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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6日星期日

谢选骏:31岁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30歲:前往世界上每個國家》(澳大利亚旅遊簡報 2023年3月26日悉尼先驅晨報)报道:


丹尼爾·赫茲伯格(Daniel Herszberg)希望通過湯加之行成為訪問世界上每個國家的最年輕的澳大利亞人。


Herszberg來自墨爾本,只有30歲,是被稱為“國家櫃檯”的精英旅行俱樂部的一員,對他們來說,前往世界上每個國家都是必須做的。


這位旅行狂熱者希望加入全球約300人的行列,他們實現了這一壯舉,被稱為聯合國大師。聯合國承認世界上193個國家和兩個獨立國家 - 梵蒂岡城和巴勒斯坦 - 但不承認臺灣和科索沃,其他一些國家這樣做。許多國家計數器將197視為最終目標。


NomadMania是一個非營利組織,對成員進行監管,並列出了大約300名訪問過世界上每個國家的人,國家計數得到了非常認真的對待。創始人哈裡·米西迪斯(Harry Misidis)表示,他們鼓勵超越國家數量的探索 -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將世界劃分為1301個地區進行探索的原因。到目前為止,赫茲伯格已經訪問了195個國家,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赫茲伯格的個人資料將他列為世界上第 148 位旅行最多的人。他2歲時第一次旅行,和媽媽一起去加拿大看望他的曾祖母。他在東聖基爾達的葉史瓦學院接受教育,並在莫納什學習藝術/法律。他早期的旅行資金來自假期工作和教育補助金。助學金使他能夠出國留學,後來在香港擔任律師。


赫茲伯格於 2019 年 9 月辭去工作,全職旅行,但 Covid-19 封鎖和邊境關閉使他的計劃中斷,他轉而穿越澳大利亞地區旅行。


現在,赫茲伯格正在牛津大學攻讀亞洲政治和社會博士學位,而連鎖酒店和旅遊局為他提供了一些支援,以換取他在社交媒體上向156,000名粉絲大喊大叫。


“對我來說,這段旅程的大部分內容都是關於傾聽和學習的。我不知道在我20歲出頭的時候,我是否有能力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人們死在街上,孩子們餓得無法舉起手臂。


無論人們來自哪裡,南蘇丹到巴布亞紐幾內亞的山頂。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安全,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人類的核心行為從一個社會轉移到另一個社會變得非常清晰。


最終的教訓是,通過傾聽,我正在學習。赫茲伯格還有最後一個邊界:他以前從未進入過太空。然而,他笑著說,“注意這個空間”。


谢选骏指出:朝闻道夕死可矣——30歲前往世界上每個國家,31岁就可以死而无憾了。如果还没活够,再给他一年时间,进入太空一游,足矣!

2023年3月25日星期六

谢选骏:神道就是道教的一种——日本神话+中国道教



《日本关于道教、神道教与天皇制度关系的争论》(2015/5/15日葛兆光)报道:


引言:小问题引出大话题

古代中国道教是否影响过日本神道教?古代中国道教文化是否影响过古代日本的天皇称号?中国道教与日本神道教之间有什么异同?这本是文化交涉史领域的一个问题,说来简单,对这些问题的讨论,原本只需要依据古典文献和考古资料,寻找确凿证据,加以详细论证。可复杂的是,简单的历史问题背后,却常常会牵惹一些难以消解的立场和至关重要的观念,因为各种历史证据总是需要具有观念的人来解释的,因此,简单的历史问题会引出复杂的立场问题,因而历史证据的解释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本文的讨论也不例外,它所涉及的问题,第一个是,中日文化交涉史上的这一问题能在日本学术界引起激烈争论,而且争论能够延续80年之久,是否说明历史性的学术话题背后,始终有现实性的政治因素?第二个是,不同国家的历史学家对于同一个历史现象有如此巨大的评价差异,显然背后有不同的立场、心情和思路,那么,日本的“中国学”是否首先应被看成“日本学”?第三个是,面对文化交涉中的这些话题,中国学者是否能够“同情地了解”日本学界,并反身回看自身的学术史,对学术研究的民族性与国际性有深入的理解?


一、二福论争,争什么


关于中国道教、日本神道教和天皇制度的话题,不妨从1980年代所谓的“二福论争”开始说起。1982年3月,东京大学著名的道教研究学者福永光司教授出版了新著《道教与日本文化》,①批评日本学界一直否认中国道教的影响,总把神道教说成是日本土产,同时,他在日本著名学者津田左右吉之后,再次在非常敏感的“天皇”名称上,提出“天皇”这一称号实际上来自中国道教,这对于根据日本古典《古事记》和《日本书纪》的传说而形成的“万世一系”天皇神话,实在是相当严峻的挑战,正如他的另一部著作《道教与古代日本》封面的腰封上标榜的那样,这应当被视为“日本古代史像的转换”。


什么是“日本古代史像的转换”?人们都知道,自从日本学者西岛定生提出日本受中国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四大领域(汉字、儒家思想、律令制国家、佛教)以来,日本学界大体上都承认,在日本史中这一部分“中国元素”的存在。但是,传统的日本学界在古代史上还有两个关乎日本文化主体的地方似乎不易动摇,一个即日本文化是独立文化,它有着丸山真男所谓恒久不变的“古层”,②这是日本民族具有文化主体性的根本所在;一个是神化的“天皇”历史,尽管有九州岛上“汉委奴国王”金印和古坟时代壁画的发现,但是,传统日本观念世界基本上坚持天皇万世一系,天皇包括制度、称号、神圣家族是纯粹的日本产物。在日本古代史中,这两点是不易动摇的,因为任何关于这两个问题的质疑,都会引出这样的结果,即在小野妹子奉命出使隋帝国,用了平等身份的“日出处天子致日落处天子”说法之前,是否日本一直在中国文化的笼罩之下?换句话说,就是在日本确立自己神圣的独立国家与自主文化之前,是否一直在模仿着中国文化?在这里,学术研究与国民感情、历史问题与民族立场、客观与主观之间似乎开始出现了复杂的纠结。福永光司这部书出版当年,就受到了早稻田大学教授、著名道教学者福井文雅的强烈质疑,他在日本最重要的道教学会刊物《东方宗教》第60号上发表书评,迂回地批评福永光司对“道教”定义不清,指出在关于“天皇”等问题上,福永光司没有提到津田左右吉以及其他日本学者的研究,福永光司在次年(1983)的《东方宗教》第61号上,以《津田左右吉博士与道教》为题,回应福井文雅的诘问,并正面提起了津田左右吉的研究,这样,关于道教、神道教的论题便正面涉及了天皇的称号与制度。③


二、津田左右吉及其对中国道教的判断


福井和福永所说的津田左右吉,究竟是什么人呢?这要从80年前开始说起。

津田左右吉(1873—1961)在日本非常著名,曾经被称为“最大的东洋学者”,他的研究领域横跨了日本与中国的历史、文化与宗教。从1913年到1938年间,他的《天皇考》、《神代史研究》、《古事记与日本书纪的研究》、《道家思想及其展开》、《日本上代史研究》、《支那思想与日本》陆续出版。作为白鸟库吉的私淑弟子,他和白鸟库吉一样体现着明治维新成功之后日本文化界对中国的普遍轻蔑,表现出日本要求摆脱中国历史和文化笼罩的争胜心,他的这些著作一方面深受欧洲历史学的影响,追求历史研究的客观性和科学性,一方面日本中心主义立场相当强烈,其历史学常常与大日本主义立场分不开。他的诸多观念中,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日本历史与文化是独自发展起来的,而不是在中国文化影响下成长的。在《支那思想与日本》一书的前言中,他反复说:日本与中国,是各自的历史、不同的文化,以及不同的世界。

日本文化是经由日本民族生活独立的历史展开而独立形成的,因此与支那文明全然不同。④

津田认为,过去日本知识人虽然信奉和阅读中国经典,并以此为信条,但是,这些来自中国的经典文本与源于日本的生活世界却相背离,因此,虽然日本也引入过道教内容,甚至包括“神道”这样的词汇,但那不过是单纯的词汇输入,并不能在日本生活世界产生影响并成为信仰。⑤换句话说,就是尽管传入了一些知识,但并未传入道教这一宗教,所以,日本神道教与中国道教在本质上没有关联。⑥同样,古代日本的“天皇”称号,虽然采用了如中国《枕中书》之类文献中的成语,但这一称号中完全没有中国的意味,这就如同日本和中国同样对于作为星辰的“北极”格外重视一样,因此,他觉得使用“天皇”称号不必有顾虑。至于《日本书纪》中关于宇宙起源的说法,虽然也用了中国式的“天地剖判”这样的词汇,也只是日本人借用汉字的缘故,字词虽然相同,但是并没有背后的、中国的宗教性意义。⑦他反复申说,在6世纪到8世纪,一方面日本读书人受到中国文献影响,常常把原本是日本的历史、传说和故事“支那化”,逐渐在日本文献中呈现出受到中国影响的知识人思想,并与日本底层和深处的民众思想分离开来;另一方面这些文献中携带的“中国思想”,又由于被来自日本本土的新意义所叠加,因而出现了“日本化”,不能算是“中国制”。⑧总之,津田左右吉强调的是日本文化自有主体性,中国文化包括道教在内,虽然波及日本,在日本留下很深的痕迹,但那只是一些文字、文献上的“借用”,而不是根本性的“影响”。


按照福永光司的说法,津田左右吉作为明治时代成长起来的东洋学者,由于心中有日本维新成功的自负,因此,对中国文化包括中国道教的评价很低。比如在津田氏的《支那思想与日本》一书中,就充满了轻蔑甚至侮辱,常常说“中国人不喜欢思考或不擅长思考”、“缺乏对事物探究之心,感受性迟钝”、“非逻辑思维是中国思维的特征”、“科学文化不发达,故精神亦不可能优秀”等,而对于道教,更说“其本质是中国的民间信仰,即汇集了祈寿福而来的祈祷和咒术、相信长生不死可能的神仙学说,思想浅薄而不值得关注”。这种对道教研究相当不利的判断,甚至影响了后来日本关东地区甚至全日本的古代史学者。⑨可是,从一个二战后成长起来的、出身北九州的人的记忆和经验来看,福永光司觉得,津田左右吉的判断未必正确,因为北九州也有灶神信仰,也有祷旱魃,也有持竹取水于神社而求雨,也有七夕星空之下书册祈请天神等类似中国的风俗,显然,中国风俗甚至中国宗教早已传入了日本。他怀疑这是因为在明治、大正以及昭和之初,津田左右吉处在日本越来越看不起中国的时代环境中,他为了强调日本人、日本文化的独特性和优秀性,才这样贬斥中国。他说,在讨论日本与中国的文化差异性的时候,他宁可采取冈仓天心《东洋的理想》关于亚洲同一性的立场,他批评津田左右吉有两个误区,一是把中国社会与文化、思想“固定化”,二是忽略了西历4世纪下半叶以后的道教文献与思想学说,所以,津田轻率地否定道教以及道教对日本文化的影响,下了一个错误的结论。


然而,福永光司的这一论述再次遭到福井文雅的抨击。福井文雅在《东方宗教》第62号发表评论,批评福永光司根本不理解津田左右吉。他觉得,福永光司把津田的判断说成是对中国人与中国文化的轻蔑是不对的。他引用津田关于“研究中国要有同情之理解,否则不能洞察真实思想与生活”的话,说明津田只是在批评那些对中国文化持完全崇拜,就像儒者对儒经的崇拜和服从一样态度的人,并且认为,津田对于道教,并不像福永说的那样轻视,否则不会有《道家的思想及其展开》、《神仙思想研究》那样的力作。他特别质疑福永光司对津田氏心理的揣测,认为对于前人的异国文化研究,不能仅仅追究和批评其感情好恶,尊重还是轻蔑,只应当评论他的研究结论是否正确。仅仅追究其态度如何,那是对爱好者,而不应是对研究者的要求。他讽刺福永光司说,他是把问题从津田左右吉的研究是否正确,转向了津田的立场是否正确,这成了一种“诡辩”。


福井文雅认为,在道教对日本是有实质性的“影响”还是仅仅在文献知识上被“借用”这一问题上,福永光司并没有否定掉津田,反而是对津田结论的“补强”,福永光司的那些来自北九州的个人经验虽然可贵,却只不过是个别现象,不能扩大成为“日本人的实际生活”。⑩


三、津田左右吉的困境:“影响”还是“借用”


那么,津田左右吉对中国文化(包括道教)与日本文化的判断是否成立呢?我们再回到津田左右吉的时代,去看看当时的学术史语境。因为,对于中国文化对日本,尤其是对中国道教对日本神道教与天皇称号,是“影响”还是“借用”这一话题的争论,无法抽离出当时的学术语境,恰恰要放回当时日本政治史和文化史中去考察。


我们知道,日本神代史是以《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为依据的,在日本的国学学者看来,这一历史大体上有几个要点,一是神授天皇,二是天皇万世一系绵绵不绝,三是天皇的神圣性与日本神道的神圣性相关,即合法性与合理性甚至神圣性均来自这一历史。这种历史观念在明治以后日本国家主义与民族意识日渐崛起的时代,在不断被强化,为了建设一个统一、独立、强大的现代民族国家,“天皇”被神圣化,“神道”被尊崇,日本明治时代的“大政归还”和“神佛判然”,就是这一潮流的产物。1882年开始草拟、1889年正式颁布的《大日本帝国宪法》第一条第二条就规定,大日本帝国乃万世一系天皇统治,天皇的神圣是不可侵犯的。(11)而日本当年流行,一直到二战中仍然使用的“本国历史教科书”中,上古史的第一章就是从天照大神到天孙降临的“帝国及皇室之起源”,第二章开始是神武天皇,第三章便叙述崇神天皇、垂仁天皇等等。神道的历史和天皇的历史在这里构成一个神圣系谱,支持着“大日本主义”的感情。


不过,津田左右吉虽然是一个感情上的日本主义者,但也是一个理性的历史学家,在研究日本上代史的时候,他面对着一个相当尴尬的困境:一方面他不愿意承认日本文化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如前所述,他既批判中国文化与宗教,小心地切割中国文化包括道教与日本的实质性关系,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无视历史与文献的证据,把日本上代史说成是自成系统的神话系谱。所以,他既把“中国”与“日本”分开,提升日本文化的独特性,否定中国文化之影响力,要把中国之“臭”从日本清除出去,(12)也不得不追求历史研究的客观性,指出应神天皇、仁德天皇以后的历史是层层积累地“制造”出来的,很多年代都不可靠。比如有的天皇年龄长得难以置信;从仁德天皇到雄略天皇的古史记录,竟然和《宋书·倭国传》记录相仿,很有可能是中国的传说“反传”日本成了历史,(13)就连较近的神武天皇东征的故事,他都同意松本信广的研究,认为这是后来形成的。(14)特别是,他还深刻地指出,神代史是在日本国家建构时,试图在历史和思想上论证和阐明国家的合理性而精心炮制的,是为了将权力正当化的历史叙述。(15)


可有趣的是,津田氏在1920年代至1930年代陆续出版的这些著作,在1930年代的日本却遭遇到相当的麻烦。在这个时代,日本逐渐进入一种大东亚战争幻想的亢奋情绪中。1939年7月7日,华北的卢沟桥事变发生,8月2日,日本的神道、儒家、佛教、天主教就联合成立“精神报国大同盟”,8月17日,日本宗务局长更号召各宗教奋起,以促进国民精神,接着各个宗教都举行“报国大会”,组织慰问日本皇军。1938年3月30日,文部省与神道、儒教、佛教三教代表,以及国民精神总动员中央联盟,签署协议要在中国布教。1939年3月15日,除了东京的靖国神社外,日本全国的招魂社统统改为护国神社。在这种把民族、国家、天皇、神道连成一体,并且幻想以日本为中心的大东亚共荣圈的时代氛围中,日本右翼对津田左右吉的研究进行大肆攻击,其中像蓑田胸喜等人就说,津田对于天皇与神道的说法大逆不道,并且以“不敬罪”告发津田。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津田在1940年1月宣布从其任教的早稻田大学辞职,同年2月,他的著作如《古事记与日本书纪的研究》等被禁止,连同出版商岩波书店的老板岩波茂雄也被一道起诉,1942年,东京刑事地方裁判所更是判决他有罪。


毫无疑问,每个民族都会为自尊和认同书写历史,“为了证明民族伟大,往往要证明历史悠久”。可是,关于过去的叙述只是依赖传说吗?提供过去的记忆只能相信一些神话吗?历史学仅仅是这样的工具吗?历史学家一直宣称历史就像科学,科学的历史学面对过去,应当像聚光灯下操手术刀的医生去挖瘤割疮,却不应当充满爱恨情仇去编造故事,在建构认同和追求真实之间,在国家需要与历史事实之间,历史学家究竟该何去何从呢?在那个时代,他们没有选择,津田左右吉的命运说明,学术常常被政治绑架,历史叙述有时就像事后有意放在现场的证据。


四、“古层”复“古层”:关于神道与天皇


那么,日本神道教、天皇制度与中国道教的关系究竟应当如何认识呢?

日本学者末木文美士在《日本宗教史》一开头,就指出丸山真男“古层说”有一个症结问题,即“古层”本身又是怎么来的?他指出,丸山真男在《历史意识の古层》一文中曾经以《古事记》、《日本书纪》的神话开篇叙述,取出三个词“なる(成为)”、“つき(延续)”、“ぃきほひ(大势)”,并用日本的空间、族群、语言等要素,作为日本“执拗持续的低音”和“古坟时代以来的古层”。但是,末木文美士追问道,以这种所谓“不变的”观念看“古层”是不合适的,“古层”仍然是逐渐建立的。(16)我想这是对的,日本自己常常宣称来历久远的“天皇”、“神道教”,其实,也是历史中逐渐形成的,“古层”下面还有“古层”。


先看“神道”。其实早在明治时代的1891年,受西方科学古史观的影响,久米邦武就已经指出,“神道”本来是从祭天古俗中产生的,它非宗教,所以没有“诱善利生”的思想,它只祭天,所以是攘灾招福的活动,也正因此,它可以与宗教性的佛教并行不悖,形成“敬神崇佛”的王政基础。(17)这是有根据的。如果追溯历史文献,虽在《日本书纪》的“用明天皇即位前纪”、“孝德天皇即位前纪”中曾提到与“佛法”相对的“神道”,如“天皇信佛法尊神道”、“尊佛法轻神道”,(18)但津田左右吉认为,“神道”这个词应当来自中国,只不过它还不是像佛教那样有组织的宗教,“神道”在日本是被多义地使用着的。(19)另一稍晚的学者黑田俊雄则说,《日本书纪》的“神道”在世俗性祭祀与信仰中,是指“神性的、神圣的(状态)”,但它绝不是日本特有的,而是东亚三国共同的习俗性信仰,至于作为宗教的神道教的最终确立,应当在江户甚至明治时代。(20)这个说法极具震撼性,得到很多学者包括欧美学者的支持。有学者指出,日本古代的“神道”,本是综合了巫觋方法、记纪神话、祭祀仪式、物忌制度,加上官方制度性的资源,才逐渐成熟起来的,一直到日本的中世时期,随着天皇统治的正当化需要,才出现了14世纪度会家行(1256—1341)《类聚神祇本源》,(21)和慈遍《丰苇原神风和记》之《神道大意》。尤其是15世纪末,吉田兼俱(又名卜部兼俱,1435—1511)《唯一神道名法要集》(1484)出现,(22)催生了与佛教区分,自立门户的自觉意识后,才使神道教内容和规制逐渐体系化,并且羽翼丰满,突显了神社和祭祀的权威、神官系谱的正统、自然和天皇的神圣,(23)从而形成了体系化的神道教。这时已经是日本的中世末期了。(24)


再看“天皇”。日本学者经过长期考证,发现在720年《日本书纪》确立“天皇”名称之前,在不同资料中也确实曾经有过这一词汇,如推古天皇四年(596)的元兴寺塔露盘铭文、十三年元兴寺释迦牟尼光背铭文、十五年法隆寺铭文等等,在推古天皇十六年小野妹子出使隋朝的国书中,他们认为已经有了正式的“东天皇敬白西皇帝”(但在《隋书·东夷列传》中的记载是“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由于中国文化传入日本远远早于6世纪末7世纪初,所以,即使是这些资料都可信,“天皇”的名称仍然很难说没有中国的“痕迹”。所以,津田氏在1920年发表的《天皇考》中,也说这一称号来自中国道教和中国古典,(25)只是他觉得,这不过是“借用”了中国的词汇而已。(26)


可是,正如黑田俊雄所说,神道也好,天皇也好,前者作为日本文化根基的一个宗教,和后者作为日本政治的一个象征,维护它的历史来源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对日本人来说,是从不可避免的、无选择余地的、深层和潜在的力量及价值来接受的”。


五、中国影响:日本学界的新观点


那么,从历史与文献上看,天皇与神道教,究竟有没有中国的因素甚至影响呢?

尽管日本有着很多出于民族自尊而不愿意承认中国影响的学者,但是,也有很多秉承历史研究应持客观立场的研究者,他们从中国和日本文献中找到了不少证据,说明在日本文化中,中国道教有着深刻影响(而不只是借用)。


著名的学者中,如黑板胜美《我国上代中的道家思想以及道教》从《古事记》、《日本书纪》等文献与考古遗迹中讨论道教在日本的痕迹,妻木直良《道教思想在日本》讨论了平安时代道教经典传到日本特别是《老子化胡经》传到日本的过程,小柳司气太《道教的本质及其给予本国的影响》更是直接谈论到这一话题。其中,尤其是以研究中国为职业的中国学家,为凸显中国古道教研究对于日本文化的自我认识有价值有意义,特别发掘各种史料,来证明道教在日本的痕迹。如那波利贞在1952年发表的长篇论文《关于道教向日本的流传》就指出,道家思想传入日本应当在归化人时期,此后,至少在奈良末期传来了道教,并与佛教结合(神佛习合),这时的道教仪式中,如四方拜、祀星、灵符神社、庚申信仰、司禄司命崇拜等等,都进入了日本。(27)接着,道教研究学者窪德忠也在《日本的守庚申》中指出,根据奈良县上之乡村的调查,守庚申传统是由中国道教关于三尸的信仰而来的,据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的记载,唐代日本与中国的这一风俗就完全相同了。(28)


其实,就在神道教所谓“天子三种灵宝”的“三种神器”,即八咫镜(《唯一神道名法要集》作“内侍所神镜”,在伊势神宫)、天丛云剑(《唯一神道名法要集》作“草薙宝剑”,在热田神宫)、八坂琼曲玉(《唯一神道名法要集》作“神玺八坂琼”,在皇宫,与御玺在一起作为天皇相传的正统凭据)中,(29)很多人已经看到它与同样崇拜“镜”、“剑”、“印”这些神器的道教之间的隐约关系。福永光司多年来曾经反复强调这些证据。近年来坂出祥伸更全面地举出八坂庚申堂、大将军八神社、泰山府君信仰与赤山禅院、吉田神社斋场大元宫本殿八角形、伏见稻荷山之大日本大道教道观、妙见菩萨与镇宅灵符等等日本文化现象,证明道教对日本的“影响”。(30)他们始终觉得,在中国道教之后形成的日本神道教,在崇拜、仪式、方法和词汇上,尽管不完全是照搬,但也一定受到了中国道教和日本古俗两方面的影响,所谓“古层”更有“古层”,原来历史悠久的宗教信仰也有它的来历。


那么,“天皇”之称呢?在津田左右吉之后,尤其是二战结束后的自由学术空气中,更有很多相似的研究,比如下出积与《日本古代的神祇与道教》、山尾幸久《古代天皇制的成立》等等,都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最重要的仍然是福永光司,他在1982年出版《道教と日本文化》之后,在1987年更是推出了《道教と古代日本》,在开篇《天皇考六题》中,进一步提出六项证据,证明“天皇”称号受到过中国思想的影响:


(1)689年草壁皇子死,宫廷歌者柿本人麻吕的挽歌中有“天皇”一词(《万叶集》卷二),684年即天武十三年,制定“八色之姓”,以中国道教神学中有关神仙世界之高级官僚的名称命名,686年,天武天皇去世,其谥号为“瀛真人”,就是中国道教神仙传说中的“瀛洲”之“真人”。(2)712年成书的《古事记》记载天孙降临有“神镜”的记载,又有献“草芸那之大刀”的记载,这与道教崇信镜与剑有关。(3)道教神话中想象“八角垂芒”,而天皇与八角形相关,所谓“八紘一宇”、(31)御针座、伊势神宫作为御神体的镜,均是“八显八叶形”。(4)中国古代崇尚紫色,与最高神太一有关,如“紫宫”和“紫微”,而天皇也崇尚紫色。(32)(5)神宫祭祀与道教祭祀形式常常有关。(6)“神道”与“天皇”相关,而“神道”一词来自道教经典如《太平经》,而“天皇”一号曾被中国皇帝使用,如唐高宗。在接下来的一篇中,他更从纵横两个方面,指出道教在日本有相当多的痕迹,不仅神社的“幡”、“镜”作为神人象征的信仰,有道教的影子,天武天皇、天武皇子、持统天皇也都与道教有深刻的关系。他批评日本的中国道教研究缺乏应有的问题意识,(33)从他自己对于中国道教“镜”与“剑”的研究论著中,确实可以看到他的中国研究中有明显的日本问题意识。(34)这让我们越来越相信,有时候,日本“中国研究”的问题意识常常来自“日本背景”。


六、转道高句丽?道教在东亚传播的路线图


如果我们不拘泥于“神道教”与“天皇”这两个敏感焦点的话,其实,我们可以看到中国道教对日本的广泛影响。就在《日本书纪》卷十四雄略天皇四年二月,就有天皇在大和之葛城山遇见蓬莱神仙的记载,二十二年又有浦岛子受邀请游历蓬莱的故事,“蓬莱”显然是中国传说,也是道教故事。在旧天皇去世和新天皇即位的仪式中,也有“谅闇”、“奉祝”、“大尝祭”、“大飨”等等仪式,可能就来自中国古礼,与儒家和道教不无关系。(35)如果我们接受早期道教曾经传入日本,并对日本文化产生影响的说法,那么,下面一个问题就应当是追问,中国的道教是如何传到日本的?


