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选骏(Xie Xuanjun 1954年-),中国旅美学者、自由撰稿人。1978年凭借著文革前连小学都未毕业的学历,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是当时中国年龄最小的研究生之一。1981年毕业,获得硕士学位。主要研究内容集中在哲学、历史、神话、宗教。1987年受邀参与中央电视台政论纪录片《河殇》的撰稿工作,1988年完成第一稿,1989年六四事件后,《河殇》遭到禁播、查封、批判,幷被定为“反革命暴乱的蓝图”——谢选骏也因参与《河殇》的制作过程而受到牵连入狱,以后不能继续举办讲座、发表文章、出版书籍。但谢选骏没有选择放弃,相反,用了三十五年时间,孤军奋战至今——完成《谢选骏全集》三百六十卷。其中的主要著作为《神话与民族精神》、《五色海》、《天子》、《新王国》、《现代南北朝的曙光》、《全球政府论》、《思想主权》、有关基督教的十卷书籍,以及《外星看地球》60卷、《硅基時代》60卷。其中谢选骏自认最有创见的著作是《思想主权》,他把《思想主权》比喻为其著作的塔尖——因为【思想主权】的概念,来自圣经记载的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以上是对于《维基百科》的修正。】】
2016年9月23日星期五
谢选骏:亚述人与基督徒
亚述人(Assyrian people)是主要生活在西亚两河流域北部(今伊拉克的摩苏尔地区)的一支闪族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与非闪族人融合了的闪族人。亚述人在西亚拥有近4000年的悠久历史。上古时代的亚述人军国主义盛行,战争频繁,地跨亚非的亚述帝国盛极一时。后来亚述人在外族的入侵下逐渐失去独立。
在历史上,亚述人的经济文化带有强烈的军事色彩。曾经建立横跨亚非的亚述帝国,扬名四海。但后来,亚述人逐渐失去独立,沦为受压迫者。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对亚述人影响最大。
(一)
亚述人可以说是恐怖主义的始作俑者,并产生了历史上有名的一些暴君,亚述君王亚述纳西帕二世的碑刻铭文,这样讲到他对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的洗劫:“我用敌人的尸体堆满了山谷,直达顶峰;我砍去他们的头颅,用来妆饰城墙。我把他们的房屋付之一炬,我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包住城门映墙;我把人活活砌在墙里,我把人用木桩钉在墙上,并且斩首”。
在历史记载中,仗着铁器的应用和推广穷兵黩武的亚述士兵,被描述为凶猛残暴、杀人如麻的魔鬼。他们的劣行甚至纪录在《圣经》里。他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片哀鸣。亚述将士功劳的大小,以所斩敌人的首级的多少为标准。因此,所掳战俘,大多斩首。对战败一方的贵族,处置更为残忍:有割耳割鼻的,有断手断脚的,有五马分尸的,还有剥皮剐肉的。令人触目惊心。而且,这些酷刑的记载并不是来自敌方骇人听闻的传说,而是亚述人自己史官的记载。这说明在亚述人看来,这不是残暴,而是一种荣耀,体现了亚述士兵的英勇。
多行不义必自毙。最终,军中流行瘟疫,亚述军队在圣城耶路撒冷遭到惨败。当新巴比伦王国的缔造者那波帕拉萨尔王与米底王国结盟,向亚述都城尼尼微进发后,在熊熊的宫廷烈火中,亚述都城陷落。持续了300年的亚述功业,与末代王萨拉克一起消失在无情的大火中。
不过亚述人确实不同凡响:在中世纪阿拉伯人侵占美索不达米亚北部以后,亚述人由于没有全民改信伊斯兰教而成为受压迫的对象。
