轴心时代的轴心人物,是承先(周公)启后(诸子百家)的大师。而周朝灭殷是在公元前1046年,这显然跟雅斯贝尔斯所说的公元前800-前200年事实不符的。朱教授之所以这样认为,他举出了周公和孔子的例子认为:“周公时期,周人已把天意(神意)落实为民意。这是对周以前的原始宗教意识的大突破,是把宗教意识理性化和人道化,是世界文化史上的无与伦比的合乎理性的人道主义精神。”而“孔子之世是周代礼坏乐崩的时代,他的理想是给‘礼’以道德的实质(即‘仁义’),从而建立‘德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朱教授在此所强调的实际上是中国古代史中两次在分崩离析的旧文化的废墟上重构新的文化精神,从而实现哲学的突破。他将雅斯贝尔斯轴心时代对中国的论述更加具体化了。


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在谈到欧洲人文在1500—1800年的发展时,感叹所取得的优异成就:“以米开朗琪罗、拉斐尔、达·芬奇、莎士比亚、伦勃朗、歌德、斯宾诺莎、康德、巴哈(巴赫——引者注)、莫扎特等为代表——使科学技术相形见绌,与2500年前的轴心时代平分秋色。在这较晚的世纪里,我们是否将看到又一个轴心期?”不过雅斯贝尔斯对他的提问予以了否定的回答:“第一次轴心世界的纯正清晰和清新诚朴并没有再现,一切都处在严格的传统的阴影之中,都遵循一条不真实的道路。”但是雅斯贝尔斯并没有否认第二轴心时代有一天会到来:“可能性向第二次轴心世界敞开着,因为第二次轴心世界能接受第一次轴心世界的经验及适合于它的思想,所以它一开始就具有更加多样的意义和更加巨大的精神财富。”正因为雅斯贝尔斯对“第二轴心时代”(zweite Achse)保持开放的叙述方式,因此,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很多中国学者开始预示或猜测第二轴心时代的到来。


北京大学哲学系汤一介(1927—2014)教授进入新世纪后发表过多篇文章谈论新轴心时代,但其核心观点却没有很大的变化。汤一介认为,已经到来的新的轴心时代与公元前五百年那个轴心时代有鲜明的不同,他具体概括为三个方面:1.在这个新的“轴心时代”,由于经济全球化、科技一体化、信息网络化的发展,世界连成一片,因而世界文化发展的状况将不是各自独立发展,而是在相互影响下形成文化多元共存的局面。2.跨文化和跨学科的文化研究将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文化发展的动力。3.新的“轴心时代”文化将不可能像公元前五百年前后那样,由少数几个伟大思想家来主导,而是将是由众多的思想群体来导演未来文化的发展。汤一介所欢呼的实际上仅仅是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或者说是新的技术时代的到来,而这正是雅斯贝尔斯所认为的“间歇期”,仅仅是第二轴心时代的准备阶段:“现在的时代是一种真正的技术和政治的改造,还不是永久的精神改造。我们宁可把我们自己,以及我们壮观的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比作发明工具和武器,最初使用家畜和马的时代,而非孔夫子、佛陀和苏格拉底的时代。”汤一介所列举的三方面的条件显然在历史上轴心时代文明的水平之下。汤一介一再强调“对传统文化进行现代诠释,使之适应现代人类社会生活的需求,‘苟日新,又日新’,这样中国文化不仅会得以复兴,而且将会对人类社会作出重大贡献。”而这正是轴心时代的特征,雅斯贝尔斯说:“轴心期潜力的苏醒和对轴心期潜力的会议,或曰复兴,总是提供了精神动力。对这一开端的复归是中国、印度和西方不断发生的事情。”这说明,轴心时代所奠定的宗教——伦理的价值系统并没有从根本上被动摇,它们依然从根本上影响着我们的基本价值准则和行为方式。


六、


在进入新千年之际,香港的《二十一世纪》杂志在2000年2月号和4月号(总第57和58期)分两部分,以巨大的篇幅讨论了“轴心文明与二十一世纪”这一议题。在“编后语”中,编者显然将这次讨论看作是1973年由史华慈主持的题为“智慧、启示和怀疑:对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的认识”的讨论,以及1983、1984年由艾森斯达特主持的题为“轴心时代文明的起源与多样性”讨论的延续,定位为在新的历史和知识的背景下,第三次讨论轴心文明的问题。


在第57期上,共发表了包括艾森斯达特(Shmuel Eisenstadt,1923-2010)、当时任教于匹兹堡大学的许倬云教授、香港中文大学的金观涛教授和余国良(Yu Kwok-leung)教授在内的四篇重要文章。第58期上同样发表了4篇文章,包括香港科技大学的张灏(Cha ng Hao)、普林斯顿大学的余英时(Yu Ying-shih)教授、香港中文大学的陈方正(Chen Fong-ching)教授以及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安德森(Perry Anderson)教授。


限于篇幅的关系,在此无法对他们的精彩观点做一一介绍。不过,这两期的讨论汇聚了世界上对世界文明和中国历史、思想史方面卓有建树的学者的文章,除了对以往轴心时代所涉及的问题做进一步的思考和研究之外,更重要的是继往开来,展望新的千年。根据雅斯贝尔斯的理论,我们至今仍然在轴心时代的文明滋养之中,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所引发的便利和导致的恶果,更由于文明的冲突,使得新千年一开始就染上了灰色的幻影。这些学者以审慎的态度对下一个千年人类的发展作了比较理性的展望,提出了人类应当面对的诸多问题,目的是为了人类开拓一条充满希望的幸福之路。尽管学者们对“轴心时代”的理解不尽相同,他们之间的见解也常有相互纠葛之处,但他们或者对轴心时代本身的探讨,或者以此为出发点对人类命运的关注,都有利于我们洞悉自己目前的处境。


纵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以来中国知识界对“轴心时代”理论的接受情况,尽管影响很大,但深入的讨论却不多见。原因有几个方面,其中最重要的是因为雅斯贝尔斯的著作被译成中文的非常有限,而大部分中国学者读不懂英文,更不用说德文了。其次,史学界往往只关注“轴心时代”理论本身,而很少注重其与雅斯贝尔斯自身哲学的关联,相关的议题,如“存在与历史”“上帝、超越与轴心时代” “哲学的信仰与轴心时代”等等,都还没有真正涉及。新的千年已经到来,我希望更多的雅斯贝尔斯的著作被翻译成中文,也希望中国学者更多地同世界各国学者加强交流。在当前学术研究日益国际化的背景下,中外学术界唯有携手合作,加强交流,才有可能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之上,推进研究,并在一些理论问题上逐渐达成共识。


上文提到的犹太裔哲学家魏尔,他在题为“历史上的突破是什么”的发言中指出:“我们所撰写的历史,从骨子里来讲永远是我们自己的思想和政治的自传。——只有在这样的语境下,‘突破’‘轴心时代’等概念的意义才会变得清晰。”我想,有了这样一个定位,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轴心时代”以及中国资源与雅斯贝尔斯思想之间的关系了。余国良在《轴心文明讨论述评》一文的结尾处写道:“中国文化一直构成以西方经验为中心的轴心文明说的一个挑战。”我倒是认为,这不仅仅是一种挑战,更是对以西方经验为中心的理论的一个有力的补充。


谢选骏指出:“轴心时代与中国之互动”的说法,证明了“轴心时代”只是“一个思想观念”,而不是“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的全球过程”——因为,“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的全球过程”是无法“与中国之互动”的,换言之,只有“一个思想观念”才能“与中国之互动”的。当然,对“轴心时代”的这一直觉,并非上文作者的自觉表述,而是来自其无意识的流露。


谢选骏:秦杀韩非预示着秦朝的灭亡


《秦王嬴政求賢若渴招來韓非子,為何又將他毒死?》(2021-10-02 歷史D學堂)报道:


韓非(約公元前280年—公元前233年),戰國時期韓國都城新鄭人,《韓非子》是戰國時期著名思想家、法家韓非的著作總集。韓非子又稱韓非,是秦王朝統壹六國的理論建構者,戰國末期傑出的思想家和哲學家。如此重量級的壹個大V,其人生結局,卻是被他的理論知音秦王嬴政毒死在監獄裏。


這件事兩千多年來引發無數學者關註討論,爭執不休:秦王嬴政既然求賢若渴,才不惜動用國家武力將韓非招到自己麾下圖強變法,謀圖天下壹統,為什麼秦國的變法尚未完全成功,卻反手將韓非毒死在監獄裏?


第壹種解讀:不是秦王嬴政蓄意殺死韓非,而是李斯、姚賈合謀害死了韓非 


我們知道,韓非是韓國人,與李斯同窗,都是儒家大師荀子的學生。韓非是個不善言辭表達、卻很會寫文章的人。這壹點曾令李斯自嘆弗如。

韓非所生時代,韓國是戰國七雄中最弱小的國家,長期遭受鄰國欺淩,時刻都有被周邊強國兼並的危險。韓非曾多次上書韓王實行變法,走富民強國之路。但他的建議未被韓王采納,只得退而著書立說,以闡明其思想。


韓非所著《孤憤》《五蠹》等系列文章傳到秦國後,秦王嬴政讀了大為贊賞。說: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遂下令武力攻打韓國,欲奪韓非為己所用。


秦始皇(前259年—前210年)


秦王得到韓非後非常高興,下令李斯即刻組織屬下學習韓非的法家理論,在秦國圖強變法,加快天下統壹步伐。這使得當時身為秦國丞相的李斯非常嫉妒。於是夥同大臣姚賈,在秦王面前大說韓非壞話,伺機將他置於死地。


韓非被關進監獄後不久即服毒自盡,給他送上毒藥的就是其同窗李斯。也就是說,韓非是被李斯、姚賈合謀害死的,與秦王嬴政沒有半點關系。


史學家司馬遷即持這種觀點。他在《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中明確說:李斯、姚賈害之,毀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殺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


李斯(?~前208年) 


第二種解讀:李斯在邏輯上不具備害死韓非的動機,《史記》歪曲了歷史的本來面目,使李斯蒙受了不白之冤 


這種觀點認為,李斯在邏輯上不具備害死韓非的動機,因為秦王嬴政讀到韓非的文章,認為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時,向秦王推薦韓非的人,正是韓非的同窗李斯。如果李斯有嫉賢妒能之心,又何必在秦王面前推薦韓非?此外,韓非被囚,進而被殺,並不是在秦王重用韓非變法時,而是在韓非還未完全取得秦王信任的情況下發生的。


根據當時的形勢,韓非的存在,並未對李斯的權力和地位構成任何威脅,因而李斯也就不可能對韓非產生嫉妒之心。而且,李斯在秦二世繼位之後,甚至在自己都被趙高壹夥投進監獄的時候,還多次寫信勸說秦二世采納韓非的治國之術。此足以證明,李斯對韓非壹直是敬重的,謀害之說無從談起。


宋代學者曾鞏就持這種觀點。認為司馬遷的記載不僅歪曲了歷史的本來面目,還使李斯蒙受了不白之冤。


姚賈:戰國時期魏國人 


第三種解讀:韓非被殺,完全出自秦王嬴政對韓非的猜疑和不信任,與李斯、姚賈並無半點幹系 


這種觀點認為,韓非之死表面上固然與李斯、姚賈有正向關聯,但起決定作用的因素是秦王嬴政對韓非的猜疑和不信任。秦王雖然求賢若渴,對韓非的學說也贊賞有加,但他對韓非歸順秦國的真實來意心存疑慮。認為韓非出使秦國,有可能是弱秦助韓計劃的壹部分,於是對韓非下了狠手。至於李斯給韓非送毒藥,如果不是秦王默許或縱容,李斯是斷不敢對韓非輕舉妄動的,因為這根本不符合君臣之道。


另外,司馬遷在《史記》中說,韓非被殺後,秦王曾壹度很懊悔。這也缺乏證據支撐。既然秦王懊悔殺韓非,那為什麼事後卻又遲遲不為韓非平反昭雪,也未見追究李斯壹分壹毫責任?由此可以斷定,殺韓非絕不是李斯嫉妒之心作祟,而是出自於秦王嬴政多疑善變的本能。


明代學者張居正即持這壹觀點,證據源自《戰國策》等先秦文獻。


張居正(1525年-1582年7月9日) 


第四種解讀:韓非是秦韓兩國政治與外交博弈的犧牲品,秦王嬴政毒殺韓非,自是有其正當理由 


這種觀點認為,韓非被殺,完全是秦韓兩國政治與外交博弈的犧牲品。


首先,韓非是韓國人,他熱愛韓國,有濃厚的家國情懷。韓非出使秦國,目的就是阻撓秦國吞並韓國,這壹點不僅秦王洞若觀火,李斯實際也心知肚明。因為在此之前,韓國就曾實施過壹個弱秦保韓的陰謀計劃:開始是派水工到秦國遊說,利用秦王好大喜功之弱點,以興修水利為名消耗秦國經濟實力。


但此事後被秦王識破,修建的鄭國渠不僅沒有弱秦,反而使秦更為強盛。不得已情況下,韓非這才親自出使秦國,抵秦後又立刻拋出《上秦王書》,迫不及待地提出攻打趙國之計劃,企圖把秦軍劍鋒引向趙國,從而達到存韓的目的。因此秦王嬴政毒殺韓非,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現代政治學者蕭功秦即持這個觀點。


第五種解讀:是雙重間諜姚賈暗中唆使秦王殺死了韓非 


這種觀點認為,韓非之死,姚賈是個不應該被忽略的狠角色。《戰國策》和《史記》在敘述韓非之死時,都提到了姚賈。其中,《戰國策》更是將韓非之死直接歸罪於姚賈的挑唆。理由是:姚賈是個職業外交官(戰國時期的遊說之士,多半具有雙重間諜身份),當時被稱為縱橫家。而韓非平生最恨的人,就是縱橫家。這是因為,韓非的祖國(韓國)就是毀之於縱橫家肆意攪和的。


從這個角度理解韓非與姚賈的關系,那就是國家意義上的形同水火。所以,姚賈暗裏唆使秦王殺死韓非,是完全合乎邏輯的。當代壹些非主流學者就持這個觀點。


綜上所述,韓非之死,爭議頗大,見仁見智,古來如斯。真相究竟何如,或許還隱藏在浩如煙海的過往文字之中,等待後輩學人繼續探究挖掘。當然,此事也有可能就此成為千古懸案,永遠不為後人所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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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史記》司馬遷 著 中華書局1979


〔2〕《韓非子》韓 非 著 中華書局1979


〔3〕《曾鞏文集》曾鞏 著 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0


〔4〕《淮南子》劉 安 著 延邊人民出版社1999


〔5〕《張居正大傳》朱東潤 著 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9


谢选骏指出:上文及其介绍的各位傻瓜都不懂历史之无法复原或猜测因此他们的盲人摸象都很可笑。我建议他们换个角度,说说自己可能明白的东西——那就是,秦杀韩非预示着秦朝的灭亡。因为一个秦国连自己的客卿都容纳不下,又岂能容纳六国甚至天下呢?果不其然,秦不仅灭了六国,还灭了自己,一共七国,都死于秦始皇的狂躁。

道心人心怎么可能成为轴心突破呢



《中国文化的轴心突破》(2014-03-16 东方早报网)报道:


余英时探讨中国文化的轴心突破,以及突破后出现新型的“天人合一”,并不仅限于儒家的演变,而是整个文化氛围都发生了巨变,以至于出现了诸子百家。


去年春天我到普林斯顿拜访余英时先生的时候,就听他说,正集中精神,思考“天人合一”的问题,修订过去所写的材料,整理成书。听老师谆谆教诲,对他新著提要钩玄,实在是一大精神享受。他关注的,是中国古代思想的历史进程,结合“轴心时代”世界各大文明突破的现象,探讨“天人合一”在先秦时期的传衍与变化,以及人文精神如何在春秋战国期间有所突破,发展成新型的思维系统,以至衍发了百家争鸣。


对这个涉及中国人文精神起源的问题,我一直都有兴趣,可以追溯到我中学时代读梁漱溟的《中国文化要义》、钱穆的《先秦诸子系年》与傅斯年的古史论著。后来在台湾大学读上古史,上课的老师是李济与许倬云,对上古精神世界发展多有阐述,特别援引考古资料以为证明,对我大有启发,让我一直关注这方面的研究。英时老师年逾八旬,仍然著书不辍,深入探讨天人合一问题,阐幽发微,实在令我兴奋不已。