由于文献与实物证据的匮乏,关于这一问题的探讨仍然只能是一些初步的推论。

福永光司本人相当重视“古代日本与江南道教”的关系,他认为自古以来江南的吴国就和古代日本有交流,“倭人”曾被视为吴太伯的子孙,而江南尤其是茅山道教相当重要和兴盛,因而他一直怀疑,江南的道教与巫术会对日本有深刻影响。而否认福永氏“天皇称号与道教有关”说的中村璋八则认为,“(尽管)带有建立道观与道士布教的教团道教根本没有传到日本来”,但是他也承认,5世纪前后(即应神、仁德年间),道教在江南已经合法地流传,大量来自朝鲜半岛和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归化人,确实会给日本带来道教的各种内容,特别是大和朝的归化人已经在中央与地方占据了重要位置,所以他们虽然并非道士,但是会传入道教信仰知识。


应当强调的是,朝鲜是最重要的转运之道。在1959年出版的李能和《朝鲜道教史》中,作者曾经提出,与中国内地政权接壤的高句丽王朝,曾经先信奉五斗米教,然后学习了《老子》,因而渐渐受到道教的影响。(36)这一观点在车柱环著《朝鲜的道教》进一步得到发挥。车氏引用《三国史记》卷十六《高句丽本纪四》的记载说,中国的道教应当是通过领土深入大陆的高句丽传来的。汉献帝建安二年(197),“中国大乱,汉人避乱来者甚多”,所以很可能由难民传入当时兴起的五斗米道。至于明确的文献证据,则是在《三国遗事》卷三“宝藏奉老”条《高丽本纪》中,这一记载明确地说,唐武德、贞观年间(618—649),高句丽人争相信奉五斗米道。魏晋以来在江浙一带盛行的道教沿江岸地域北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7世纪初在高句丽有了很多信仰者,所以,当唐高祖听说这一情况,便于荣留王七年(624,武德七年)赠给高句丽道士天尊像,并让他们宣讲《道德经》。而在《三国史记》卷二十一《宝藏王本纪》二年和卷四十九《盖苏文传》中,都记录了有关道教的资料。据说,当时盖苏文向国王禀报说,“三教譬如鼎足,阙一不可,今儒释并兴,而道教未盛,非所谓备天下之道术者也,伏请遣使于唐求道教以训国人”,结果得到国王支持,后来唐太宗便“遣道士叔达等八人,兼赐《老子道德经》”。据说,高句丽国王非常欢喜,让这些道士住在佛寺中。(37)显然,至晚在初唐时代,制度性的宗教道教在高句丽已经生根,然而零星的道教信仰恐怕更早就传入高句丽、百济等国。我们知道,日本受到百济文化影响甚深,不仅儒家经典是由百济传入,道教恐怕也可能由这一路线,相当早地传入一海之隔的日本。《日本书纪》中记载,推古天皇十年冬天,百济僧人观勒就到了日本,给日本带来了“历本及天文地理书,并遁甲、方术之书”。

在这些天文、地理、历法、遁甲、方术之书中,会没有道教的内容吗?


七、中国学家加入论战:宫崎市定的说法


通常,中国研究者比较愿意接受“中国道教影响日本文化”,包括“天皇称号来自中国”这样的说法,比如严绍璗在《日本中国学史》中,就认为“天皇”来自道教,而从天皇观念中“可以觅到早期道教文化传入日本的痕迹”,他沿用福永光司的说法,认为天皇传说中有关镜、剑、玉的信仰痕迹就是道教影响的证据。他还顺便说了一句,在日本,早期最高等级的政治称号可能先是“大王”,7世纪初才逐渐确立“天皇”的观念。(38)


说到“大王”,就必须要提及宫崎市定的研究。作为一个杰出的亚洲史学者,宫崎市定的视野常常超越中国,而涵盖了整个“东洋”即亚洲,而他对中国研究的问题意识和现实关怀,同样常常来自日本本土。不过,他一方面尊重历史资料,不轻易否定日本文化中有中国文化影响的因素,另一方面他也比较倾向否认中国道教的直接影响,而比较愿意承认来自印度佛教的间接影响。1978年,出于对当时日本学界关于古代“天皇”称号之前用“大王”称号的说法的怀疑,他重新对这一涉及日本和中国的历史纠葛,作了详细的研究,并在当年岩波书店著名的《思想》杂志4月号发表了《关于天皇称号之由来》的考据文章。他指出,日本确实有一些关于古称“大王”的资料,比如熊本县江田船山古坟出土的大刀铭文和歌山县隅田八幡宫藏画像镜铭文、法隆寺金堂金药师佛光背铭等等,但称“大王”的时代大约是5、6世纪,当时中国仍然是沿袭古代,所谓“大王”只是尊称而不是正式称号,日本也应当是沿用汉文中的习惯用法而已。


但是,同时他又提出一个猜测,他觉得东亚诸国曾经流行“天王”的称号,尤其是在4—5世纪,在中国北方政权如石勒等人,就用这个称号,他们试图用这个来自佛教的称号复活古代制度,从“王”升格为“天王”。因此,在那个中国最流行“天王”的时代(天王冯弘之燕国灭亡在436年,相当于日本允恭天皇二十五年),日本有可能经过百济、高句丽的途径,受到中国的影响,把对最高统治者的称号由“王”升格为“天王”,再由“天王”升格为“天皇”。他从宫内省图书寮古本《日本书纪》中发现,有两处原本是“天王”的地方,后来均改作“天皇”。他推断古代日本在制度上用“天王”称号当在雄略天皇前后,即所谓倭之五王时代,而转用“天皇”则在圣德太子摄政的推古时代了。


为了证实这一论断,他既研究了日本的“七支刀”,研究了印度佛教的“毗沙门天王”,也研究了中国北朝时期流行的天王称号,他觉得从这些历史证据来看,津田左右吉的说法有问题。(39)津田左右吉曾经否认“天王”这一称号的使用历史,始终希望在道教诸神中发现日本天皇的渊源。宫崎市定对此相当不以为然,他一方面指出中国“五胡十六国”的天王称号可能曾经影响过日本,因为从圣德太子之后,日本与中国开始有直接国家交往,称号问题便会提上日程,迫使日本寻找合适的称号,来自印度佛教的“天王”称号可能就被借用;另一方面他否认津田左右吉的道教影响说,他质问道:“这一说法的前提,是日本深受道教与道教习俗的影响,但是这是可靠的吗?确立一国主权者的称号,乃国家之大事,后来因为是否采用佛教语词,曾引起国家分裂和纷争,那么为什么当时采用道教的神名,却没有人来反对呢?”(40)


八、桔逾淮则为枳:中国道教与日本神道教之差异


我们应当承认,“桔逾淮则为枳”确实是一个普遍现象,文化传播常常不是原汁原味,需要考虑到传播途径与接受选择两方面,对文化来龙去脉的历史学追踪,也不宜用“原旨主义”的方法。日本神道教的内容相当庞杂,来源不一,正如末木文美士指出的,给“神道”下定义“是颇为麻烦的事情”,而简单地断言神道教受什么影响而形成,也相当困难。(41)


在中国道教与日本神道教之间,差异最大的,可能是中国道教尽管大量吸收儒家与佛教的因素,但是无论在教义、崇拜、仪轨还是教团上,都保持了宗教本身始终的独立性,而日本的神道教则来源错综、边界模糊,而且教义庞杂,有相当强的兼容性。通常,由于宗教绝对性与唯一性的存在,宗教与宗教之间在崇拜对象、神学原理、仪式方法、教团组织等等方面有差异,总有一些难以融通的界限。在中国,佛教与道教之间,尽管在皇权高于一切的政治体制下逐渐有合流趋势,但是,仍然佛教归佛教,道教归道教,寺院与道观并不合一,僧人与道士之间仍各有规矩,拜释迦的和朝三清的,仍然井水河水泾渭分明。然而,在日本却会出现所谓“神佛习合”(しんぷっしゅごぅ)这样的宗教现象。按照一些研究者的说法,“神佛习合”是日本古代宗教最大的特征,本来是日本土产的神道之神,居然可以被置于佛教六道中“天”的范畴,作为佛教护法神,位在佛陀之下(据说这些神虽然仍未脱离轮回,但已经是六道中最高一道),本来是供奉天神的神社,居然也可以在旁建立神宫寺以供佛像与读佛经。按照古代日本神道理论的说法,神道教就是佛教,佛的法身(本身)随时应机说法,而神道的神灵就是佛或菩萨的化身(应身),如“天台神道”所谓比睿山“山王”为释迦牟尼的化身(垂迹),(42)“两部神道”所谓伊势神宫之天照大神是大日如来之化身(垂迹)等等,(43)因此才会有所谓“本地垂迹”等学说。以至于有人认为“神道并非特定的宗教,而是传统的习俗”。


正是因为如此,在日本需要强调本民族的自主独立,凸显日本历史和文化的悠久深厚,确立天皇“万世一系”的神圣性的时候,神道教就在一波高过一波的民族主义潮流中,逐渐与佛教分离,不仅在14—16世纪间出现了度会家行、慈遍、吉田兼俱等人关于神道历史与理论的著作,在17—18世纪还有了吉川惟足(1616—1694)、山崎暗斋(1618—1682)、贺茂真渊(1697—1769)和本居宣长(1730—1801)这样从政治学说和宗教信仰两方面凸显日本文化的儒家兼神道学者,到了19世纪更有平田笃胤(1776—1843)这样极端复古的神道教鼓吹者。因此,在明治初年出现了“祭政一致”的强烈呼声,也引起了著名的“神佛判然”事件。为了说明日本文化的独立性,为了确立天皇制度的神圣性,神道必须拥有悠久的历史并成为一个独立的宗教,与佛教划开界限。


可是,这些历史现象和宗教特性,在中国道教这里是完全没有过的,尽管神道教和天皇制度也许受中国道教影响,但是,我们要承认,在日本风土中生长的神道教、天皇制,他们自有更多日本文化的渊源,也自有它们全然不同于道教的命运。


结语:有关道教、神道教与天皇制的争论背后


可是,仍然有很多日本学者不愿意接受这种道教影响神道教和天皇制的说法。福井文雅一直在批评福永光司的说法,在后来的论文尤其是《日本道教研究史和一些相关的问题》中,他逐条反驳道教影响说。比如说,他认为福永光司未能读懂《古事类苑》和《群书类从》中的一些文献。又说,据日本人淡船三海《唐大和尚东征记》,8世纪的日本政府拒绝了道教传入,因而道教从来不像佛教那样成为组织的传入日本。他认为,现在列举的若干道教内容因素,其实是一些日本很早就从中国接受的民间信仰,不能算在5世纪才形成的道教头上。(44)他对法国学者接受福永光司说法相当愤慨,甚至把这场笔仗打到了欧洲。1985年9月,他在法国巴黎召开的“日法多领域学术讨论会”中的“道教与日本文化”论坛上,发表《“天皇”号の成立につぃての问题点》,既对法国学界受福永光司影响,认为“天皇”称号受到中国道教影响,而在推古朝成立的说法,表示相当不满,也认为施博尔(施舟人,KristoferM.Schipper)认为唐高宗已使用“天皇”一称,故日本“天皇”称号可能在持统朝(686—697)成立,而前此“天皇”记载应当是后来改正的说法十分不妥。他强调,在天皇称号“成立”问题上,“西方的中国学研究者(除了少量美国学者)多持日本文化为中国文化的模仿和影响之产物的观点,因此,往往偏向于接受日本上代史上的中国道教影响说,如果这样,我担心会助长这种研究的倾向,因此希望区分‘真正活的宗教性道教’和‘只是作为知识的道教’”。(45)他的意思仍然是,道教知识虽然被日本“借用”,但是,道教宗教却不曾“影响”过日本。因为道教和儒、佛不同,“从未有组织性的传来,也没有过祀奉道教神像的教团”,而“天皇”之称也不能说是来自中国道教。(46)


也许关于道教、神道教和天皇制的历史纠葛,要想得到确切的结论,还需要继续发掘资料,还可能继续争论下去,但是,就像我在论文一开头说到的,从学术史和思想史的角度看,在这一学术论争中有以下三个启示。


第一,中日文化交涉史上的这一争论,说明历史性的学术课题背后,始终有现实性的政治因素,身处某一时代环境中的学者,很难避免当时政治、文化和社会环境的纠缠,因而具有问题意识的学术研究中,常常会带有某种现实关怀的痕迹,学者在“道”与“史”之间,常常会出现很难抉择的困境。


第二,不同国家的学者对于同一历史有不同的立场、心情和思路,这很正常。今天我们面对日本的“中国学”,其实,首先需要把它看成“日本学”,从他们自己的政治史和学术史脉络中,了解它的问题意识、思考立场、研究方法之由来,这样,才能对“国外中国学”有真正的理解。


第三,在文化交涉史中,我们需要对异国文化和历史有“同情地了解”,注意在看似相同的历史现象中,找到彼此微妙的不同,并对这些不同处进行深入的发掘,切不可简单进行比附。


注释:

①福永光司:《道教と日本文化》,京都:人文書院,1982年。

②丸山真男:《原型、古層、執拗抵音——日本思想史方法論汇につぃての私の歩み》,丸山真男全集》第12巻,東京:岩波書店,1996年,第150—153頁。

③这些论争要点,后来也被福井文雅收录在他的著作《漢字文化圏の思想と宗教——儒敦、仏教、道教》之《上代日本と道教匕の関系》(東京:五曜書房,1998年,第271—315頁)中。

④⑤津田左右吉:《シナ思想と日本》,《津田左右吉全集》第20巻,東京:岩波書店,1973年,第195、251頁。

⑥⑦⑧津田左右吉:《日本の神道》,《津田左右吉全集》第9巻,第2、26、20頁。

⑨福永光司:《津田左右吉博士と道教》,《東方宗教》第61号,1983年6月。

⑩福井文雅:《漢字文化圏の思想と宗教——儒教、仏教、道教》。又,福井文雅也承认,如在守庚申、尸解、北斗信仰、存思等等方面,确实有中国道教因素。见其《中国思想研究と現代》第271—315頁(東京:隆文館,1991年)。又,参见第149页。

(11)此《宪法》之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条,对冒犯天皇及天皇家人的“犯法”行为,确定了若干罪名。

(12)溝口雄三《方法としての中国》指出,津田左右吉为代表的“近代主义中国观”,对现实中国采取了批判的、蔑视的态度,他认为,“近代日本自认为比亚洲非洲先进的观念,是因为没有根据各民族固有的、内在的价值标准,把握其文化,也来源于将欧洲的近代当做普遍的价值标准,并单方面向其归属”。见溝口雄三:《方法としての中国》 (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89年,第6頁)。李甦平中译本:《日本人视野中的中国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5页。

(13)津田左右吉:《古事記及ぴ日本書紀の新しぃ研究》,《津田左右吉全集》第1巻,1924年修訂本,第474—475頁。

(14)这是他的博士论文《上代支那人の宗教思想》中的论证,载《満鮮地理曆史研究報告》第六,東京:満鉄?{查所,大正九年(1920)三月。参看松本信店《津田博士の憶ぃ出》对这一情况的记载,收入《津田左右吉全集》第9巻“附録”中,1964年6月。

(15)津田左右吉:《神代史の性質及ぴ其の精神》,《神代史の研究》,《津田左右吉全集》第1卷,第563—564頁。

(16)末木文美士:《日本宗教史》(岩波新書),東京:岩波書店,2006年,第2頁。

(17)久米邦武:《神道乃祭天古俗》,《史学会雜志》第二編23号,第230頁。

(18)在《日本书纪》孝德天皇大化三年(647)四月二十一日“惟神”一词的注释(据说是平安时代羼入的)中也说到,“惟神者,谓随神道,亦谓自有神道也”。

(19)津田左右吉认为,当时的“神道”,一是指自古传来的,作为日本民族风俗的包含了咒术的信仰,二是指神权、神力、神的地位和神本身,三是对神的思想和解释,四是特定神社的宣传的神的学说,五是作为政治和道德规范的“神道”,六才是宗派性的有组织的神道。《日本の神道》第一章《神道の語の種種の意義》,《津田左右吉全集》第9巻,第13頁。

(20)参看黒田俊雄:《“神道”の語義》,《日本思想大系·中世神道論》附載《月報》第57期(1977年5月),東京:岩波書店,1977年,第1—2頁。

(21)度会家行是伊势神道的理论阐述者,他反对以佛教为主、神道为辅的“本地垂迹”说,有为神道扭转屈从地位,确立神本佛迹的主体地位之趋向。《类聚神祇本源》原文,收入大隅和雄編《日本思想大系·中世神道論》(第281—301頁)中,可以看出他相当多地使用中国文献资源,如大量引用《古今帝王年代历》、《周子通书》、《老子道经》、《周易》、《五行大义》、《元命苞》等等。

(22)吉田兼俱清理丁当时神道的系统,一开始就指出神道分为三,一是本迹缘起,二是两部习合,三是元本宗源,他站在第三种即元本宗源的立场,认为“元”是明阴阳不测,“本”是明一念未生、“宗”是明一气未分之元神,“源”是明和光同尘之神化,这一派是以圣德太子《先代旧事本纪》、《古事记》、《日本书纪》为本,奉《天元神变神妙经》、《地元神变神妙经》、《人元神变神妙经》三部经典。不仅用中国的“三才”说法,而且书中还有“无上灵宝”、“三清”等等词汇,更有三种“灵宝”是《日本书纪》所谓镜、剑、琼玉的说法,可以看出,这种为神道重新奠基的思路,仍然有很多来自中国道教的内容。《唯一神道名法要集》原文,收入大隅和雄編:《日本思想大系·中世神道論》,第318—333頁。

(23)大隅和雄在《解说:中世神道论の思想史的位置》中讨论慈遍等思想的时候,也强调在“现世”问题上,神道在这三方面相当明显,并且特别指出由于中世神道理论,在论述天地开辟之后,在天皇统治国家的问题上,便有了各种正当理由,因为天皇有各种德行和能力,其中这些德行和能力的理由,有来自儒教的、也有来自伊势神道的。见大隅和雄編:《日本思想大系·中世神道論》,第359—360頁。

(24)参看末木文美士:《中世の神と仏》,東京:山川出版社,2003年。也有人认为,自成系统的神道教是德川时代才开始成立,一部分神道学者通过强调尊皇忠君,主张神道教独立,在德川后期,才由荷田春满、平田笃胤,逐渐形成复古神道,依据《记》、《纪》,反对依附佛教。

(25)《天皇考》一开头就说,“我国‘天皇’御号,无疑是汉语而不是国语”,文中引用了像《春秋合诚图》、《史记·封禅书》、《史记·天宫书》等资料,指出古代中国有从占星术中的“北极”而来的天皇观念,有从神仙传说及道教思想中来的天帝观念,最后,他总结说“以上述事实为背景考察,可以知道(日本的)‘天皇’这一御号,还是采支那成语,多半是从神仙说等与道教有关的书籍(如《枕中书》之天皇、地皇、人皇称号等)中来的”,《津田左右吉全集》第3巻,附録4,第474—490頁。

(26)这种说法后来被很多人接受,像中村璋八《日本の道教》就说,“日本所使用的‘天皇’这个称呼,在东汉以后已被中国人当作民族宗教的道教所使用,但是,日本所采用的‘天皇’这个称呼,在含义上和内容上,并非作为道教之神的‘天皇’,也不是知识分子的五行说和谶纬说中的‘天皇’,仅仅是采用了汉字而已”,他批评日本有的学者主张“天皇”来自道教“天皇大帝”,“不是正确的解释”。见中村璋八:《日本の道教》,福井康顺等编:《道教》第3册,朱越利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7页。

(27)那波利貞:《道教の日本国への流伝に就ぃて》(続),《東方宗教》第4、5号合刊,日本道教学会,1954年1月,第118頁。

(28)窪德忠:《日本における庚申待》,《東方宗教》第8、9号合刊,1955年3月。

(29)吉田兼倶:《唯一神道名法要集》,大隅和雄編:《日本思想大系·中世神道論》,第322頁。

(30)坂出祥伸;《道教とはなにか》第九章《日本文化と道教》,東京:中央公論新社,2005年。

(31)“八紘一宇”是神道教的说法,“八紘”出自《淮南子·原道》“八紘九野”,高诱注释中说,“八紘”就是天之八维,《日本书纪·神武纪》中说,“兼六合以开部,掩八紘而为宇”,意思就是天皇统治下的是笼罩天下的国家。

(32)《日本书纪·推古天皇纪》记载公元603年圣德太子行“十二阶冠位制”,以德、仁、礼、信、义、智为阶,各配颜色为冠服,其中最高位的“大德”、“小德”配紫色,有人认为与中国的太一紫宫信仰有关。

(33) 《道教と古代日本》,特别是“为发达の道教研究”一节,京都:人文書院,1984年,第19—47頁。

(34)1973年,他发表的《道教における镜と剑——その思想の源流》,不仅将道教器物研究与思想研究非常精彩地融合在一起,而且已经隐含了对日本神道信仰中的镜、剑信仰寻根溯源的意味。1982年到1987年,他连续出版了以“道教”和“日本”为题目的三部随笔式论文集,除了前面提到的《道教と日本文化》、《道教と古代日本》之外,还有一部《道教と日本思想》(京都:德間書店)。1987年,他又出版了《道教思想史研究》(東京:岩波書店)和《日本の道教遺跡》(千田稔、高橋徹合作,東京:朝日新聞社)。在他的研究中非常突出的强调点之一就是道教与日本的深刻联系,不仅是“天皇”称号,日本的很多神话、传说、仪式、风俗都与中国道教的东传有关。此外,他还和上田正昭、上山春平合编了《道教与古代天皇制》,直到1990年他为岩波书店以“讲座”形式出版的《东洋思想》第三卷《中国宗教思想》所写的长达152页的序言《中国宗教思想史》里,还以《道教と八幡大神》、《〈おもろ〉の创世神话と道教神学》为题的“补论”,特别提醒读者注意道教在日本留下的深深的痕迹。

(35)参看土肥昭夫、戸村政博合編:《天皇の代替わりとわたしにち》,中戸村政博所撰第一章,東京:日本基督教団出版局,1988年,第19—48頁。

(36)李能和(1869—1943)之遗著《朝鲜道教史》第一章《总说》(首尔:东国大学校,1959年)。

(37)車柱環:《朝鮮の道教》,三浦国雄、野崎充彦日文訳本,京都:人文書院,1990年,第39頁。

(38) 严绍璗:《日本中国学史》第1卷,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1—53页。

(39)参见《宮崎市定自跋集》中他晚年的回忆和总结,東京:岩波書店,1996年,第367頁。

(40)宮崎市定:《天皇なる称号の由来にっぃて》,原載《思想》1978年4月号,收入《宮崎市定全集》第21巻“日本古代”,東京:岩波書店,1993年。特别参见第303頁。

(41)末木文美士:《中世の神と仏》,第7頁。

(42)天台神道,指平安时代(794—1192)以日本天台宗教义为基础的神道学说,认为释迦牟尼是比睿山王的本体,以此论证神佛同体,有《一实神道记》等文献。

(43)两部神道,指两部习合神道,因以佛教真言宗教义为依据,“以佛法合于神道”,从镰仓时代到室町时代(1192—1573)逐渐形成,有《天地丽气集》等文献。

(44)福井文雅:《日本道教研究史和一些相关的问题》,辛岩译,《世界宗教研究》1996年第1期,第129—140页,特别参见第133—134页。

(45)(46)福井文雅:《中国思想研究と現代》,第216—220、149頁。


载于《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5期;转自道教之音网,2014-07-14。

http://www.daoisms.org/article/zatan/info-12697.html

谢选骏指出:神道就是道教的一种——日本神话+中国道教。


封從德@FengCongde·回复@xxj2040

日本人也這麼看嗎——神道就是道教的一种——日本神话+中国道教?