在近代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统治末期,居住在其疆域内的亚述人由于坚持信奉基督教,同亚美尼亚人一样,也遭到了土耳其奥斯曼当局的大规模屠杀,许多亚述人被迫离开故土开始流亡,其中小亚细亚地区(现在被土耳其武装占领)的亚述人数量锐减。亚述人由于迫害和战乱,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开始了世界范围的大离散。
(二)
在人种上,亚述人有着闪族的特点:长脸钩鼻、黑头发、多胡须、皮肤黝黑。他们最大的特点是比其他游牧民族更崇尚武力。
尼尼微城,是古亚述帝国都城。其址位于伊拉克的北部,底格里斯河的东岸,隔河与今天的摩苏尔城相望。1846年起开始发掘,1950年代后修复了部分城墙、城门和王宫。最早提到尼尼微城的文献是公元前18世纪的亚述泥板文书。汉穆拉比时期,巴比伦王国统治尼尼微。公元前14世纪,该城被米坦尼人占领,不久又重新落入亚述人之手。一个世纪以后,尼尼微成为亚述夏都。亚述王西拿基立(前704—前681在位)时,正式成为帝国的新都城。公元前612年,该城被米底和巴比伦联军毁灭。就是《圣经》中提到的尼尼微城。尼尼微城形状不规则,占地约7.5平方千米。城墙长12千米,有内外两重,外墙带雉堞,间有城塔,内墙为土坯高墙。有城门15座,5座已经发掘。
已发现的城内主要建筑包括三组宫殿和两组神庙。城南是西拿基立宫,城北是阿苏尔巴尼帕宫。两宫之间有阿苏尔纳西尔帕二世宫、文字神纳布庙及爱与战争女神伊丝塔尔庙。城中还有动、植物园,武器库及排水设施。出土了大量文物,包括浮雕石板,铭文泥板和艺术品,其中以阿卡德王萨尔贡一世青铜像和国王猎狮图浮雕石板最为有名。
亚述人崇尚武力,所以在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以模仿巴比伦为主,如医学、天文学等都是如此。者和罗马人模仿希腊人有几分相像。不过,亚述人将他们所见的植物一一记录下来了,这对以后植物学的发展大有好处。亚述对人类文化重要贡献是他们的图书馆,单是亚述巴尼帕的图书馆就有3万块泥简,这些泥简都分门别类,并附有标签和王印。泥简大部分为年代不祥的代抄本,其原本大都来自巴比伦。图书中文学作品极少,历史著作多为年代大事记,也可称战争大事记,所记大都千篇一律,记胜不记败,记好不记坏。但他们对自己的野蛮血腥行为则不以为耻的记下来了,古代亚述人认为这是值得炫耀的“好事”。图书馆的其它图书有档案、天文、星相、医学、药方、圣词、帝王世系及神的谱系等。
图书中还有一篇亚述巴尼帕的自述。大体内容是:“我,亚述巴尼帕,觉得有博览群书的必要。读书乐趣无穷,读书可扩充知识及技艺,可养成一种高贵的器度。”看来,这位杀人魔王的性格还比较复杂,一边对反叛者变着花样施酷刑,一边还要当文明君主。者和大过渡时代秦始皇、隋炀帝甚至毛泽东,都不谋而合。英国著名浪漫诗人拜仑曾为他写过一个戏剧化的故事。
战争给亚述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也给亚述的王公贵族带来了享受的机会。亚述的首饰设计精巧,家具雕琢精致,并嵌有金银珠宝。不过,亚述的音乐绘画大都沿袭巴比伦旧调。浮雕中的人像也粗劣呆板,大多是络腮胡子、大肚皮、短脖子的千人一面形象。也有一些浮雕刻有亚述人正对俘虏进行剥皮拔舌、开肠破肚、剜目斩首等残暴景象。动物雕刻则惟妙惟肖,可谓刻狮像狮,刻马像马,栩栩如生。二者为何有如此大的差距?有人认为,他们雕刻人的时候顾忌多,不敢刻得真,刻得像。这倒和同为闪族的犹太人、阿拉伯人不谋而合。
(三)
公元前3000年代末期,在两河流域的北部,亚述人的部落兴起。到了公元前8世纪后期,亚述国已经成为两河流域最强大的国家。