于是奉告老师,谈起我大学选修上古史,一直就关注“天人合一”的经历。那一年是李济老师最后一次正式授课,从北京人考古讲起,但主要是讲安阳考古发掘这一段,从殷墟发掘经过,讲到考古层位的时代交迭关系、青铜铸造工艺、甲骨卜辞、人牲杀殉的祭祀意义,延伸到考古资料对古史研究的冲击,如何重构商代历史,如何处理文献传说与考古证据等问题。许倬云老师则讲上古史的框架,把文献都作为史料,配合考古材料,重新解读,从旧石器时代一直讲到春秋战国,探讨上古社会的物质生活与精神层面。我还记得他借给我们班上一本张光直的第二版《古代中国考古学》(The Archaeology of Ancient China,1968版本),刚刚出版,崭新的一本书,还发散着油墨香呢。我们就交给书铺,把书拆了,印了大约三十本盗印版作为课本,人手一册,高高兴兴读起来。现在回想,还给许先生的,是本拆烂了重新缝合的“百衲本”,他居然不以为忤,只是笑笑说,“我还没开卷,就成了破书”,真是大人大量。许先生以文献为基础,讲述中国文明起源,分析敬天法祖的鬼神信仰在商周之际转化为人文精神探索,结合卜辞的材料,探讨了商周的“天”、“帝”观念及宗教意识,让我大受启发,不再囫囵吞枣,泛泛而论“天人合一”,而开始从历史演化角度观察思想意识的变化。

 

英时先生听我说起四十多年前学习上古史的往事,不禁莞尔,说你再等一阵子,看看我的新书,总结了近半世纪的研究成果,或许可以重温你的学习经历。


到了今年2月,终于收到了英时先生的新著《论天人之际——中国古代思想起源试探》。打开书,先看了“序论”,不但感到体大思精,而且读来引人入胜。特别让我感到亲切的是,他叙述了自己思考问题的过程,对“天人合一”及“轴心突破”进行长期关注,关乎他自身学术发展的心路历程,在潜心中国文化传统的同时,还审视了其他文明传统的发展,以比较文化学的视野来观照中国古代思想的起源。这也就使我回想起四十年来跟随先生问学,时常得到教诲与点化,多少累积了一些心得。要探索思想意识演化的意义,必须提出坚实的历史证据,“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傅斯年语)。传世的文献不足征,就要藉助考古资料的新发现;考古资料或许是断简残编,或许是墓葬文物,或许是镌刻了铭文的青铜器或玉器,就要放在比较文化史所提供的理解模式中,配合文化传统自身的发展逻辑,做出合理的推论。


《论天人之际》书名,给人的第一个联想,就是司马迁在《报任安书》说到自己撰写《史记》的意图:“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本书的实际内容,是探讨“天人合一”的历史轨迹,也的确清楚呈现了中国古代人文思想的起源与演变,而且从“轴心突破”的人类文明发展共性的角度,提出了“一家之言”。


本书涉及两个极为宏观的命题,一是雅斯贝斯提出的人类文明“轴心突破”的普世现象,二是中国的“天人合一”观念如何经历了“轴心时代”而产生“突破”。在同一本书中探讨这两大命题,很容易就陷入历史论证的两种圈套:一是提升到哲学冥思的高度,抽象推衍“轴心突破”的普世性,泛泛而谈人类文明的进程如何摆脱神灵世界的笼罩,如何从原始宗教的巫术世界跃升到人文世界;二是提供零碎但却具体的中国文献史料,以雅斯贝斯理论作为指导方针,以中国古代的事例,支持雅斯贝斯与韦伯所提出的文明发展普世现象。但是,英时先生在书中的精彩论述,不但没有回避这涉及中外文明的两大命题,还别出心裁,以实证材料,阐述了中国先秦时期“天人合一”的演变,在宏观上符合“轴心突破”的模式,但在具体发展的历史轨迹上,有其独特的进程,影响了中国文化发展的主导精神。他明确指出,以“轴心突破”解释文明发展的进程,是中外学者都认可的一般性共识,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出现的情况却有其独特之处,主要是来自春秋战国时期的“礼崩乐坏”。“正是由于政治、社会制度的普遍崩坏,特别是礼乐传统的崩坏,才引致轴心突破在中国的出现。”(88页)他在讨论“天人关系的新转向”一章,还特别指出,自己的研究论断,来自坚实的历史证据,并非贸然套用雅斯贝斯的哲学框架:“天人关系的转向起源于轴心时代个人的精神觉醒和解放,而且构成了轴心突破的核心部分。我的论断绝非附会‘轴心’之说而勉强凑成;它是从历史观察中得来的。”(125页)

 

由于本书经过了长期酝酿,并且断断续续在十二三年之间写成,所以有些观点经历了重复论证,在不同篇章有详有略,或许会引起读者的疑惑。但若能仔细通读全书,就会发现,书中不同章节的反复论证,是因为涉及的问题太多,难免出现探讨的枝蔓。枝蔓归枝蔓,却能前后呼应,此处没能说清,却在彼处提供了完整的论据,成一家之言。以下让我举几个例子来说明。


初读“代序”及“引论”的时候,觉得行文比较笼统,对中国古代思想“轴心突破”的时段,好像没有清楚的指涉,究竟是殷周之际的周公制礼作乐,还是孔子以仁为“礼之本”,抑或是孟子与庄周时期完成的“突破”呢?读到第二章“轴心突破与礼乐传统”,就会发现,书中细论儒家礼乐传统的演变,探究“天”、“天命”、“德”、“仁”、“礼”内涵演变的历史进程,指出礼乐传统经历了两个划时代的大变动。第一次变动大约起于殷周之际,到周公制礼作乐而告一段落,关键是“德”的观念成为“礼”的核心。第二次划时代的变动,起于春秋晚期,而完成在孔子身上,关键是“仁”与“礼”在实践中交互作用、交互约制,构成一体的两面(106-107页)。在后面的讨论中,英时先生就指出,孔子是中国思想“轴心突破”的关键性启蒙人物,而到了公元前四世纪的孟子、庄子时代,“轴心突破”所造就的个人化“德性”,已经基本完成,取代了殷商时期神巫思维笼罩之下的天命观。由此可见,他采取了“一个非常长程的历史观点”,先经过了周公到孔子的两次划时代变动,后来在“突破”的过程又经过“一个长时段的历史发展,大致始自孔子而止于孟子、庄子时代,即公元前四纪之末”(132页)。

 

第五章“孔子与巫传统”非常细致地探讨了礼乐转化的过程,特别分析了传统文化形式的内里转化,说明孔子一方面继承了过去神巫的天道传统,另方面则以“仁”作为礼乐的根本,有如“旧瓶装新酒”那样,经历了一个“诠释与置换的双重过程”(a double process of interpretation and transposition)。他先探讨了孔子以前的礼乐专家的功能,以相礼为业的“儒”其实就是巫祝,而“巫祝是当时社会上最有学问而知礼的人,他们替人诵经、礼赞、祈祷、禳祭,也就是做人与天神之间的媒介”(150页)。孔子及其弟子也曾做过“相礼”之事,不过,他们已经不是“巫”,“而且尽最大努力与巫传统划清界线(限)”(151页)。这也清楚解释了,为什么孔子“入太庙,每事问”,似乎一切遵循古礼,许多行为都类似殷商时期的巫祝,而同时又“不语怪力乱神”,“祭神如神在”,还告诫弟子“敬鬼神而远之”。


余英时探讨中国文化的轴心突破,以及突破后出现新型的“天人合一”,并不仅限于儒家的演变,而是整个文化氛围都发生了巨变,以至于出现了诸子百家。他引述雅斯贝斯所说的突破现象,造成思想意识的转化:“初次有了哲学家。人作为个人,敢于依靠自己。”同时指出,与雅斯贝斯及汤因比所说的哲学家或精英少数的现象不同,“在理论上,这一追求在轴心时期的中国则完全是开放的,绝不限于少数精英,《大学》所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即是明证”(184页)。因此,诸子百家都有各自“突破”的道理与路途,也就毫不为怪了。孟子、惠施、庄子都声称可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如孟子的“万物皆备于我矣”、庄子的“天地与我并存,而万物与我为一”、惠施的“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然而他们却又各有学派的立场,想要通过“天人合一”以建立心目中的理想秩序。

 

本书第四章“从巫传统到气化宇宙论”,主要探讨“气”与万物生成的关系,以及气化宇宙论取代巫文化诠释的现象,都是“轴心突破”之后的重大发展,可以从孟子的“浩然之气”与庄子的“心斋”看出。余英时特别指出,“心对于‘气’的操纵与运用取代了以前巫与鬼神沟通的法力。于是,透过陶养心中敏感之气,所有的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巫师。”(140页)这是与巫传统的重要断裂,当然也是“轴心突破”的鲜明例证。本书最后两章,对比古希腊与古中国的“轴心突破”之时,引述了亚都(Pierre Hadot)对古希腊“精神锻炼”的研究,指出,古希腊哲学中强调的“控制呼吸”与中国的“行气”,有异曲同工之效,而且都是从萨满或巫“转入哲学家之手并获得推陈出新的转化”(213页)。对比之后,余英时不禁兴起“东海、西海,此心同、此理同”的感慨:


古希腊与轴心时代的中国之间并无历史关系,互相影响的可能性是绝对不存在的。但希腊哲学史的开场有萨满文化的背景,而中国思想史的揭幕也和巫文化有渊源,“天人合一”的向往同样出现在双方历史大转变的关键时刻,东西遥遥相对,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218页)


本书的最后一章“结局:内向超越”,重点指出,“每一文明在轴心突破以后,它的超越世界便成为精神价值的终极源头。”(220页)就中国的独特情况而言,这个超越世界就是“道”,儒家有儒家的道,老庄有老庄的道,墨家也有墨家的“圣王之道”,都归宿于“内在超越”。余英时认为,在春秋时期出现的内在超越,最典型的展现就是“修德”,而“德”的涵义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西周时期与王朝天命相联系的外在的“德”,“逐渐转为个人化、内在化的‘德’”(236页)。这种个人化内在“德”的发展,成为春秋前期持续进行的精神运动,一直进行到孔子的系统化以“仁”为“礼之本”,重新阐释了“德”的意义,然后就出现了孔子带领的轴心突破,持续到孟子、庄子的时代。为了厘清中国轴心突破的时段性,余英时特别指出,“孔子的轴心突破之前曾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酝酿阶段;但这个阶段事实上却已在轴心时代之内。”(230页)他所做的分疏,大体上可以这么归纳:一,先将“轴心时代”与“轴心突破”分开,作为两个概念来处理;二,轴心时代可以长达两三个世纪,“突破”是发生在其间的一系列思想变化,延续不断,最后归结于文明精神状态的提升,进入更高的哲学世界。


在全书的结尾,余英时还提出了一个极有慧见的观察,指出“道心”、“人心”之分,在中国轴心时代思想史上具有重大的意义。过去大家总是先想到伪古文《尚书·大禹谟》中的所谓传心十六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厥其中。”自从阎若璩(1636-1704)辨伪以来,大家都认定《大禹谟》是伪书,再也无人探讨“道心”、“人心”在儒家传统中的意义。然而,阎若璩考证的依据是,《大禹谟》“句句有本”,是抄袭《荀子·解蔽》的文句:“故《道经》曰:‘心之危,道心之微’。”假如我们不拘泥于《大禹谟》是伪书这个问题,直接回到《荀子》所引的《道经》,就会认识到“道心”与“人心”的紧张态势,在荀子之前或同时出现,反映了轴心突破之后,思想家深切思考“心”之幽微,希望从中探索出“道”的秩序与指向。或许,一直到宋明理学,“人心”、“道心”之辨成为重大议题,产生持续影响,绝非偶然。 ■录入编辑:周子静


谢选骏指出:余英时的《论天人之际——中国古代思想起源试探》,是对雅斯贝尔斯的轴心期理论《历史的起源与目标》的拙劣模仿。我为何说是“拙劣模仿”呢?因为雅斯贝尔斯就够蠢的了,话都不会说,竟然把“历史记载的起源与目标”说成了“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他似乎不懂,历史是没有起源的,只有人们对利士人时才存在一个“起源”的问题。余英时就更蠢了,他的“论天人之际”充其量只能是“中国古代思想记录起源试探”,怎么可能是“中国古代思想起源试探”——因为思想是没有证据的,因而无法探索其来龙去脉,而且,思想本身是活的,不像思想记录是死的……活的思想又怎么可能有一个起源的问题呢?结果只能拿出“道心·人心”来胡诌一气。其实无论道心还是人心,显然都是一对同一时期的对偶观念的产物,根本不可能成为两个不同时代之间的“轴心突破”。

1920年威尔斯《世界史纲》论轴心时代



我十几岁的时候把《辞源》上附录的《世界历史大事记》抄写了一遍,订成一本笔记经常翻阅,然后我嫌不够,就读了威尔逊的《世界史纲》,发现里面有这样一段精彩的话语——


此外,笔者要提醒读者们特别注意:公元前6世纪在人类的历史上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世纪,因为在这个世纪里,希腊的哲学家开始了探讨有关这个宇宙以及人类在这个宇宙中的地位的工作;同时,以赛亚也正在把犹太人式的预言发展到顶峰;并且,正如后文将述及,释迦牟尼开始在印度传教,孔子和老子也开始在中国讲学。从雅典到太平洋,人类的精神正弥漫着骚动的气象。在波斯这样一个大帝国中,其臣民自然不可能只有波斯人。波斯人只是这庞大版图里的少数征服民族,其他民族在波斯人未到这里以前不知已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了多少代。波斯语只是官方语言。波斯帝国大部分的贸易与财政依然由闪族人控制,提尔与西顿,依旧是自古以来的地中海巨港,在海上漂浮往来的依然是闪族人的船只。这些闪族人的商贾和经纪人在东奔西走的过程中,渐渐地从希伯来传统和《圣经》里发现了能引起他们共鸣的共同历史。在波斯帝国境内,希腊人的势力急剧成长,终于在海上成为闪族人的重大竞争者。希腊人公平而活泼的个性,使得他们能够成为能干而没有偏见的水手和官员。……


威尔斯的《世界史纲》出版于1920年!