谢选骏@xxj2040·

日本人对此意见分歧。

(大卫·费德曼@dfedman·5月 2021,

1929年朝鲜殖民地宗教地理地图,附有基督教、佛教、韩国佛教和神道教的省级数字——如此干净的数字/类别掩盖了一个更加混乱的精神景观 - 并且在战争期间神道教化升级之前出现。

封從德@FengCongde·2023年3月25日

 #日據時期 #韓國 與 #台灣 的 #道教 都被統計在 #佛教 中,因 #日本 沒從中土傳入道教(他們有自己的 #神道教),而是接受了佛教和 #儒學,#祭祖 儀式也在佛教的 #盂蘭盆節 中,時間上其實就是道教的 #中元節。九十年代我在巴黎的一位韓國同學還自稱 #和尚,其實是道士,告訴我們中國還有很多 #一貫道。引用推文)


《论“记纪神话”中的道教元素——兼论古代日本对中国道教的解读》(《世界宗教研究》/孙亦平2020-3-30)报道:

摘要:“记纪神话”是借用了一些道教词语及论述方式,并参照道教对老子的神化而发展出带有神喻启示特点的宇宙神创说,以此来讲述奠定了日本民族、国家与宗教之源的神道故事。作为体现着日本文化古层中“宗教意识的原型”的“记纪神话”,既为后来日本社会长期奉行的“神国同体”“祭政一致”提供了神圣依据,也反映了中华文化尤其是道教元素的深层影响。了解古代日本在与外来文化的碰撞与互动中对中国道教的解读,最终进行“选择”“排斥”或“认同”的文化创造时的复杂心态,可为营造适宜中国和平稳定发展的东亚文化空间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鉴。


日本两部最早的史书——《古事记》与《日本书纪》中讲述的神代之事,是从上古遗传下来的族群记忆,合称“记纪神话”。“记纪神话”完全来自于日本文化的自创,还是借鉴吸收了中国文化尤其是道教元素才建立起来的?这曾在20世纪引发东亚学者的关注与讨论。在21世纪的今天,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东亚国际秩序正处于转型之中,结合日本学者有关“记纪与道教”的研究,从日本文化古层中存在的“宗教意识的原型”入手,通过对“记纪神话”中的道教元素的分析,探讨古代日本对中国道教的解读,来重新审视古代东亚社会中不同的民族传统和文化心态,期望能够为营造适宜中国和平稳定发展的东亚文化空间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鉴。


一、道教元素如何影响到“记纪神话”


如果神话是讲述原初时间里诸神在创世过程中发生的各类事件,那么,在日本人的心目中,“记纪神话”讲述的新宇宙状态的出现则代表着神的启示与创造,它不仅成为日本民族文化之源泉,而且对神道教的信仰与思想、天皇制的确立以及日本文学艺术的发展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关于构成“记纪神话”的原型母题,一向有不同的说法:其一,来自于日本古代的神话传说,认为《古事记》“其记载之事以自国的‘古事’为前提”1。其二,日本神话传说与中国文化融会说。其三,东亚诸民族原始观念的复合体说,“日本神话作为单一民族的原始文化观念却是东亚诸民族原始观念的复合体,而其中最活跃的因子是中国文化。”2值得注意的是,《古事记》与《日本书纪》问世之时,正值初唐向盛唐过渡时期,尤其是唐玄宗(712-755在位)以清静无为思想为治国之道,所缔造的“开元盛世”将唐朝推向极盛的同时,也因崇信道教而积极推动道教向周边国家传播。“一些学者推测,《记》、《纪》的写成,与当时从中国、朝鲜移居日本的所谓‘归化人’有密切关系,而许多‘归化人’正是信仰道教的。”3


日本学者福永光司在《记纪と道教》中提出,从文献学上看,“记纪神话”出现于8世纪,此时集中国南北朝隋唐时期的宗教思想信仰实态之大成的道教神学教义已建立,故应当将“记纪神话”与道教的神学教理书,如,2-3世纪的《太平经》《周易参同契》、4世纪的《抱朴子》、6世纪的《真诰》《无上秘要》中的“神道”进行比较研究,以此说明“记纪神话”受到了道教神学教义的影响。他的理由是:第一,从“神道”之名看,中国道教一直以“神道之教”自称,2世纪出现的《太平清领书》中就曾多次使用“神明之道”和“神道”来指称具有宗教意义的最高真理。无论是张角创立太平道、张鲁发展五斗米道,还是寇谦之、陆修静改革天师道,陶弘景发展上清派茅山宗时,都继承和发展了这种神道信仰。佛教传入中国后,道教也以“神道之教”与外来“佛道之教”相抗衡。因此,“神道”是对道教教理与仪礼的总概括。第二,“记纪神话”的开天辟地之说,从思维方式到词语表达都明显地脱胎于中国《淮南子》中《俶真训》和《天文训》《列子》《枕中书》以及《三五历纪》4的宇宙观,其神学思想最接近北周时编撰的道教教理百科全书《无上秘要》和齐梁时期成立的道教神学奥义书《真诰》、道教神学教理书《九天生神经》,因此“记纪神话”中存在着丰富的道教元素。5“福永光司将道教与日本文化联系起来,注重从古典文献与考古成果中来挖掘出道教元素来进行梳理和解读,为我们研究道教在日本提供了思路。”6但值得研究的是,“记纪神话”中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道教元素?对日本文化又产生了哪些影响?


中国道教与日本神道教都是以神话故事为核心来构建神谱的,但却表现出不同的民族文化风情。《古事记》作为日本现存最早的富有神话文学色彩的史书,是奈良朝建立之初,由太安万侣(又名安万侣?-723)奉元明天皇(707-714在位)之命,“撰录稗田阿礼所诵之敕语旧辞”7而成,其文体是由和汉语言“和习”8而成为“日汉变文体”9。完成于和铜五年(712)的《古事记》分上中下三卷,其中上卷又称“神代卷”,以帝王为中心讲述了从天地开辟到神武天皇之前的神话传说,为了解和研究日本古代国家形成以前情况提供了一些资料。养老四年(720)五月,舍人亲王(676-735)等奉敕编撰《日本书纪》30卷完成。该书主要用汉文讲述了日本开国到持统天皇的历史传说,其中卷一、卷二“神代卷”与《古事记》卷上的内容极为相似,但因以“日本”为书名,更具有一种国家历史的倾向。


与其它民族的宗教神话一样,“记纪神话”也是由宇宙创世说开始的,所建构的神谱成为神道教多神崇拜的文化之源。神道教号称有八百万神,其中塑造了造化三神、五别天神与神世七代,特别是将原为神话中“高天原”中的统治者天照大神,奉为日本天皇的始祖、神道教的最高神祇,由此将宇宙万物的生成和人类的诞生都归结为神的创造。若对照中国道教,就可见道教宇宙论中也始终存在着两条不同的发展线索:一是从神学上提出带有神喻启示特点的宇宙神创说,以彰显“道”的主宰性、神圣性与超越性;二是从哲学上建构了以“道气”为本的宇宙生成论,力图对宇宙世界以及人的生存做出一个根本性的解释,从而为人的修道实践提供依据。10与道教有别的是,神道教的宇宙创世说是以“天地开辟”“万物衍生”“诸岛形成”“诸神生成”等为线索,用生动的神话故事情节和家族关系的神灵谱系,来展示日本人对其民族、国家起源的最初探索。


“记纪神话”以“造化三神”为主角讲述了“天地开辟”的故事。在《古事记》开篇《序》中首先表达了对宇宙起源的看法:


臣安万侣言:夫混元既凝,气象未效。无名无为,谁知其形。然乾坤初分,参神作造化之首,阴阳斯开,二灵为群品之祖。所以出入幽显,日月彰于洗目,浮沉海水,神祇呈于涤身。故太素杳冥,因本教而识孕土产岛之时,元始绵邈,頼先圣而察生神立人之世。11


远古时宇宙混沌不清,不知过了多少载,无名无为无形之“道”使乾坤初分,“造化三神”出现,阴阳撕开,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万物由此而产生。据日本学者研究,太安万侣的这段序文是模仿唐朝名相长孙无忌(约597-659)的《进五经正义表》的主题表现、行文结构和遣词造句等方面而来12,参考如下:


臣无忌等言:臣闻混元初辟,三极之道分焉;醇德既醨,六籍之文著矣。于是龟书浮于温洛,爰演《九畴》;龙图出于荣河,以彰八卦。故能范围天地,埏埴阴阳,道济四溟,知周万物。所以七教八政,垂炯诫于百王;五始六虚,贻徽范于千古。咏歌明得失之迹,雅颂表兴废之由。实刑政之纪纲,乃人伦之隐括。13


长孙无忌作为唐太宗时期的大臣,也是唐朝盛世的主要设计师,他从“混元初辟”起笔,倡导将儒家《五经》作为唐朝刑政之纪纲。太安万侣虽然也从“混元”起笔讲述宇宙天地的起源,但却是为神道造化做铺垫。若对《序》中词语进行追根溯源式的分析,就可见“混元”“无名无为”“造化”“阴阳”“幽显”“太素”“元始”“洗目”“涤身”等词语以及从混沌元气中创生天地万物的思想都来自中国道教经典,这大概也是福永光司称《古事记》的汉文《序》具有道教神学意味的原因吧14。


一般认为,《古事记》序文开篇所说的“混元”一词与《老子》第二十五章中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思想密切相关。《老子》用“有物混成”来描述宇宙创生之前、天地出现之先,就存在着阴阳混然未分的独立之“道”,由此建构起以“道”为本的哲学体系,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宇宙生成论奠定了基础。若将《老子》的“有物混成”思想放到中国思想史中加以考察,就可见其后来有向哲学与宗教二个方向分化发展的趋势。


一是道家学者引入“元气”来解释宇宙天地未分之前的“混元”状态,用以说明宇宙、天地、阴阳、四时的构成以及万物的产生、变化和消亡都是元气循“道”运动的结果。“混元”一词内含着两层意思:其一指元气未分、混沌为一之“道”;其二指极古远的开天辟地之时“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15的状态。因此,“‘记纪神话’的这一套观念,正是中国早期古典哲学中《老子》的‘无名,天地之始’、《庄子》的‘无为为天地之本’,以及《易经》所说的‘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等诸观念的综合体。”16


二是随着东汉末年对老子的神化,如桓帝延熹八年(165)陈相边韶作《老子铭》时提出的“老子离合于混沌之气”的说法,推进了道家思想向宗教化方向转化。道教创立后,“混元”成为形容宇宙创生奥秘的哲学词语,比较典型的说法是江南传播的上清派道书《真诰》中的“道者混元,是生元气。元气成,然后有太极,太极则天地之父母,道之奥也。”17“道者混元”的观念奠定了南北朝道教宇宙生成论的基础。再参照道教对老子的神化,从奉为“太上老君”到后来尊为“混元皇帝”18,发展出了带有神喻启示特点的宇宙神创说,这也成为“记纪神话”的叙事思路。


太安万侣借用“混元既凝”一词,既说明宇宙天地生成之源,又为众神的出场进行了铺垫,由此建构起“乾坤初分,参神作造化之首(天御中主神、高御产巢日神、神产巢日神),阴阳斯开,二灵(伊邪那岐命、伊邪那美命)为群品之祖”为主导的具有浓厚日本文化色彩的宇宙神创说。“造化三神”中的“天御中主神”是天地生成后,最先出现于“高天原”上的神,虽为支配天庭、主宰宇宙之神,但他诞生后,却觉得宇宙茫茫,天地悠悠,独来独往,好寂寞呀!于是又催生出其它二位神:代表宇宙的生成繁殖力的高御产巢日神和神产巢日神。“造化三神”相互配合共同开始创造世界的活动。这种从混元既凝、阴阳未分的哲学观念来阐述天地起源与众神出场,也出现在《日本书纪》开篇的描述中:


古天地未剖,阴阳不分,混沌如鸡子,溟涬而含芽。及其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淹滞而为地,精妙之合搏易,重浊之凝竭难。故天先成而地后定,然后神圣生其中焉。……于时天地之中生一物,状如苇牙,便化为神,号国常立尊。次国狭槌尊。次丰斟渟尊。凡三神矣。乾道独化,所以成此纯男。19


《日本书纪》也用“混沌”“溟涬”“清浊”“精妙”这些具有鲜明道教特色的词语来营造“神圣生其中”的氛围。《日本书纪》中的“三柱神”与《古事记》的“造化三神”的神性与神职大致相似,但神名却不同,尤其是《日本书纪》以“国常立尊”来命名天地开辟后最初出现的“状如苇牙”之神,表现出强烈的神国意识。


依照福永光司的看法,《日本书纪》的这段话来源于《淮南子·俶真训》:“天地未剖,阴阳未判,四时未分,万物未生,汪然平静,寂然清澄,莫见其形。”20西汉淮南王刘安及门客编写的《淮南子》是一部以道家为旨,又杂采众家的哲学著作,其中还提出以“道”为本,以“阴阳”为化生之机,从混沌元气中开天辟地,生成万物的宇宙生成论: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芰漠闵,澒蒙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21


“记纪神话”在直接采纳《淮南子》的宇宙生成论的同时,还吸收了《三五历纪》中有关盘古开天辟地的如下传说:“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溟滓始牙,蒙鸿滋萌,岁在摄提,元气肇始。清轻者上为天,重浊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22由此,“记纪神话”虽以“天地未剖,阴阳不分”来形容宇宙生成之源,但更强调“参神作造化之首”“天先成而地后定,然后神圣生其中焉”,以展现“神”的主宰性、神圣性与超越性,故福永光司特别提醒:“记纪成立的年代在《淮南子》《三五历纪》之后,由此需要关注中国南北朝后半期道教神学教理书对日本神话的影响。”23


福永光司运用文献资料中的词语分析方法,来发掘“记纪神话”中的道教元素,由此推进了“道教与日本文化”的研究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也曾受到一些质疑,第一,若“影响”是指一种思想被吸收而以间接或直接方式成为吸收者的主体思想,那么,“记纪神话”用道教词语来叙述日本原始神道是否能简单地等同于道教对日本的影响?第二,他将使用相同或相似的汉字词语作为道教影响日本文化的证据,而较少从比较宗教学的视野来看待中国道教与日本文化的互动影响,又因执著于探讨“记纪神话”中主要引用了哪些道书中的词语文句,而较少关注使用相似词语背后是否隐藏着不同文化语境及风土人情的差异。这种对词语文句静态式的比照,似乎容易导致“处处都是道教”的泛道教研究倾向,也容易停留在日本文化仅受外来文化影响这种单向度的理解上,而忽视古代日本文化本有的主体性或独特性,因此也受到了一些来自于日本学界的批评。24


笔者认为,使用相同或相似的词语是可以用来说明不同文化之间可能存在的文化传递现象的,但也应注意到,词语内涵在相同的文化语境中会有所变化,在不同时代的不同文化语境中经过解读更会出现某种变异或新意,这就需要我们去研究词语的本义及引申义在思想内涵上的异同,以了解词语的运用者与解释者彼此是否在意义上互相融通。“记纪神话”的编撰者太安万侣、舍人亲王等出身于皇族,都具有较高知识和汉语文化修养,舍人亲王死后还被赐谥号“崇道尽敬皇帝”。他们为营造“造化三神”显现的氛围,虽然使用了一些道教词语,借用了道教宇宙神创说中有关天地之根、化生三神、创造万物的论述思路,但却是以“造化三神”为起笔来讲述自己的神道故事。


二、“记纪神话”借道教词语讲神道故事


作为日本神话与历史结合的典范之作,“记纪神话”依据天上、地上、地下三层意识结构的宇宙模式,把垂直型天降神话和水平型来访神话作为神灵出现的两大类型,建立起具有日本文化特色的神灵谱系。严绍璗先生称“记纪神话”为“原始神话的变异体,即以本民族最原始的文化观念为母体,又融合进了异民族文化观念的若干因子而得以组成的一种神话。”25其理由是“记纪神话”出现于日本大规模吸收中国文化之后,其中不仅包含了中国古代宗教与哲学,而且还有经由中国、朝鲜传入日本的东亚萨满教、印度佛教诸神观念等。日本神话学家大林太良则认为“记纪神话”中出现的新元素有:“来访神式的神灵出现在土著民居住地,给人们带来幸福而后离去,然后统治者从天而降,构筑王朝的基础。这是其他神话中未见的、记纪神话独特的构想。”26在笔者看来,“记纪神话”中频频闪烁的道教词语,反映了某些道教元素传入日本后,在异域文化语境中又被当地人根据自己的文化发展需要作了新诠释。


从形式上看,“记纪神话”以“造化三神”中“天御中主神”为主宰,三位神又表现出各自的神力,以“生成”为中心,相互配合共同创造宇宙世界,这与道教将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奉为“三清”,作为统领诸神的最高主神的做法有点相似。《日本书纪》将高天原的大神称之为“尊”的做法也来自于中国道教对神灵的尊称。但从内容上看,道教通过“一气化三清”来展现“三清”开天辟地、历劫度人的创世功能,“三清”具有各自独立的神性。处于中位的元始天尊来自玉清境,象征着世界的原始状态;左边的灵宝天尊来自上清境,手中捧着一个阴阳镜,象征着世界刚走出混沌状态;右边是道德天尊来自太清境,象征着世界最初的状态。但“记纪神话”对“造化三神”的创世功能以及对三神之间关系的理解又不同于道教:


第一,作为“道”的化身,三清尊神的出现并逐步定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却显示了元始天尊作为“三清之首”的道教神仙谱系通过综合道教各道派信仰的最终统一。元始天尊被奉为道教的最高神,始见于4世纪末到5世纪产生的灵宝经之“元始旧经”27。从道教历史上看,太上老君首先出场,后称为道德天尊,其次为元始天尊,最后才是灵宝天尊。他们分别居住于三处胜境:“洞真法天宝君住玉清境,洞玄法灵宝君住上清境,洞神法神宝君住太清境。故《太上苍元上录经》云:三清者,玉清、上清、太清也。”28道教通过“一气化三清”的理论,又使三清尊神能以自己特殊的神力来相互配合着创造宇宙、统率诸神。三清尊神作为中国道教各派共同尊奉的最高主神受到特别尊奉,故三清殿大多建在道教宫观的中心及最高的位置。而“记纪神话”中的“造化三神”是宇宙的创造神,后来出现的统治高天原的天照大神,被奉为日本皇室的祖先。如果说,展现一个民族形成的最显著标志之一是探讨宇宙和人类起源的神话,那么,“记纪神话”所建构的天御中主神→天照大神→天神之子→第一代天皇的神道谱系,虽以道教的三清尊神为参照,但仅把“造化三神”中的天御中主神置于神世开头,而天照大神才是神道教的最高主神,这不仅为天皇这位“现人神”具有支配人间世的权力提供了神圣依据,而且成为凝聚日本民族文化的核心力量。


第二,中国道教将三清尊神作为创世神,又将居于天之中心的北辰星神格化,称为上皇太一、天皇大帝或太一神,作为宇宙的主宰神。《古事记》也将“造化三神”中的“天御中主神”作为居天之正中的世间主人之神29。天御中主神自己寂然不动,却以“无为之神德”通过“产灵二神”进行创世活动。日本江户时期复古神道思想家平田笃胤(1776-1842)提出,天御中主神是中国道教的上皇太一的翻版:“天御中主神是汉籍的所谓上皇太一,皇产灵神是元始天尊。”30天御中主神居住在天的最高处,即众星相拱之位就是受到道教有关“北辰天地之心”的影响。平田笃胤进一步将天御中主神与产灵二神的主次关系解释为祖神与分身的关系:“把天御中主神作为宇宙万物的主宰神,把产灵二神作为创造天地世界、生成人种万物、并且赋予人类至善之灵性的祖神,认为产灵二神不过是天御中主神的分身而已。”31将“产灵二神”看作是天御中主神的分身,由此把宇宙万事万物皆由神生成具体落实到“产灵二神”的协同创造。


第三,三清尊神分别居于玉清、上清和太清三个不同层次的天界中,与道教的三洞经书、三清仙境等思想的发展相联系,仅为道教文化提供了一种神圣之源,却比较远离社会的日常生活与集体生产活动。“记纪神话”中的“造化三神”则反映古代日本稻作文化的特点。天御中主神作为天地初分时天上最高的元始神,是创造万物和主宰世界的造物主,具有无始无终、全知全能的特性,伊势神道外宫所供奉的丰受大神(水神及食物神)与之同体。高御产巢日神,亦名“高皇产灵神”,是天神系的主宰和象征农业丰收的谷神。神产巢日神,亦称“神皇产灵神”,是守护国土的国神系的主宰神,曾将从食物女神大宜都比卖神的尸体中生出的桑蚕和五谷作为种子撒在大地上,促进了日本耕织生产的兴起。


“记纪神话”借用了一些道教词语讲述日本民族自己的宇宙神创故事,以“造化三神”,又称“三柱神”为中心建立起神道教的神谱,表达日本文化特有的宇宙神创论时,还受道教影响,讲述了“独身神”向“对偶神”,再向“多神”发展的过程。


在中国道教神话中,就曾引入中国人比较熟悉的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等民间传说来讲述“独身神”的创世神话。如《三五历纪》通过“盘古开天地”来表达宇宙神创说:“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清阳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32“盘古开天地”的神话故事何时传到日本,因资料缺乏,不得而知,但“记纪神话”中有二点值得注意:一是《三五历纪》所说的“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在其中”,到《日本书纪》时,出现了“混沌如鸡子,溟涬而含芽……然后神圣生其中”的说法,用词和表述方式十分相似,虽然主语从具体的“盘古”改为抽象的“神圣”,但“独身神”创世的性质却没变。二是《三五历纪》中有“神人号天皇”的说法:“元气肇始,有神人号天皇。时老君降世,号通玄大法师,一号玄中大法师。”33《日本书纪》正是一部以天皇为中心的日本历史书。


《日本书纪》中所描写的由苇芽化生的国常立尊,以及国狭槌尊和丰斟渟尊都属于“独身神”。天地开辟生成之初,大地尚没有凝固,无根国土犹如水母那样在一片汪洋之上漂浮不定。此时国土中渐渐长出一枝苇芽样的东西,生命力极强地迅速成长,最后化为“可美苇芽彦舅尊”,意为长得如芦苇嫩芽般俊美的男神,代表着大地与海洋未分的状态。这位天地开辟后最初出现的“状如苇芽”般的神,被称为“国常立尊”。由此,日本人将人间国土称为“苇原中国”。《日本书纪》还列举了历史上有关浑沌宇宙天地形成过程的6种说法来加以佐证,其中影响较大的是第1种,国常立尊之后又有国狭槌尊和丰斟渟尊:“凡三神矣。乾道独化,所以成此纯男。”34一般认为,国狭槌尊是《古事记》中的高御产巢日神,丰斟渟尊则是神产巢日神。他们都是生活在高天原的“纯男”,没有四肢形体,没有音容笑貌,来无影去无踪。


《古事记》中提及的五尊神也是独身神,虽然采用的神名与《日本书纪》不同,但神性相同:“天地始分的时候,生成于高天原的诸神之名号是:天之御中主神,其次是高御产巢日神,其次是神产巢日神。此三神并是独神,且是隐身之神。世界尚幼稚,如浮脂然,如水母然,漂浮不定之时,有物如芦芽萌长,便化为神,名曰宇麻志阿斯诃备比古迟神,其次是天之常立神,此二神亦是独神,且是隐身之神。以上五神为别天神。”35此五神又称“天津五柱神”或“五别天神”。


联系《淮南子·览冥训》来看,其中的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原本也是“独身神”的创世故事:“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36后来女娲不仅由无性神变成了一位女性神,而且被视为中华民族人文始祖伏羲之妹。如东汉高诱在《淮南子注》中说:“女娲,阴帝,佐伏羲治者也。”37后世学者常引用应劭《风俗通义》之言:“女娲,伏羲之妹,祷神祇,置婚姻。合夫妇也”来说明在东汉末年时,人们已将女娲作为伏羲之妹,然后兄妹合婚,伏羲女娲共同成为人类始祖。


这种通过兄妹合婚而繁衍人类的“对偶神神话”也出现在“记纪神话”中。“记纪神话”讲述了“神世七代”的演变,其中“造化三神”属于所谓的“独身神”。然后才陆续出现了四对八位以兄妹相称的“男女偶生之神”,如《日本书纪》曰:“次有神,泥土煮尊、沙土煮尊。次有神,大户之道尊、大苫边尊。次有神,面足尊、惶根尊。次有神,伊奘诺尊、伊奘冉尊。”这“四对偶之八神”的出现象征着“乾坤之道,相参而化,所以成此男女。”这样,三位独身神与四对男女对偶神共成“神世七代”:“自国常立尊,迄伊奘诺尊,是谓神世七代者矣。”38福永光司认为,从《日本书纪》的开天辟地神话中的“三→八”的模式,即由“三神”到“八神”的展开中,可见《老子》第四十二章“三生万物”与《易经·系辞传》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宇宙生成论的影响。《易经》与《老子》的宇宙生成论后被折衷到《淮南子》中,并影响到“记纪神话”。《古事记》中于“天地始分的时候”三神的诞生而形成的“三→五→七”的展开模式,即由“三柱神”到“五柱神”再到“神世七代”的发展,则受到6世纪后半叶成立的《无上秘要》的影响。《无上秘要》收载的中国南北朝道教神学书中具有三气化五气(五行之气)、五气化七气(阴阳二气与五行之气)的展开与气的神格化、神话化的倾向。39若此,“记纪神话”中从独身神到男女对偶神的出现与借鉴道教阴阳和合的宇宙观之间有着隐秘的联系。