有人说,亚述人对人类文明最大的贡献就是“战争的艺术”。的确如此,亚述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带有浓厚的军事色彩。亚述时期留下的浮雕作品,几乎全是与军事有关。亚述人的军队是整个西亚最强大的。亚述军事力量之所以强大,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1)是由于亚述人的军事理念和军事素质。在亚述人的观念中,国家和军事几乎是同一个词,或者说,国家就是一架巨型的战争机器,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和进行对外扩张是国家的首要任务。
(2)是他们的作战技术。在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746—前727年)时代,亚述人建立了一支当时世界上兵种最齐全、装备最精良的常备军,分为战车兵、骑兵、重装步兵、轻装步兵、攻城兵、工兵等。作战时,将这些兵种作适当编组,发挥各自的威力。亚述人还用急行军来争时间、抢速度,懂得使用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比如他们善于使用充气的皮囊渡河。这种皮囊可以联结起来,安置在河面上,从这岸排到那岸,上面再铺上树枝,就成了一条军用的浮桥。这种战术,就是拿破伦后来克敌制胜的法宝。
(3)是因为亚述拥有先进的武器和优良装备。铁制武器的使用使亚述人的扩张几乎具有战无不胜的威力。亚述帝国的军队,拥有当时最强大的攻城武器。一种叫投石机,是亚述军队特有的一种攻城器械。它们是一个个巨大的木框,里面装有一种特制的转盘,上面绞着用马鬃和橡树皮编成的绳索。只要用力一拉,就能射出巨大的石弹和燃烧着的油桶。还有一种攻城锤,是由青铜铸成的,攻城时用来撞击城墙。在亚述国王萨尔贡二世王宫的一个武器库里,就发现了近两百吨的铁制武器,有铁剑、弓箭、撞墙锤、战车、盾牌、盔甲等。有了上述条件,亚述军队在整个西亚纵横驰骋,铁马啸啸,几乎无坚不摧,无垒不克。
亚述人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尚武的民族,具有黩武的习性呢?是由于他们的风俗习惯与其他民族不同,还是因为种族的特性?关于这一点,美国文化史教授伯恩斯提出了他的看法:亚述人是一支出色的武士民族,这不是因为他们在种族上不同于所有其他的闪族人,而是由于他们自己的环境有特殊条件。他们的国土资源有限,又经常受到周围敌对民族的威胁,这就养成了他们好战的习性和侵略的野心。因此,无怪乎他们对土地贪得无厌。他们征服越多,就越感到征服之必须,才能保住其已经获得的一切。每一次成功都刺激着野心,使黩武主义的链条拴得更牢。
(四)
不过从世界文明发展史的角度看,伯恩斯就有点鼠目寸光了。亚述民族之所以迅速称霸美索不达米亚,特别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率先进行了铁器的应用和铁器的推广。铁器的应用不仅促进了当地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的发展,也使好战的亚述人得以制造出更加锋利坚固的武器。东征西讨,横扫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一跃而起,以军事帝国身份,登上两河流域色彩斑斓的历史舞台。
由于亚述人的黩武主义特征,亚述人称霸的时期比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更有特殊性。全世界约有300多万亚述人。亚述人在西亚地区的伊拉克北部、叙利亚、伊朗西部和黎巴嫩以及约旦仍有大量人口。而在土耳其东南部仍有少量亚述人。伊拉克是亚述人的祖居地,也一直是全世界亚述人最多最集中的区域。但是由于2003年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和随之而来的动荡,许多亚述人被迫离开伊拉克,迁到邻国或西方国家,伊拉克的亚述人数量已减少了一半,而叙利亚、约旦、美国和瑞典等国的亚述人数量近几年来明显增多。美国的底特律和瑞典的南泰利耶等地有来自中东的亚述人的大型聚居区,他们在那里建有自己的教堂、商店、俱乐部等。