1、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年9月21日——1946年8月13日),通称H·G·威尔斯(H. G. Wells),英国著名小说家,新闻记者、政治家、社会学家。


《世界史纲》是赫伯特·乔治·威尔斯所作一本有关地球和人类的通史,纵贯从地球形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历史,行文通俗,语言风趣,是受大众欢迎的通史作品之一。但也有人指其在史实论述方面不够严谨,这可能与威尔斯本身并非专职历史学家有关。首次出版时间:1920年。


下面我加上我所摘录的“1920年威尔斯《世界史纲》论轴心时代”——



巴比伦帝国与大流土一世帝国


在黑海与里海之间,古代的赫梯人已经在公元前1000年以前即被亚美尼亚人征服而雅利安化。当时,亚述人与巴比伦人已知道东北边疆有新崛起的可怕的好战蛮族,这些蛮族之中,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塞西亚人、米提亚人以及波斯人。


然而,雅利安诸族最终入侵旧世界文明的核心部位,是在通过了巴尔干半岛以后。他们在公元前1000年以前的若干世纪以前,即南下而前往小亚细亚。在最早来到这里的种族之中,最著名的是弗利吉亚人,继之则有伊奥里斯人、爱奥尼亚人,以及多利安系的希腊人。公元前1000年前后,他们已在希腊本土以及希腊的诸岛屿上,把古代爱琴文化一扫而光。迈锡尼、梯林斯等都市已烟消云散,诺索斯差不多已被遗忘。希腊人在公元前1000年之前,已过海来到克里特岛和罗德岛定居。他们企图仿腓尼基人,在西西里岛及意大利南部等地建设殖民地。


就这样,正当提革拉特?帕拉沙尔三世、萨尔贡二世以及沙达那帕尔斯等统治亚述,并与巴比伦、叙利亚、埃及等争战的时候,雅利安诸民族受到了文明的熏陶,并根据他们自己的目的,在意大利、希腊、北波斯等地创造了自己的文明。公元前9世纪以后的六个世纪之间的历史,其实就是雅利安诸民族如何得势,从事冒险事业,又如何征服了整个闪族、爱琴人、埃及人等的古代世界的故事。就形式上而言,雅利安诸种族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但雅利安人与闪族人、埃及人的观念与方法上的斗争,却在雅利安人掌握霸权之后,仍然持续了好久。事实上,这种斗争在往后的一切历史上一直在继续,直至今日。提亚帝国在北方建立,米提亚帝国的领土包括尼尼微,首都设在厄克巴塔那,东部疆土直达印度边界。米提亚帝国的南方是呈新月形的新迦勒底帝国,也就是第二巴比伦帝国。它处在尼布甲尼撒大帝的统治下,聚集了大量的财富,国势日渐强盛。巴比伦最后的繁荣时代――也是巴比伦帝国有史以来最繁荣的时代开始了。两帝国之间维持了一段和平岁月,尼布甲尼撒的女儿下嫁塞阿克萨里。


这期间,尼科二世出击叙利亚,很轻松地占领了该国。公元前608年,尼科二世击败犹太国,杀死国王约西亚。他的大军直指幼发拉底河而来,目标不再是衰败的亚述,而是复兴的巴比伦。迦勒底人顽强地抵抗,结果尼科一败涂地,逃回埃及,巴比伦疆域遂扩展到古埃及边界。


公元前606年到公元前539年之间,第二巴比伦帝国的繁荣处于不安定之中。这种繁荣主要得益于与北方的米提亚帝国的和平相处。在这67年间,历经亚述诸王的统治,巴比伦成为文化知识活动的中心,尤其是在沙达那帕尔斯统治时期更是如此。沙达那帕尔斯虽然是亚述人,但却已经完全巴比伦化了。他建造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图书馆,用来保存苏美尔时代流传下来的美索不达米亚黏土画板。该图书馆中的很多藏品都已被发掘出来,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历史资料宝库之一。最后一位巴比伦国王那波尼兹斯是迦勒底人,他有着比历代诸王更浓厚的文学趣味。他援助古籍的调查研究,而当手下的学者研究出萨尔贡一世的即位年代时,他将这个史实刻在石头上作为纪念。不久,他的帝国出现了若干分裂的征兆。于是那波尼兹斯将众多的各种地方神灵集中到了巴比伦,为他们建立神殿,想借此实行中央集权。这个策略,被后世的罗马巧妙运用并获得成功,但在当时的巴比伦却引起了信奉守护神柏尔?马杜克的有权势的祭司们的猜忌。他们秘密物色能够取代那波尼兹斯的国王人选,最终被选中的是邻国米提亚帝国的统治者波斯人居鲁士。此前,居鲁士已经因征服小亚细亚东部的富裕的吕底亚王国而声名大噪。达成协议后,居鲁士率军攻打巴比伦。战役看起来很轻松,只是在城外打了一仗,接着城门被内应打开(公元前538年),居鲁士的军队长驱直入,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据《圣经》记载,当时那波尼兹斯的儿子贝尔沙萨太子正在举行宴会,突然看见一只手伸了进来,并在墙壁上写下了神秘的文字:“Mene,Mene,Tekel,Upharsin。”先知但以理被传来解谜,但以理解释到:“神已经算出你的王国的寿命,已在天平上秤出你的份量不够,因此你的王国将被分给米提亚人与波斯人”。其实,祭司们早已了解这墙上的文字。《圣经》记载,贝尔沙萨太子当晚即遭杀害,那波尼兹斯也被捕入狱。巴比伦的权柄和平易手,而对神的祭典也从未中断过。


巴比伦帝国与米提亚帝国就这样被统一了。居鲁士的儿子冈比西斯征服了埃及,但他自己却因暴病而死于非命。继位的是米提亚人大流士一世,大流士是居鲁士的重臣希斯达斯贝士的儿子。


大流士的波斯帝国,是古代文明舞台上出现的最早的雅利安帝国之一,也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为空前的帝国。它包括小亚细亚与叙利亚的全部,旧亚述帝国、巴比伦帝国的全部,以及埃及、高加索、里海一带、米提亚、波斯等地,疆土远及印度的印度河。大流士所以能建立如此庞大的帝国,乃是因为当时马匹、骑兵、战车已经得到广泛应用,宽阔的道路也出现了。在此以前,驴、牛、骆驼等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而波斯的统治者为维持新帝国修建了许多交通要道,驿马随时待命,以供帝国的使者和获得许可的某些旅行者使用。此外,人们开始铸造货币用于流通,这促进了商业的进步。但是,这个幅员辽阔的大帝国的首都已不在巴比伦了。就结果而言,那些信奉柏尔?马杜克的祭司们并未因他们的背叛行为而获得什么好处。巴比伦虽然仍为重要都市,但已成为日益衰落的城市,而珀塞波利斯、苏萨以及爱克巴坦那成为帝国的重要都市,帝国的首都则设在苏萨。尼尼微已被放弃,渐渐成为废墟。方各帝国相互制约的小国。于是,耶路撒冷遭到掠夺和焚烧,幸存的居民被当成俘虏押到巴比伦。


一直到居鲁士占领巴比伦时,这些俘虏们还羁留在该地。居鲁士把他们遣回故土,让他们重新建筑了耶路撒冷的城墙与神殿。在这以前,犹太人似乎并非十分开化、统一的国家。能读书写字的犹太人非常少,从他们自己的历史书来判断,没有一处提到圣经的开头几篇被他们读过的事。书本第一次成为问题,是在约西亚时代的事。在巴比伦成为俘虏,使他们开化,并结合起来。他们这才发现到自己的文件,成为有敏锐自我意识并且也成为有政治自觉的民族,回返他们的故土。


在当时,他们的《圣经》似乎只有五卷,即今日我们所知的《圣经》开头五篇,此外并已拥有以后被加在圣经里的类如历代简史、诗篇、箴言一类的个别的书本。创造世界的故事,即《圣经》开头的有关亚当、夏娃及洪水的故事,与巴比伦的传说几乎完全一致。这似乎是所有闪族共通的信念,再者,有关摩西、所罗门的故事,亦与苏美尔、巴比伦的类似。不过关于阿伯拉罕的故事以及其后的部份,却有着犹太人自己的特色。



团结一致的犹太人


阿伯拉罕可能是汉谟拉比时代的人。他是族长制时代的一个闪族游牧民。有关他的漂泊情形,与他的子孙们如何成为埃及的俘虏的经过,读者们不妨看看《旧约》里的《创世纪》。根据《圣经》的记载,当他在迦南流浪时,阿伯拉罕的神,把这拥有几个繁荣的都市的微笑之国,应许给他的子孙们。而阿伯拉罕的子孙,在埃及羁留了多年之后,被摩西领导着在旷野漂泊流浪了40年之久,人口繁衍增加,成为有12个部族的种族。他们一直在寻求着迦南之地,并最终从阿拉伯沙漠往东发展。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公元前1600年到公元前1300年之间。关于摩西以及当时的迦南,至今未能在埃及人的记录里发现任何有帮助的记载。然而,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他们仅仅征服了海岸边的丘陵地带,而当时的海岸地带则由后到的爱琴民族,即腓利斯人所控制,他们依靠着卡萨、卡多、亚叙多特、阿斯卡伦以及约巴等城市,成功地抵御了希伯来人的攻击。阿伯拉罕的子孙们一代又一代蛰居于险峻的丘陵地带,未能受到世人的瞩目。他们还必须经常与腓利斯人、莫阿布人、米提亚人争战,以保护自己的地盘。读者可以在《旧约》的《士师记》里看到这时期的他们的处境。《士师记》中对于希伯来人此时的不幸与挫败作了完整的记录。


这段期间内,希伯来人都是由他们的长老中选出的祭司型的士师来领导的。公元前1000年前后,他们拥立扫罗来做为领导人。然而扫罗的领导才能并不比士师们更出色。后来,扫罗在吉尔布亚山的战斗里被腓利斯人用箭射中阵亡,他的甲胄被运到腓利斯人的维纳斯神殿,遗体被钉在贝塞香的城墙上。


扫罗的继任者大卫比扫罗更有能力,而且更善于政略。在大卫的统治下,希伯来民族迎来了空前但却是唯一的繁荣时代。这繁荣的基础,是与腓尼基的提尔市结成的紧密的同盟。这个城邦的国王名叫海勒姆,他似乎是个贤明而有进取心的人物,他所希望的是确保通过希伯来的丘陵地带通往红海的贸易道路的畅通。当时,一般腓尼基的商贾都是经埃及出发到红海,而不巧的是,埃及陷入了极端的混乱状态。当然,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其他妨碍经由这条路线从事贸易的原因,总之海勒姆与大卫,还有大卫的子嗣所罗门,缔结成了极为坚固的同盟。在海勒姆的援助下,大卫在耶路撒冷修建了城墙、宫殿、神殿,而大卫则允许海勒姆在红海建造船只。大规模的贸易,通过耶路撒冷在南北之间进行。大卫和所罗门实现了他们民族从未经历过的繁荣与豪华,所罗门甚至还娶了埃及王之女为妻。


然而,事情都是相对的。即便是所罗门统治的巅峰期,犹太国仍然不过是一小城邦王而已。所罗门的权力犹如昙花一现,他死后不过数年,埃及的第二十三王朝的第一个法老谢克就攻克了耶路撒冷,往昔的荣华被彻底摧毁。而且,对于《旧约》里《列王纪》与《历代志》中所描述的所罗门的荣华情形,不少专家都表示出疑问。大多数专家都认为那些描述由于后代的执笔者出于狂热的爱国情绪而夸张了事实。如果仔细阅读《圣经》的话,我们会发现,所罗门王国的奢华程度远没有首次阅读时那样令人惊叹。所罗门的神殿,若测量其大小尺寸,仅与郊区小教堂的规模相当;他的战车号称有1400辆,但只要看看亚述人的纪念碑,就知道所罗门的继任者埃哈卜曾经派了一支2000人的分遣队与亚述军队对垒,1400辆战车也就没有任何值得炫耀之处。另外,《圣经》上也有明确记载,所罗门其人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他对人民课以重税和沉重的劳役。所罗门一死,他的王国即行分裂,北部成立了独立的以色列王国,不过耶路撒冷仍然是犹太国的首都。


希伯来民族的繁荣是短暂的。海勒姆死后,以色列失去了得自提尔的援助,而埃及则再次强大起来。以色列以及犹太的历史,从此成为夹在北方诸强叙利亚、亚述、巴比伦和南方的埃及之间的两个小王国的历史。这段历史里充满了艰难困苦,希伯来民族在不幸中苟延残喘。公元前721年,以色列王国遭亚述人扫荡,绝大多数以色列人被俘,以色列王国从此从历史上消声匿迹。犹太国虽然还在抵抗,但却在公元前604年遭遇了与以色列同样的命运。《圣经》上士师时代以后的希伯来历史,如果细加研究,或许不无批判之余地,但大体而言,上面的记载都是真实的故事,与上个世纪人们对埃及、亚述、巴比伦所发掘遗迹研究的结果相吻合。


希伯来民族在巴比伦羁留期间,开始收集、整理自己民族的历史,并发展了本民族的传统。当居鲁士允许他们回归故土时,不论就其精神还是知识而言,希伯来民族都与当年被俘时大不相同了。他们已学到了文明。在此,我们不得不提到在希伯来民族特殊的发展史上,扮演着重大角色的一种新型的人――先知。这些先知的出现,标志着一种新的、显著的力量,已经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守其游牧民生活方式的贝都因人之外,其他地区的闪族都被征服了。


在这波谲云诡的五个世纪当中,闪族文明被完全破坏。只有一个民族能团结一致,固守于古老的传统,他们就是被波斯人居鲁士遣返,在耶路撒冷建都的小民族犹太人。他们之所以能完成这样的伟业,是因为他们在巴比伦编纂了一部独特的文献――《圣经》。与其说是犹太人写就了《圣经》,还不如说是《圣经》塑造了犹太人。这部《圣经》一贯主张的,是与他们周围的民族不同的思想――那是他们在漫长的2500年之间,历经无数的苦难、冒险、压迫之后产生的执着的、极具激励性与忍耐精神的思想。


犹太人的上帝是人的肉眼看不见的,他居住在远方,而不是居住在殿堂里,他是人间无所不在的正义之神。其他所有民族也都有自己所信奉的神,但大多数民族的神都在神殿里有具体的化身,万一神殿遭到破坏,神的化身被毁,神便化为乌有。然而犹太人的上帝居住在天国,是一种超越祭司和牺牲的新观念。所有犹太人都相信,亚伯拉罕之神把他们选作神之子民,是为了让他们光复耶路撒冷,使耶路撒冷成为全世界正义的首都。犹太人靠这种共通命运的意识实现了日后的崛起。而这种意识,则在犹太人历经巴比伦的虏囚岁月回到耶路撒冷时,就已经渗透到了每个人的心灵之中。


在那个被瓦解,被征服的时代,大批使用相同语言,又有无数共同的风俗、习惯、传统的巴比伦人、叙利亚人,以后又加上腓尼基人,被这极具激励性的思想所吸引,进而要求参加其团体,情愿接受共同的约束。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提尔、西顿、迦太基,以及在西班牙的诸多城邦灭亡之后,腓尼基人突然从历史上消声匿迹。但同时,我们会发现,不仅在耶路撒冷,在西班牙、非洲、埃及、阿拉伯以及东方,所有曾经由腓尼基人所征服的地方,都出现了犹太人的社会。他们都依靠《圣经》的神奇力量团结在了一起。耶路撒冷只不过是名义上的首都而已,他们的真正首都是《圣经》中的宗教精神。这是一种全新的历史现象,而其种子是远在苏美尔人与埃及人开始用他们的现在的文字来改写他们的楔形文字之前就已播下的。犹太人实在是一种奇特的民族,他们没有国土,在耶路撒冷于公元70年被毁后,连神殿也没有了,而将犹太人团结在一起的是《圣经》中文字的力量。


犹太人的这种精神上的结合,绝不是由他们的领导者即祭司、政治家通过事先的计划、设想而形成的。随着犹太人的发展,人类历史上产生了一种新型的人――先知。在所罗门时代,犹太人似乎与其他小民族没有任何区别――聚集在宫廷与神殿周围,由祭司的智慧控制,被国王的野心所领导。然而,读者们可以从《圣经》里确切地知道,所谓的“先知”这完全新型的人在当时确实存在。而随着希伯来人所遭遇的困难越来越多,这些先知的重要性也随之而增加。


然而,这些先知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的出身背景各不相同。先知伊齐基尔是祭司阶级出身,而先知阿莫司则是身上披着羊皮外套的牧羊人。不过所有的先知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只为正义与真理之神奉献他们的忠诚,他们直接与民众对话。先知从来用不着别人许可或任命,“神的旨意降临到我身上了”就是他们的任命仪式。先知们都热衷于政治,鼓励民众反抗“折断了的芦苇”――埃及,也促使民众反抗亚述与巴比伦。先知们无情地揭露祭司阶级的怠惰与国王的暴虐,他们之中的某些人还倾力于现在我们所谓的“社会改革”。先知们四处宣扬:富人正在压榨穷人;奢侈的人正在浪费儿童的面包;富裕的人成为异族之友,并且模仿其享乐和奢侈的恶习。这一切都是亚伯拉罕之神耶和华所憎恶的,耶和华必将惩罚他们。


谴责这些罪状的言词被记录和保存下来,并被世世代代研究。犹太人走到哪里,先知就出现在哪里,这种新的宗教精神也就传播到哪里。这种宗教精神促使民众离开祭司、神殿乃至国王的宫廷,把民众引导到真理与正义之神面前。先知因此而成为人类历史上极具重要性的一种人。在以赛亚伟大的言词里,先知的声音升华为一篇美好的预言:统一于唯一真神之下的和平世界将要诞生。犹太人的预言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然而,并非所有的先知都是这么主张的,聪明的读者肯定也会从预言书里发现诸多的仇恨与偏见,有些预言甚至在今天都是极具危害性的。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必须承认,大约从犹太人在巴比伦被俘的时代起,希伯来的先知们确实成为世界上的一股新兴力量――即一种呼吁个人道德的力量,一种呼吁反抗以前那种束缚人类的物神崇拜的牺牲与奴隶式忠诚的自由意志的力量。特洛伊城的故事;另一部是《奥德赛》,写的是希腊贤能的领导人奥德赛从特洛伊回到自己国家的长篇冒险故事。这两部史诗,虽然是希腊人从邻近的文明人那里学会了使用字母以后的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7世纪前后才写下来的,但据推测,这些故事则在很久以前就在流传了。以前,这两部史诗被认为是双目失明的吟唱诗人荷马所著,甚至有人想象荷马当时就像弥尔顿创作《失乐园》一样,是坐着写就这两部史诗的。