“神世七代”中最后生成的两位对偶神,《日本书纪》中称男神为伊奘诺尊,女神为伊奘冉尊,他们不仅是一对兄妹,是天上界的神,而且被尊为日本国土的生成神。这种兄妹对偶象征着天地阴阳共创生命的方式,虽以男女婚姻为依据,但却内含有道教阴阳和合思想且更具有神话故事情节。


伊奘诺尊,又称伊邪那岐命,是天的象征,为创造诸神的天父神;伊奘冉尊作为伊奘诺尊的妻子,又称伊邪那美命,是地的象征,为创造诸神的地母神。他们受天御中主神之命,站在“天之浮桥”上,搅拌大海,用海泥创造出海岛,在海岛上竖起“天之御柱”。两神绕柱而行,相逢后结为夫妻。有趣的是,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记载的这则日本最古老的有关人类创生神话的内容大致相似,表现二神合婚的因素都有三个:一是将“天之御柱”作为实行合婚的道具;二是将二神分巡环绕作为进行合婚的仪式;三是将男左巡,女右巡,作为男女相遇实行合婚的方向。它们显然有着共同的文本来源,但若仔细分辨,有二点值得注意,第一是《古事记》用一种文学描述来表达性爱的欢愉和人类创生的过程,而《日本书纪》则倾向于历史叙述和道德评价,更有一种国史的味道。第二是《古事记》中直接称呼神名,而《日本书纪》中则用“阳神”“阴神”来替代神名,用阳元、阴元或雄元、雌元来指代处男、处女,颇有道教用词特点及语言表述风格:


二神于是降居彼岛,因欲共为夫妇,产生洲国,便以磤驭虑岛,为国中之柱。而阳神左旋,阴神右旋。分巡国柱,同会一面。时阴神先唱曰:“熹哉,遇可美少男焉!”阳神不悦曰:“吾是男子,理当先唱,如何妇人反先言乎?”事既不祥,宜以改旋。于是二神却更相遇。是行也,阳神先唱曰:“熹哉,遇可美少女焉!”因问阴神:“汝身有何成耶?”对曰:“吾身有一雌元之处。”阴神曰:“吾身亦有雄元之处。思欲以吾身元处,合汝身元处。”于是,阴阳始媾合为夫妇。40


阳神与阴神相遇后,结合为夫妇,相继生出淡路岛等“八大洲”,日本列岛初步形成。后又生出海神、川神、山神、木神、草神等,让他们来掌管山川草木。当伊奘冉尊在淡路岛生火神夜艺速男命时,因烈火烧伤阴部而死亡。在神道教看来,生是神生,死赴黄泉,形成了一种富有日本民族文化特色的生死观。


火神的诞生,意味着日本历史从此进入了一个新时代。伊奘诺尊因丧妻而无比悲哀,一抬手用剑将火神劈成三段。火神之血因溅到岩石、剑和手上,又化为诸神。伊奘冉尊死后进入黄泉国,成为统治死者世界的“黄泉津大神”。伊奘诺尊因思念难产而死妻子,不听伊奘冉尊临死前“不可到黄泉国去看她”的忠告,“追伊奘冉尊,入于黄泉,而及之共语。”41但当他看到妻子腐烂而丑陋的身体时,感到恶心与畏惧,两神争执起来,夫妻由此反目成仇。


伊奘诺尊逃离黄泉国,在归途中,为了净化由黄泉国带回的污秽,就到日向就地方(今九州岛)的阿波歧原,用江水净身,用“祓禊”仪式来祛灾祈福。42在“祓禊”过程中,伊奘诺尊“洗左眼,因以生神,号曰天照大神。复洗右眼,因以生神,号曰月读尊。复洗鼻,因以生神,号曰素戋呜尊。”43这三位神的出现让伊奘诺尊十分欣喜:“天照大神者,可以治高天之原也。月读尊者,可以冶沧海原潮之八百重也。素戋呜尊者,可以治天下也。”43伊奘诺尊让太阳女神天照大神和月亮男神月读命结为夫妻,并让天照大神治理天上诸神居所的高天原。太阳和月亮都是伊奘诺尊从黄泉之国生还后在阿波歧原生出来的。


取代伊奘冉尊消亡而登场的天照大神,是以再生和纯洁取代死亡和污秽。今枝二郎认为,伊奘诺尊以左目洗出天照大神、右目洗出月读命大神,这种“日月彰于洗目”“神祇呈于涤身”等去除污秽、涤身生神之术与道教密切相关。44若对照道书,就可见道教一向宣扬“天地宇宙,一人之身”的“天人同构”说,如《上清大洞真经》中有“左目出日,右目出月”45的说法。道书中还有“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46的记载。道教将人的生命结构、活动规律与宇宙天地相对应,以此为进路来认识人的生命现象,期望运用各种道术来效法天地自然以解决人的生死问题,但“记纪神话”在借鉴道教“左目出日,右目出月”时,又用道教词语来讲说自己文化传统中神的降临与人类创生的故事,悄然地将外来文化改造成自己的东西。


天照大神是日本神话传说中最高神,又称天照大御神,为象征太阳的女神。一般的民族神话都将男神奉为最高神,但“记纪神话”塑造的最高神天照大神却是一位仁慈温和、不施暴力的女神。天照大神因其月神丈夫杀死了食物女神,而与之分居,“怒甚之曰:‘汝是恶神,不须相见。’乃与月夜见尊,一日一夜,隔离而住。”47从此太阳和月亮分为两处,白天和黑夜也从此截然分离。天照大神在高天原开垦田地,种植稻谷,传授养蚕、织布技艺,因治理有方,使诸神过上了安逸和平的生活。天照大神在与其弟素戋呜尊发生纠纷时,也表现出一种温和退让的态度。素戋呜尊因作恶多端而触犯了高天原的律条,被诸神赶走。在走向黄泉国时,路过出云国(今岛根县),素戋呜尊看见八岐大蛇缠绕着可爱的奇稻田姬姑娘,乃用智慧杀死了八岐大蛇,救出了姑娘,并从八岐大蛇的尾巴中意外得到了一把“草剑”。为表示对天照大神的歉意与服从,他就将这把神剑献给了天照大神。这把神剑后来成为象征着天皇权位的“三种神器”之一。大林太良认为,“记纪神话”把八岐大蛇神话视做降龙故事的一种,若将之与朝鲜、中国西南地区、江南及长江中游地区的同类故事相比较,就可见八岐大蛇神话,是以中国江南水稻栽培文化中具有的以人供神及神剑要素为核心内容,又加上华北旱田文化中产生的降服多头怪蛇神话的影响而形成的。48以此说明来自于中国哪些地区的文化传统影响到“记纪神话”的成立。最后,素戋呜尊娶了奇稻田姬姑娘为妻子,还成为地下黄泉国,又称“根国”的统治者。素戋呜尊被奉为出云神话的始祖,这也是“记纪神话”中独有的内容。


天照大神在平息了素戋呜尊在高天原的捣乱,又征服苇原中国后,授予天孙琼琼杵尊三种神器:八咫镜(神镜)、天丛云剑(草剑)和八尺琼曲玉(八尺琼勾玉),再让他带领五神,从高天原降临日向国的高千穗峰(九州岛宫崎县南)去掌管农作物丰富的“苇原中国”,并勅皇孙曰:“苇原千五百秋之瑞穗国,是吾子孙可王之地也。宜尔皇孙就而治焉。行矣,宝祚之隆,当与天壤无穷者矣。”49《古事记》中称天孙为“天津日高日子番能迩迩艺命”、“迩迩艺命”,其意为“穗的火红丰饶之君”。《日本书纪》称天孙为“天津彦彦火琼琼杵尊”,其名字中的“彦”,意为“太阳之子”。后来,琼琼杵尊的重孙神日本磐余彦尊从苇原瑞穗国率领大军向九州岛东进,渡过濑户内海,在难波(今大阪一带)登陆来到大和,摧毁了当地的土著势力,成为管理天下的统治者。“辛酉年(公元前660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帝位于橿原宫。是岁天皇元年。”通过举行登基大典,神日本磐余彦尊成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始驭天下之天皇”50,即神武天皇。天照大神赐天孙琼琼杵尊的“三种神器”也成为历代天皇相传的凭证。包含着道教元素的“记纪神话”在漫长历史中被保存下来,成为日本民族神话与民族精神的核心。


三、古代日本解读中国道教的复杂心态


“记纪神话”中虽使用了一些道教元素,但却反映了古代日本对中国道教的解读是在本民族“宗教意识的原型”之上形成的神道教信仰中进行的。神道教依据丰富多彩的神话构想了诸神活动的世界,将宇宙垂直分成天上神界、地上苇原国和地下黄泉国等三个不同的世界。诸神居住在天上,这是一片超越生死和时间的光明清净的境界,是太阳神统治的地方,形成了高天原神话;天下地上是“天孙降临”的地上“苇原国”,也叫“中津国”,它包括大地和海洋,大地依赖海洋,从海洋中浮现,由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二神共生的“八大洲”,就是日本人世代生活的地方;地下“黄泉国”,是死人灵魂坠落的地方,那是一片污秽黑暗的阴间,与高天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三个世界虽然是截然分开的,但天上、地上和地下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天照大神统治主宰的,由此而使此世与彼世、过去和未来、人与神在根本上联为一体。


从历史上看,“记纪神话”所塑造的诸神还为神道教的信仰与仪式提供了神圣依据。神道教“虽有礼仪但没有体系化的教义,是一种与祖先崇拜相结合、以天照大神为祖先神的信仰,因此人们往往强调其原始宗教的性质,多认为这种原始信仰之所以能延续到近代并再次活性化,说明日本人的宗教意识具有独特性。”51神道教富有民族文化风采的神灵谱系不仅为后来日本社会长期奉行的“神国同体”“祭政一致”提供了神圣依据,而且也是道教传入日本后必须面对的异域宗教文化传统。丸山真男(1914-1996)曾试图从原型论52的角度来说明日本思想史是对外来思想的受容、修正和摄取史,不断摄取的外来文化,在日本人的精神结构内部形成了不同的层次,在新生层与古层相互作用的过程中,沉积于最下层者,被称为原型。包括“伦理意识的原型”“历史意识的原型”和“政治意识的原型”。53如果从“记纪神话”着眼,笔者认为,“原型”中似乎还可以包括“宗教意识的原型”。


“记纪神话”不仅是借鉴道教元素讲述神道故事,而且这种建立在“宗教意识的原型”之上的神道信仰构成了日本历史、政治和伦理的坚固内核,成为日本文化古层中最不易改变的成分,但在历史发展中又始终处于不断吸收外来新文化发展态势中。正是从“神世七代”开始,到天照大神为中心的高天原出现,“记纪神话”塑造出“高天原(天上)、苇原中国(地上=日本)和黄泉国(地下)”为特征的三个垂直型世界,与诸神活动的不同区域与道教蓬莱国、佛教西方净土的平行型结构交相辉映中,依照“时间=历史”的次第,才将天地开辟、国土产生与日本社会的神圣象征天皇制纵横交错地联系起来。“记纪神话”是日本文化与外来文化碰撞互动的产物。如果文化的同化隐含着选择,那么,隐约闪现其中的道教元素也反映了古代日本人站在自有文化的立场上,将外来文化缩减为一些要素,通过“和习”的表达方式与已有的本土观念和实践进行一种再创式的结合中作出自己的“解读”,最终进行“选择”“排斥”或“认同”等文化创造时表现出的复杂心态。


从“记纪神话”的出现到定型还可见,在外来文化的持续影响中,“日本史并不像人们常常想的那样,是一个可以与其他历史相隔绝的独自完整的历史。它是在与大陆历史的密切关联中展开的历史,并且只有大陆的历史才是包括日本在内的‘东亚世界’的历史。”54日本思想家津田左右吉(1873-1961)在对“记纪神话”进行研究与解读时55,就敏锐地看到包括道教在内的中国传统思想与神道教之间的密切关系,故在其著《日本的神道》开篇就指出:“必须从历史事实的角度出发,考察中国思想中的哪些因素,以何种方式为日本人所吸取,又在日本人的精神生活中起着什么作用。”56


笔者认为,如果深入研究,不仅“记纪神话”隐含着道教元素,而且随着中日文化交流的展开,道教元素大量传入并逐渐融入日本文化,神道教在发展中,伊势神道、吉田神道、修验道、阴阳道等派别也包含着许多道教元素,以至于在福永光司、千田稔、高桥徹的笔下出现了日本似乎“处处都是道教”的景象57。值得注意的是,道教虽然与佛教、儒学一并传入日本,但面临着日本神道文化所具有的包容性和改造力,它却没有像佛教和儒学那样,或通过以“神佛习合”,或通过以“神儒兼摄”的方式,进入日本的主流文化,也未能像在朝鲜半岛那样建立独立的道团进行传教活动58,故长期以来始终以隐性的方式传播,不仅处于日本社会的边缘状态,而且还经常因使用“小道巫术”而受到批评,特别是民众将道教之术与日本民间风俗信仰相结合,在乡镇中进行“妄崇淫祀”时,就更受到了朝廷的排斥。59这也是中国道教在日本古代社会隐而不显的主要原因。


若从古代日本对中国道教的解读来看,“记纪神话”虽然借用了一些道教元素,但讲述的却是奠定了日本民族、国家与宗教之源的神道故事,可见因坚持自我本位的立场而呈现出根本的差异性,但又通过不断借鉴而存在着某些相似性,反映了道教对日本文化的深层影响,这使东亚道教成为东亚世界中长期存在的一种历史事实,也是一个与东亚儒学或东亚佛教相并列而具有多元形态的文化概念。由此可见,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所包含的思想智慧和理性思辨,既是中华民族在古代东亚世界文化激荡中能够站稳脚跟并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因,也是我们今天能够坚定文化自信的根基和软实力。


注释


1[日]苅部直、片冈龙编《日本思想史入门》,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年,第54页。


2严绍璗:《日本“记纪神话”变异体的模式和形态及其与中国文化的关联》,《中国比较文学》1995年第1期,第24页。


3齐未了、聂长振:《道教传入日本及其对神道的影响》,《世界宗教研究》1985年第2期。


43世纪时三国吴人徐整撰《三五历纪》,又称《三五历纪》,其内容主要讲述三皇开天辟地之事,最早记载盘古开天地传说。此书已佚,但其部分段落存于《太平御览》、《艺文类聚》等类书以及宋人谢守灏《混元圣纪》卷一、陈葆光撰《三洞群仙录》卷一引《三五历纪》中。


5[日]福永光司:《道教与日本思想》,德间书店1985年版,第221页。


6孙亦平:《福永光司中日文化视野下的道教观初探》,台湾《哲学与文化》2012年第5期。


7[日]安万侣:《古事记》,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7页。


8马骏认为:“所谓‘和习’,是指日本人撰写的汉诗文中所包含的日语式表达,即日语固有的表达习惯。”(其著《日本上代文学“和习”问题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1页)。


9例如《古事记》所采用的“日汉变文体”表现为三种不同文体的融合,序文是汉文体,记录歌谣用万叶假名,正文则用汉文体与日文体相融合的变体。


10孙亦平:《论道教宇宙论中的两条发展线索》,《世界宗教研究》2006年第2期。


11[日]安万侣:《古事记》,第6页。


12参见[日]冈田正之:《古事记の撰录と其の上表》,《近江奈良朝の汉文学》,东京:养德社1946年版。


13《全唐文》卷一百三十六“长孙无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一册,第604页。


14[日]福永光司:《太安万侣と道教学》,载《道教与古代日本》,京都:人文书院1987年版,第147页。


15严北溟、严捷译注《列子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页。


16严绍璗:《日本“记纪神话”变异体的模式和形态及其与中国文化的关联》,《中国比较文学》1995年第1期,第30页。


17[日]吉川忠夫、麦谷邦夫编,朱越利译《真诰校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162页。


18北宋时,宋真宗崇拜道教,将太上老君奉为“混元上德皇帝”。南宋道士谢守灏(1134-1212)汇集各类神仙传记中有关太上老君事迹编成《混元圣纪》,今存《道藏》第17册。


19[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日本古典文学大系》第67册,东京:岩波书店1967年版,第77页。


20《淮南鸿烈解》卷三“俶真训”,《道藏》第28册,第11页。


21《淮南鸿烈解》卷十二“精神训”,《道藏》第28册,第48页。


22《太平御览》卷一,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页。


23[日]福永光司:《道教と日本思想》,第224页。


24例如,[日]福井文雅:《评福永光司〈道教と日本文化〉》(载[日]福井文雅著、徐水生、张谷译《汉字文化圈的思想与宗教》,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日]佐藤明:《福永光司氏の“道教”と“日本文化”に关する一连の研究をめぐって》(《中国哲学论集》14,1988年,第28-29页)。


25严绍璗:《中日古代文学交流史稿》,福建教育出版社2016年版,第4页。


26参见[日]松村一男:《日本近十年神话研究》,《思想战线》1997年第1期,第43页。


27参见[日]神塚淑子:《中国佛道教围绕元始天尊的论争》,方立天主编《宗教研究》,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第58页。


28《道教义枢》卷二,《道藏》第24册,第812页。


29如本居宣长说:“此神居于天之正中,是世间的主人之神。”(《古事记传》卷三,《本居宣长全集》第9卷,东京:筑摩书房1968年版,第127页)


30《玉襷》卷三,《新修平田笃胤全集》第6卷,东京:名著出版1977年版,第155页。


31牛建科:《复古神道哲学思想研究》,齐鲁书社2005年版,第108页。


32(唐)欧阳询:《艺文类聚》(上册),中华书局1965版,第2页。


33(南宋)谢守灏:《混元圣记》卷一引《三五历记》,《道藏》第17册,第780页。


34[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第77页。


35[日]安万侣:《古事记》,第9页。


36《淮南鸿烈解》卷十一“览冥训”,《道藏》第28册,第46页。


37何宁:《淮南子集释》(上册),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479页。


38以上引文见[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第79页。


39[日]福永光司:《道教と日本思想》,第228-229页。


40[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第81页。


41同上,第93页。


42“祓禊”源于中国古代的“除恶之祭”。“禊”是春秋两季在水边举行的清除不洁的祭祀;“祓”是向神祈祷以求除恶求福的一种仪式。神道教认为人有罪秽,故为不洁。人身上的不洁可用水冲洗干净,称之谓“禊”,广义的“禊”还包括“祓”,即向神祈祷悔罪,以消除心灵上的罪秽,故神道教宣称通过至诚的“祓禊”就可与神相通,这与中国道教的斋醮科仪式具有相类似的宗教功能。


43[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第97页。


44[日]今枝二郎:《道教:中国と日本をむすぶ思想》,东京:日本放送出版协会2004年版,第196页。


45《上清大洞真经》卷一,《道藏》第1册,第518页。


46《云笈七籤》卷五十六“元气论”,《道藏》第22册,第382页。


47[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一“神代上”,第103页。


48[日]大林太良:《神话の系谱:日本神话の源流をさぐる》,东京:青土社1986年版,第17页。


49[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二“神代二”,第147页。


50[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卷第三“神武天皇”,第213页。


51[日]安丸良夫:《近代天皇观的形成》,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9页。


52原型论,又称古层论。丸山真南最初用“原型”,后来则用“古层”一词来替代“原型”。刘文星通过考察丸山真男“古层”论的提出过程,认为丸山真男是把从“记纪神话”开篇叙述中抽析出来的思考样式定义为“古层”的。(参见刘文星:《丸山真男历史意识的“古层”论简析》,《日本学刊》2009年第1期)


53韩东育:《丸山真男“原型论”考辨》,《历史研究》2015年第1期。


54[日]西嶋定生:《中国古代国家と东アジア世界》第二篇,东京:东京大学出版会1983年,第397页。


55[日]津田左右吉:《古事记及び日本书纪の研究》,东京:岩波书店1924年版。


56[日]津田左右吉著,邓红译《日本的神道》,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11页。


57[日]福永光司、千田稔、高桥徹:《日本の道教遗迹を步く》,东京:朝日新闻社2003年版。


58在古代日本,道教的信仰、思想与道术曾伴随着道书得以流传,但因资料缺乏,尚未能确证存在由道士主导并持续开展弘道活动的道观或道团。近代以来,随着华人华侨到日本定居,出于对自己民族文化的热爱与护持,他们也把中国宗教,包括道教带到了日本,并在一些重要的城市,如东京、神户、长崎、横滨、冲绳等华人聚集地建造道观,一些日本人受道教信仰和老子思想的影响也建立了日本道观,但在当代日本社会中的影响并不显著。


59孙亦平:《东亚道教研究》,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556页。


谢选骏指出:汉说汉有理(汉委奴国),倭说倭有理(天皇独立)——汉与倭,竞相争取“中国”、“神州”的意义。


佚名网文《日本学界激辩近百年:神道教和天皇制是否曾受古代中国道教影响?》报道:


这是一个在日本学术界引起激烈争论的问题;而且持续了近百年之久,至今仍没有定论。


这就是关于日本神道教和天皇制度,与古代中国道教关系的争论。具体而言,包括——


古代中国道教是否影响过日本神道教?古代中国道教文化是否影响过日本天皇制度和称号?等等。


我们都知道,历史上,中国文化曾对邻国日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点,大部分日本学者并不否认。


他们还提出,日本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四大领域,即:汉字、儒家思想、律令制国家、佛教。


也就是说,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儒、释、道”,日本学界普遍认为,日本文化受到了儒、释二教的影响;但对于道教,却存在争议。


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被誉为20世纪日本“最大的东洋学者”的津田左右吉,提出了“中国道教并没有以宗教的形式传入日本,而只是输入了一些文本或知识”的观点。


所以他认为,在日本,可以看到某些“道教的因素”;像“神道”、“天皇”等词汇,虽然源自道教的有关书籍,但这只是一些文字上的“借用”。本质上,日本神道教与中国道教并没有关联。


他甚至评论说,作为中国的民间信仰,道教“思想浅薄而不值得关注”。


而以历史学家黑板胜美为代表的一些学者,则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们认为:“至迟在奈良、平安时期,中国道教的经典、长生信仰、鬼神信仰、方术、科仪等就大量传入日本,对古代日本的政治、宗教及民间信仰、风俗习惯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黑板胜美还认为,古代日本曾存在以道士和道观为标志的道教组织,作为有着教团组织的道教,早就传到了日本。


这样的争论在日本学界此起彼伏,一直持续不断。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东京大学著名道教学者福永光司出版了《道教与日本文化》一书,认为道教对日本文化具有“本质上的影响”。


他批评日本学界一直否认中国道教的影响,总把神道教说成是日本土产的,并提出“天皇”这一称号实际上也来自中国道教。


在他看来,不仅是“天皇”称号,而且日本的很多宗教思想与文化习俗都与道教的东传有关,神道教也是在道教的影响下逐步建立并完善起来的。


福永光司提出了诸多证据,例如:


神道教所谓“天子三种灵宝”的“三种神器”:八咫镜(内侍所神镜)、天丛云剑(草薙宝剑)、八坂琼曲玉(神玺八坂琼),明显与崇拜“镜”、“剑”、“印”这些神器的道教有关。


道教神话中想象“八角垂芒”,而天皇与八角形相关,所谓“八紘一宇”、御针座、伊势神宫作为御神体的镜,均是“八显八叶形”。


中国古代崇尚紫色,与最高神太一有关,如“紫宫”和“紫微”,而天皇也崇尚紫色。


“神道”一词来自道教经典,如《太平经》;而“天皇”一号曾被中国皇帝使用,如唐高宗。


出现于8世纪的《万叶集》,收录了4至8世纪日本人创作的诗歌,其中提到了道教的金丹术;道教丹经之祖《周易参同契》中的一些名词术语,如“黄芽”等,在日本最早的史书《古事记》中也有出现。


……


不过,还是有许多日本学者并不接受这种道教影响神道教和天皇制的说法。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另一位著名道教学者福井文雅,他一直在批评福永光司的观点。


例如,他根据日本人淡船三海《唐大和尚东征记》,8世纪的日本政府拒绝了道教传入,从而认为道教从来不像佛教那样成为组织地传入日本。


在他看来,福永光司列举的若干道教内容因素,其实是一些日本很早就从中国接受的民间信仰,不能算在5世纪才形成的道教头上。


他还对西方学者接受福永光司的说法相当愤慨,甚至把笔仗打到了欧洲——


“西方的中国学研究者(除了少量美国学者)多持日本文化为中国文化的模仿和影响之产物的观点,因此,往往偏向于接受日本文化史上的中国道教影响说。如果这样,我担心会助长这种研究的倾向,因此希望区分‘真正活的宗教性道教’和‘只是作为知识的道教’”。


显然,福井文雅的意思仍然是,道教的某些知识虽然被日本“借用”,但是,道教作为宗教却不曾“影响”过日本。


这场学术争论还在继续,也许永远也难有定论;除非有若干强有力的文献或考古证据出现。


对于这场争论,你怎么看?你认为古代中国道教影响过日本神道教和天皇制度吗?