2011年3月叙利亚内乱爆发前,叙利亚大约3万名亚述人,多数居住在叙利亚哈塞克省。
(五)
当今的亚述人基本上都是基督徒,他们的组织有:东方亚述教会、加色丁礼天主教会和叙利亚正教会。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仍然使用由古阿拉米语演变而来的现代阿拉米语(Neo-Aramaic),他们称为新亚述语(Neo-Assyrian)。现代亚述人仍然保留了一些从古时候传下来的风俗习惯。亚述人旗帜是亚述人选定的、代表离散的亚述人的国家的旗帜。也有一小部分亚述人后裔被迫改信伊斯兰教,称为穆哈拉米人(Mhallami)。
有人否认亚述基督徒是孤岛亚说人的后裔,例如网文《“伊斯兰国”铁骑下的“亚述遗民”: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就如此说:
“亚述是古代两河文明的组成部分。起初亚述并不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在萨尔贡建立阿卡德帝国几百年(公元前二十世纪),同操阿卡德语的早期亚述人居住在两河流域北部的一个小城邦,学界称之为“古亚述”时期。 这个时期的亚述是一个商业城邦,向安纳托利亚派出了大量行商,贩卖金属、木材和纺织品,这也是近代之前人类商业活动记载最为详实的时期之一。
公元前第二千纪中期,亚述生活在米坦尼、赫梯和巴比伦等强权的阴影之下,直到我国商末周初才渐渐强盛(补充:在阿玛尔那时期中亚述帝国开始谋求强国地位)。
公元前八世纪开始,在萨尔贡二世、西拿基立(Sennacherib)、以撒哈顿(Esarhaddon)和亚述巴尼拔(Assurbanipal)的带领下,击溃了古代中东的一系列独立王国,将亚述帝国带入极盛的时代。亚述帝国为巩固统治,素以人口迁移著称,最著名的莫过于所谓以色列被灭后消失的十支派。然而,盛极而衰,很快亚述南边的巴比伦重获独立,与来自伊朗的印欧民族米底(Medes)人一起攻入都城尼尼微,亚述帝国几乎刹那间崩溃,领土大多落入了巴比伦帝国囊中。(评:公元前七世纪末到六世纪初,亚述失去了政治上的独立)
同两河流域其他文明相似,亚述人使用楔形文字,信奉多神教。自古亚述时期,城邦主神就是其化身亚述神(Assur)。同时,亚述也尊崇古代中东如天神(Anum)、恩里尔(Enlil)和女神伊施塔(Ishtar,后等同于希腊的阿芙洛狄特)诸神。亚述吸纳了巴比伦传统的阿卡德语文学,庆祝一年一度的Akitu节,并以栩栩如生的浮雕和壮观的宫殿闻名于世。
然而,亚述地区后来历经波斯(Achaemenid王朝)、希腊塞琉古帝国、罗马帝国、安息帝国、萨珊帝国统治,语言上阿卡德语让位于东迁部落民的阿拉米语,文学传统上楔形文字销声匿迹,文化、艺术上几乎全面希腊化,而宗教上传统信仰更是逐渐失势,在罗马和安息时期,半独立的若干亚述人王国已然多数皈依新兴的基督教。诚然,少数传统或曾延续到阿拉伯征服之后,但总体上,彼时的亚述地区与帝国时期的文明相比已大异其趣,更何况千年后的今天。”
(语言、文字、宗教信仰、艺术传统,亚述的传统早就消失了。)
总结一句:古代亚述人讲阿卡德语亚述方言,今天的所谓“亚述人”讲一些新阿拉姆语方言(Neo-Aramaic),后者的古代形式最开始并不是亚述的语言,而是叙利亚地区西闪米特游牧民族的语言。这种语言曾经继阿卡德语之后成为了古代近东的国际语言,并成为Achaemenid王朝的行政语言。两种语言都是闪米特语,但一个是东闪米特,一个是西闪米特,差距并不小。最重要的是,相当于亚述文化来说,阿拉姆语是外来语言并最终替代了阿卡德语。