历史上究竟有没有荷马其人,是他创作了这两部史诗,还是他只是记录、整理并润色了原有诗篇,这是那些博学之士喜欢争论的问题。我们在此实在无意拘泥于这些论争。重要的是,希腊人在公元前8世纪就已经拥有属于他们的史诗,而这些史诗又成为希腊民族之间所共有的一种纽带,在希腊各部族之间产生了一种一致对抗其他蛮族的团结意识。事实上,希腊民族正是这样一些有着类缘关系的部落,他们属于同一民族,有着共同的语言,又拥有共同的史诗,甚至还有共同的品性和理想,这促使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古希腊国家


从史诗中我们可以知道,希腊人没有铁,没有文字,也没有都市,他们当时还属于未开化的种族。最初,希腊人似乎在他们所破坏的爱琴人都市的废墟旁边建造了一些大屋子供族长居住,然后又在大屋周围建造了一些小屋供其他部落成员居住。过了很久,他们才开始懂得建造城墙,并从被他们所征服的民族那里学会了建造神殿。以前的原始文明城市,通常是以种族神的祭坛为核心,渐渐向外发展,然后才筑起城墙;而对于希腊人来讲,则是先有城墙,而后才修建了神殿。公元前7世纪前后,在许多谷地及岛屿上兴起了诸多新的城市,原先的爱琴人都市及爱琴文明逐渐被人们所淡忘。雅典、斯巴达、科林斯、底比斯、萨摩斯、米洛斯是希腊人最主要的城市。此外,黑海的沿岸以及意大利和西西里岛上也出现了希腊人的殖民地。意大利半岛的脚趾与脚跟部份,被称为“大希腊”。马赛则是一个在从前腓尼基人的殖民地旧址上新建起来的希腊人城市。


一般而言,地处平原的国家,或者是有像幼发拉底河和尼罗河等一类大河可以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的国家,往往容易实现共同的统治与统一。例如埃及与苏美尔的诸多城市,都是在一个政府的统治之下得到统一的。而希腊的诸城邦,由于分布在诸多岛屿与谷地之间,交通不便,所以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希腊的各个城邦之间没有协同的行为,甚至于各个城邦在种族上都不相同。有些城邦中的主要居民是希腊系的爱奥尼亚人、伊奥利斯人或多利安人;而另一些城邦中的居民则是希腊人与早来的“地中海”族人的混血子孙;还有某些城邦中居住着纯粹的希腊种系自由民,他们高高在上,把被征服的人民当做奴隶踩在脚下,如斯巴达的奴隶“希洛特”。有些城邦,原有的领导阶级,即雅利安系家族,成为世袭的贵族阶级;也有某些城邦实施雅利安系市民的民主政治。一些城邦有选举产生的国王,而另一些城邦的国王则是世袭制的,此外,偶尔也会出现篡位者与暴君。


使得希腊诸城邦分裂的地理条件,同时也使这些城邦一直保持着比较小的规模。即便是最大的城邦,与英格兰的很多州相比也要小得多。有没有人口超过三四十万的城邦很值得怀疑,因为据我们所知,当时的希腊,超过五万人口的城邦都很少见。诸城邦之间虽偶有利害关系或由于同情而形成的联盟,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协同与结合。随着各个城邦之间交易的增多,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希腊城邦之间开始缔结联盟,小城邦开始需要依靠大城邦来保护。但是,使得整个希腊团结成一种感情上的共同体的,却是史诗和每四年举行一次的奥林匹克竞赛会。希腊各个城邦之间也经常发生战争或争执,但史诗和奥林匹克竞赛会却能有效地缓和城邦之间的关系。有时为了保护参加竞赛而来往的旅人,城邦之间还会主动休战。渐渐地,希腊诸民族之间因为共同的传统而产生了共同的感情,参加奥林匹克竞赛的城邦也日益增加。最后,不仅希腊人,连有亲缘关系的北方邻国埃比尔斯和马其顿的选手,也赶来希腊参与赛事。


希腊诸城邦的商业越来越发达,其重要性也在逐渐增加。希腊文明也于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前后突飞猛进。希腊人的社会生活,在许多方面都与爱琴海或大河流域的诸文明国不同。他们也建筑了宏伟庄严的神殿,而祭司阶级却不是最重要的团体,也不是伟大传统的化身;而在以前的文明城市中,祭司阶级就是一切知识的储藏库,也是思想的仓库。希腊人有自己的领导人与贵族,但却没有被复杂的宫廷组织所围绕的神一样的帝王。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希腊人的政治组织,是由若干领导家族执行的贵族政治。即使是他们所谓的“民主政治”,也是贵族政治型的。所有的市民都参与公务,也参加民主主义型的集会,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市民”。希腊的民主政治,绝不是像今天那样每个人都享有投票权的“民主政治”。希腊的民主政治,除了仅有的数百人乃至数千人的市民阶层可以参加之外,数量更多的奴隶与自由民是没有权力参与的。一般地说,在希腊,政治都操控在有权势的人所组成的团体手中。他们的君王或者是被选举出来的,或者是靠力量夺取领导权的人物,总之与埃及王、克里特王、美索不达米亚王等由神圣的超人来担任的情况迥然不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不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政治上,在希腊的这种环境下,都有以前的古文明国所未曾一见的自由气氛。希腊人把北方游牧生活中富有个性和进取性的个人主义带进了都市,他们正是历史上最早的共和主义者。



希腊与波斯战争


另外,我们可以发现,随着希腊人从野蛮的战乱状态脱离出来以后,他们的理性生活渐渐显示出了一种新的趋势。这就是有些市民也开始探究并记录知识,或者研究生命与生物的奥秘,而这些事情以前是属于祭司阶级的特权,或者是国王的消遣。在公元前6世纪,也就是以赛亚尚在巴比伦做其预言的时候,希腊人就有了米利都的泰勒斯与阿纳克西德曼,还有以弗索的赫拉克利特一类的人物。这些人,如果拿我们今天的标准来看,他们是独立不羁的绅士。他们对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世界的本源是什么?”、“世界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他们排斥一切现成的、人云亦云的答案。关于希腊人所提出的有关宇宙的疑问,稍后当述及,而这些出现在公元前6世纪的希腊学者,就是世界最早的哲学家,也是最早的“爱智者”。


此外,笔者要提醒读者们特别注意:公元前6世纪在人类的历史上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世纪,因为在这个世纪里,希腊的哲学家开始了探讨有关这个宇宙以及人类在这个宇宙中的地位的工作;同时,以赛亚也正在把犹太人式的预言发展到顶峰;并且,正如后文将述及,释迦牟尼开始在印度传教,孔子和老子也开始在中国讲学。从雅典到太平洋,人类的精神正弥漫着骚动的气象。在波斯这样一个大帝国中,其臣民自然不可能只有波斯人。波斯人只是这庞大版图里的少数征服民族,其他民族在波斯人未到这里以前不知已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了多少代。波斯语只是官方语言。波斯帝国大部分的贸易与财政依然由闪族人控制,提尔与西顿,依旧是自古以来的地中海巨港,在海上漂浮往来的依然是闪族人的船只。这些闪族人的商贾和经纪人在东奔西走的过程中,渐渐地从希伯来传统和《圣经》里发现了能引起他们共鸣的共同历史。在波斯帝国境内,希腊人的势力急剧成长,终于在海上成为闪族人的重大竞争者。希腊人公平而活泼的个性,使得他们能够成为能干而没有偏见的水手和官员。


大流士一世之所以出兵入侵欧洲,主要是由于塞西亚人的缘故。他希望能够将南俄罗斯纳入自己的版图,而那里正是擅长骑马的塞西亚人的祖国。大流士一世率领大军,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通过保加利亚,进军到多瑙河,然后渡过多瑙河深入到了北部地区。波斯帝国的士兵尝尽了苦头,因为波斯军队大多是步兵,而塞西亚人以骑兵为主,他们总是驱马绕到波斯军队的外围,截断其补给线,歼灭与大部队失散的散兵,却从不肯轻易地与波斯军队进行正面接触。大流士只有被迫撤退。


大流士回到了苏萨,并顺便占领了色雷斯和马其顿,在那里驻扎军队。在大流士吃了这次败仗之后不久,亚洲的希腊人诸城邦发生叛乱,欧洲的希腊人随之响应。大流士遂下定决心要征服欧洲方面的希腊人。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控制腓尼基的舰队,所以可以使希腊诸岛逐个就范。公元前490年,大流士军队的主力发动了对雅典的进攻。一支庞大的舰队从小亚细亚、地中海东岸各港以排山倒海之势拥来,从雅典北方的马拉松登陆。波斯军队在马拉松与雅典军队展开会战,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在希腊,斯巴达一直都是雅典最强大的竞争者,但当波斯军队大兵压境时,雅典却差了个善跑的使者去向斯巴达求救,恳求斯巴达不要让雅典的希腊人成为野蛮人的奴隶。这个善跑的使者不到两天工夫跑完了200公里的山路到达斯巴达(马拉松竞赛由此而起)。斯巴达人立即允诺,然而当三天之后,斯巴达的援军开抵雅典时,除了看到战场上布满波斯士兵的遗尸之外,居然无事可做,波斯舰队已经全部退回亚洲去了。波斯与希腊的第一次较量,以波斯的失败而告终。


波斯对希腊的第二次进势更具有压倒性。大流士在得知他的军队在马拉松大败的消息之后不久即一命呜呼。其后四年间,大流士的儿子薛西斯继位。他念念不忘征服希腊,为此而大肆扩充军备。有一个时期,全希腊人因为恐惧而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薛西斯的军队确实是世界上前所未见的大军,但同时也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这支大军于公元前480年,造了舟桥渡过达达尼尔海峡,担任补给的舰队则沿海岸前进――这负责补给的舰队也是拼凑起来的。在狭窄的塞尔比雷甬道,斯巴达国王李奥尼达率领的一支1400人的军队挡住了波斯大军的去路。一场惊心动魄、壮烈无比的会战打响了。连同国王李奥尼达在内的斯巴达军队全部壮烈牺牲,但波斯军队也遭到严重的打击。薛西斯的大军带着强烈的复仇心理直指底比斯和雅典。底比斯人打开城门乞降,雅典人则从市区内撤退,雅典被波斯人纵火焚毁。


看上去,希腊已经落入了征服者的手中。然而,就是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胜利居然再次降临到希腊人头上:希腊海军的规模尚不及波斯海军的三分之一,却在萨拉米斯湾一举击败了波斯海军。薛西斯得知他那支庞大的军队已被截断了补给,大失所望,仓皇率领一半大军退回亚洲,而留下的一半人马在公元前479年的普拉太亚一役中被希腊人击溃。恰在此时,剩下的波斯海军再遭希腊海军痛击,在小亚细亚的麦卡利一败涂地。


来自波斯的危机终告解除,在亚洲的大部分希腊人城邦也获得了自由。上述的经过,在希罗多德所著的《历史》一书中有详尽的描述。《历史》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史书,作者希罗多德于公元前484年前后出生于小亚细亚的爱奥尼亚城邦哈利卡纳斯。为了搜求正确的资料,希罗多德遍历巴比伦、埃及等地。波斯在麦卡利战败后,因政权的争夺而陷入混乱的局面。薛西斯于公元前465年被暗杀,埃及、叙利亚、米提亚等各地分别发生叛乱,强大的波斯帝国犹如昙花一现,遂告瓦解。希罗多德撰写《历史》一书的目的在于揭露波斯帝国的衰弱本质。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历史》实为一部宣传作品,希罗多德呼吁希腊人团结起来抵抗波斯的征服。希罗多德让他所创造的人物亚里斯达哥拉斯,向斯巴达人指着当时的地图说:“这些野蛮人绝对不是勇敢的战士。反之,诸位已学会了最高超的战争技术……他们拥有世界上其他民族所没有的东西:金、银、青铜、刺绣的衣服、牲畜以及奴隶。如果诸位想要,你们完全有能力得到这一切。”伯里克利所给予雅典的精神生活的刺激,在他死后仍继续发生作用。而希腊的和平却因伯罗奔尼撒战争而破坏,争取霸权的冗长而无益的争斗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尽管如此,政治上的黑暗却未能使人们精神沮丧,反倒激起了人们的热情。


在伯里克利时代以前,希腊就因为其制度上特有的自由而使辩论的技巧成为一门非常重要的学问。事情的决定权往往不是操在国王手里,也不是由祭司来决定,而是由民众或者领导者们在公共集会上讨论决定。因此,雄辩与巧辩便成了民众的爱好,一种被称为“辩士”的教师应运而生,他们的工作是训练年轻人的辩论技巧。这就是所谓的哲人学派。但一切推理都不能脱离实际,没有内容,再强的辩论技巧也无从发挥作用,因此继辩才之后,人们对于知识的追究又成为时兴的风气。由于这些辩士的活动与论战,对于言语的腔调、思考的方法、辩论的效果等方面研究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伯里克利死后,苏格拉底以他机智的批判驳斥了以往的辩士所传授的多为谬误的推论,从而逐渐崭露头角。苏格拉底的身边聚集了一群才华出众的青年,但苏格拉底最后却被以扰乱人心的罪名被处死刑(公元前399年)。他效法了当时在雅典流行的死法,在自己家里,在诸多朋友的注视之下,喝下了用毒草制成的毒药。然而人心的混乱却未因苏格拉底的死而消弭,他的弟子们继承了他的遗训。


苏格拉底的弟子之中,最出色,也最重要的是柏拉图(公元前427-公元前347年)。柏拉图建立了学院(Academy),并在学院中讲授哲学。他的学说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其一是对人类思维的基础与方法的研究;其二是对政治组织的研究。柏拉图也是最早写下《乌托邦》的人,他为我们描绘出了比现今任何社会都更美好的社会的蓝图。以前,人们总是不加怀疑地接受社会的传统与习俗,而柏拉图的《乌托邦》却号召人们去勇敢地怀疑和批判。柏拉图率直地向人类呼吁:“诸位为之而苦恼的大多数社会和政治弊端,都是你们能够改变的,只要你们有改革的意志和勇气。诸位如果愿意思索并行动,就完全可以过上一种与目前不同的生活。诸位还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力量!”这的确是一个我们今天仍应该深入地思考的极其大胆的教训。柏拉图在其早期著述《共和国》中,寄托了一位贵族的梦想;他未完成的遗著《法律》,描绘的是另一个乌托邦国家的规范。


在柏拉图死后,他的门生,在吕克昂学院执教的亚里士多德继承了他对思维方式和政治方法的批判。亚里士多德出生于马其顿的斯塔基拉市,父亲是马其顿国王的御医。亚里士多德曾经当过马其顿太子的教师――这位太子即为亚历山大,完成了许多伟大的事业,本书将在后文做详细叙述。亚里士多德在思维方法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还把逻辑学提高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这使得逻辑学在以后的1500年间一直停滞不前。到了中世纪,经院学派的学者再次采用亚里士多德所开创的问答体方法。亚里士多德没有写下乌托邦故事。根据他的想法,人类为了能如柏拉图所说,真正地控制自己的命运,必须拥有更多、更正确的知识。于是亚里士多德开始着手对当时人类的知识进行有系统的综合,此即今日我们所谓的科学的起源。亚里士多德曾派遣探险家去搜集“事实”,他是自然科学史的鼻祖,也是政治学的奠基者。在吕克昂学院里,他的门生们曾经研究并比较了158种国家的制度……


毋庸质疑,在公元前4世纪的时候,人类历史上已经出现了事实上的“近代思想家”。幼稚的、空想的、原始的思想方法被淘汰,人们开始接受那些针对实际生活的、经过训练的、富于批判精神的思想方法。丑陋的、怪物般的象征主义、关于神或神怪的幻想,以及以前不容任何人去深思追究的禁忌、敬畏和抑制被一扫而光,人类开始了自由、细心、有体系的思索。这些来自北方森林里的新来者那种新鲜而不受任何拘束的精神闯入了神秘的神殿,把它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攻敌军。弓箭手的作用是射杀敌军的马匹,从而使敌军的战车丧失战斗能力。


菲利浦依靠这种崭新的军队,拓展了马其顿的疆域,从边界通过色萨利一直扩展到希腊。公元前338年,马其顿军队与雅典及其盟军在凯罗尼亚展开会战,并一举使全希腊臣服。希罗多德的梦想,就如此接近了实现阶段。在全希腊各城邦的会议上,菲利浦被任命为对抗波斯的希腊?马其顿联军的最高统帅。公元前336年,菲利浦蓄意已久的冒险事业开始了,他派遣了一支前锋部队入侵亚洲。然而,菲利浦本人竟未能御驾亲征。他被暗杀身亡,人们都相信这起暗杀是由王后奥林匹阿斯――亚历山大之母――所指示的。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菲利浦移情别恋,又娶了第二个妻子。