欢迎留言发表高见!


谢选骏指出:从“日本学界激辩百年”,就可以看出神道就是道教的一种——日本神话+中国道教。这体现了一种不想承认事实的内心纠结。否则的话,怎么没有“日本神话影响了中国道教”的激辩呢?

谢选骏:“中国殖民日本列岛史”的证据

《唐墓壁画与高松冢古坟壁画的比较研究》(齐东方 张 静)报道:


1972年日本高松冢古坟的发掘,曾引起极大轰动,被称为世纪性的重大考古发现。该墓如此引人瞩目,主要是因为墓中保存了极为罕见的、精美的壁画,填补了日本绘画史上的空白,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1)。

高松冢古坟壁画发现后,日本学者作了大量细致的研究,发表了很多有价值的意见。最初,有些学者认为,这些壁画反映的文化特征,与高句丽壁画关系密切,推测画师可能来自朝鲜半岛。稍后,研究者更加重视这些壁画与中国唐代壁画的关系(2)。韩国学者也对高松冢古坟壁画产生强烈的兴趣,参与了高松冢壁画的研究(3)。中国对此虽然十分重视,但只作了一般性的介绍(4)。事隔23年的今天,日本尚无相似的实例发现,中国不仅新发掘出许多壁画墓,而且高松冢古坟壁画发现以前发掘的一些唐代墓葬壁画资料也陆续发表,这无疑给深入研究高松冢壁画带来了新的契机。

一、中国有关的墓葬壁画

高松冢古坟,位于日本奈良县高市郡明日香村。古坟的封土为半球状,高约5米,底部直径约18米。封土内中部置一石椁,石椁内原有木棺,已朽。墓已被盗,残存遗物有海兽葡萄纹铜镜、银饰件、鎏金铜饰件、料珠等。石椁内壁绘壁画。古坟的年代为7世纪末8世纪初。

高松冢古坟壁画与中国壁画有极为密切关系,了解中国壁画的学者可从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物面容、服饰道具以及四神、天象图等。高松冢古坟发现后,中国陆续发掘的许多墓葬壁画,进一步证明了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高松冢壁画的年代相近、关系比较直接的中国壁画墓主要有以下诸例:

山东嘉祥英山一号隋徐敏行墓(584)(5)。

宁夏固原隋史勿射墓(609)(6)。

陕西三原唐李寿墓(630)(7)。

陕西礼泉唐杨恭仁墓(640)(8)。

陕西礼泉唐段简壁墓(651)(9)。

陕西西安唐执失奉节(658)(10)。

陕西礼泉唐李震墓(660)(11)。

陕西礼泉唐郑仁泰墓(664)(12)。

陕西咸阳唐苏君墓(667)(13)。

陕西西安唐李爽墓(668)(14)。

陕西礼泉唐李勣墓(670)(15)。

陕西富平唐房陵大长公主墓(673)(16)。

陕西富平唐李凤墓(674)(17)。

陕西礼泉唐阿史那忠墓(675)(18)。

陕西礼泉唐安元寿夫妇墓(684)(19)。

陕西乾县唐章怀太子李贤墓(706)(20)。

陕西乾县唐懿德太子李重润墓(706)(21)。

陕西乾县唐永泰公主李仙蕙墓(706)(22)。

陕西长安唐韦泂墓(708)(23)。

陕西咸阳唐薛氏墓(710)(24)。

陕西礼泉唐契芯夫人墓(722)(25)。

陕西西安唐薛莫墓(728)(26)。

陕西西安唐冯君衡墓(729)(27)。

陕西西安唐宋氏墓(745)(28)。

陕西西安唐苏思勖墓(745)(29)。

陕西咸阳唐张去奢墓(747)(30)。

陕西西安唐张仲晖墓(753)(31)。

陕西西安唐高元珪墓(756)(32)。

陕西西安唐唐安公主墓(784)(33)。

山西太原南郊唐墓(约唐高宗武则天时期)(34)。

山西太原唐赵澄之墓(695)(35)。

山西太原金胜村3号唐墓(约唐高宗武则天时期)(36)。

山西太原金胜村4号唐墓(约唐高宗武则天时期)(37)。

山西太原金胜村5号唐墓(约唐高宗武则天时期)(38)。

山西太原金胜村6号唐墓(约唐高宗武则天时期)(39)。

宁夏固原唐梁元珍墓(699)(40)。

湖北安陆唐吴妃杨氏墓(贞观中期)(41)。

湖北郧县唐李泰墓(653)(42)。

湖北郧县唐李徽墓(684)(43)。

湖北郧县唐阎婉墓(724)(44)。

湖北郧县唐李欣墓(724)(45)。

四川万县唐冉仁才墓(654)(46)。

广东韶关唐张九龄墓(741)(47)。

考察这些墓葬壁画的内容、布局和演变规律,辨析唐墓壁画与高松冢的壁画的异同,有助于对高松冢古坟壁画的渊源的认识。关于中国唐代墓葬壁画,1959年贺梓城曾以《唐墓壁画》为题,概述了西安地区1953—1959年考古发现的唐代壁画墓,指出了当时出土的唐墓壁画的内容及其初唐到盛唐的变化(48)。1972年配合高松冢古坟壁画研究,长广敏雄撰写《唐代的壁画墓》一文,根据中国的发掘报道,列举了19座壁画墓,其中陕西13座、山西5座、广东1座。主要介绍了山西唐墓和李爽、韦泂、李仙蕙墓的壁画(49)。1982年宿白发表《西安地区唐墓壁画的布局和内容》一文,仔细排列了西安地区唐代墓葬的早晚关系,论证了唐墓壁画的布局、内容的演变规律和历史原因(50)。1992年权奎山以《试析南方发现的唐代壁画墓》为题,研究了南方的9座壁画墓(51)。

应该指出,上述研究论文所提到的唐代壁画墓,许多仅有文字叙述,并无图片发表,有的甚至只知道是壁画墓,实际内容一无所知。1991年陕西历史博物馆编著的《唐墓壁画集锦》,虽然是一部摹本图录,但发表了一些过去鲜为人知的壁画,并有较详细的说明,不仅能看到以往一些壁画的面貌,还增添了不少新的内容。

唐代壁画墓,规模较大,结构复杂。一般有墓室(有的为前、后双墓室)、甬道、过洞和墓道,壁画分绘于各个部位。壁画题材、所绘的部位大致如下:

l.四神图 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用以表示方位和避邪,多绘于墓道的东西壁及墓室的南北壁。

2.仪卫图 由步、骑或步、车、骑仪仗组成,仅见于高级贵族的墓葬中,为墓主人生前地位的象征。分布在墓道东西壁。

3.棨戟图 唐代官吏门第前列戟表现身份和荣耀,列戟数量的多少和官品高低有关。墓葬壁画所绘的棨戟图与墓主人生前地位相应。见于甬道和过洞中。

4.建筑图 是墓主人生前宅第的写照。绘于墓门旁和甬道、过洞两壁。

5.内侍图 仕女中有贵妇、宫官、侍女,还有男性侍者和官吏。反映贵族日常生活,根据墓主地位不同,内容有别。多绘于墓室内,也见于甬道和过洞中。

6.家牧生产图 是经营庄园的场景,绘于过洞壁面。

7.打球图 表现宫廷或军队娱乐,绘于墓道壁画。

8.客使图 表现迎接外国及其他民族使者,绘于墓道的东西壁。

9.乐舞图 绘于墓室。

10.人物故事图 绘于墓室。

11.游猎图 绘于墓道。

12.树下人物图 绘于墓室。

13.星象图 绘于墓室顶部。

墓葬壁画因时代早晚而不同,根据以往的研究和新的资料,基本可搞清唐代墓葬壁画内容、布局、构图、艺术特征和绘画技法上的发展演变规律。

隋至唐初(581—649)西安地区的壁画墓主要有李寿、杨恭仁墓。

李寿墓,墓道绘由飞天引导的出行游猎图。过洞为步卫、属吏、农牧、厨事、列戟。甬道有属吏、内侍、寺院和道观。墓室绘马厩、仓廪、宅院、女伎乐。李寿墓壁画上虽未发现四神图,但把四神刻在了石椁上。山东嘉祥隋徐敏行墓和宁夏固原隋史勿射墓,墓道和过洞突出守卫武士,墓内表现家内生活。徐敏行墓的墓室东、西壁还分画青龙和白虎。这两座墓,不在西安地区,但壁画内容与西安唐初壁画墓有共同性。

这阶段的特点是四神绘于墓室内。凡日常生活的内容,多以复杂的庭院为背景。四神、农牧、厨事、马厩、仓廪、寺院道观等题材,多渊源于十六国迄北朝墓葬壁画。布局有的采用分上下栏的做法。壁画人物体态清瘦,稍显呆板。

唐高宗、武则天时期(650—704)的壁画墓主要有段简壁、阿史那忠、李震、执失奉节、郑仁泰、苏定方、李爽、李勣、房陵大长公主、李凤、安元寿墓。尽管各墓壁画均有不同程度的残损,但内容基本清楚。

阿史那忠墓壁画保存较好,墓道绘青龙、白虎、鞍马、骆驼、牛车、步卫、属吏、武士。过洞为影作木结构建筑(即在墙壁上绘出梁、柱等构件以表示实际建筑,与壁画作品内的建筑图不同)、属吏、侍女、列戟。李凤墓的甬道绘影作木结构建筑、侍女。墓室为影作木结构建筑、人物花卉、星象。房陵大长公王墓室壁画完好,所有人物皆为侍女,以单人平列式出现。湖北唐墓与西安唐墓壁画内容相似,山西太原唐墓流行屏风式的树下人物,宁夏园原梁元珍墓又出现牧马图。

影作木结构建筑是这一阶段较普遍的现象,在过洞、甬道及墓室壁上绘粗线条的阑额、廊柱,廊柱既是建筑的象征,又兼作界格,将壁面分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画面,其间描绘男、女侍者等人物,使墓内如同宅院。人物各自独立,大多无背景。造型略显圆腴,形象较为生动。

唐中宗至玄宗开元时期(705—742)。主要有李重润、李贤、李仙蕙、韦泂、薛氏、契宓夫人、薛莫、韦氏、冯君衡墓。

李重润墓的墓道绘青龙、白虎、山林城阙、步骑仪卫、轺车、鞍马、官吏。过洞为胡人牵豹、男侍牵犬或驾鹰、侍女、影作木结构建筑、列戟、步卫、牛车。甬道皆为侍女,间绘花木草石。墓室绘影作木结构建筑、捧物品及乐器的女侍、星象。李贤和李仙蕙墓壁画内容和布局与李重润墓的基本相同,惟李仙蕙墓过洞顶部绘平綦、卷云、白鹤,李贤墓的墓道还有出行狩猎、打球、客使图。

这一阶段在过洞、甬道、墓室所绘的人物,大都以象征式廊柱建筑为背景,墓室的壁画生活气氛更为浓厚,游乐场面增多,出现了云、鹤。一些墓的墓道壁画简化。车马、仪卫的场面缩小,有的省去。壁画人物多成群出现,构图参差有致,相互呼应,突出情节和趣味。人物形象丰满匀称,婀娜多姿。描绘技术娴熟,线条流畅。人物造型准确,衣纹复杂多变。

唐玄宗天宝(742)以后的墓葬壁画与高松冢壁画关系不大,这一时期因墓葬形制发生变化,长斜坡墓道少见,壁画大都出现在墓室内,题材多为四神、男女侍者。新出现绘墓主人像的做法。有墓道的墓,墓道只绘青龙、白虎,出行、仪卫的内容不见了,影作木结构建筑也被淘汰。西安地区也开始流行折扇式屏风画,突出了云、鹤的题材。人物形体臃肿,描绘草率,艺术水平较低。

二、高松冢古坟壁画与唐墓壁画的比较

与规模宏大的唐代壁画墓不同,高松冢古坟是一座简单的石椁墓,壁画内容的多少和布局自然有所不同。高松冢古坟石椁长256.6厘米、宽103.5厘米、高113.4厘米,空间狭小,不可能绘出更复杂的内容,只出现了四神图、侍女及内侍图和星象图。但这些内容恰恰是中国古墓、特别是唐墓壁画始终流行的内容,也可以说是唐代墓葬壁画的代表性题材。

四神图

四神是指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高松冢古坟石椁壁画中未发现朱雀。其他的分布是东壁中部画青龙:青色的鳞,红色的鳍,口吐红长舌,长颈,前肢伸直,似走兽。西壁中部画白虎:除了口、舌和足爪涂红外,通体白色;颈部和躯体细长,四肢稍短。北壁画玄武:蓝黑色,龟蛇合体,龟为行走状,蛇穿绕龟体后,在其上方卷曲。

四神的观念产生于中国,用于表现方位和避邪免灾。作为图像,早在战国时期的器物上已出现,如曾侯乙墓出土的漆木衣箱,上面绘青龙和白虎(52)。壁画上表现四神最早见于山西平陆枣园东汉初的墓葬中(53)。云南昭通东晋霍承嗣墓(54)、河南洛阳北魏元乂墓(55)、山东嘉祥英山隋墓也有表现,是中国传统的墓葬装饰内容。

唐代四神更加流行,唐朝初年的李寿墓,壁画虽没有四神,但将之刻在石椁上。稍晚一些的阿史那忠、苏定方、韦泂、李重润、李贤、李仙蕙、薛莫墓将青龙、白虎绘在墓道两壁上。同时期的其他墓葬,虽未发现青龙、白虎,可能是由于壁画脱落,原来也应存在。山西太原金胜村唐墓、西安苏思勖墓、广东韶关张九龄墓,以及唐玄宗天宝以后的张去奢、张去逸、高元珪、郯国大长公主墓(56),也绘青龙和白虎。

唐墓中的青龙、白虎,气魄宏大,长达七八米。应该指出的是,四神图虽流行,但有的墓常常省略朱雀和玄武,如李重润、李贤、李仙蕙等保存较好的壁画墓,报告中均未提到有朱雀和玄武。

青龙在陕西、山西唐墓壁画中普遍出现,其样式在高元珪墓中保存了较好的图像,与高松冢古坟中的青龙很相近。均为曲颈、弓身,作奔跑状,区别仅在于高松冢的青龙后足的一只向前。两者都画在墓室东壁。韦泂墓室西壁的白虎,仅残存头部,吐舌和毛发向后,与高松冢古坟中白虎稍有区别。而山西唐墓壁画中写实风格的白虎,头部与高松冢古坟的白虎更为接近。

玄武的蛇头尾相勾、不相勾和相缠,构成了复杂的图像变化,南北朝时期就已基本定形(57)。日本药师寺金堂本尊基座雕刻的玄武整体风格更接近南北朝时期的玄武,龟头与蛇头离得很近,蛇身绕龟身较少,蛇的头颈与尾相勾。苏思勖、高元珪墓室的北壁画玄武,蛇的头颈和尾相勾,龟的右足前行,左足在后,显得比高松冢古坟的玄武的姿态更生动、合理。太原金胜村6号墓的玄武,蛇的头颈与尾不相勾。韦氏墓的玄武,蛇身涂红,尾部与颈相缠,卷两周,龟的四足均前行。

将四神绘于墓室内,河南洛阳北魏元乂墓已出现,山东英山隋墓,青龙、白虎也绘于墓室左右壁。太原金胜村6号唐墓,绘在墓顶下部。南方地区的冉仁才墓绘在甬道两壁,张九龄墓出现在墓室内。根据南方地区隋唐画像砖墓的青龙和白虎画像砖均镶嵌在墓室两壁,可知将四神置于墓室在西安以外的地区较流行。当然,这与墓葬的建筑材料、有无长斜坡墓道的形制特征和壁画内容的多少有关。

人物图

高松冢古坟壁画,共有16个男女人像,分布在石椁东、西两壁。

石椁东、西壁的北部,分别画四个侍女像,均作缓步前行状。侍女像的脸形比较丰腴,额顶头发后梳,在头后束在一起,发稍上翘,两鬓下垂。服装都是上衣长至膝,袖长而宽,裙子被上衣盖住上部,露出的下部多褶曳地。上衣的领口用带系结,腰部束带,带略下垂。上衣颜色各异,裙子为绿、蓝色和红黄蓝绿各色相间的三种。衣和裙的下摆都有镶边,色彩鲜艳。

东壁的4个侍女,南起第一人绿衣束红带,执团扇。第二人黄衣。第三人红衣。第四人白衣束绿带,执拂尘。西壁的4个侍女,南起第一人黄衣蓝袖口,束绿带,执团扇。第二人白衣。第三人红衣白袖口,束绿带,抛如意。第四人绿衣白袖口,束红带。

东.西壁的南部,分别画4个男侍像。头带黑色冠,似仆头,衣长袖宽,腰间束带。

西壁南部的4个男侍像,南起第三人穿绿衣,其他人为黄衣。南起第一人执床几,第二人执装在布套中的“长棒”,第三人执袋状物,第四人执杖。

东壁南部的4个男侍像,北起第一人为绿衣,执装在红布套中的“短棒”;第二人绿衣,执袋状物;第三人为黄衣,执伞盖;第四人残毁不清。

人物画在中国起源甚早,如果不算新石器时代陶器上的图案和战国时代青铜器上的线刻,稍具规模、表现较为复杂的人物,在战国时期著名的夔凤人物帛画上已经出现,两汉时期的墓葬壁画、画像石、画像砖上的人物表现较为成熟。唐代壁画墓,人物图像是必备的内容。

高松冢古坟壁画上的人物服装,唐墓壁画中不见,应是日本人独特的样式。特别是侍女上衣下裙,裙的下摆有镶边,可能即所谓“襈”。《隋书·倭国传》载“妇人束发于后,亦衣裙襦,裳皆有襈”,与高松冢壁画相符。虽然壁画人物为日本人无疑,但表现上与唐墓壁画有关。

首先看高松冢古坟壁画侍女像的脸形特征。东壁北侧第一人和西壁北侧第二人,均为左半侧面,两者十分相像。唐墓壁画这类侍女甚多,表现手法也非常相似。如李重润墓后室东壁北面的侍女、前室东壁北面和前室西壁南面的侍女,李仙蕙墓前室东壁北面和前室西壁南面的侍女等,成组地出现这种左半侧面的侍女像(58)。至于高松冢古坟西壁北侧的两个右半侧面的侍女,唐墓中也同样大量出现。人物面孔用简练的线条勾出丰满的脸形、细弯的眉眼和醒目的朱唇等描绘技法,是唐代仕女画的艺术特色。

其次是侍女的服装。虽然这些服装样式不是中国式的,但是表现特征与唐墓壁画有很多相似之处。高松冢古坟壁画所有的侍女都穿多褶裙,有单色的,也有以不同的颜色如红、绿、白和蓝相间的彩条多褶裙。这种裙在南北朝时期已能见到,而唐代十分流行,特别在较早的墓葬壁画中表现尤为明显。李寿、杨恭仁、段简璧、执失奉节、李震、李爽、李勣、房陵公主墓中的侍女和张雄墓出土的侍女木俑,几乎都是下穿多褶裙,而且也有用不同色彩描绘的情况(59)。

再次是侍女和男侍手中所执物品。高松冢古坟壁画中侍女执有团扇、拂尘、如意等,这在唐墓壁画中大量出现。手执团扇的侍女至少可举出十几个实例,如杨恭仁、段简璧、李震、李爽、房陵公主、李凤、阿史那忠、安元寿、李重润、李仙蕙、韦氏墓等都有发现(60),有的墓中多达3个手执团扇的侍女。团扇的实物也曾在唐墓中出土。执拂尘的侍女在唐墓壁画是常见的形象,李爽墓东壁有两个执拂尘侍女、房陵公主墓西壁北侧和北壁有两个执拂尘的侍女,此外李重润、李仙蕙墓中也有发现(61)。如意在北魏石造像上已可见到,在唐墓中至少有5例,如杨恭仁、李凤、房陵公主、李仙蕙、苏思勖墓中的手执如意者(62)。

高松冢古坟壁画中男侍像也有执物者。西壁南起第一人执床几,第二人执装在布套中的“长棒”,第三人执袋状物,第四人执杖。东壁南部北起第一人手执装在红布套中的“短棒”,第二人执袋状物,第三人执伞盖。唐代有时也将用物装于布套中,如李重润墓第三过洞西壁、李贤墓前室东壁南面都有发现(63),但推测里面为团扇和乐器,与这些包裹着的“长棒”、“短棒”似乎不同。伞盖是贵族出行的用具,在中国出现较早,北魏时期有大量的图像资料。在唐代的李寿墓墓道西壁、李重润西壁也出现(64),用于表现出行或身份,形制与高松冢古坟壁画上的不同。

唐代墓葬壁画中的执杖者,至少可分为三种:一种以山西太原唐墓壁画为代表,杖呈“Y”形或“T”形,执于侍女手中,用途不明,有人推测是尺(65)。日本正仓院藏玳瑁杖亦即此种。第二种见于安元寿墓甬道一男侍手中,与现代的手杖基本相同。第三种与高松冢古坟壁画所见最相似,见于李贤墓前室东壁南面的男装侍女、唐安公主墓墓室东壁第二个男侍手中所举的杖。在唐代,此类杖用于骑马打球,如李贤墓墓道东壁有许多骑马打球的人手执这类杖(66)。

星象图

高松冢古坟的星象图,包括太阳、月亮和星辰。在布局上与唐墓壁画略有不同,太阳贴金箔,画在青龙之上,月亮贴银箔,画在白虎之上。椁室顶部用金箔点装星辰,其中有的还用红线连接构成星座,包括北斗七星。

中国河南洛阳西汉壁画墓,发现过包括日月和各种星座的星象图(67),辽宁辽阳东汉墓(68)、山东梁山东汉墓(69)、山西平陆枣园东汉墓(70)、河南南阳东汉墓(71)都出现了星象图。因此,星象图是中国墓葬装饰中出现很早、并一直流行的传统题材。西安地区唐墓中,星象图保存较好的有苏定方、李爽、李凤、李重润、李贤、李仙蕙、薛莫、苏思勖墓。山西太原金胜村唐墓,墓室顶部都有星象图。星象图保存多不完整,具体的内容无法比较,但唐墓和高松冢古坟壁画都将之作为重要题材用于墓葬的装饰是一致的。

三、高松冢古坟壁画的渊源

中国内地的墓葬、高句丽古坟和高松冢古坟壁画,都有四神、人物和星象图,说明这是古代东亚墓壁装饰共同的题材。高松冢古坟壁画发现后,人们立即与高句丽壁画相比较,并引起种种联系的推测,而与唐墓壁画的比较略少。原因主要是当时中国发掘和发表的资料不多。本文前面所列唐墓壁画,大都是高松冢发掘之后发表的新资料,说明四神、人物和星象图不仅见于中国,而且实例更多,历史更悠久。

同日本古坟时代一样,唐代并非所有的墓葬都带壁画,壁画在高官和有地位的人的墓中才能见到。7世纪末8世纪初,正是唐代墓葬等级制度严格的时期(72),已知西安地区的壁画墓,墓主人都是高官贵族,现知身份最低是“朝议郎(正六品)行河南府士曹参军(正七品)”张仲晖墓。

日本的壁画古坟更是少见,高松冢的被葬者无疑是一个高级贵族,有学者推测为忍壁皇子(73)。壁画内容虽简化,显然也突出了被葬者的身份和贵族生活,置于南部的男侍像,有人执盖,似为唐墓中出行仪仗图的缩写,而置于北部的侍女像,手中执团扇、如意等,则是唐墓中家内生活的场景,实质上都与唐墓壁画的主题相同。至于壁画所绘的人物数量少和规模不大,主要原因是高松冢古坟的形制较小。此外,如果从中国的情况看,唐代的长安,是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包括壁画在内的许多美术“样式”,都是从长安向地方传播的,地方在接受了长安的样式后,又或多或少地做了些改动。山西太原和宁夏固原发现的唐墓壁画,内容和配置与长安略有差别,如都有屏风式的树下人物图,宁夏固原唐墓还有牧马图,增添了地方色彩。高松冢古坟壁画与西安唐墓的区别,大概也属于长安样式传播后的改变。

高松冢壁画的四神,是唐墓壁画最具代表性的题材。中国四神图像出现后,得以广泛的传播,高句丽壁画直接受到影响。朝鲜三国时代的高句丽壁画古坟,一般分为三期。第一期为4世纪末至5世纪初期,壁画以墓主人夫妇像为主,并有中国汉式的流云纹;第二期为6世纪前半,流行人物风俗画和三角、莲花纹;第三期为6世纪后半至7世纪前半,突出四神图和忍冬、花草纹(74)。高句丽中期和晚期的通沟舞蹈冢、梅山里四神冢、通沟四神冢、高山里一号坟、江西大墓、中和真坡里一号坟的四神,是高句丽壁画四神的代表作品。这些四神虽极为生动,但形象与唐墓和高松冢的四神区别很大,青龙、白虎体态曲折多变,玄武的蛇身反复盘绕,整体复杂的装饰和纤细的线条,都表现出高句丽自身的特色。四神陪衬的云气、莲花、忍冬纹等,更不见于唐墓和高松冢壁画。高句丽壁画的时代早于唐代和高松冢古坟,自然会有种种差别。但唐代的四神,却与北魏和南朝时期的一脉相承(75),并和高松冢古坟属同样风格。因此,高松冢的四神应是直接取自大陆,即唐代壁画墓的做法。