文字上古代亚述用的是楔形文字,现代所谓亚述人用的是一种字母文字,毫无关系。
信仰上古代亚述人信奉多神教,主神是亚述神;现代的所谓亚述人是信奉一神教的基督徒。
“而古代亚述的一些习俗(如节日)和装束,虽然今天少数‘亚述人’乐于效仿,但实际上是现代的亚述学研究给他们提供了素材,而并非他们传下来的习俗。”
(现代亚述人在民族主义影响下有些开始以古代亚述人的名字命名,这一点比较有欺骗性,但我们必须纵观该地区基督徒的命名历史变迁才能定夺其姓名传统是否留存下来过。)
血统上就难说了,他们和当地穆斯林一样大多是闪族人,古代亚述人也是闪族人,而古代遗传信息又很难采集,所以实在难以评论。应该说很难讲他们和周围的穆斯林相比,谁更可能是古代亚述人血统上的后裔。此外,亚述帝国是个多民族国家,除了闪族人,也有许多其他民族的人,早就混在一起了。现代亚述人和周围闪族人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们是基督徒——而在罗马和萨珊时期曾经存在过一些信奉基督教的、在亚述地区建立的半独立王国——那些王国本身和几百年前就灭亡的亚述帝国是否能够等同就很难说了(有一些神的神庙一直到罗马时期还有人供奉,但在古代近东的多神文化里,本身神与民族就不一定有很强的对应关系)。
因此,古代亚述人和现代亚述人如果是同个民族的话,那么我们不得不严重扭曲我们对民族延续性在常识上的理解。有些亚述地区的基督徒可能与古代亚述帝国有血统上的关系不能排除,但周围的阿拉伯穆斯林可以也是如此,所以如何区分呢?
那么,今天的亚述人是怎么来的?“亚述”真的一直是这些基督徒在历史上的身份认同吗?后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的看法是:不是。亚述的身份认同基本上来自于近现代的构建。
我再引用一点自己的旧文:
“简而言之,所谓“亚述人”无非就是在伊斯兰崛起之后生活在两河流域并至今还未改宗伊斯兰教的基督徒。美国学者Aaron Butts曾指出,这些人直到近代,大多都自称“叙利亚人”或“阿拉米人”。而东方教会(注:Church of the East)的历史上也很少以“亚述”自称。有趣的是,历史上“亚述”除了指尼尼微城附近的摩苏尔城之外,还用来指代教会的敌人——波斯人,甚至后来征服两河流域的阿拉伯人!自然,“亚述”的这个负面含义,与《旧约》特别是先知书当中亚述的意象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于是,古国亚述非但不是当代“亚述人”祖先的自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反而是一个贬义词。
前文已经提到了从地中海沿岸迁到两河流域并带去阿拉米语的阿拉米人,那么叙利亚(Syriac及后来的Syrian)这个名称又从何而来呢?为何可以变成阿拉米语的一个别称?经学者考证,希腊时期地中海到两河一带就被泛称为叙利亚(Syria)或“亚述利亚”(Assyria),二者本出一源。有人指出,很可能在新亚述帝国时期,Assur这个地名的首音节就脱落了,于是Sur(Syria)和Assur(Assyria)混用。如此一来,岂不是当今“亚述人”自称有理了?可是,词源是词源,而词语的外延是会改变的。如前所述,在叙利亚语当中,“亚述”一词仍然使用,并在意义上与“叙利亚”这个词明显产生了较大区别。显而易见,亚述帝国子民的后代或亚述地区的居民,由于宗教、文化、语言的变迁,并不一定认同亚述文化。这些皈依基督教并继承圣经神学理念中“亚述”形象的东方基督徒,不论所谓血统如何,便是当地文化断层的体现。