亚历山大帝国的兴衰


菲利浦一向注重对儿子的教育。他不仅曾经为儿子礼聘全世界最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为师,并且也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儿子,让亚历山大接受军事上的训练。在凯罗尼亚一役中,亚历山大刚刚18岁,却已经担任骑兵指挥官了。所以,虽然亚历山大即位时年仅20岁,却能秉承亡父的遗志,成功地征服波斯帝国。


为了巩固自己在马其顿及希腊的地位,亚历山大花费了两年的岁月。公元前334年,他进军亚洲,在格勒奈克斯一役中击败了一支不算强大的波斯军队,占领了小亚细亚的若干城邦。亚历山大一路沿海岸进击,所向披靡,攻下了所有的沿海城市。但是他必须在每一个攻克的城邦留下守军,因为波斯军队仍然掌握着提尔与西顿的舰队,控制着海上霸权。倘若把属于敌方的城邦留在背后,波斯军队极有可能登陆截断亚历山大军队的补给,使他陷于孤立。公元前333年,在伊苏斯一役中,亚历山大击溃了大流士三世统率的庞然大军。与150年以前渡过达达尼尔海峡的薛西斯的大军一样,大流士三世的军队也是征募拼凑的乌合之众,而且随行的还有大批宫廷官吏及后宫妃嫔等非战斗人员,军队的行动受到制肘,无怪乎会一再失败。西顿向亚历山大投降,提尔则仍在顽强抵抗。结果,提尔最终被攻破,遭到了掠夺和毁坏。加沙城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公元前332年年底,征服者亚历山大攻占埃及,终于将这座城市从波斯帝国手中夺了过来。


亚历山大在埃及兴建了一些以亚历山大命名的大城市,并用宽阔的道路将它们连接起来,以防止叛乱。这些新兴的城市很快就抢去了腓尼基人城邦的风头,很多商业活动都转移到了这些城市之中。地中海西部的腓尼基人突然从历史上消失了,同时,亚历山大所创建的亚历山大城及其他新的商业城市里出现了犹太人。


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与以前的托多梅斯、拉梅斯、尼科等人一样,从埃及出击巴比伦。不过,不同的是,亚历山大是经由提尔出发的。在已经被遗忘而成了废墟的尼尼微附近的阿尔比勒,亚历山大的军队与大流士的军队展开了决战。波斯军队战车的一次次冲锋都失败了,而马其顿的骑兵队却长驱直入,步兵方阵则紧随其后,马其顿军队大获全胜。大流士仓皇撤退,逃到了北方的米提亚地区,再也无心抵抗入侵的马其顿军队。亚历山大的大军开进当时仍然极其繁华的都市巴比伦,继而又挥兵攻下苏萨与珀塞波利斯。在那里,亚历山大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然后将王中之王大流士的宫殿付之一炬。


此后,亚历山大又以中亚为练兵场,并一直进军到波斯帝国的尽头。首先,亚历山大的军队向北推进,对大流士穷追不止。大流士在一天的黎明时分遭到自己部下的暗算,躺在战车上奄奄一息。希腊的先头部队追上他时,大流士还没有死,等到亚历山大到来时,他已经断气了。亚历山大沿里海前进,进入西土耳其斯坦的山地,通过他自己所建的赫拉特城、喀布尔以及开伯尔山口,到达了印度。亚历山大的军队在印度河畔与印度王波鲁斯的军队展开会战。在这里,希腊军队首次遭逢象阵,并将之击败。最后,亚历山大的军队自造船只,顺流而下直到印度河河口,然后沿海岸回航。公元前324年,亚历山大在出征6年之后回到苏萨。此后,亚历山大决心统一和整顿自己所建立的庞大帝国。为了赢得新征服的民众的欢心,亚历山大身着波斯王的衣冠,不料此举竟引起了麾下马其顿将领们的猜忌,惹来不少麻烦。亚历山大还鼓励东西通婚,撮合了很多马其顿官兵与波斯、巴比伦女性的婚姻。然而他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实现他所计划的统一。在巴比伦的一次庆功宴之后,亚历山大患热病而死,时年为公元前323年。


亚历山大死后,其庞大的帝国立即四分五裂。亚历山大麾下的将领之一塞琉古斯取得了从印度河到以弗索的原波斯帝国的大部份领土,另一名将领托勒密掌握埃及,马其顿则落入了安提戈努手中。帝国的其他各地也祸乱不断,各种地方势力你争我夺,此起彼伏。不久,北方的野蛮人入寇,侵蚀范围越来越广,也愈演愈烈。最后,本书后文即将述及的新强国――罗马共和国在西方出现,逐渐征服了分崩离析的各个小国,建立了更长久、更统一的新帝国。亚历山大在世时,曾为亚里士多德的研究提供过巨额的经费,但托勒密一世则是提出建立永久性的科学研究基金的第一人。他在亚历山大城兴建了亚历山大博物馆,名义上这个博物馆是献给美神缪斯的。在两三代人的时间里,在亚历山大城完成了诸多意义重大的科学研究。这里涌现出了许多杰出的人物:几何学的开创者欧几里德,测量出地球直径的数据与实际数据仅差80公里的埃腊托斯特纳,写了《圆锥曲线论》的阿波罗纽斯,第一个绘制出星象图及星象目录的希帕卡斯,设计出最早的蒸汽机的希罗等等,这些人无一不是科学拓荒者中的熠熠明星。阿基米德也曾从叙拉古来到亚历山大城深造,并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持了与博物馆的联系;而海洛菲拉斯则是希腊最伟大的解剖学家之一,相传他曾做过活体解剖实验。



亚历山大城的博物馆与图书馆


托勒密一世与托勒密二世在位时期的数十年间,在亚历山大城出现了一个知识和发明的繁荣时期,这样的盛况在公元16世纪以前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亚历山大城科学活动的繁荣却也未能持续多久。衰落的原因不止一个,但据已故的马哈菲教授分析,主要的原因是博物馆是“皇家”大学,教授与研究员均由埃及王室任命、付酬。这一点,当埃及法老是亚里士多德的弟子兼朋友托勒密一世时是非常方便的,然而托勒密王朝一代一代过去,随着国王渐趋埃及化,受祭司和宗教的影响和控制也越来越深。皇室开始忽视科学研究的工作,宫廷方面的严格管理也致使研究精神趋于窒息。亚历山大博物馆除了在成立后的最早一百年间取得了一些重要成就之外,以后就再也未能产生任何卓越的进步了。


托勒密一世不仅追求以最近代化的思想方法去组织对新知识的探索,他还力图成立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仓库――亚历山大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同时还是图书的复制和贩卖机构,大批的图书抄写员在这里从事图书复制工作,并复制出了数量极为庞大的图书抄本。


一直到这时,我们今日的理智生活方才开始,人类也才拥有了经过系统搜集与分类的知识。亚历山大博物馆与亚历山大图书馆的设立,标志着人类历史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也标志着人类近代历史的真正开端。


亚历山大城里的知识研究与传播工作都在重大的障碍下缓慢地进行着。障碍之一,是把有教养的人士即哲学家与商贾、工匠隔离开来的巨大的社会鸿沟。当时亚历山大城里的玻璃工与金属工为数甚多,但他们与思想家之间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接触。玻璃工虽然能制作出精美的五彩珠粒瓶皿,却从未尝试过去制作试管和透镜。另外,金属工知道如何制作武器与宝石装饰品,却从来不曾制造过化学用的天平。哲学家们高高在上,思索着原子与物体的本质,但是对于釉料、颜料、春药等的实际制作过程却一无所知。由于他们对物质和实际的东西缺乏兴趣,所以在亚历山大城短暂的繁荣里既未产生显微镜,也未诞生化学。希罗虽然设计出了蒸汽机,却未能应用在水泵上,更不用说将之安装在船上用作动力了。除了医术领域以外,科学的实际应用少之又少。科学也未能因为实际应用的效益及刺激而获得长足的发展。因此之故,当托勒密一世和托勒密二世的后代对于知识好奇心和尊崇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力可以推动科学研究事业继续往前发展了。在亚历山大博物馆里完成的科学研究,也仅仅被留在了不为人所知的稿纸上,并被束之高阁。直到文艺复兴时期科学再次复兴,这些科学研究成果才又重新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另一方面,亚历山大图书馆也未能对书籍的制作提供任何有益的改进。在古代世界中,还没有出现用纸浆制成的一定大小的纸张。纸是由中国人所发明,公元9世纪以前尚未传入西方世界。当时西方国家用以制作图书的材料是羊皮与纸莎草。这种细长的纸莎草是一卷一卷的,阅读时极不方便,要想翻找查阅则更加困难。这些因素影响了装订和印刷的进一步发展。人类似乎在旧石器时代即已知晓印刷技术,古代苏美尔印章的出土可以作为佐证。然而,如果纸张的产量不够丰富,印刷书籍就无利可图。另外,当时图书抄写员的一致排斥可能也阻碍了技术的发展。亚历山大图书馆虽然生产了大量书籍,但价格都非常昂贵,所以未能普及到富人阶级及统治阶级以外的一般大众中去。


这样,知识事业的光明仅仅只照亮了托勒密一世和托勒密二世所召集的哲学家们的小圈子,好比就是黑暗中暗淡的灯光,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可能会照亮人们的眼睛,但灯光之外,依然是一片懵然无知的世界。人们漫无目的地生活着,根本不知道将彻底改变世界的科学知识的种子已经被播下。不久,顽固的黑暗势力渐渐地控制了亚历山大城。其后,绵亘1000年之久的黑暗,使亚里士多德所播下的种子不见天日。然而,1000年之后,这颗种子终于萌动、发芽,在仅仅数世纪之间,得到了广泛地传播和深入地发展,并最终形成了改变人类生活的知识和观念。


公元前3世纪时,亚历山大城并不是希腊人知识活动的唯一中心地。亚历山大的短命帝国分裂之后,许多地方都发展出了有着灿烂的精神生活的城邦。例如,西西里岛的希腊人城市叙拉古的思想与科学活动极一时之盛,繁荣长达两个世纪之久;另外,在小亚细亚的贝加蒙也有一所大图书馆。但是,这璀灿的希腊人世界在此时开始受到来自北方的侵略。新的北欧系蛮族高卢人,循着希腊人、弗吉利亚人、马其顿人祖先所走过的足迹,大举侵袭而来。所到之处,他们都大肆展开破坏。继高卢人之后,又有新的征服民族罗马人从意大利出发,渐渐征服了大流士和亚历山大曾经的帝国领土的整个西半部。罗马人虽然是极有才能的民族,但同时也是一个把法律和利润看得高于科学和艺术的缺乏想象力的民族。另外,新的来自中亚的侵略者粉碎、征服了塞琉古斯帝国,企图截断西方世界与印度的联系。这些新来的侵略者是骑马射箭的安息人。他们在公元前3世纪时,用与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的米提亚人及波斯人相同的手法,来对付裴尔塞波里斯与苏萨的希腊系波斯帝国。此外,还有另一支游牧民族正虎视眈眈,准备从东北方入侵。他们不是操雅利安语的金头发白皮肤的北欧民族,而是黄皮肤黑头发的蒙古系民族。关于这些民族的历史,我们还会在后面详述。却缺乏生气的褐色民族。然而,他们不像希腊人与波斯人,与被占领地区的先住民族发生了融合,他们一直与当地的褐色民族隔离着。当印度的历史到了历史学家大致能够推算出年代的时候,印度的社会已分裂成若干阶层,每个阶层又可再细分成数层。各个种族阶级之间不能共餐,更不用说自由的交际和通婚了。这种后来演化成种姓制度的社会等级制度贯穿了整个印度的历史,印度也形成了一个与能够自由杂婚的欧洲人以及蒙古人社会完全不同的社会。事实上,印度社会的确有着自己独特的社会系统。



马拉雅山麓王子―释迦牟尼


释迦牟尼是统治喜马拉雅山麓一个小王国的王子,19岁时与美貌的表妹结婚。他经常徜徉于阳光普照的庭院、森林以及水量丰盈的田野中,狩猎和嬉戏是他的日常生活。时间一天天过去,释迦牟尼开始感到极度的不满,而他那优秀的头脑也一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感觉到自己所过的生活不是真实的生活,只不过是一无用处的日子,并且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了。


人都有生老病死,一切幸福都不安定,而且人永远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样的意识浮现在释迦牟尼的脑际。当他浸沉在这样的思考当中时,碰到了一个当时在印度为数甚多的流浪苦行者。这些苦行者,在严格的戒条下生活,思考并讨论宗教方面的问题。他们似乎在寻求着更深更真实的生活,释迦牟尼竟然也开始热切地想要过与这些苦行者同样的生活。


据传,当释迦牟尼正在思考他的计划时,传来了妻子生下长子的消息。释迦牟尼马上说:“这也是必须断绝的一个结。”他在一片欢悦的气氛当中回到家里。族人为了庆祝这新子的诞生举行盛大的喜宴与歌舞大会。可是,半夜里释迦牟尼被一种巨大的痛苦所惊醒,就好象有人突然告诉他“你家里失火了”一样。他下定决定立即抛弃虽然幸福但却没有目的的生活。释迦牟尼偷偷来到妻子的房间门口,就着小小油灯一看,妻子埋在花朵当中,抱着初生婴孩正在酣眠。他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希望能在离开前抱起儿子,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可是他又怕弄醒妻子,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释迦牟尼转过了身子,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骑上马飘然离去。


当夜,释迦牟尼就赶出了好远,天明时分已经离开了自己族人的土地。他在河边砂地上下了马,在那里他用自己的剑剃下头发,取去身上一切饰物,与马匹、剑等一并放在马鞍上送回家。然后,释迦牟尼继续往前赶路。路上,他遇到了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子,并与他互换衣服。到此时,释迦牟尼已经摆脱了世俗的一切束缚,专心一志的探求人生的智慧了。他向南前进,来到文迪亚山口一处险峻的山地。在那里的山洞里住着几位贤人,他们有时上街乞讨一些粗陋的衣食,如果有人来访,便口授访者一些知识。释迦牟尼通晓当时的一切形而上学,所以他那敏锐的理解力使他不能满足于这几位给予他的答案。


印度人都相信可以凭借绝食、不眠等修行而获得能力与知识,释迦牟尼也想试试这种方法。他与五个同行的门徒们相偕进入丛林,开始绝食。释迦牟尼的名声有如悬于半空的巨钟传播远近,但是他仍然没有领悟到真理。一天,释迦牟尼衰弱至极,却仍在苦思冥想,终于晕倒而失去意识。当他醒过来时,忽然领悟到用这种类乎迷信的方法来求得知识实在是愚不可及的。


释迦牟尼开始要求照常饮食,也拒绝苦行,这使弟子们大为惊骇。但释迦牟尼却真实地领悟到,获得一切真理的前提是健康的身体与健全的头脑。在当时的印度而言,这种观念绝对是异端邪说,因此门徒们抛弃释迦牟尼,怀着沉重的心情回贝那勒斯去了,而释迦牟尼则独自继续其对真理与知识的探索。


当一个人想解决庞大而复杂的问题时,其进度总是很缓慢的,在最后的胜利来临之前,甚至自己都无法知道自己的进展。释迦牟尼的情形也是如此。有一次,他想用餐,就来到河边的一棵大树下落座。突然,释迦牟尼觉察到某种明晰的启示,他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传说,释迦牟尼继续坐在大树下,又思考了一天一夜,然后起身,到世界各地传播他所领悟到的真理去了。


释迦牟尼首先来到贝那勒斯,找到曾经弃他而去的门徒们,向他们讲述他的新教义。门徒们被说服了,他们在贝那勒斯的皇家公园里盖起了房屋,为前来求知的人们传授真知。


释迦牟尼教义的出发点在于他还是个幸福的青年时所产生的疑惑:为什么我不能感到完全地幸福?这是个属于自我省察的问题,与泰勒斯或赫拉克利特等穷究宇宙问题的朴素而无我的探究方法,以及同样无我的先知们对希伯来人民热忱的道德说教在本质上是不同的。这位印度的圣贤,没有忘记自我,而是专心一致地追求自我,并最终消灭自我。根据释迦牟尼的教义,一切苦恼均来自贪欲,如果不能克服个人的欲求,人世间的生活将永为忧苦,最后则为悲哀。生活的欲求有三种主要形态,都是邪恶的。其一是饮食欲、财欲,以及其他一切官能上的欲望;其二是个人的,利己的,不愿意死的欲望;其三是个人的成功欲、名利欲、贪欲等。为了避免人世间的不幸与忧苦,必须克服这一切形态的欲望。若能克服这些欲望,消灭自我,便可得到一个安静的灵魂,这就是至善的涅磐境界。