很多学者都谈到了当时活跃在日本画坛上的画师问题。朝鲜半岛上的百济人曾渡海来到日本,这些人中包括具有绘画技能的画师集团。稍后因朝鲜半岛上政治动乱,被新罗灭国的高句丽人也来到日本,其中也有画师集团,这一系统的画师,后来成为7世纪后半到8世纪日本画坛的主流人物。考虑到这一历史背景,高松冢古坟壁画应与朝鲜半岛,特别是高句丽的画风有关。但是,朝鲜半岛渡来的画师,到高松冢的建造,时间已过了半个世纪,不仅画师会发生更替,绘画艺术也不可能不发生改变,而改变的方向,当然是以借鉴唐代文化为主。此间日本与唐朝频繁地往来,日本还出现“大化革新”,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经济改革,唐朝政治、文化给予日本的革新运动以强烈的影响。日本奈良正仓院收藏的实物,证明当时已有大量珍贵的唐朝文物传到日本,从事绘画的画师们无需去唐朝,也能通过如粉本等学习唐朝的绘画。7世纪中叶统一了朝鲜半岛的新罗,留下绘画类作品太少,目前还无法与高松冢进行比较。但新罗与唐朝的密切关系是众所周知的,绘画以外的其他遗物上,可见到唐朝文化的强烈影响(76)。因此,高松冢古坟壁画,无论是通过朝鲜半岛的间接关系,还是中国大陆的直接影响,最终的渊源都来自唐朝。而在7世纪末8世纪初这一时期,日本完全可以直接学习中国,无须藉助于朝鲜半岛的中转。高松冢古坟壁画的作者,不能想象成是绘制过唐墓壁画的人,但他们可能对唐代壁画有一定的了解。唐墓壁画中给人印象最深的那些凶猛巨大的四神、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具有神秘感的星象图,成为高松冢古坟壁画选择的题材,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高松冢壁画侍女的长上衣、交领、裙的下摆有镶边等特征,与高句丽妇女服装相近,这是有人强调两者关系的重要依据。确实,中国《隋书》中的《高丽传》和《倭国传》所载的妇女装束,与这些侍女的服装几乎吻合。说明壁画上表现的是穿民族服装的日本人。但是,在谈到壁画渊源时,艺术表现形式和风格更为重要。高松冢壁画的侍女穿多褶裙,实际上应称为“条纹裙”。条纹裙在中国古代壁画中曾流行一时。中国古代的布帛较窄,做裙时不得不将多幅布帛拼接在一起。为美观起见,可采用多种颜色的布帛拼接,显得更加华丽。由于这一原因,在较早的如甘肃酒泉丁家闸5号墓壁画、敦煌莫高窟228窟北魏壁画、莫高窟285窟西魏壁画、莫高窟62窟隋代壁画、吐鲁番唐张雄墓出土的女俑服饰,都能见到穿条纹裙的妇女。盛唐以后,布帛上的纹样发生变化,妇女喜爱以更为华美浓艳的布帛做裙,条纹裙才逐渐减少(77)。因此,条纹裙应是中国既受材料限制,又有时代特色的妇女服饰。高句丽壁画中妇女的裙子未见这种表现。高松冢壁画侍女的裙也绘出这种条纹,应不是偶然的。

高松冢古坟壁画中的男侍像,东壁南侧第二人和西壁南侧第三人的面部保存较好,为右半侧面,唐墓石刻或陶俑多有相似的实例。值得注意的是,高松冢壁画这些男像的描绘手法和形象特点,与唐墓中的男装女像极为相似。如韦泂墓石椁线刻捧物侍女,头梳髻,身着男装。李贤墓前甬道东壁端花盆侍女像,头戴幞头,身着圆领衣,下穿长裤,是典型的男装女像。阿史那忠墓的托箱侍女、房陵大长公主墓的红袍侍女、执花侍女、执杯侍女也都着男装。这些男装女像,均细眉圆脸,女性特征明显,与高松冢古坟壁画男侍像酷似。唐代妇女穿男装是流行的时尚,但在艺术表现中却有清楚的男、女区别。男子的脸形较粗糙,有棱角、皱纹、胡须,浓眉大眼,特征鲜明。女性眉目清秀,脸庞圆滑,与男性形成强烈对比。女性穿男装,面目特点不变。此外,唐墓壁画中的男侍,手中一般不执日常生活用品,如有执物者,多为笏板,或驯养动物的道具,而高松冢古坟壁画的男侍像,大都执有日常生活用品。参照这一情况,高松冢古坟壁画中的男侍像,即使不是男装女像,至少也受到唐代这种做法的影响。

高松冢古坟的壁画,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内容配置相互关联。四神表示方位,女性表现日常生活,男性表现外出仪仗,内容有明确的计划性。布局采用对称式,不仅两个壁面对称,每个壁面也对称,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有清楚目的的设计。高句丽壁画的布局较随意,人物平面展开,十分松散。在处理群像时,唐墓壁画参差错落,有重叠,也有间距,富于变化。高松冢古坟壁画的人物群,每组只有四人,比不上李重润墓、李仙蕙墓壁画中那种大型的群体,构图却是一致的。这种人物数量较少的人物群像在西安以外壁画墓中也曾见到,如宁夏固原隋史勿射墓中的侍女图,构图与高松冢古坟的壁画很接近。

从绘画的技法上看,高松冢古坟东壁壁画线条富有弹力,构图紧凑;西壁的线条稍感柔软,人物缺乏生气,可能分别由不同的画家绘制。但总体来说,四神和人物线条流畅自如,熟练准确,虽比不上西安地区大贵族墓壁画,但比一般地方唐墓壁画要精美,整体水平不亚于许多唐墓壁画。壁画的设色讲究,明快柔和。四组人物的每组都通过不同色调相区别,颜色对比意识强烈。人物圆润丰满的面容,全身的动作姿态,与唐代7世纪后半到8世纪初壁画几乎无异。

古代任何地区的绘画艺术,都有其时代风格,同时代的画师也会有不同的个人风格,但个人风格一般不会超越时代的总体特征。高松冢古坟壁画与唐墓壁画的异同也应从这一方面理解。中国北朝至唐初的壁画,表现田园生活、野外出行的内容较多,构图比较松散,人物造型稍显呆板,注重环境气氛的描写,这些特征都不见于高松冢古坟。而七八世纪之交的唐代壁画,强调家内活动,逐渐突出享乐生活,人物刻画生动,自由奔放,着重表现人物内在精神,构图紧凑,这些特征,却融入了高松冢古坟壁画之中。

作为壁画的某一种内容,或人物特征和艺术风格,跨越国界传入他国的可能性很大,但像高松冢古坟壁画这样在主题选择、布局、构图、人物特征、绘画风格,都与唐墓壁画相似是十分罕见的,说明两者有极为密切的联系。中日两国民间往来的历史很早,政府间派遣使节兴盛于隋唐时期,7世纪末8世纪初日本派遣了两次遣唐使,其中有通经史、善文章的使者,还有留在唐朝多年后才归国的人(78)。可以想象,这些人学习到大量的唐朝文化,将之在日本广泛传播。高松冢古坟的被葬者如果是忍璧皇子不误,那么这位喜爱、熟悉中国典章文物的皇子,其墓葬壁画效仿唐墓更是自然的事情。

四、高松冢古坟与东西文化交流

唐代出现了中日频繁交流的高潮,崇尚唐代文化,收藏唐代的书籍、工艺美术品之风十分兴盛。除奈良正仓院保存至今的唐代珍宝之外,地下出土的文物也不胜枚举。高松冢古坟虽然被盗,为数不多的残存遗物中,竟意外出土了一件中国输入的唐海兽葡萄镜。海兽葡萄镜即使在中国,当时也是十分珍贵的。这种镜出现于唐高宗时期,武则天以后不再流行。而高松冢古坟出土的这面铜镜,几乎与西安葬于唐神功二年(698)独孤思贞墓出土的铜镜完全一致,甚至被推测是“同范镜”(79)。唐代最新产品传入日本之迅速令人吃惊,也从侧面证明高松冢古坟壁画直接渊源于唐代墓葬壁画。

高松冢古坟壁画上浓厚的唐代文化因素,还有更深刻的意义,那就是广泛地体现出东西文化的交流。壁画中一个男侍手中的伞盖,尽管保存的不好,但伞盖的一角及顶部仍可清楚地分辨出绘有联珠圈纹。绘出的伞盖,应是表现实际生活中的织物,上面联珠圈纹显然是织物的纹样。联珠圈纹的织物在中国西北地区的唐墓中出土很多,其纹样也在甘肃敦煌隋代和唐代的壁画中突然出现并流行,其原因是西亚波斯萨珊和中亚粟特文化的影响,并不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纹样装饰。高松冢古坟壁画中的联珠圈纹表明,这种纹样已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中国,又进一步传到日本。

中国古代早期石窟壁画,深受西方画法的影响,后逐渐中国本土化,到唐代已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独树一帜于东方。唐代的强盛和领土的辽阔,也使包括绘画艺术在内的唐文化向外扩散。高松冢古坟壁画,是向东方传播的实例。在西方,中亚地区的片吉肯特、阿夫拉西阿卜和瓦拉赫沙的居室壁画,虽然尚无明显的中国绘画风格的影响,但壁画上已出现了中国唐代墓葬壁画中常见的执笏男侍、女乐舞等人物形象和服饰特征,反映了唐代壁画艺术与西方的交流。

注释:

(1)橿原考古学研究所《壁画古坟高松冢》,便利堂,1972年。

(2)末永雅雄、井上光贞《高松冢古坟和飞鸟》,中央公论社,1972年9月。

(3)末永雅雄《飞鸟高松冢古坟》,学生社,1972年7月。

(4)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资料室《日本高松冢古坟简介》,《考古》1972年5期。

(5)山东省博物馆《山东嘉祥英山一号隋墓清理简报》,《文物》1981年4期。

(6)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宁夏固原博物馆《宁夏固原隋史勿射墓发掘简报》,《文物》1992年10期。

(7)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管会《唐李寿墓发掘简报》,《文物》1974年9期。

(8)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9)昭陵博物馆《唐昭陵段简壁墓清理简报》,《文博》1989年6期。

(10)贺梓城《唐墓壁画》,《文物》1959年8期。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

(11)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12)陕西省博物馆、礼泉县文教局唐墓发掘组《唐郑仁泰墓发掘简报》,《文物》1972年7期。

(13)富平县文化馆、陕西省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陕西咸阳唐苏君墓发掘简报》,《考古》1963年9期。宿白:《西安地区唐墓壁画的布局和内容》,《考古学报》1982年2期。

(14)陕西省文管会《唐西安羊头镇李爽墓的发掘》,《文物》1959年3期。

(15)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16)安峥地《唐房陵大长公主墓发掘简讯》,《文博》1990年1期。

(17)富平县文化馆《唐李凤墓发掘简报》,《考古》1977年5期。

(18)陕西省文管会《唐阿史那忠墓发掘简报》,《考古》1977年2期。

(19)昭陵博物馆《唐安元寿夫妇墓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L2期。

(20)陕西省博物馆、乾县教育局唐墓发掘组《唐章怀太子墓发掘简报》,《文物》1972年7期。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管会《唐李贤墓壁画》,文物出版社,1974年。

(21)陕西省博物馆、乾县教育局唐墓发掘组《唐懿德太子墓发掘简报》,《文物》1972年7期。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管会《唐李重润墓壁画》文物出版社,1974年。

(22)陕西省文管会《唐永泰公主墓发掘简报》,《文物》1964年1期。人民美术出版社《永泰公主墓壁画集》,1963年。

(23)陕西省文管会《长安县南里王村唐韦泂墓发掘记》,《文物》1959年8期。

(24)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25)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26)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27)贺梓城《唐墓壁画》,《文物》1959年8期。

(28)张正龄《西安韩森寨唐墓清理记》,《考古通讯》1957年5期。

(29)陕西省考古所唐墓工作组《西安东郊唐苏思勖墓清理简报》,《考古》1960年1期。

(30)贺梓城《唐墓壁画》,《文物》1959年8期。

(31)陕西省考古所等《唐张仲晖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1992年1期。

(32)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33)陈安利、马咏钟《西安王家坟唐代唐安公主墓》,《文物》1991年9期。

(34)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南郊唐代壁画墓清理简报》,《文物》1988年12期。

(35)《太原董茹庄唐墓壁画》,《文物参考资料》1954年11、12期。《太原市西南郊新董茹庄唐墓》,《山西文物介绍》,山西人民出版社,1954年。王玉山《太原晋祠镇索村发现唐代墓葬》,《文物参考资料》1958年2期。

(36)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南郊金胜村三号唐墓》,《考古》1960年1期。

(37)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南郊金胜村唐墓》,《考古》1959年9期。

(38)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南郊金胜村唐墓》,《考古》1959年9期。

(39)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市金胜村第六号唐代壁画墓》,《文物》1959年8期。

(40)宁夏固原博物馆《宁夏固原唐梁元珍墓》,《文物》1993年6期。

(41)孝感地区博物馆、安陆县博物馆《安陆王子山唐吴妃杨氏墓》,《文物》1985年2期。

(42)权奎山《试析南方发现的唐代壁画墓》,《南方文物》1992年4期。

(43)湖北省博物馆、郧县博物馆《湖北郧县唐李徽、阎婉墓发掘简报》,《文物》1987年8期。

(44)湖北省博物馆、郧县博物馆《湖北郧县唐李徽、阎婉墓发掘简报》,《文物》1987年8期。

(45)高仲达《唐嗣濮王李欣墓发掘简报》,《江汉考古》1980年2期。

(46)四川省博物馆《四川万县唐墓》,《考古学报》1980年4期。

(47)广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华南师范学院历史系《唐代张九龄墓发掘简报》,《文物》1961年6期。

(48)贺梓城《唐墓壁画》,《文物》1959年8期。

(49)末永雅雄、井上光贞《高松冢古坟和飞鸟》,中央公论社,1972年9月。

(50)宿白《西安地区唐墓壁画的布局和内容》,《考古学报》1982年2期。

(51)权奎山《试析南方发现的唐代壁画墓》,《南方文物》1992年4期。

(52)湖北省博物馆《曾侯乙墓》,文物出版社,1989年。

(53)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山西平陆枣园村壁画汉墓》,《考古》1959年9期。

(54)云南省文物工作队《云南省昭通后海子东晋壁画清理简报》,《文物》1963年12期。

(55)洛阳博物馆《洛阳北魏元乂墓调查》,《文物》1974年12期。

(56))宿白《西安地区唐墓壁画的布局和内容》,《考古学报》1982年2期。

(57)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邓县彩色画像砖墓》,1958年。

(58)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59)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0)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1)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2)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3)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4)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编《唐墓壁画集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

(65)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南郊唐代壁画墓清理简报》,《文物》1988年12期。

(66)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南郊唐代壁画墓清理简报》,《文物》1988年12期。陈安利、马咏钟《西安王家坟唐代唐安公主墓》,《文物》1991年9期。

(67)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洛阳西汉壁画墓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64年2期。

(68)李文信《辽阳发现的三座壁画古墓》,《文物参考资料》1955年5期。

(69)关天相、冀刚《梁山汉墓》,《文物参考资料》1955年5期。

(70)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山西平陆枣园村壁画汉墓》,《考古》1959年9期。

(71)王儒林《河南南阳西关一座古墓中的汉画象石》,《考古》1964年8期。

(72)齐东方《试论西安地区唐代墓葬的等级制度》,《纪念北京大学考古专业三十周年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90年。

(73)王仲殊《关于日本高松冢古坟的年代和被葬者》,《考古》1982年4期。

(74)金元龙《高句丽壁画古坟的四神图》;末永雅雄、井上光贞《高松冢古坟和飞鸟》,有光教一《高句丽壁画古坟的四神图》;原考古学研究所《壁画古坟高松冢》。

(75)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邓县彩色画像砖墓》,1958年。

(76)杨泓《新罗“天马冢”马具复原研究》,《考古与文物》1985年2期;高麟旭《庆州龙江洞古坟发掘调查的成果》,《韩国文化》1987年3月。

(77)孙机《唐代妇女的服装与化妆》,《中国古舆服论丛》,文物出版社,1993年。

(78)东野治之《遣唐史と正仓院》,岩波书店,1992年。

(79)王仲殊《关于日本高松冢古坟的年代和被葬者》,《考古》1982年4期。

(本文原载《唐研究》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


唐墓壁画研究文集/陕西历史博物馆编,周天游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05

谢选骏指出:上面的流水账除了泛泛而谈的文化交流之外,没有关于墓主的进一步消息。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佚名网文《古坟时代》报道:

古坟时代(250年-592年 ,日语:こふんじだい;英语:Era of Great Tombs),是古代日本的历史时期,又称大和时代,因当时统治者大量营建“古坟”而得名。出现了全国性的中央政权,即以畿内地区为中心的大和政权。上承弥生时代,下启飞鸟时代。

依墓制变化,古坟时代分为前中后三期。前期为250-456年,安康天皇遇刺,兄终弟及。中期456-507年,武烈天皇无嗣,法统断绝,继体天皇以旁系即位。后期为507-538年,这一时期大伴和物部氏相继掌权,最终被苏我氏歼灭。

古坟的分布基本上遍及除北海道以外的日本全境。从8世纪初开始,火葬流行,古坟迅速衰落,从而进入日本考古学上所称的历史时代。因此,古坟时代属日本的原史时代。

发展历史

日本又称大和,日本民族又称大和民族。大和,原本是奈良盆地东南部一带的地名。3世纪,大和地方豪族争雄,最后“大王”取得“盟主之座”,大王成为“皇族(天皇)”的祖先。传说率军从日向进入大和的磐余彦,就是首代天皇——神武天皇。

4世纪中叶,“大和国家联军”入侵朝鲜。391年,征服百济国和新罗国后,败于高句丽军。约在这一世纪,日本古代国家的轮廓开始显现。

5世纪,实现全国性政治统治,确立倭王权的所谓“倭五王”时期。这一时期从大陆吸取了被称为“部”的新的国家组织管理生产的方式,在全国配置了屯仓。倭五王多次遣使中国朝廷,并接受宋高祖等册封为安东将军。但自倭王武开始,决议脱离册封体制,与中国王朝诀别,开始踏上作为独自的“天下”的世界王者的道路。

5世纪末到6世纪,大和朝廷基本上完成了全国统一并建立起了全国政权——大和政权。豪族获得新的身份,作为大和政治体制的核心的氏姓制度,作为生产组织形式的部民制最终确定。

政治

政治结构

以氏姓制度为核心的统治结构如金字塔。

金字塔塔尖:大王。大王一族对王位的垄断是绝对的,其他任何有势力的酋长都不能代替,但大王一族中,拥立谁充任大王,酋长们很有发言权,所以王位的继承往往伴随血腥的斗争。

中央官职,由臣姓豪族任“大臣”,连姓豪族任“大连”。

地方官职,“伴照”、“国照”、“县主”、“稻置”由臣、连、君、早、直、首六个豪族担任。地方的中小豪族集团通称“伴照”,是生产集团的首领,管理支配“部民”。

处在塔底的,依次是部民和奴隶。

大王并不直接掌握“绝对权力”,而是通过与其有姻亲关系的“大臣”和“大连”组成的“合议制”来处理问题。

氏姓制度

“氏”表明出生地区,职业或门第。大伴氏与物部氏主掌军事,中臣氏与忌部氏负责祭祀,而苏我氏把持财政。

“姓”则是朝廷给与的尊称和“氏族”的身份的表示。臣、连、君、早、直、首等是大王授予组成大王国家的中央和地方的大小酋长的荣誉称号(姓)。“伴照”、“国照"、"县主"、"稻置"等,是各地区统治者的称号,后来也有了类似姓的性质。

获得“大臣”荣誉的,先后有“葛城氏”,“平群氏”和“苏我氏”。

担任“大连”的氏,是“大伴氏”。

“氏姓制”是世袭制度。这种权力垄断,既孕育了懒惰和安于现状,又成为权力斗争的原因。

据9世纪《新撰姓氏录》记载,在1182个氏中,有373个(30%)是从大陆和朝鲜过去的“渡来人”。

经济

大王国家的经济基础,是名为屯田与田仓的大王直辖地与部民制。

屯田和屯仓,朝廷驱使尤其垄断的移民的高超技术和“氏人”的劳动力,进行大型垦荒与水利工程而形成的。不是大王或者王室的私人财产,而是属于大王整个机构的,可谓国有财产。一起屯田的人,被变为田部,成为部民制的开端。管理部的领导叫“伴照”。田部,以主家的氏名来命名。只有只属于大王及其一族的例外,叫“名代”和“子代”。

部民制

大和国统治集团的部民人数众多,按分工分别编成不同的部,进行生产和服务。大化改新后被废除。关于部民制的性质,日本史学界已普遍认为即是奴隶制。

农业

农业生产水平提高,耕地面积扩大,农作物种类增多,家畜饲养业亦随之而发达;

农产品除最重要的水稻以外,还有谷子、大麦、小麦、大豆、小豆等粮食,各种瓜类和茄子、萝卜、桃、柿等果菜,同时普遍植麻。

农耕工具中,石器已绝迹,木制的锹锄镶有铁口,有一种大型的铁制三齿耙或四齿耙,最适于开垦。至少在后期已有铁犁,岛根县匹见町的发现便是例证。铁镰的广泛使用,使收割的效率亦有提高。

此外还饲养马、牛、猪、狗、鸡等家畜和家禽。

手工业

手工业有新的发展,与农业的分工进一步明确。

这一时代铁器进一步发展,它在生产工具方面完全取代了石器,在武器方面取代了青铜器。

古坟时代的陶器,有“土师器”与“须惠器”两种不同的陶系。

土师器流行于整个古坟时代,由土著的“土师”部民在各地制作,制法为泥条盘筑,慢轮修整,烧成温度约850℃,红褐色,无花纹,器形主要有壶、瓮、碗、高脚杯等,各方面都与弥生式陶器相似,系自弥生式陶器发展而来。

须惠器是中期才从大陆引进的,代表一种新的制陶技术,主要由来自朝鲜的“陶部”工人在相当集中的场所制作,采用快轮制法,在狭长而有倾斜度的“登窑”中烧制,烧成温度在1000℃以上,质地坚硬,呈青灰色,往往有自然釉附在表面,器形富于变化,主要为壶、瓶、盘、碗、杯、高脚杯等类。

文化

古坟

古坟的分布基本上遍及本州岛南部,以奈良、大阪的大和盆地为主,北海道则未发现。这一时期的坟墓为巨大的穴式土堆,四周有壕沟,“前方后圆”形式的墓制最具代表性,坟的周遭围绕着中空的黏土塑像,这些筒状土制人偶可能是殉葬用的,称之“埴轮”。建筑这些坟墓需要花费大笔金钱,只有少数的统治阶级能够负担,目前发现有七十一座,钥匙孔形的古坟最常见,大阪的大山冢,又名“仁德天皇陵”,据悉为全世界最大的古坟。古坟里通常有许多铜镜、珠宝等物品,到了后期,古坟里还有兵器和盔甲。

古坟初建于三世纪中期,前方后圆的大小古坟,以奈良县为中心,散布在北起福岛县、南至熊本县和大分县的广大地区。五世纪又从宫城县扩展到鹿儿岛县。古坟只埋葬部族首长,由部族成员共同修筑。当时,农业生产仍是共同进行的,主要财产采取部族首长所有的形式。进入五世纪,这种原始的所有制关系开始崩溃,大家族发展为生产单位和动产所有单位。原有部族内部发生利害矛盾。

建造巨坟的原因

日本历史学家相信,在卑弥呼掌权之前和死去之后,来年内战,加之遇上寒冷期,水田荒废,连年饥荒。为了夸示自己的实力,各部争相建造巨坟。因为水田的开垦,伴随大量的废土石,正好用来造坟。坟墓越大,水田越广,稻米越多,势力越强。

前期

公元250年开始,前期的古坟的石室大体是竖穴式,大部份是首长墓,以壶形土器、器台形土器面貌出现。

この时期の主な王墓

奈良県桜井市、箸墓(はしはか)古坟(邪马台国の女王卑弥呼の墓と目され、最初の王墓。280米の前方後円坟、造営は3世纪中半说)

奈良県桜井市、大和古坟群の西殿冢古坟(219米)

奈良県桜井市、柳本古坟群の行灯山古坟(242米、伝崇神陵)

奈良県天理市、柳本古坟群の渋谷向山(しぶたにむかいやま)古坟(伝景行陵、310米)

この时期の王に准じる规模と内容の主な坟墓

奈良県桜井市、桜井茶臼山古坟(280米)

奈良県桜井市、メスリ山古坟(240米)

主な首长墓

山梨県甲府市、铫子冢古坟(168米)

冈山市、神宫寺山古坟(约150米)

东広岛市、三ツ城古坟

中期

从五世纪中期起,畿内强大部族间的相互内战激化。有些强大的部族与出现倭五王的百舌鸟古坟群和古市古坟群有关,这些强大的部族,后来便制服了大和、吉备等地的有力部族。

5世纪前期,王墓等级的大型前方后圆坟出现在奈良盆地与河内平野地区,这时候巨大化的人物埴轮(人偶)出现在坟墓四周。

后期

到六世纪,继体天皇系统的新兴势力统一畿内东部各部族,确立了大王的地位。以筑紫君磐井为首的北九州势力,曾希望获得与此类似的地位而进行反抗,但在其获得这种地位之前,这种反抗即已溃败。在内战过程中,各地首长授予部族成员中的有力者以修造小古坟的权利,借以增强战斗力而赢得内战的胜利。因此原来只是首长墓的古坟,到五世纪后半叶便向小古坟群(群集坟)演变。这种倾向到六世纪进一步发展。全国各地修造的古坟超过十万个。古坟的主体部分也采用横穴式石室,这很适合加强自主性的大家族的存在。石室内理葬数代家族成员,并以武器为中心,陪葬有须惠器、土师器等死后生活的必需品。

但大量小古坟群的出现,逐渐减弱了古坟作为统治者的建筑物的性质。因此,从六世纪末到七世纪初,倭王权在畿内尽力建造寺院,同时限制修筑小古坟群,大王和强大的豪族则葬于模仿中国皇帝陵墓的大型方坟。这样,古坟时代临近结束,而所谓大化《薄葬令》更进一步助长了这种倾向,留下来的只不过是高松冢古坟等贵族阶层的坟丘小但很华丽的古坟。关东和东北地方古坟时代的结束比西日本晚,直到七世纪前半叶仍修造前方后圆坟。

苏我氏开始专权时代,日本到达了飞鸟时代。从8世纪初开始,火葬流行,古坟逐渐式微,并开启了佛教建筑的时代。

文字

开始出现了文字。日本最初的史书《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也于此时相继编成。

外交

239年,邪马台国的卑弥呼,向魏国洛阳进供努力和斑布。魏帝赐予“亲魏倭王”的称号和金印。240年,243年和245年也先后朝贡。

421年,倭王“讃”向南朝宋皇帝朝贡并备封,封号不详。

428年,倭王“珍”向南朝宋皇帝朝贡并请封“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但仅仅获封“安东将军倭国王”。三代王“济”与四代王“兴”继续请封如前,直到五代王“武”,才获封。不过不包括百济。

谢选骏指出:看看倭人对于中国的仰慕及其狐假虎威,何不换个角度思考——相似于唐墓壁画的高松冢古坟壁画,会不会是“中国殖民者在日本的埋葬地点”呢?