最终亚述古国和东方教会的基督徒联系起来,与欧洲传教士和旅行家在奥斯曼帝国的活动不无关联。早先和居住在奥斯曼帝国的许多社团一样,东方基督徒属于奥斯曼帝国的一个 “宗教团体”(Millet)。十八世纪以降,“亚述地区的基督徒”慢慢被传教士改称为“亚述基督徒”。同时,随着英、法、德诸强开展了中东地区的考古发掘和文物大搜罗,亚述古城纷纷重见天日。
更重要的是,奥斯曼帝国在一战后土崩瓦解,同时受西方影响的民族主义思潮席卷帝国故地:土耳其、亚美尼亚、阿拉伯等民族纷纷谋求建立自己的政权。而历史上与穆斯林邻居摩擦颇多的亚述人亦不例外。现实社会中民族主义、宗教、语言的结合与亚述帝国辉煌悠久的历史成为了亚述复兴运动的两面。尽管独立建国未能成功,“亚述人”却成功从宗教社团变成宗教—民族社团。而曾经断裂的两段两千年的历史,此刻被想象成了延绵不断的细流,恰好成为这场运动最适合的一棵图腾柱。20世纪中后期,“亚述”运动更是跨越了教派分歧,慢慢也将叙利亚正教徒纳入进来。“亚述人”与亚述研究的关系也越走越近,有些更是成为了学术项目和学者的赞助人。不难理解,这些情况加上基督教传统都可能会影响西方语境下“亚述民族运动”的形象,也可能影响对“亚述”与穆斯林矛盾的评价与叙述。”
“亚述人”的复兴,其实与近现代民族主义思潮在中东兴起有很大的关系,也和西方的入侵和干涉息息相关。这一点,亚述并不是特例,中东“认祖宗”的潮流在二十世纪颇为盛行,黎巴嫩与腓尼基、伊拉克与巴比伦(参见另一篇媒体文章:萨达姆如何通过考古“构建”伊拉克?)、伊朗与伊斯兰化以前的波斯帝国(至少人家语言还在)、库尔德人与米底人(Medes),一定程度上犹太复国主义其实也不妨放到这个背景去理解。
(六)
现代亚述人的语言不是古亚述人的语言,而是源于叙利亚地区的古阿拉米语的现代形式,即新阿拉米语,现代亚述人称之为“亚述语”。而现代亚述人教会的神圣语言也是古阿拉米语的一种方言,一般就称之为“叙利亚语”。
亚述人的状况很类似于古埃及人的后裔科普特人,都是异教徒皈依基督教。
有人认为:现代亚述人与其说是古亚述后裔,不如说是所有中东闪米特异教徒的共同后裔。实际上,对于现代亚述人的称呼并不单一,可以叫他们现代亚述人,同样可以叫他们现代阿拉米人,甚至现代巴比伦人。现代亚述人也并非都分布在亚述故国伊拉克,反而是叙利亚更多。
亚述人之所以能够延续至今的原因,便是阿拉米语和亚述教会。在阿拉伯人扩张狂潮之下,维持一种信仰,就能保全一个民族。
语言是文明的重要载体,虽然主流观点认为亚述、巴比伦、腓尼基等文明融入了伊斯兰文明,但实际上,他们的继承者另有其人,那便是现代亚述人。因此,我们甚至可以说,不但亚述没有灭亡,巴比伦和腓尼基也并没有灭亡。这也是符合常识的,曾经称霸地中海的腓尼基人,建立过最古老的帝国的亚述人和巴比伦人,并没有遭到黩武的阿拉伯人同化,而是心像基督的福音。
现代叙利亚人在基因上与阿拉伯人有一定差别,有古代腓尼基、希腊人甚至更久远的西台人的基因。亚述人曾征服过叙利亚,但不能说叙利亚人就是亚述人的后代,亚述人仍存在,但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数民族,而且早已经过希腊化、罗马化、拜占庭化、伊斯兰化、十字军化、土耳其化的无数次冲击,叙利亚这个地方也是如此。
亚述是文明古国,也是圣经中暴力、可怖的帝国,在旧约里,神学上的亚述是耶和华神用以惩罚叛逆的以色列的工具。而在现在,现实中的亚述则是抵挡伊斯兰国在中东扩张的最后一道屏障。
须知,伊斯兰教在闪米特人中的传播,使用的是阿拉伯语,而基督教却可以使用异教徒的语言!这不仅是基督教的宽容之处,也是上帝的福音所具有的普世意义。闪米特异教徒在皈依基督教的同时,也因此保留了古文明最后一丝曙光。他们的祖先攻占过耶路撒冷,崇拜偶像,大兴土木,荒淫无度。但毫无疑问,他们同样是上帝的子民。天佑亚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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