这就是释迦牟尼教义的核心内容。诚然,这是一种极为微妙而形而上的道理,因此不像主张不畏不惧正直地观照事物的希腊人的教训,以及主张敬畏上帝行正义的希伯来人的教训那么容易使人理解。甚至于连释迦牟尼的门徒弟子都不能完全理解其教义,因此,当他个人的直接影响消失后,其教义就被误传和曲解了。在当时的印度有一种信仰,认为每隔一段很长的岁月,便会有一个智者出世,他就是佛陀的化身。释迦牟尼的弟子们宣称他就是佛陀,也是诸佛陀中的最后一位,但他在世时似乎并未承认这个称呼。在释迦牟尼生前,有关他的若干幻想式的传说就已经被编织出来并广为流传。这也许是因为比起道德的说教来,人类更喜欢听这些神奇的故事,释迦牟尼因此而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神的化身。


虽然如此,释迦牟尼仍然为我们遗留下来了某些实质性的东西。尽管对一般人的想象力而言,涅磐委实是太微妙了,并且印度人把释迦牟尼简单的生涯编造成神话的冲动也太过强烈,但人们总能理解到释迦牟尼所提倡的“八大正道”的真义。其中包括:精神上的正直(正思维)、正确的目标(正见)、正确的语言(正语)、正确的行为(正业)、正确的生活(正命)、生活的诚实(正念)、高洁忘我的境界(正定)等教训。与恐怖之后,阿育王产生了一种深深地厌恶之感,他决定抛弃军事行动,不再继续征服的霸业。阿育王接受了佛教的以和平为主的教义,宣称以后的征服必需是宗教上的征服。



伟大的帝王阿育王


阿育王在位28年,这期间成为人类灾难深重的历史上最为辉煌的一段时间。他有计划地实施了大规模的凿井工作,制定了种植树木的绿化计划,还在全国境内遍设医院、公园和药草栽培园。他设置了保护印度原住民和隶属民等的官方机构,还开办了教育妇女的机构,并制定了妇女也要接受教育的制度。他提巨额资助给佛教团体,鼓励他们研究和批判所搜集到的经文,因为伟大的释迦牟尼所传下来的醇正而简明的教义已经开始染上了腐败与迷信的色彩。阿育王还派遣传教士到喀什米尔、波斯、锡兰,以及亚历山大城去传教。


这就是伟大的帝王阿育王,他比他的时代更进步。可惜的是,阿育王未能留下继承自己事业的王子或宫廷组织,因此,在他去世后不到一百年,他治理下的黄金时代,就成为分裂、衰落的印度的一幕光辉往事。被称为婆罗门的祭司阶级,是印度社会上最具特权的阶级,他们向来反对佛陀的率直而无偏见的教义,他们逐步地侵蚀了佛教的势力。古代的各种奇异的神,以及印度教的无数冗长的仪式再次恢复了权威地位。阶级制度亦随之愈趋严重而复杂。数百年之间,佛教与婆罗门教一直在印度境内并存,而且都很繁荣。然而在阿育王死后,佛教渐渐衰微,种种形态的婆罗门教取而代之。但佛教却超越了印度的国境,也超越了阶级制度的控制领域,逐渐的向外扩张,最后到达了中国、暹逻、缅甸,甚至远播到日本。直至今日,佛教在这些国家里仍然占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历史上相继被称为匈奴人、蒙古人、土耳其人和鞑靼人。他们恰如北欧或中亚的日耳曼人,变化、分裂、结合又再结合,虽然在名称上变化多端,但在本质上确是同源的。这些蒙古系游牧民族,比北欧民族更早拥有马。公元前约1000年的时候,他们还在阿尔泰山附近独立地发现了铁。与西方的游牧民族一样,东方的游牧民族也曾经屡次完成政治上的统一,成为若干定居文明地区的征服者、统治者乃至复兴者。


欧洲与西亚最早的文明并不是北方人或闪族人的文明,同样地,中国最早的文明也不是蒙古人的文明。据推测,中国最早的文明为黄褐色人种文明,与最早的埃及文明、苏美尔文明以及达罗毗荼文明相似。在最早的中国文明开始之际,已经有过征服与融合的现象。不管如何,公元前1750年前后,中国是已经出现了数量众多的小王国与城邦,它们都向兼为大祭司的皇帝――“天子”效忠,并定期或不定期地向天子纳贡。公元前1125年,商朝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周王朝。周王朝的统治虽然很松弛,却也能维持中国的统一,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印度的阿育王或埃及的托勒密王朝的年代。周朝渐渐地步入了分裂的命运,匈奴入侵并建立了自己的王国,诸侯也停止向周天子进贡,成为独立的统治者。一位权威的中国学者认为,公元前6世纪的时候,中国有5000到6000个事实上独立的国家。这就是中国人在其记录上所称的“春秋战国时代”。


在这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出现了大量的知识活动,也出现了一些地区性的艺术和文化生活的中心。假如我们能深入了解中国的历史,便可以知道中国也曾经有过他们自己的米利都、雅典、贝嘉蒙和马其顿。关于中国这段分裂时代的历史,目前我们只能为读者整理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因为我们所知道的实在有限。


正像分裂的希腊出现了哲学家,亡国被虏的犹太民族中间出现了先知一样,在当时混乱割据的中国也出现了许多圣哲先贤。似乎正是这种不安定刺激了那些优秀的头脑,促成了伟大思想的诞生。孔子出生于贵族之家,曾经在鲁国担任过官职。孔子基于某种与希腊人相同的冲动,创办了一所学校,在学校里从事知识的探求与传播工作。当时中国纷乱秩序、礼崩乐坏的现象使孔子深为悲憾,他怀抱着改善政治、改良人民生活的理想,踏上了周游列国的道路。孔子的目的是找寻一个愿意实现他的政治和教育理想的王侯,然而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虽然孔子也曾找到过这样的王侯,但宫廷里的阴谋与斗争不仅使他所提出的改革方案落空,而且还损害了他的声誉。有趣的是,在孔子去世150年之后,希腊的哲人柏拉图也在寻求王侯以实现其政治抱负。有一段时间,柏拉图曾经充当过西西里岛叙拉古国王迪奥尼修司的顾问。



孔子与老子思想


孔子在失意中逝世。他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虽然如此,他的思想却具有比他在失意绝望时所想象的更大的活力,并最终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根源。孔教也成为中国人所谓的三教之一,另两者即为佛陀之教与老子之教。


孔子思想的主要内容是提倡圣人君子之道。他重视个人的行为,这与释迦牟尼重视无我的平静,希腊人重视客观的知识,犹太人重视正义,都如出一辙。在所有伟大的先贤当中,孔子是最具有关注公众精神的人物。他为社会的混乱情形而忧心忡忡,为了实现理想中的世界,力图说服每个人都要培养自己高尚的人格。孔子提倡每个人都要尽可能地约束自己的行为,以使自己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行为都符合礼法。孔子为中国人树立了理想的做人标准:彬彬有礼,大公无私,严于律己,这就是他所说的“君子”。孔子为这一理想赋予了永恒的形式,并使之在中国北部得到了发展。


老子曾经长期任职于周王朝的皇家图书馆,他的思想比孔子更神秘,让人无法捉摸。老子所阐释的,似乎是要让人们对于俗世的快乐与权力保持一种斯多噶式的漠然,从而回归到过去那种单纯的生活中去。老子的著作文体简洁,但却极为幽玄,就像谜语一样难于理解。老子死后,他的思想与释迦牟尼的教义一样,被演绎曲解,许多复杂怪异的戒律与迷信也就移花接木地掺杂在其间了。中国与印度一样,新思想往往不得不与人类在幼年时代所产生的掺杂着巫术或传说的原始思想做斗争,结果新思想总是被赋予各种奇异的、不合理的、古老的仪式。在今天的中国,佛教与道教(基自老子的教义而形成的宗教)都是一种有僧侣、庙宇、祭司和牺牲的宗教,在形式上与古代的苏美尔以及埃及的宗教有着同样的风格。但是孔子的学说则不同,由于孔子的思想简明而直接,所以能够保持真传而没有受到后世的曲解。


中国北部的黄河流域地区,人们大多信奉儒教,而中国南部长江流域的人们则大多信奉道教。从那时起,在中国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中经常都可以看到这两种精神之间的冲突――即北方精神与南方精神的冲突。到后来,这种冲突演变为北京与南京之间的冲突,北方的官僚气质趋于方正、保守,而南方的官僚气质则明显带有怀疑、优雅、浪漫而敢于冒险的精神。


到了公元前6世纪,中国的分裂到达了最严重的阶段。周朝衰微,失去了权柄。老子辞去了官职,归隐山林。


当时中国有三个地方性强国,齐与秦是北方的强权,楚则在长江流域称霸。最终,齐与秦联盟,使楚国屈服,楚国被迫与之签订了解除武装的条约。秦国的势力更为强大一些,在印度的阿育王时代,秦掠夺了周王的献祭器物,取代周王而实施祭典。秦始皇于公元前246年继王位,继而于公元前220年称帝,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一统天下的皇帝”。


秦始皇比亚历山大更幸运,他在位的时间长达36年之久。他强有力的统治造就了中华民族新的统一,也开启了中国的繁荣。另一方面,秦始皇与从北方入侵而来的匈奴人展开了激战,为了防御匈奴人入侵,秦始皇开始构筑伟大的万里长城。会拥戴自己的君王,但这些君王不再是祭司,也不再是神,而只是大家的首领或者伙伴们之中的领导者。


在公元前6世纪以后的数个世纪当中,古代传统在世界各地趋于崩溃,寻求新道德和新知识的精神开始觉醒。在人类的伟大进步活动的过程中,这种精神一直存在着,现在只不过是又觉醒了而已。读书和写作不再是少数的领导阶级和富人阶级的专利,普通的老百姓现在也可以从事这一工作了,知识对于人们来说不再是祭司们的神秘能力。另外,马匹增加了,道路也开始被拓宽,旅行和运输行为日渐频繁。为了交易的便利,人们开始铸造货币。


……



罗马帝政下的宗教发展


如果在社会习惯与宗教习惯相类似的民族之间发生征服,那么某神殿或地方神灵,与另一神殿或地方神灵之间的冲突,可通过结合或者同化的手段来克服。假如两种神的性格相似,即被视为同一个神,祭司们会说:神的名称虽然相异,实质确是相同的。多种神灵的这种混同,就是所谓的泛神崇拜。公元前约1000年前后就是一个泛神崇拜的时代,在广大的地区里,一个普遍的神取代了地方性的诸神――或者说是把地方性的神吞并。于是巴比伦的希伯来先知们宣告世界上只有一个神――正义之神,这时人们已有了心理基础,完全可以接纳这个新观念了。


然而,有时候神灵之间相差太大,无法被同化,人们便编造一些理由让他们结合在一起。女神――希腊人出现以前的爱琴海地方通常都供奉女神――通常都被安排与男神结婚,动物神与星神则被人格化,动物与星辰――蛇、太阳、星星等,成为装饰或象征。此外,战败民族的神,通常被看做是与征服民族的神敌对的邪神。一部神学史就这样充满了地方神灵的脱胎换骨、相互合并与人为将之合理化的现象。


当埃及从若干城市国家统一而发展成一个王国时,这种泛神崇拜大行其道。具有最高权威的主神是奥西里斯,他是主管收获的神,人们相信他在人间的化身就是法老王。奥西里斯屡次死而复生,所以他不仅是收获之神,还被人们尊崇为长生不灭之神。用来象征奥西里斯的,既有埋下自己的卵然后复活的甲虫,也有夕落朝生的太阳。后来,奥西里斯又被视为与牛神亚匹斯合二为一的神,他的妻子是女神爱西斯。爱西斯也被称为哈梭,原本是母牛神,其象征是月芽和海中之星。奥西里斯死去后,爱西斯生下了荷拉斯。荷拉斯又被视为鹰神,其象征是黎明。荷拉斯长大成人后,又成为奥西里斯。爱西斯的形象是手抱婴孩立于月芽之上。这些关系之间虽然没有什么逻辑联系,但在人类还没有发展出严密而有体系的思维能力之前,就这样流传了下来。在这三神之下,还有埃及的神阿纽比斯,他长着狗的头,以黑夜为其象征,他以捕食人或其他神为生,因此是诸神与人的敌人。


一切宗教体系,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和完善,最终都必须适合人类灵魂的需要。所以,埃及人关于神的信仰纵使是如此不合理,甚且有些怪异,但对埃及人而言,却是他们信仰与灵魂的寄托。埃及人渴求灵魂不灭,因此他们的宗教也以此愿望为中心。可以说,埃及的宗教比其他任何宗教都更强突出的追求灵魂不灭。尤其是当埃及被外族征服,诸神渐渐失去其政治意义之后,埃及人这种在来世获得补偿的愿望也就越发强烈起来。


埃及被希腊征服之后,新都市亚历山大城成为埃及宗教生活的中心,事实上也是希腊所统治的整个希腊世界的宗教生活中心。托勒密一世兴建了塞累匹斯大神殿,奉祠一种三位一体的神,即塞累匹斯(即奥西里斯与亚匹斯合在一起的名字)、爱西斯和荷拉斯。这些神被看做不是个别的神,而是唯一真神的三种不同形貌。塞累匹斯被看作希腊的宙斯、罗马的朱庇特以及波斯的太阳神。此种崇拜扩展到所有希腊势力能够达到的地方,甚至包括印度北部和中国西部。不死不灭的想法,在来世获得补偿的愿望,在平民的生活陷于绝望的情形下,受到普遍的欢迎。塞累匹斯被尊为“灵魂的救赎者”,当时的圣歌唱到:“我们死后依然会受到塞累匹斯的呵护”。爱西斯也吸引了众多的信徒,被尊称为“天之女王”的爱西斯怀抱婴孩荷拉斯,被供奉在自己的神殿里。爱西斯的神像前香烟缭绕,供奉着诸多的贡品。有些僧人终生独身,在神殿里服侍爱西斯。


罗马帝国兴起后,在西欧世界也开始盛行这种崇拜。塞累匹斯和爱西斯的神殿,僧侣的颂歌,以及永生不死的希望,随着罗马的扩张传到了苏格兰和荷兰。然而塞累匹斯和爱西斯教也有很多竞争者,其中最显赫的是拜日教。拜日教源自波斯,以许多现在已经失传的神秘仪式来供奉太阳神,祭品是神圣而慈悲的牛。拜日教看起来比牵强附会而复杂的塞累匹斯和爱西斯教更原始,它使我们马上联想到人类文化上的太阳巨石时代的血祭。拜日教的纪念碑上有一头神牛,神牛的腹部流出大量的鲜血,人们相信新生命就是从这鲜血中诞生的。拜日教的信徒经常用牛的鲜血浇在自己身上,这也是他们的入教仪式。


这两种宗教,与早期罗马皇帝统治下的若干要求市民与奴隶忠顺的有类似仪式的宗教一样,都是个人的宗教。其目的在于个人的救赎与个人的永生。而以前的宗教却不是个人的,而是社会的。以前的神首先属于城市或国家,其次才是个人的。牺牲的献祭是公共的典礼,而不是私人的典礼。这其实是由人类或某个利益集团的需要决定的。然而先是希腊人,如今则是罗马人,把宗教从政治中剥离出来。从此,宗教被埃及的传统引导着,转向了个人的世界。


以个人的永生为目的的这些宗教,虽然夺去了旧有的国家宗教的忠诚与热情,然而却无法取代后者的地位。早期罗马皇帝统治下的典型都市,无疑有过奉祀一切神灵的众多神殿。这其中必定有罗马伟大的神朱庇特的神殿,也必定有当时在位的罗马皇帝恺撒的神殿。罗马皇帝已经从法老王那里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神。在这些神殿里举行的是冷峻而庄严的政治性礼拜,而人们之所以前往参拜上香,是为了表示忠诚。但在可敬的“天之女王”爱西斯的神殿里,参拜的人们是为了向神诉说自己个人的苦恼和悲惨遭遇,并乞求神的帮助。此外,还存在着各种地方性的神灵。例如在塞尔维亚,长久以来人们一直信奉往昔的迦太基之神维纳斯;在洞窟或地下室的神殿里,确实也有过罗马士兵与奴隶们所供奉的太阳神的祭坛;或许还有过犹太教堂,犹太人聚集在那里诵读《圣经》,赞颂他们所信奉的眼睛所看不见的世界之神。犹太人可能曾与罗马的国家宗教发生过纷争,因为对犹太人来说,他们的神是不允许崇拜偶像的,所以他们拒绝参加对恺撒的公祭,甚至拒绝向罗马的军旗敬礼。