《古坟壁画带来的启示》(2020年10月4日 Yikjy Lo 社团作家)报道:


古代壁画往往透露很多珍贵的历史讯息。1937年,梁思成就凭借一幅展现唐代建筑风格的壁画,寻找到佛光真容禅寺(又称“佛光寺”),证实中国仍保存着唐代木构建筑而震惊了世界。而另一批透露了朝鲜王朝向日传播中国文化的壁画,则由日本考古学家于昭和四十七年(1972年),在奈良县高市郡明日香村的高松冢古坟中发现。


从已进入大众视野的日本古坟壁画中得知,飞鸟时代以前的古坟壁画大多数以单色为主,构图稚拙天真。然而,一踏入公元六世纪中叶,古坟壁画即发生巨大的转变,令人眼前一亮。被鉴定为飞鸟时代中期以后建成的高松冢古坟,玄室内的壁画色彩斑斓、构图精密、气势宏大、笔法圆熟。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正如前文提及,崇峻天皇元年(588年),为了建造法兴寺(即飞鸟寺),百济派遣了一名画工到日本。这名来自百济的画工,传授技艺予日本工匠,对日本绘画的发展起了关键作用。十六年后,首批受朝廷认可的精英画师于推古天皇十二年(604年)诞生。据《日本书纪》记载:“始定黄书画师、山背画师”。加上《圣德太子传历》卷上云:“为绘诸寺佛像庄严,定黄文画师、山背画师、箦秦画师、河内画师、楢画师等,免其户课,永为名业。” 这些史料记录了当时人才辈出之余,还把他们的主要工作范畴和享有的待遇一并记下。相隔六年,即推古天皇十八年(610年),高句丽僧人昙征又把制造纸、墨和颜料的技术传入日本。至此,在朝鲜诸国王朝的直接支持下,日本大和国所需的绘画人才、工具、材料、组织、制度等,在飞鸟时代只花了短短廿二年便一应俱全。


尔后,日本绘画有了飞跃性的发展,高松冢古坟壁画是其中一个有力的体现。这批壁画的题材包括侍者及侍女群像、四灵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日轮和月轮。从天板石上,还发现到红色的朱砂线把点点金箔连接起来,形成四象、七政、二十八宿、三垣等星宿图。这无疑是企图在一个密闭的幽闇空间之中,再现夜空上星罗棋布的天文景象与令人向往的世间活动。上图的右方是其中一幅高松冢古坟壁画。若不是已知其出处,恐怕会误以为是一幅中国壁画。图中侍女们的服饰展现出浓厚的隋唐风格,她们手持的团扇和佛教法仗清晰可见。


在古代日本积极派遣隋使和遣唐使直接吸收中国文化之前,朝鲜诸国担当了举足轻重的桥梁角色。至于他们作为传播中国文化的桥梁角色有多到位,也许可从公元六世纪梁朝萧绎绘制的《职贡图》中略知一二。《职贡图》记载了曾到古代中国进贡的各国使者之特征。原图今已佚失,现存为宋人摹本的残卷。上图的左方和中间两幅影像撷取自《职贡图》。左图显示当时的倭国(即后来的日本国)使者入朝进贡时的原始打扮,而中图所示的百济国使者的装束则明显与中国服饰无异。由此,即不难理解何以一身隋唐服饰打扮的侍者和侍女、中国古代天象图等,会成为日本古坟壁画的题材。这显示了原葬于此的权贵受到中国文化的熏陶。


通过对比初唐末期永泰公主陵壁画、高句丽舞踊墓壁画、法隆寺金堂壁画等,专家鉴定高松冢古坟壁画于七世纪末至八世纪初制成。换言之,这批色彩鲜艳夺目、画工精炼娴熟的壁画,是在古代日本全面掌握绘画制作后,一个世纪之内创造出来的作品。这批壁画不仅说明了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程度之深,同时亦反映出七世纪末至八世纪初的日本绘画技术已达到精湛的水平。

谢选骏指出:相似于唐墓壁画的高松冢古坟壁画,如果确为“中国殖民者在日本的埋葬地点”,那么就不是“说明了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程度之深”,而是“提供了中国殖民日本列岛史的证据”。

谢选骏:布热津斯基把卡特带到了坑里


《致命失误 导致美国霸权崩溃的3种情况 发生了第3种…》(凌晨阅读笔记|上报 2023-03-22)报道:


美国若想阻止中国崛起,需要重大的谋略和很多智慧高超的领导,可惜,美国政治人物和选民的决策其实很可悲。 


布里辛斯基的“大棋盘”

从上世纪70年代末至90年代末,布里辛斯基的宏观战略几乎主导了美国的所有重大外交政策。就美国利益而言,布里辛斯基的战略无疑是有效的,尤其在苏联和华沙公约解体的贡献,结束了20世纪冷战。他的中国战略“远东之锚”也影响了卡特以下的六任总统,放任并协助中国壮大,成为继苏联后的美国强权对手。就其中国战略而言,他和季辛吉无疑都是错误历史的推动者。


二战结束后,有三大战略家对美国的大战略产生极深远影响,无论是地缘政治还是外交政策。三大战略家也可称之为美国“三大国师”,其中两位犹太裔分别是季辛吉(Henry Alfred Kissinger)和布里津斯基(Ian Joseph Brzezinski),另一位则是杭廷顿(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


1997年,布里津斯基出版了《大棋盘:全球战略大思考》(The Grand Chessboard: 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rategic Imperatives),书中对未来的世界格局,作出过许多精准的预测。其中还包括中东欧局势、中东局势、中国崛起的发展和走向等,体现出了他杰出的政治智慧和远见。(中国版翻译为《大棋局》)


本书的“棋盘范围”即为欧亚中国,布里津斯基于本书中引用了哈尔福德·麦金德(Sir Halford John Mackinder)的“心脏地带”理论进行论述。布氏认为在苏联解体,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后,应当制定一个新的美国在中亚地缘战略目标,阻止在欧亚中国棋盘上出现能与美国抗衡的对手。


布里津斯基认为,如果世界地缘政治出现三种走势,将会瓦解美国的全球霸权。这三种情况的苗头一旦出现,就必须竭力破坏。此后的20多年,美国也一直在不遗馀力地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甚至不惜为此挑起战争。


那么布里津斯基所说的这三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呢?为何当今美国已经无法阻止布里津斯基所认为的,最糟糕的第三种情况发生呢?他对俄乌衝突又是怎么看的呢?


苏联陷入阿富汗战争泥淖是解体远因

1928年,布里津斯基出生于波兰华沙一个外交官家庭,父亲是波兰外交官。二战爆发后,苏德联合起来第四次瓜分波兰。二战结束后,波兰成了苏联的附属国。年少的经历,在布里津斯基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


1953年,布里津斯基举家移居美国,在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任职该校俄国问题研究中心和国际问题中心研究员。此后十馀年,他一直在研究国际地缘战略问题,并发表过许多著作,后成为美国兰德公司的顾问。


1970年代初期,美苏争霸进行到冷战第二阶段,此时苏联相对强势,美国处于守势。


为适应国际形势的变化,以石油金融寡头洛克菲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为首的国际金融资本找到布里津斯基为代表,吸收美国、欧洲、日本的大银行家、资本家、政界高层和学界领袖参加,成立顶层私密菁英社团,协调各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的立场。


这个菁英社团成为1973年的“三边委员会”(Trilateral Commission)的前身,目的是建立美国、西欧和日本更紧密的合作关係。与此同时,通过“三边委员会”构筑的关係网,向各国政府输送他们的代理人,以影响各国政府的决策。


1976年,在国际金融资本支持下,农场主吉米·卡特(James Earl "Jimmy" Carter, Jr.)赢得大选成为美国总统。卡特上台后,布里津斯基被任命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成为了美国外交政策的理论提供者。


1973年阿富汗共和国成立后,苏联大力支持阿富汗人民民主党等激进政党,力图使阿富汗在经济上更加依赖苏联。1978年4月革命中,苏联支持的人民民主党推翻阿富汗政府,暗杀其第一任领导人并组织新政府。新政府的无神论立场及其推行的变革引起民间反对者组织的武装反抗,新政府元首塔拉基在1979年9月被其副手阿明在政变中取而代之;阿明强调国家自主性、外交独立等,显然并不是苏联中意的人选,遂派遣特种部队暗杀阿明及其家人,随后在阿富汗设立魁儡政权。


此后几年,布里津斯基多次建议卡特总统全力支持阿富汗反抗军,以对抗苏联可能的出兵。在此过程中,他同基辛吉一起,推动了美中1979年正式建交。


从上世纪70年代末至90年代末,布里辛斯基的宏观战略几乎主导了美国的所有重大外交政策。(维基百科)


1979年,阿富汗魁儡政权要求并接受苏联援助,以镇压反政府武装,苏联军队大举入侵阿富汗;原以为只是平叛任务,却发展成9年持续不断的游击战。布里津斯基得知消息后,兴高采烈地给卡特写信:“苏联终于陷入了战争的泥淖,这场战争必将导致苏联最终瓦解……”


当时的苏联,拥有4万枚核弹、6万辆坦克和549万军队,国力如日中天。布里津斯基的预测也被许多人当成是狂妄无知之言,并没受到广泛的欢迎和认可。


卡特下台后,布里津斯基也离开政坛后,回到哥伦比亚大学教书,但一直没有放弃影响美国政治外交政策的企图。


1986年,布里津斯基写了一本《竞赛方案》(台湾没出版),依网络查询其内容,大致是美苏冷战时期,美国必须遵循的地缘战略纲领。在书中他指出:美苏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两个国家的竞争;而是两个帝国体系间的竞争,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两个国家为了全球优势而竞争。


虽然都是超级大国,但是苏联明显“发育不良”,只要苏联不战胜就会失败,只要美国不战败就是胜利。美国只要立足于文化优势,再进行全球战略设计,苏联必将解体。


苏联解体后,美国应该设法从东西方挤压俄罗斯,促使中国、印度、土耳其、伊朗、俄罗斯等地区强国,围绕裡海——波斯湾资源圈,互相展开激烈竞争。在此过程中,美国只要进行制衡分化,即可稳坐钓鱼台。


1991年12月25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红旗缓缓降下,一个拥有2,20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影响了25亿人的红色帝国轰然倒塌。美国人民想起了那个在十几年前便便预言苏联解体的人。布里津斯基遂声名大噪,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战略家,也再次成为美国政府最重要的智囊。


此后,美国的外交政策按照布里津斯基设计的地缘政治框架进行,所有的战略设想基本都得到完美的执行,实现了对全球事务的领导。


提出“奶嘴娱乐”理论(未被证实)

1995年,在美国的旧金山举行了一个彙集全球500名政治菁英的会议,参会者包括美国总统老布希、英国首相柴切尔夫人、CNN、惠普、微软的创始人等。


这些来自社会顶层的精英人士,纷纷表达了对未来世界的担忧。他们认为,随著世界的飞速发展,社会财富会加速流向20%的有钱人,剩下80%的人财富会严重缩水,这会引起社会矛盾的大爆发。那么要如何解决呢?


在大会上,布里津斯基站了出来,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它便是著名的“奶嘴娱乐”理论(tittytainment),一般直译为“奶头乐”。其理论核心是:


由于生产力的不断上升,世界上大部分人口将不必也无法积极参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为安慰这些“被遗弃”的人,避免产生阶级衝突,方法之一就是制造并喂之以“奶嘴娱乐”——让令人陶醉的消遗娱乐和充满感官刺激的产品(比如网络、电视和游戏等)填满人们的生活,转移其注意力和不满情绪,令其沉浸在各种娱乐之中,不知不觉地丧失思考能力,无心挑战现有的统治阶级。此后,这套理论在欧美乃至全球大行其道。


以美国来说,推出“1美元炸鸡”、“2美元汉堡”保证底层人民基本生存,然后每年拍大量的电影、电视剧,制作出各种各样的游戏,让这些肥宅忙碌起来,没有时间去思考一些複杂的东西,这样就构成美国社会的基本稳定。


传闻这个消息来源是一本名叫《全球化陷阱》的书。在马丁和舒曼的“独家描述”中,他们在当年9月美国旧金山的费尔蒙特大饭店,旁听了一场内部圆桌会议。会议高度保密,只邀请了3名媒体记者,他俩就在其中。这个会议层级很高,由苏联前总统戈巴契夫出面组织,出席者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些政治、经济和科技界菁英,包括老布希、柴切尔夫人、索罗斯、比尔·盖兹等,有500多人。在《全球化陷阱》中,两位德国记者对那场会议的描写生动细緻,但那些细节,甚至那场会议是否真举行过,再没有任何其它公开资料佐证。


如何应付中国的崛起


1997年,布里津斯基出版了《大棋盘》,论述了在未来20年内,可能会导致美国全球霸权崩溃的三种情况:俄欧联盟、中日联盟、中俄伊联盟。


美国阻止了前两种情况,却眼睁睁让第三种发生。


那一年,关于中国未来的发展,他作出这样的预测:


中国到2020年会成为“地区主导大国”,在亚太地区拥有强大影响势力范围,但不可能在各主要领域都成为具竞争力的全球性大国,儘管中国可能有此抱负。中国一定会发展壮大,这将为世界所公认。但不管中国多么强大,它都“不会去争夺所谓主导权,无论是地区的还是全球的”。


上述这段话,前段基本正确,后段完全失误,也误导或者说给了美国政商菁英的理由——放任并协助中国成为经济大国,希望它能民主化并负起国际社会责任。


在面对中国崛起的态度上,布里津斯基与美国地缘政治专家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有著严重的分歧。


2005年,双方在美国的《外交政策》杂志上进行了一场辩论,主题是美国如何应对中国的崛起。布里津斯基认为:中国正在崛起,这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和平崛起”。中国领导人并不倾向于用武力,或者用军事挑战美国霸权。他们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经济上,放在国际社会认同上。


米尔斯海默反对这个观点,他认为“中国不可能和平崛起”。


米尔斯海默解释:如果中国以此后几年内,继续大力发展经济并壮大国力,美国和中国可能会在安全领域发生激烈的对抗,甚至会发生战争。他的理由是:“美国无法容忍与其差不多对手出现。”因此他认为美国必须设法遏制中国,最终把中国削弱到与美国无法抗衡,不再有能力控制亚洲为止。米尔斯海默的观点也是现今的美国国策。


美国地缘政治专家米尔斯海默认为“中国不可能和平崛起”。米尔斯海默是“攻势现实主义”理论者,他认为大国间因安全竞争及无法确定他国意图,基于理性将试图争取霸权地位而产生竞逐。米尔斯海默更依照他的理论推测,中国崛起过程可能会招来武装衝突,难以和平崛起。


他是反对2003年伊拉克战争的主要人物之一,也是1994年时极少数反对乌克兰放弃核武的人物,并成功预测缺乏吓阻手段的乌克兰会遭到俄国蚕食领土。米尔斯海默最备受争议的观点集中于《以色列游说团与美国外务政策》一书,该书批判美国政府对中东的动作遭到美国国内以色列游说团强烈影响,但这些影响往往无益于美国的国家利益。


他判断中国有其先天物理优势,也就是位于人口和领土最大的东侧欧亚中国块中,同时本身人口巨大历史影响悠久,当中美分别成为区域霸权后,在亚太地区的前者一定强于后者。美国若想阻止中国崛起需要重大的谋略和很多智慧高超的领导,可惜他没有看到有合乎要求的人,只发现美国政治人物和选民的决策很可悲。


美国最重要是拉拢一切欧亚中国上能拉拢的国家尤其是俄罗斯,然而不知为何冷战后美国开始走一条意图击垮或附庸化俄国的路,这在俄国巨大核武能力和强民族主义下注定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美国犯下了重大失误没有依照现实主义去行动,而是偏重一种梦想和理想化;之后在中东大打20年宗教战争又是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无意义行为,甚至帮中国铺平了进入的道路。现在太多中东国家期待中国进入以驱赶美国力量,连沙乌地阿拉伯等国也变成一种不反对的姿态。


米尔斯海默在中国的判断是对的,我认为他说不应在冷战结束后把俄罗斯驱往敌对方向没大问题,川普政府也是这样执行外交策略。只是民主党向来将俄罗斯视为主要对手而忽略中国,甚至让两大独裁强权结合,我猜测是拜登政府自信美国能联合欧盟、英澳日韩,或许再加上芯片供应链槓杆支点的台湾,战胜新轴心︰中国+俄罗斯+伊朗+朝鲜。


两位战略家对“俄乌战争”的预测


1997年,布里津斯基给当时的柯林顿政府献策:应该接纳俄罗斯,避免中俄联手的局面出现。


在《大棋盘》书中,他这样写道:“让中国的整体地缘政治利益与俄罗斯追求主导地位的努力发生衝突,却与土耳其和伊朗的意图相互补充。”当时,俄罗斯内部其实是比较亲近西方的,甚至普京都曾向西方抛出过橄榄枝,然而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防备心仍然很强。


在1999年至2020年期间,北约陆续接纳五批次会员国,从1949年成立时的12个创始国,目前已扩张至30个成员国,其中多数是冷战结束后加入的中东欧国家,在俄罗斯西面形成U形包围圈。俄罗斯认为“北约东扩”,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生存空间并威胁著俄罗斯的安全。


有评论指出,“北约东扩”的举动彻底惹怒普京,俄罗斯随后扭头转向东方,与中国联手“反霸权”。美国政府的“短视”,不但打破了布尔辛斯基设计的“大棋盘”,结果反而朝著他预测的最坏局面发展:中、俄、伊三国形成反西方联盟。


面对这样的结局,布里津斯基发出感歎:长期的狂妄自大造成文化上的享乐主义,使政治精英逐渐丧失了雄心壮志。公民们也不再愿意作出那种社会牺牲。文化上的衰败、政治上的分裂、财政上的通胀加在一起,使得帝国的根基已摇摇欲坠,倒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战争)之后,布里辛斯基便预言了俄罗斯将对乌克兰採取军事行动。他对美国政府建议:西方应该重申,它希望与俄罗斯和平共处,以共同帮助乌克兰实现经济复苏和政治稳定。西方应该再次向俄罗斯保证,它不寻求将乌克兰拉入北约或让乌克兰与俄罗斯对立。


美国政府的“短视”,不但打破了布尔辛斯基设计的“大棋盘”,反而朝著他预测的最坏局面发展:中、俄、伊三国形成反西方联盟。


当时,布里辛斯基与米尔斯海默,均对未来局势做了预测:


1. 乌克兰不能加入北约,否则俄罗斯一定会发动战争。


2. 美国不会派兵,但是会对俄罗斯施压。


3. 北约和美国不亲自下场,俄罗斯必赢;如果美欧亲自下场,那么会将整个人类拖入核战的危险境地。


同时,布里辛斯基认为美国一定要极力避免中国、俄罗斯、伊朗结成大联盟的情况,因为这对美国霸权是最大的潜在危险。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美国必须同时在欧亚中国的西部、东部和南部边缘施展地缘战略手段。


很不幸,这个忧虑已经成形,布里津斯基的推论基本正确,而且是现在进行式。但乌克兰在美国、北约的援助下,成功抵挡俄罗斯侵略,这点跟推论不同。


我个人认为此段大体正确,但将“北约东扩”导致俄罗斯焦虑并展开侵略战争有不同意见。“东扩”并非北约主观意愿,而是中、东欧国家在脱离极权共产联盟华沙公约后的自主动作。旧苏联的阴影垄罩下及继承者俄罗斯想恢复旧有荣光的威胁,东欧国家选择北约是历史的必然性。而且,北约迟迟不批准乌克兰加入,何尝不是在考虑俄罗斯感受?


网民嚎叫:

L 发表评论于 2023-03-22 17:10:32

[美国政府的“短视”,不但打破了布尔辛斯基设计的“大棋盘”,反而朝著他预测的最坏局面发展:中、俄、伊三国形成反西方联盟]。民主不可避免的会产生“短视”,因为每个总统只看到他自己的四年。


谢选骏指出:上文猛吹东欧犹太人布热津斯基,但我却看到布热津斯基把民主党总统卡特带到了坑里,正如东欧犹太人基辛格把共和党总统尼克松带到了坑里——看来东欧移民在美国的使命,就是专门负责把人带进坑里,川普的两个老婆似乎也有这个任务。至于说到预言苏联瓦解,据我所知,早在1920年,斯宾格勒就说了,苏联撑不过百年。

还有“三大战略家”中的最后一位亨廷顿(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1927-4-18~2008-12-28),虽然不知他有没有犹太血统,但看起来确实很像亨廷顿舞蹈症(Huntington’s disease, HD)的患者——这是一种“罕见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患者一般在中年发病,出现运动、认知和精神方面的症状。亨廷顿舞蹈症临床症状复杂多变,患者病情呈进行性恶化,通常在发病15~20年后死亡。起病隐匿,进展缓慢,以舞蹈样动作伴进行性认知、精神功能障碍终至痴呆为该病的主要特征。病因是亨廷顿基因上多核苷酸重复序列的错误表达,从而影响不同的分子通路,最终导致神经功能失调和退化。

谢选骏:辞职还是解职——华人教授的失信



《留美40年 被迫离职后知名科学家付向东加入西湖大学》(深究科学  2023-03-21)报道:


最新消息,知名华人付向东教授,全职加入西湖大学。


付向东曾是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细胞分子医学教授,因神经再生论文,被学界广泛关注。


自1983年通过CUSBEA项目赴美留学后,付向东一直在美国学习、工作,达40年之久。然而,2022年12月5日,他被迫从工作了30多年的UCSD辞职。


2023年年初,他选择了全职回国。对于被UCSD解聘,他表示正在美国打官司,维护自己的权益。


01、付向东全职加入西湖大学


近日,西湖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师队伍上,付向东位列其中。


曾在美国生活40年,在UCSD工作30余年,如今,他告别过往,回到中国。



事实上,自付向东教授失去美国教职以来,他未来的去向一直颇受关注。


有人好奇他回国后是否会选择全职加入母校武汉大学,但根据此次最新消息是他全职加入西湖大学。实际上,早在2019年,他就曾到西湖大学进行学术探讨和分享。


他与西湖大学有过非常密切的交往,西湖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不少PI的招募,他曾担任评委。此次回到西湖大学,可谓是顺水推舟。


西湖大学于2018 年2 月14 日在浙江杭州正式成立,由知名科学家施一公等人筹资200亿创立,是一所社会力量举办、国家重点支持的新型高等学校。


西湖大学采取基金会办学模式,实行基金会董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着力探索建立现代大学制度,重视人才的招募。


成立至今,短短五年时间,西湖大学成功地网罗来自全球各地的百余位优秀学术人才,众多科学界大牛纷纷慕名而来,回国全职加入,如于洪涛、邓力、许田、马秋富、曾安平、谢伟等。


此次,付向东被西湖大学成功招揽,足以可见西湖大学的魅力,付向东教授将会在这里继续开始科研的新征程。


02、付向东为何离开工作30年的UCSD?