在释迦牟尼时代以前,东方就有苦行僧。他们放弃了大部分人生的愉悦,排斥结婚、财产,靠禁欲、苦行、独处来求取精神力量,以免除人世的压迫与苦恼。释迦牟尼本身虽反对极度的苦行,不过,他的弟子们大多过着严格的修道生活。希腊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宗教也盛行苦行,甚至不惜自残。公元前1世纪,禁欲主义在犹太与亚历山大城的犹太人社会中出现。有些人舍弃尘世社会,过着严肃而神秘的冥思生活,犹太人的艾赛尼教派就属于这一类型。公元1、2世纪之间,排斥俗世快乐的思想风行,其目的是企求救赎现世的苦难。早经确立的秩序――即对祭司、神殿、法律、习惯的信仰,终于宣告消失了。在奴隶制度、残忍、恐怖、不安、浪费、享乐以及过份的放纵盛行的时候,人们内心中的自我嫌恶和精神的不安成了一种普遍的现象。很多人为了寻求平静,不惜付出克己或苦行的代价。因此,泪流满面的忏悔者塞满了塞累匹斯神殿,也有很多人改变了信仰,出入于太阳神的洞窟之中。近代的基督教艺术已经将一种错误的崇敬附加到耶稣的肖像上,使其失去了真实感。耶稣本来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教师,在阳光强烈、砂尘满天的犹太国土上流浪,靠别人偶尔的施舍过活。但在后世为他画的像上,耶稣永远是整洁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皮肤光滑,衣着洁净,长身直立,犹如在空中飞行,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动。这幅画面让很多人都相信耶稣并没有真实的存在过,因为他们无法从后世的信徒发自无知的信仰而粉饰和美化的故事和图像中辨别出真伪。


如果清除那些牵强附会的粉饰和美化,我们会发现一个极有人情味、认真、热情,但也会经常发怒的耶稣。他的教义简单而又深邃,他宣称有着博爱精神的天父与天国将要降临。很明显,耶稣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物,他吸引了很多信徒,并使他们的内心里充满了爱与勇气。弱者和苦恼的人也从他那里获得了重新生活的勇气。然而,耶稣自己却可能是个体质纤弱的人,因为他被钉上十字架以后很快就死去了。据传,他曾经在依照惯例把十字架背负到刑场的路上昏倒。耶稣为弘扬自己的教义,在国内游历了3年,其后来到耶路撒冷,却被检举企图在犹太国内建立一个异端的王国。耶稣与两个盗贼一起被钉上了十字架,并在那两个盗贼死去前即已奔赴天国。



耶稣的教义


耶稣所倡导的天国的教义,确实是一种能够促使人们思想觉醒和改变的最富革命性的教义。当时的人们并未能充分地了解它的重要意义,并且只要读到它对人类早已习惯的习俗和制度做出挑战时,都不免会感到恐惧,进而退缩,这丝毫不值得诧异。耶稣所传播的天国的教义,要求彻底改革人类的生活――无论是外在的生活,还是内在的生活。如果想要了解这惊天动地的教义之中所包含的内容,读者可以阅读福音书。我们在这里将只讨论耶稣的教义是如何与以前的思想发生冲突、产生纠纷的。


犹太人虽然相信全世界的唯一的神即为正义之神,但他们同时也相信,正义之神也有世俗的一面,因为它曾与犹太人的祖先亚伯拉罕订立契约,应允会使犹太人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对犹太人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契约。所以,当他们听到耶稣否认这种说法的时候,自然大为失望,并且感到愤怒。根据耶稣的说法,上帝绝不是生意人,天国也没有选民和宠儿,上帝不会与人签订契约。上帝是一切生命的慈父,它会公正地对待一切人,就像照耀万物的太阳一样。另外,一切人类都是兄弟,也都是罪人,同时又都是上帝的子民。在善良的撒马利亚人的故事(《路加福音》第10章,25-37节)里,耶稣对那种只会赞扬自己的民族,而对有不同信念的民族持有强烈偏见的心态表示怜悯。在讲给劳动者听的故事(《马太福音》第20章,1-16节)里,耶稣否认了上帝会给予犹太人特别的优待。根据耶稣的教义,上帝对被召唤到天国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毫无差别,因为上帝的恩宠与仁慈是无限的。此外,耶稣还借用埋藏银子的故事(《马太福音》第25章,14-30节)和寡妇捐钱的故事(《马太福音》第12章,41-44节)来呼吁人们贡献出全部力量来行善。耶稣宣称,天国里没有特权,也不打折扣,更没有任何借口。


但是,耶稣并不仅仅对犹太人强烈而偏狭的爱国心给予指责。无疑,犹太人是有强烈的家族型排外心理的民族,而耶稣的目的是想用上帝的博爱冲散犹太人狭隘的家族情感。天国应该是由耶稣的信徒们组成的大家庭。据传,耶稣正在对众人说话的时候,他母亲和他兄弟站在外边,等着要和他说话。有人告诉耶稣说:“看哪,你母亲和你兄弟站在外边,要和你说话。”耶稣却回答那人说:“谁是我的母亲?谁是我的兄弟?”然后伸手指着门徒说:“看哪,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凡遵行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亲了。”(《马太福音》第12章,46-50节)


耶稣不但用上帝是全世界人民的慈父性与全人类都是兄弟的观念来抨击偏狭的爱国心与家族感情,很明显地,他还谴责贫富差别、私有财产和个人利益。耶稣认为所有的人都属于天国,所有的财产也都属于天国,人类唯一正直的生活就是以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与我们所能做的一切,来顺从上帝的旨意。他反反复复地非难私有财产与个人利益。


“耶稣在路上行走的时候,有一个人跑过来,跪在他面前向他说:‘完美的主啊,我要做什么事才可以永生?’耶稣对他说:‘你为什么称我是完美呢?除了上帝之外,再没有谁是完美的。圣诫你是知道的,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做假证、不可欺骗别人,应当孝敬父母。’那个人对耶稣说:‘主啊,这一切我从小就遵守了。’耶稣看着他,十分高兴,对他说到:‘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去变卖你所有的财产分给穷人,你就会拥有天国的财产。去做吧,然后跟我走。’那个人听了耶稣的话,脸色都变了,因为他的产业很多。


“耶稣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门徒说:‘有钱财的人想进天国,是何等的难哪。’门徒听了他的话都觉得很奇怪。耶稣又对他们说:‘孩子们,有钱财的人进天国真是太难了。骆驼穿过针眼也要比财主进天国容易啊。’”(《马太福音》第10章,17-25节)


不仅如此,耶稣在其要使人类都围绕在上帝身边的教义中,还毫不留情地攻击以前的宗教那种与上帝订立契约式的正义观。耶稣的大部分有记录的说教,都是在针对那些为了保持虔诚的一生而遵守繁文缛节的人提出针砭。


法利赛人和文书问耶稣说:“你的门徒为什么不照古人的遗训,用没洗净的手吃饭呢?”耶稣说:“看来以赛亚对伪善的你们所作的预言是没有错的。百姓用嘴唇亲吻我,心却在远离我。你们遵守的是人的规定,却抛弃了上帝的诫命,所以拜我也是枉然。”


耶稣所宣告的,不仅是道德与社会的变革。若干证迹显示,他的教义含有极明显的政治倾向。根据耶稣的说法,天国不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王位,天国存在于人的心灵之中。天国在人的心灵中能扩展多远,外在的世界所获得的改革与更新也就能进行多远。


即使听的人是聋子与瞎子,也可以听出耶稣话中改革世界的决心。从那些对耶稣的反对以及耶稣受审判的情形来看,我们可以知道他是在为同时代的人们设计一套改革、融合、扩展人类生活的方案。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如果细细品味耶稣的教义,我们便会知道为什么那些富有而幸福的人们会对耶稣的话感到异样的恐怖,并觉得他们的世界会因此而发生震撼。耶稣是想让他们把从社会利益中蓄积的少许私有财产交出来,使其受到普遍的宗教生活的照耀。耶稣好像是一个可怕的道德猎人,把人类从他们一向所居住的舒服的洞穴中拖了出来。在他所说的天国中,一切财产、特权、自负、优先权都不存在。除了爱之外,不可能有动机与报酬。人们对耶稣的教义感到迷惘,并齐声反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连耶稣的弟子们都对他的果敢态度感到惊异。祭司们更是感到,他们与耶稣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绝无和解的途径。罗马的士兵们,面对超越他们所能理解且又威胁到他们整个纪律的事物,目瞪口呆之余,只能狂笑不已。他们给耶稣戴上荆棘编成的王冠,穿上紫色的长袍,把他打扮成恺撒的模样。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如果他们接受了耶稣的教义,就意味着必须开始一种奇异而可怖的生活,并抛弃自己本来的习惯,抑制自己的本能与冲动,而去寻找一种不可琢磨的幸福。历山大的宗教及拜日教的削发为僧、供物、祭坛、蜡烛、诵经、为神灵塑像等形式,甚且也采用了它们的宗教用语和神学思想。而这些却又绝不是对基督教教义的疑惑或不信任。这些宗教与其他一些不十分兴盛的宗教共同存在着,它们都在寻求自己的信徒,因此经常会有一些人改变自己的信仰加入另一种宗教。有时,有某一种宗教会受到政府重视,而基督教则比其他的竞争者更容易受到猜忌,因为基督教徒与犹太人一样,不肯对神圣的罗马皇帝顶礼膜拜。即便撇开耶稣自己的改革精神不提,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使基督教被当成一种反叛的宗教。


圣保罗使弟子们习惯于一种想法:耶稣与奥西里斯一样,会死而复生,并会为人间带来永生。此后,基督教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关于救世主耶稣与天父上帝之间关系的复杂的神学论争也促成了基督教的混乱。阿利阿派认为耶稣虽然是神,但却不是天父,他应该位于天父之下。萨伯利阿派则认为耶稣只是天父的另一个侧面而已,耶稣就是天父,就好像一个男子可以同时承担父亲与工人两种角色一样,耶稣同时承担着上帝与天父两种角色。而三位一体派则提出了更深奥的教义,他们认为上帝是唯一的,也是三位一体的,上帝同时也是圣父、圣子和圣灵。有个时期阿利阿派曾经占据了上风,其后经过争论与暴力争斗之后,三位一体派的信条成了基督教的公认信条。我们可以在阿塔纳细阿信条中找到关于这些教义的详细记载。


这里我们不打算对这些神学争论作出评价,因为这些争论不可能像耶稣本身的教义那样对历史产生深刻的影响。耶稣本身的教导,确实是为人类的道德和精神生活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局面。耶稣相信,上帝是全世界人的父亲,所有人类都是兄弟,每个人的人格都是上帝居住的殿堂,是无比神圣的。这些主张,不可避免地给其后的人类社会以及整个政治生活,带来了极深远的影响。随着基督教及其教义的普及,一种人之为人的新的尊严出现在世界上。正如对基督教怀有恶意的批评家所抨击,圣保罗曾劝奴隶们服从,这也许是事实,但保存在福音书里的基督教的精神强烈反对人对人的压制,也同样是不争的事实。此外,基督教对角斗场上亵渎人类尊严的角斗也明确地提出了反对。



基督教教义的发展


基督死后的200年间,基督教传遍了整个罗马帝国,无数的信徒加入到基督教会之中。同时,基督教也吸收了很多新观念与新意志。罗马皇帝之中,有人敌视基督教,也有人对基督教保持了一种宽容的心态。在2世纪和3世纪,基督教开始遭到迫害。公元303年,罗马皇帝戴克里先下令大规模迫害基督教徒。巨额的基督教教会财产被没收,所有的圣经和宗教书籍都被毁弃,基督教徒被置于法律的保护之外,大量教徒被处死。书籍的毁弃是值得我们注目的,因为这一举动显示出当局已经注意到了文字中的信仰所蕴涵的巨大力量。这些“文字里的宗教”――即基督教与犹太教,是受过教育的宗教。它们的存续,大部分是依靠那些能够识文断字并了解其教义的人们。以往的宗教并没有像基督教和犹太教一样如此借助于个人的理性。在蛮族入侵西欧而引起动乱的时代里,基督教会成为保存学术传统的主要机构。


戴克里先对基督教会成长的压制完全失败了。因为在诸多的行政地区,大部分居民和多数官吏都是基督教徒。公元317年,葛莱略皇帝颁布宽容的敕令。324年,君士坦丁大帝成为罗马的独裁者。他对基督教采取了友好的态度,临终时竟受洗成为基督教徒。君士坦丁大帝放弃了一切神圣的称号,但却在军队的盾牌及旗帜上加上了基督教徒的象征符号。


过了没有几年,基督教成了罗马帝国的公认的国教,终于确立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与基督教教义相左的诸多宗教,被迅速地消灭或吸收。390年,狄奥多西皇帝更下令把亚历山大城的朱庇特的神像捣毁。这样,从5世纪初叶开始,罗马帝国内所有的神殿和僧侣都处于基督教的控制之下。


闻一多和雅斯贝尔斯都是偷窃了威尔逊的《世界史纲》



《为何老子、孔子、佛陀、苏格拉底等思想家都大致诞生在同一时期?》(2017-11-28 以史为鉴)报道:


1、从世界历史时间轴上看,基本上在同一时期


中国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涌现出了众多的思想家,如:孔子、庄子、老子、孟子、墨子等诸多思想家。


印度文明诞生了佛陀(孔子比释迦摩尼大14岁);


希腊文明出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三杰;


2、从地理经纬度轴线上看


春秋时期的中国文明,希腊文明、印度文明都处于北纬25度至35度区间。


从地球历史的角度上可以说几乎同一时间,在地球上几乎同一纬度的不同文明上,同时诞生了一批影响人类文明的思想家。在那个时代,中国、古希腊、印度的古代文化都发生了“终极关怀的觉醒”。


而全世界宗教的产生,也大致集中在这一时期。换句话说,在地球历史上几乎同一时期,在不同文明之间同时诞生了宗教!

 

中国文明:后人根据老子、庄子的思想成立了道教;根据孔子、孟子的思想成立了儒教;


印度文明:根据佛陀的思想成立了佛教


希腊、以色列文明:成立了拜上帝教,(后来分裂为犹太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


看看这一串名字,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哪一个不是影响了一个文明的发展乃至世界文明的进程,让我头条号以史为鉴来说,这一阶段可以说是人类第一个群星闪耀时刻!


在历史研究中,这一个时期有一个专门的名字——轴心时代!


德国思想家卡尔·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中第一次把公元前500年前后同时出现在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突破现象称之为“轴心时代”。 


闻一多先生在《文学的历史动向》一文(1943年作)中有过涉及到轴心时代的说法:“人类在进化的途程中蹒跚了多少万年,忽然这对近世文明影响最大最深的四个古老民族——中国、印度、以色列、希腊都在差不多同时猛抬头,迈开了大步。”


关于人类历史为什么会产生轴心时代?


研究者目前的看法是


1、礼乐崩坏的时代、纷乱的列国纠纷

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礼乐崩坏,周天子成为摆设,各诸侯国各自称王称霸;促使一批精英人士开始深度思考;


古希腊一直是城邦制度,各个联邦一直互相攻伐不休;


古印度也是一样,在孔雀王朝一统诸侯国之前,也都是列国纷争;


2、阶层分化,思想家基本来自精英阶层

就中国文明来看:老子是周王朝图书馆管理员,孔子也是贵族,孟子、墨子也处于衣食无忧的处境才有机会读书学习;


印度文明:佛陀本身就是王子出身;


古希腊文明:古希腊推崇文明、思辨,哲人阶层深受欢迎,也处于社会较高阶层;


正是有了阶层分化,精英阶层有了充足的保障,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3、文化的积累,文明的突破

雅斯贝斯自己总结说这几大文明古国在这一阶段刚好融化、吸收或淹没前轴心时代(巴比伦文化、埃及文化,印度河流域文化和中国土著文化)的古文明,并在此基础上经过了“超越的突破”,由文化的原始阶段跃迁至高级阶段。

 

如中国文明:春秋战国时期的大爆发是因为夏商周三代近两千年的文明积累;才成功导致中国文明从文化的原始阶段一下子产生突破,跃迁至文化的高级阶段。


如果您对这段历史感兴趣,可以搜集相关资料,提出自己独到性的建议,因为从世界历史来看,这一段时期是在是太特殊、太巧合了,好像就是造物主突然想起还有地球文明这个孩子,就随手撒下了文明的种子一样……如果您有好的想法,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谢选骏指出:上文不知,闻一多和雅斯贝尔斯的“轴心时代”都是偷窃了威尔逊的《世界史纲》——我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把《辞源》上附录的《世界历史大事记》抄写了一遍,订成一本笔记经常翻阅,然后我读了威尔逊的《世界史纲》,发现里面有这样一段精彩的话语——


此外,笔者要提醒读者们特别注意:公元前6世纪在人类的历史上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世纪,因为在这个世纪里,希腊的哲学家开始了探讨有关这个宇宙以及人类在这个宇宙中的地位的工作;同时,以赛亚也正在把犹太人式的预言发展到顶峰;并且,正如后文将述及,释迦牟尼开始在印度传教,孔子和老子也开始在中国讲学。从雅典到太平洋,人类的精神正弥漫着骚动的气象。在波斯这样一个大帝国中,其臣民自然不可能只有波斯人。波斯人只是这庞大版图里的少数征服民族,其他民族在波斯人未到这里以前不知已在这块土地上定居了多少代。波斯语只是官方语言。波斯帝国大部分的贸易与财政依然由闪族人控制,提尔与西顿,依旧是自古以来的地中海巨港,在海上漂浮往来的依然是闪族人的船只。这些闪族人的商贾和经纪人在东奔西走的过程中,渐渐地从希伯来传统和《圣经》里发现了能引起他们共鸣的共同历史。在波斯帝国境内,希腊人的势力急剧成长,终于在海上成为闪族人的重大竞争者。希腊人公平而活泼的个性,使得他们能够成为能干而没有偏见的水手和官员。……


威尔斯的《世界史纲》出版于1920年!


下面我们看看威尔斯、雅斯贝尔斯、闻一多的三人年表,看看谁抄袭了谁——


1、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年9月21日——1946年8月13日),通称H·G·威尔斯(H. G. Wells),英国著名小说家,新闻记者、政治家、社会学家。


2、卡尔·雅斯贝尔斯(卡尔·特奥多·雅士培,德语:Karl Theodor Jaspers,1883年2月23日-1969年2月26日),旧译雅斯培,德国哲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基督教存在主义的代表,著名思想: 轴心时代、coining the term Existenzp。


3、闻一多(1899年11月24日-1946年7月15日),本名家骅,字友三,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人,中国诗人、学者、大学教授,中国现代作家。


《世界史纲》是赫伯特·乔治·威尔斯所作一本有关地球和人类的通史,纵贯从地球形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历史,行文通俗,语言风趣,是受大众欢迎的通史作品之一。但也有人指其在史实论述方面不够严谨,这可能与威尔斯本身并非专职历史学家有关。首次出版时间:1920年。


由此我断定——闻一多和雅斯贝尔斯都是偷窃了威尔逊的《世界史纲》。当然,威尔斯的看法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宋学不是僵尸复活,而是阴阳合德



《宋学——中国思想史上第二个轴心时代》(2012-03-19 张广保《范仲淹研究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11月)报道:


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发展可以区分为三个历史时期,它们分别是:原典时代、轴心时代、复兴时代。原典时代文化创造的成就主要体现在诸种经书中,支配中国政治、社会生活达二千五百年以上。直至今天,仍然对我们社会牛活产生深刻影响的经书,就是原典时代的产物。表而上看来,经书中的《尚书》、《易经》、《诗经》不过是夏、商、周三代有关政治、宗教、文学文献的汇编,其中似乎没有包含什么深刻的思想。然而,五经之所以被尊为经,并不是纯粹因为它们出世年代的古老,而是由于它们承载着我们这个民族深层的政治文化理念,此亦即先秦儒家所指的“先王之道”。经书之所以被抬到经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它们承载着根本的、至上的大道。自春秋战国始,代代儒家学者之所以沉醉于注经明经活动,目的也是为了彰明、传续先王之道。按照儒家学者的理解,原典时代实际上是道化流行的黄金时代。在这一时代中,先王之道完全显现于现实的时间、空间之中。因此,在这一时代,不容易发生对道本身的追询。随着原典时代的结束,道也随之退隐于后。道之退隐也就意味“学”的出现。因此,旨在以辨彰先王之道为目的的经学,顺理成章地发生于原典时代的终结。对于中国历史上原典时代的持续时期,我认为至少应从尧舜时代算起,因为按照儒家传统的看法,这一时代确立了中国理想政治的典范。儒家的创始人孔子就是将复现尧舜之治作为毕生追求目标。


继起于原典时代的轴心时代乃是以对经书的创造性诠释作为根本特征。轴心时代在中国历史上约当于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时期产生了一批开宗立派的思想文化宗师,其中道家有老子、庄子;儒家有孔子、孟子。其他如墨家、法家、名家,兵家、农家、阴阳家等也都纷纷面世,并且一无例外都是人才辈出,群星闪烁。这一时期的文化创造无论是自深度,还足从广度上都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奠定了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基本格局。正是居于这一成就,雅斯贝尔斯将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纳入其所谓世界文明历史的轴心时代范域中。不过,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中国的轴心时代与其他民族例如古希腊的轴心时代并不一样。它在思想文化方而的丰富创造性乃是通过诠释传统而实现的。之所以如此,又是因为存在中国轴心时代之前还存在一个原典时代,而这在古希腊是不存在的。古希腊自然在轴心时代之前也有它的古老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因此,有时人们又称这时代为史诗时代。然而,古希腊的史诗并不具有绎的地位,对以后古希腊文明的发展也无法与中国的五经相提并论。论及于此,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中国轴心时代中出现的儒家、墨家一支固然具有很强的述而不作的特征,孔子、墨了均以推阐先王之道作为毕生追求的第一目标,然而道家、农家、法家、兵家、名家等其他诸家思想家,在发展他们的学说时并没有先王之道的影子伴随着,他们各自的思想体系应该具自独创性。这一疑问表面看来颇为深刻,实际上却是因为对先王之道缺乏整全的认识。诚然,上述诸家较少从正面谈论先王之道,然而它们其实并没有完全脱离这一主题。道家、法家都从不同的角度批评先王之道,道家思想家通过对儒家先王之道的批判来复兴他们自已心目中的古道,法家则由此提出法后王,而其他各专门的思想流派也都莫不力图推阐先王之道的一端来确立本派的宗旨。对于道之灭裂、分化的这一现象,《庄子·天下篇》有精彩的概述:“天下人乱,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通,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又《史记·太史公白序》也说:“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这都是以为诸子百家仅得古代道术之一端,是整全道术灭裂、分化之后的产物。


中国历史上思想文化发展的第三个叫代始于晚唐时期,历宋、明转入其发展的高峰。这一时期由韩愈撰《原道》、《原性》发其端,至叫代王阳明心学思想体系的完成而达至终结。我将其称为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复兴时代。这一时期的思想文化创造是在复兴传统的旗帜下进行的。至于其创造的方式乃是通过借鉴、会融佛、道二教的精致义理而达成的。其中由佛教中主要接纳其心性论、修养论,由道教中主要吸纳其宇宙论、形上论的有关思想,因此是种典型的二教合一的产物。


复兴时代的关键时期期是北宋。北宋王朝继承唐代思想多元、三教并重的文化政策,对来自外族的异质文化佛教及源于本土的非正统思想道家、道教均视同仁、加以扶植。在这种宽松、自由的思想环境的孕育下,宋代尤其是北宋的思想文化领域再度呈现出学派林立、百家争鸣的新气象。从全部中国哲学史、思想史发展的历史看,这时期乃是继春秋、战国之后第二轮思想创造集中迸发时期。对此,我们如果称之为中国思想史上的“第二个轴心时代”,毫不为过,正是通过宋代各派思想家的创造性努力,确定了中围历史中后半段即第二个千年社会发展的思想基础,而为此后的元、明、清所因袭。对此.历史学家陈寅恪高度评价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与春秋战同轴心期思想创造期相比,宋代思想发展也呈现出学派林立、思想多元、自由议论、经世致用及怀疑传统等相似特点。其时出现的成熟学派既有雄霸宋代六十年之久的“官学”—荆公新学,也有在野之学如司马光的朔学、张载的关学;既有开启此后理学传统的二程的洛学、朱熹的闽学,也有与之针锋相对的以三苏为代表的蜀学及陆九渊的心学。此外还响崇尚经世致用的功利学派例如永嘉学派、永康学派,及与朱熹闽学形成呼应的张拭的湖湘之学、吕祖谦的金华学派。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思想发展的主脉乃是经由儒学复兴及与之密切相关的古文运动而达成的。从思想资源看,其中尤为重要的是懦、释、道三家互相交融、互相资取。应该说儒、释、道三家的混融是宋代哲学发展的内在动力。这点从宋代各派哲学家无论是公开尊崇佛老的王安石、苏轼,还是排斥异端的张载、二程、朱熹等,在其一生中都有漫长的出入佛老的思想经历也可印证。此外宋代理学的基本概念、范畴从思想渊源看差不多都可以溯及道家哲学。


北宋的思想文化大师按照他们的学派传承、思想宗旨实际上可以区分为三大阵营。其一是以程颢、程颐及朱熹为代表的程朱理学。这一派虽然承论内圣外王的统一是圣人之学的主旨,但在实际的思想发展过程中却表现出重视个人存心修性、重视讲学著述的倾向。他们的贡献主要在于通过借鉴佛、道心性论、形上论的有关思想而补充传统儒家一向薄弱的超越层面的人性论及形上论。程朱在经学方面的主要建树乃是拓深了传统儒家的“内圣之道”,通过他们的努力,传统儒家的圣人思想既具有超越的境界,同时也有切实可循的修养之途。不过,由于他们过分强调内圣,在外王方面努力不够,因而使原典经学的通经致用、内圣外王之道出现了断裂的危险:程朱之后,儒家的形象越来越向“讲学之儒”靠拢,而与原始儒家治国致太平的形象相背离,如果顺其发展,原始儒家的真精神势必发生蜕变,而最终成为种纯粹的专门之学。


其二是以陆九渊、王阳明为开派宗师的陆王心学。与程朱一系的理学立学宗旨不同,陆王虽然也极为注重对圣人之学内圣之道的推阐,当然他们推阐的思想方向与程朱相比有重大差异。然而陆王又同时强调事功,看重通过建功立业推扩先王之道。这一点又与荆公新学存在趋同意向。


最后一派以回归孔孟原始儒家为理想,以绎世致用、富国强兵为目的,以礼乐刑政相结合为手段,一句话以统合内圣外王为开派宗旨。该派最杰出的代表就是王安石及其荆公新学派,其理论先驱有范仲淹、欧阳修等人。正是王安石和他的学派在中国历史上进行了一次庄严而伟大的政治实践,这就是北宋时期的熙丰新政:王安右的改革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富国强兵,从根本上改变北宋王朝“积弱”、“积贫”的萎靡局面,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儒家试图由内圣开出外王的尝试。构成王安石熙丰新政理论基础的乃是他的荆公新学。钱穆先生曾评论说:“安石新政,虽属失败,毕竟存其政制的后面,有一套高远的理想。…这一种理想,自有深远的泉源,决不是只在应付现实,建立功名的观念下所能产生。因此在王安石新政的后面,别有所谓新学。”


荆公新学由于宋神宗、哲宗、徽宗的尊崇,固而成为北宋后期的官学。应该说它当之无愧代表北宋经学的主流,对北宋中后期的学术思想产生重大影响。


然而长期以来,中外学术界对宋代哲学、思想的研究都存在以偏概全的简单化倾向。首先是在学派上,漠视宋代哲学流派的多样性,人为地虚构出一条以程朱理学贯穿始终的思想发展主线。这显然不符合史实,只能是理学家道统意识对思想史建构的产物。对此,近来研究宋学的学者已做了不少矫正。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对佛道两家思想对各派哲学家的影响,缺少正本清源的深度分析,这就直接导致对两家思想在宋代哲学中的地位估价严重不足。


谢选骏指出:所谓“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发展可以区分为三个历史时期,它们分别是:原典时代、轴心时代、复兴时代”的说法,目中无佛,等于取消了第二期中国文明的核心,实为一大缺漏。“原典时代、轴心时代”属于第一期中国文明;,“复兴时代”属于第二期中国文明,但在上文作者的笔下,似乎是僵尸复活,凭空而降。其实不然,因为第二期中国文明的“复兴”,其实是以西域佛教作为凭借的。否则汉朝已死,哪来的复兴呢。所以我说,宋学不是僵尸复活,而是阴阳合德,“宋学——中国思想史上第二个轴心时代”说法欠妥,应该说是“宋学——第二期中国文明的自由思想时代”,正如“诸子百家是第一期中国文明的自由思想时代”。

《中国历史上有两个轴心时代》(2018-10-18 历史)报道:


德国思想家卡尔·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中,第一次把公元前500年前后同时出现在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突破现象称之为“轴心时代”。 卡尔·雅斯贝尔斯的这一阐述,当然是站在整个人类历史文明的角度上的。回顾中国历史,在现有充分历史记录及流传前提下,在下认为中国华夏文明存在两个轴心时代。 


第一轴心时代与上文提及的相同,称为时代,是因为存在时间跨度,指一时期,大致相当于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讨论具体从何时起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在下以为,是以秦完成大一统为终点的,而且意义重大。


第二轴心时代,在下以为应为晚清至新中国成立时期。


春秋时期诸子百家代表


第一轴心时代,大家以前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整个文史学界也无异议。春秋战国时代乃社会大变革时期,战乱频仍,各诸侯国为求存兴盛,纷纷进行变法改革,在此时期,产生了老子、孔子、孙子、墨子等一大批先贤,或开创自己的学派或著书立说,对后世影响深远。

 

以上叙述,乍一看没毛病,一般叙述历史事件都是先交代时代背景,然后叙事。但是很容易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当时历史情境是产生如此多圣人先贤的必要条件。其实两者的关系互为不充分、不必要条件,两者的关系就像大潮中的波浪,谁也不知大潮如何形成,但身处其中都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谁也不知将向何去,只能挣扎着被大潮裹挟着前行。在这浩浩汤汤的大潮中,它们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互为动因,互相赋能,直到上岸后,全部一齐消失,留下湿润的沙滩。


而这湿润的沙滩,就是帮助秦帝国平定六国、一统天下的专制制度。直到清朝末年,又一波大潮来临,离开后,留下了一个崭新的中国。


如果说第一轴心时代是随大潮而来,那么伴着第二轴心时代而来的就是海啸,非自然演化形成,而是由海底火山爆发或强烈地震等骤变引起的。


有人称此为“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可见其对国人的震撼的剧烈程度及国人身处其中的错愕。大变局之所以能造成如此巨大影响,一方面确实是其来势甚大,另一方面是其太突然和陌生,在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中,战争杀戮、朝代更迭,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大场面还是见过的。只不过这一次的陌生,对于被专制制度统治两千年的国人的来说,头脑和认知被颠覆了。


第二轴心时代大家

于是,大家不得不从头开始,迈开探寻的脚步。从“睁眼看世界”、到“洋务运动”、到“民主、科学”、再到“民族、民权、民生”,这一系列的口号与实践,记录了学者、改革家探索、拯救民族命运的艰辛历程,也是他们从“小白”状态成长为民族精英的佐证。他们引导中华民族追上了世界发展的脚步,改革了政治制度,唤起了民族觉醒,完成了文化传承。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诞生了一批蜚声国际的学者和领世界风骚的伟大政治家。


之所以将此时期列为中国历史第二轴心时代,一是因为当时确实诞生了一批具有真才实学和能深远影响后世的大师,二是前赴后继的革命家不仅完成了政治制度转变,还领导中华民族赶走了侵略者,保存了我们的国土和文化,还有就是,大变局时代可遇不可求,生于斯,他们不仅完成了时代赋予的使命,而且比想象中的更好。


谢选骏指出:上文可谓“狗尾续貂”——把狗尾续貂的近代洋奴,比喻为先秦诸子的后继者了!真是“人各有志”,“无法强求”——可见有关“轴心时代”的思想混乱,到了何种地步了。


谢选骏:美国已经陷入两條路线的斗争、临终病人的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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