付向东从UCSD被迫辞职,得从美国的“中国行动计划”说起。


自2018年美国实施“中国行动计划”以来,在美华裔教授人人自危。美国政府不择手段寻找各种理由对他们进行调查、打压,付向东也不例外。2019年,美国NIH找到了他,并开展了调查。付向东表示,这是让他感到痛苦的一个年。


据此前媒体的介绍,调查他的起因是他在部分文章中致谢了中国的科学家和中国的大学机构。由此,他被认为与中国学界互动密切。


尽管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美国政府仍对他调查了一年有余,并在2020年2月通知付向东,禁止其之后的四年内接受任何NIH的资助。


而在这之前,他曾拿到4个R01基金(一般来说,拿到1个R01基金难度就很大),没有资金,付向东实验室运营陷入困境。不久,他拿到了一笔私人资助,情况才好转起来。


此后,他所任职的学校UCSD同样认定他违反了UCSD的“承诺冲突”,对其予以停职。他不得不离开UCSD。


UCSD的“承诺冲突”政策,规定了与外国合作的限制。在2018年以前,在美国任职的华人学者并没将签订“承诺冲突”当回事,该条款一直以来“形同虚设”,没有人因为未充分披露而被调查起诉。然而,2018年以后,它成为了在美华人教授的枷锁。


付向东表示,他所有的突破性研究都是在UCSD,而不是在中国,在UCSD任职期间,他“所有的知识产权都属于UCSD。”


由于2022年年底失去教职,他选择了回到中国发展,全职加入西湖大学。


但对UCSD解除他的教职,他表示正在美国打官司。


付向东个人介绍


付向东,原美国UCSD细胞与分子医学系教授,武汉大学生命科学院特聘教授。


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病毒系,本科。


1983年考入凯斯西储大学生物化学(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 Biochemistry)赴美留学。


1988年获凯斯西储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其后在哈佛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四年。


1992年入职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细胞与分子医学系,任助理教授。


2002—2022.12.5任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细胞与分子医学正教授。


付向东长期从事RNA基础生物学的研究,在RNA可变剪接和结合蛋白领域的研究工作及学术成果蜚声中外。曾在生物领域的顶级期刊发表近200篇论文,并获美国国立癌症研究所颁发的癌症创新技术及分子分析奖和Searle学者、美国科学促进会会员等美国生物学界一系列重要学术奖项和荣誉称号。


付向东教授一直心系中国生物学研究发展。自2004年起在武汉大学建立联合实验室,为母校的人才培养、教学科研做出重大贡献,获评武汉大学杰出校友和湖北省人民政府“编钟奖”。他还兼任中国科学院核酸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并常年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上海生化细胞所等授课讲学,担任年轻教授的顾问,深受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欢迎和好评。


网民嚎叫:

Smileymoon 发表评论于 2023-03-22 10:54:27

“付向东教授一直心系中国生物学研究发展。自2004年起在武汉大学建立联合实验室,为母校的人才培养、教学科研做出重大贡献,获评武汉大学杰出校友和湖北省人民政府“编钟奖”。他还兼任中国科学院核酸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并常年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上海生化细胞所等授课讲学,担任年轻教授的顾问” - 这可以作为证据吗?一脚踏两船,冤枉吗?

needwait.. 发表评论于 2023-03-22 08:33:33

原来吸引一个杰出人才回国,需要几千万到上亿资金,还只能承诺每年回去几周。现在容易多了

grde 发表评论于 2023-03-21 20:04:10

付教授也是天真了。回去生活科研,国内的大小环境都出不了啥成果,要能出,人家早出了。邀请你回去的时候都是很热情的,但是回去以后信任不信任不好说,看不看得起你也不好说,钱学森们回去后也不过是把在美国学到的技艺重复了一下,然后就没有新的然后了。能改变人的,只有南墙。一个容不下本土马云和诸多帮助大国经济腾飞的外国企业的地方,看你目前有点利用价值而已。安度晚年看起来是得不到了。


谢选骏指出:辞职还是解职都说不清楚,不论叫做“离职”还是“失职”——玩弄承诺冲突都意味着“华人教授”的失信,终于沦为老赖了。


《物理天才的特务人生》(2023-03-21 二书记)报道:


束星北先生号称“中国雷达之父”,早年毕业于麻省理工,后任教于山东大学,是中国理论物理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诺贝尔奖得主李政道就是他的学生。但他曾经说过,李政道并不是门下最好的学生。他最欣赏的学生,叫做王镇皋。


王镇皋,浙江绍兴人,1950年考入山东大学物理学院,天资极为出众。束星北很欣赏这位弟子,考虑王镇皋身体虚弱,束星北专门让他在有暖气的办公室里学习。束星北甚至单独为他一个人教授量子力学。


束星北名震天下,但是为人坦荡直率,不喜掩饰,素有“束大炮”之称。他对知识分子热衷政治的行为极为反感,曾说过大学不是党校,谁要是做政治家,就应该去专门的学校。1957年反右开始束星北因为作了一篇题为《用生命维护宪法的尊严》的发言,公开声称“历次运动的错误在于粗暴破坏宪法,时弊的根源只因有人治而无法治”,随即而被定为“极右分子”,开始了长达21年修水库、扫厕所的被整生涯。


在此期间,为了监视束星北的动向,中共想起了他最欣赏,也是最信任的学生,王镇皋。他在毕业后留校任教,担任恩师的助教,深得信任。山东省公安厅通过山东大学保卫处处长的巩念胜找到了王镇皋,表示组织要交给他一项艰巨的任务——监控束星北。


这个原本在学术上前途不可限量,深受恩师器重的天才,为了组织上允诺的职称、待遇,还有神秘的荣誉感,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开始了对自己的恩师、包括山东大学的同事和学生长达26年的监视任务。虽然严格说来,这种线人角色在那个鼓励告密的年代中很多,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但却让王镇皋感觉是党交给自己的光荣任务,显示自己被组织无比的看重。


《束星北档案》中有一条举报记录,记载了1955年8月13日揭发内容:“王某某:揭发束星北反对党的基本理论,反对马列主义,宣传实用主义的事实:①破坏辩证唯物论的学习。②公开反对马列主义宣传,说哲学是玄学,辩证唯物论是骗人的。③在课堂上散布传播唯心论。”


这个揭发的王某某,就是王镇皋。因为他的秘密揭发,束星北在1958年被定为“历史反革命分子”,开除公职,“管制劳动”三年。


在此期间,王镇皋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学术研究,把线人生涯过的严肃认真,即便把自己的恩师送进了劳改营,他依然没有停止。在长达26年的时光中,他白天用心留意同事们的一言一行,每周撰写思想动向报告,定时向山东公安厅报告。他对自己这份工作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盯梢、跟踪或者偷听上,每日早出晚归,搞得自己好像就是党不可或缺的耳目一样。正是因为这种疑神疑鬼的生活,在妻子眼里王镇皋是不可理喻难以交流的人,导致前后两次的婚姻均以失败告终。但即便如此,他都无怨无悔。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秘密工作者”,“没有害过束星北先生和任何一个学生”。事实上,当年山东大学被划为右派的学生,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告密。


其实当年中共在束星北的学生中物色了多个线人,但是其他人都已不能胜任为由搪塞推脱,唯有王镇皋任劳任怨的干了26年。


由于长期荒废学术,没有拿得上台面得成果,王镇皋在多次职称评定中原地踏步。为了提高待遇,王镇皋在1979和系书记大吵一架,激动中主动公开了自己的潜伏生涯,认为自己“劳苦功高”,学校应该“评功摆好”。结果消息很快传遍山东大学,他从此声名狼藉,一败涂地。直到退休,也没有评上他心念念的教授。他晚年接受采访耿耿于怀的说:我是束先生最好的学生,为什么不给我评教授?

 

网民嚎叫:

麻辣戈壁 今天 04:07

共匪国永远不可能在科技创新上超越美国

lary 2023年03月21日 19:57

他拿到现在来评比,还可以得先进告密分子的称号。

奥维尔 2023年03月21日 18:50

五毛的始祖?


谢选骏指出:浙江人就是狡猾,不干正事,天天琢磨着拔十字架,结果惹动了武汉病毒,怒发冲冠,横扫全球的废垃。


谢选骏:美国与中国的冷战将颠覆“全世界资产者联合起来”

《纽约时报:与中国的冷战将颠覆一切》(纽约时报 2023-03-24)报道:


所以,我想我们正处于一场新的冷战之中。两党领导人都成了对华鹰派。风传台湾将会发生战争。习近平发誓要主宰这个世纪。


我不禁思忖:这场冷战会是什么样子?这一次冷战会像上一次冷战那样改变美国社会吗?


关于这场冷战,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军备竞赛和经济竞赛融合在了一起。到目前为止,冲突的一个主要焦点是微芯片,这种小玩意儿不仅能驱动你的汽车和手机,还能引导导弹,对训练人工智能系统也是必要的。谁主导了芯片制造,谁就主导了市场和战场。


其次,地缘政治不同。正如克里斯·米勒在他的《芯片战争》一书中指出的那样,微芯片行业由少数非常成功的企业主导。90%以上最先进的芯片都是由台湾一家公司生产。一家荷兰公司生产制造尖端芯片所需的所有光刻机。位于加州圣克拉拉的两家公司垄断了图形处理单元的设计,这种部件对在数据中心运行人工智能应用程序至关重要。


这些瓶颈对中国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如果西方能阻止中国获得尖端技术,那么它就能阻止中国。因此,中国的意图是实现芯片自给自足。美国的意图是在芯片方面比现在更加自给自足,并建立一个排除中国的全球芯片联盟。


美国的外交政策已经沿着这些路线迅速重新调整。在过去两届政府中,美国积极采取行动,阻止中国获得制造最先进芯片所需的软件技术和设备。拜登政府切断的不只是中国军工企业,而是所有中国企业。这看上去是一种合乎常理的预防措施,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又有些夸张:美国的官方政策是让一个拥有近15亿人口的国家变得更贫穷。


更让我惊讶的是新冷战对国内政治的重新安排。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1791年的《制造业报告》开始,一直有美国人支持产业政策——利用政府来加强私营经济部门。但这种治理方式通常处于边缘地位。


现在,当涉及到绿色技术和芯片时,它成了美国政治的中心。去年,国会通过了《芯片法案》,为鼓励美国芯片生产提供了520亿美元的拨款、税收抵免和其他补贴。这一产业政策会让汉密尔顿瞠目结舌,为之鼓掌。


在接下来的几年和几十年里,中国将在一系列尖端技术领域,向自己的产业政策项目投入大量资金。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一位分析师估计,中国在工业项目上支出的GDP已经是美国的12倍以上。


在未来几年里,美国领导人必须弄清楚这些支出的效果如何,以及如何应对。这场冷战的主力军将是技术精英,甚至比上一场冷战更甚。双方可能都将在他们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公民身上投入大量资金——在民粹主义怨恨的时代,这是一种危险的局面。


你已经可以开始看到一系列新的政治分歧。位于中心的是那些支持《芯片法案》的新汉密尔顿主义者——包括拜登政府和17名反特朗普派的共和党人,他们在参议院与民主党人一起投票支持该法案。


在右翼,已经有一系列民粹主义者在军事方面对中国超级强硬,但他们不接受产业政策。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钱花在精英身上?你凭什么认为政府比市场更聪明?


在左翼,是那些希望利用产业政策为进步目标服务的人。拜登政府已经对接受《芯片法案》支持的公司发布了数量惊人的命令。这些命令将迫使企业服务于一些与产业不相关的进步优先事项——儿童保育政策、增加工会、环境目标,种族正义等。与其说它是一个专注于提振芯片的计划,不如说它寻求同时实现所有功能。


人们希望,随着冷战气氛的加剧,我们的政治将变得更加严肃。在上一次冷战期间,当美国人去投票时,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投票可能生死攸关。这种感觉可能会再次出现。


在这个时代,治理国家需要非凡的、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才能——运行工业项目,但不令其变得臃肿;在不引发贸易战的情况下部分地去全球化经济;在不羞辱中国的情况下稳步超越中国。如果中国意识到自己每年都在进一步落后,那么对台湾的入侵可能会更加迫在眉睫。


有人问米勒,在未来五年内,中美之间发生危险的军事冲突,会有多大可能制造出一场相当于大萧条的经济危机。他认为可能性是20%。


这样高的可能似乎足以令人集中精神应对。


谢选骏指出:纽约时报说“与中国的冷战将颠覆一切”——但是却不懂颠覆的是什么一切。在我看来,美国与中国的冷战将颠覆的,是那个“全世界资产者联合起来”的如意算盘……血汗工厂即将倒闭,百丈高楼变成鬼屋,粉饰的坟墓露出成堆的白骨……

谢选骏:AUKUS海上联盟能够锁住欧亚大陆吗



《美专家声称:AUKUS预示着一个新的海上联盟的崛起》(尚道战略 2023-03-21)报道:

美国总统拜登、英国首相苏纳克和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3月13日在加州圣地亚哥召开澳英美三方安全倡议(AUKUS)首脑峰会。13日的联合声明宣布,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AUKUS)之间的伙伴关系已经确定了堪培拉获取常规武装的核动力潜艇的前进道路,这是印太地区未来的重要时刻。以下,布鲁金斯学者评估了AUKUS伙伴关系对美国及其盟友、中国、核不扩散等方面的影响。

布鲁斯·琼斯现任布鲁金斯学会副总裁兼外交政策项目主任、国际秩序与战略项目资深研究员。同时他也是斯坦福大学弗里曼·斯波格利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顾问教授及纽约大学国际合作中心顾问委员会主席。


2021年9月,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就核动力潜艇技术以及一系列先进军事技术达成了一项协议,被广泛誉为“战略妙招”,并受到跨越政治派别的国家安全专家的欢迎。最初的两个担忧已经得到缓解:在解除与法国项目合作引发外交风波后,巴黎迅速平息了这一问题;早期的扩散担忧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大力协调下得到了缓解。其他问题包括潜艇项目对其他盟友获取核潜艇的影响以及可能引发激烈的中国反应等,尽管北京方面的强烈回应可能被视为成功的标志。该协议已经经历了澳大利亚政府的一次更迭,并且似乎得到了广泛的、两党支持。更严重的操作问题仍然存在:新潜艇由谁建造,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模型、花费多少、对潜艇工业基地(与大多数广泛的海军造船基地一样)有什么影响?在这一点上,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甚至在2022年12月向拜登政府表达了他们的严重关切,认为澳大利亚获取新潜艇将破坏美国自身的舰队扩张努力——尽管他们后来公开表示支持这一努力。


更严重的操作性问题仍然存在:由谁来建造新潜艇?建造地点在哪里?使用什么型号?花费多少?对于一个像大多数更广泛的海军造船基地一样已经自冷战结束以来逐渐萎缩的潜艇工业基地来说,这将产生什么影响?在这一点上,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负责人甚至到了在2022年12月向拜登政府表达他们的严重顾虑,即澳大利亚获取新潜艇将破坏美国自己的舰队扩张努力 - 尽管后来他们公开表示支持这一努力。


现在,经过密集的磋商,三国给出了一个可信度很高的答案。它将分三个阶段进行。


第一阶段将看到:美国和英国潜艇增加对澳大利亚港口的访问;澳大利亚潜艇兵被嵌入美国和英国的船只以及它们的造船厂;澳大利亚对美国潜艇建造基础设施进行 "相应的 "投资;美国增加这方面的资金;以及澳大利亚开始对该项目长期所需的人员和基础设施进行重大投资。


第二阶段将看到西部潜艇轮换部队的建立——一支由美国和英国潜艇组成的联合部队,在澳大利亚的港口外作业。到2030年代初,澳大利亚还计划获得三到五艘在美国建造的弗吉尼亚级潜艇。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和英国在美国的大量技术援助下,将开始进行最终将成为第三阶段的工作——联合设计和相互操作的装备常规武器的核动力潜艇,命名为SSN-AUKUS。这些潜艇中的第一艘将在英国建造,预计交付日期为20世纪30年代后期,然后澳大利亚预计将在20世纪40年代初交付自己的建造。


这其中有两个关键因素可以使其发挥作用。首先,通过美国2022年的资金(23亿美元)、美国的新资金(在2023年的预算中)和澳大利亚的投资相结合,在潜艇工业基地进行大规模的初步升级。目前,美国潜艇建造的可用资金超过了建造潜艇的工业能力。但是,大量新资金的可用性和长期、可预测的承诺期限应刺激工业界扩大建造这些艇的能力。人员是一个稍显棘手的问题,但至少这项交易将有助于保留英国的专业知识;澳大利亚是否能足够快地找到和培训足够多的人员将是一个测试。其次,由于AUKUS交易建立在非常先进的情报共享伙伴关系之上(这三个国家是 "五眼 "情报共享集团中最活跃的成员),并涉及广泛的高技术合作,对所有三个国家的军事工业和技术基础的净升级应创造复合效应和政治/经济红利,以帮助维持这种伙伴关系。


可以肯定的是,前面有困难和敏感问题。澳大利亚的批评者质疑,如果将成为他们最强大的军事工具的东西深深嵌入一个联盟结构中,他们的国家是否会让出太多的主权。美国人已经提出了对情报共享风险的担忧,并最终会想知道让英国和澳大利亚嵌入自己的潜艇行动是否会限制美国的机动自由。但美国已经在北约范围内解决了此类问题,而澳大利亚早已证明是美国最可靠的战斗盟友。无论是情报共享还是主权问题,似乎都不是不可克服的。


但愿这一切能更快地发生。中国正在努力提高其日益庞大的海军的规模和质量。保持美国目前在潜艇方面的世代领先地位,将需要其自己的冲刺。保持和扩大美国自己对下一代哥伦比亚级弹道导弹潜艇的投资——甚至对新的 "SSN-X "快速攻击潜艇的投资——至少与AUKUS一样重要。AUKUS更像是一场马拉松,尽管成功完成第二阶段将感觉很像一场短跑。两者都很重要。在短期内,与英国和澳大利亚先进合作的技术回报,以及与SSN-AUKUS平行设计的好处,可以加速SSN-X项目的成功完成。我们需要增加海军,特别是潜艇的长期能力。


即使欧洲的一场重大陆地战争吸引了我们的大部分注意力,但地缘政治中最大的一个事实是,世界上两个最大的大国被7000英里的海洋分割开来,双方都将对其进行竞争。应对中国在这一领域不断增长的能力,美国将需要新的联盟结构,以发挥技术和海军能力的作用。连同四国集团和日本的新发展,AUKUS是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重要一步。


作为一些生存能力最强、最具杀伤力和在其他方面最有用的现代海军能力,潜艇与中国在印度-太平洋地区的战略竞争的关系紧密。AUKUS协议的具体内容——最重要的是,它承诺增加美国和盟国潜艇的总体建造能力——使其在这些方面取得净胜。


如果把整个美国潜艇舰队计算在内,该倡议只会使盟国的潜艇能力增加10%多一点。但美国的这支舰队主要集中在大西洋和中东地区的行动中——只有很少的舰队驻扎在西太平洋的前沿。对这些因素进行调整后,AUKUS可以有效地将盟国的潜艇能力提高25%。


AUKUS的意义还在于另外两个原因:信号和技术共享。堪培拉、伦敦和华盛顿在中国问题上的立场并不一致,而AUKUS将加强他们在回击北京的强硬行为和侵略方面的战略合作。然而,与此同时,这三个国家可能会缓和彼此——尤其是美国——的过度打压中国政策的倾向。


此外,AUKUS承诺通过帮助放宽出口管制和其他障碍来加强技术合作。乍一看,这可能只是一个温和的措施,因为英国和澳大利亚都是成熟的技术强国和美国的亲密盟友。但是,密切技术共享的许多障碍仍然存在。AUKUS可以帮助打破这些障碍,启动在反潜战技术、量子计算、先进材料、先进导弹、定向能武器、导弹防御和机器人技术(以及其他方面)的合作。由此产生的新程序也可以扩展到其他盟国——因为我们向世界表明,尽管西方有各种政治缺陷和偶尔的功能障碍,但联盟依旧强大。


何瑞恩(Ryan Hass)现任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项目资深研究员,并同时隶属于该项目下的约翰·桑顿中国中心和东亚政策研究中心。何瑞恩的主要研究领域为美国的东亚政策,具体方向为如何促使美国的区域外交政策发展更好地契合其在东亚地区所面临的日趋紧迫的政治、经济和安全挑战。


2013至2017年间,何瑞恩担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中国、台湾及蒙古事务主任。在职期间,他为时任总统奥巴马和白宫高级官员提供关于中、台、蒙地区全方位的政策建议,并负责协调美国政府各部门及机构在该地区的政策实施。何瑞恩分别于2014和2015年随奥巴马总统访华代表团对北京和华盛顿进行了国事访问。2016年,他随总统代表团出席了位于中国杭州的二十国集团领导人会议。同年,他又随团出席了在秘鲁利马举办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会议。


三国联合宣布AUKUS的前进道路有可能大大加强对台海突发事件的应对。该公告将美国在东亚的两个不对称优势融合在一起。首先是其独特的海底作战能力。第二是美国的安全联盟和伙伴关系网络。


AUKUS的宣布是在该地区最近几个转型事件的基础上进行的。这些事件包括日本对其防御态势的世代升级,菲律宾决定为美国部队提供额外的基地准入,美国在分散其力量投射能力方面的进展,以及日本和韩国之间关系的改善。后者的突破应释放出更多美日韩三边防务和情报协调。


这些发展为台海问题带来了新的挑战。特别是考虑到发挥AUKUS的全部能力所需的准备时间,美国及其伙伴最大限度地做好防御准备,同时尽量减少直接挑衅,承认这两个必要条件有时会出现紧张。处理这种紧张关系将需要政治家风范和远见卓识。



艾米·J·纳尔逊(AMY J. NELS)是布鲁金斯学会安全、战略和技术中心外交政策研究员。她从事国防创新、军备控制和防扩散方面的研究和建议。她的工作重点是新兴技术在这三者中的作用。最近,她是国防大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她是马里兰大学国际与安全研究中心的研究附属机构,并在密苏里州立大学的国防与战略研究项目任教。她之前是德国柏林德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博世常驻研究员,她的研究重点是欧洲国防创新和跨大西洋关系。纳尔逊曾是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斯坦顿研究员和国务院政治军事事务局的政策分析师。


美国在其最近的AUKUS声明中援引了《核不扩散条约》(NPT),将AUKUS作为核协议——以及其中包含的大交易——依然存在的标志。


AUKUS伙伴关系将获得美国的核潜艇技术描述为对澳大利亚良好的防扩散记录的一种奖励,是对NPT中向无核武器国家提供核技术以换取它们不追求核武器的承诺的致敬。此举在当今时代是史无前例的。美国上一次分享核潜艇技术是在20世纪50年代与盟友英国。华盛顿现在将AUKUS描述为在盟国之间建立一种新的 "核管理",而这个词曾经指的是一个国家的核储备的安全和保障。


签署于1968年的NPT最初是为了防止更多国家获得追求核武器计划所需的高浓缩铀,并通过这种方式限制/遏制核扩散。虽然澳大利亚海军目前有六艘柴电潜艇,但正在出售给澳大利亚的较新的弗吉尼亚级攻击潜艇(以及最终的AUKUS级潜艇)显然是下一代的。它们可以在水下停留更长的时间,也可以在浮出水面之前比传统潜艇走得更远。


有争议的是——如果不是立即发生的话——从一个核武器国家向一个非武器国家转让裂变材料和核技术,表面上是NPT允许的非军事用途。尽管中国对此不敢苟同;北京曾表示,AUKUS是对《不扩散条约》的明确违反。不过,巴西和印度等其他国家也不同意。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最近宣布的AUKUS协议要么是对NPT的重新解释和新时代核技术的获取,要么是对老化的军备控制基础设施的根本违反。虽然没有明确违反协议,但转让是否真正用于 "和平用途 "肯定会受到质疑。整个AUKUS计划的目的是中国。



汤姆·斯蒂芬尼克(Tom Stefanick)


军事与情报技术专家、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访问研究员


随着实施AUKUS交易的新协议,澳大利亚政府将采购有史以来最灵活、最能干的战争机器之一。在冷战的最后十年里,美国攻击型潜艇的主要任务是威胁苏联在其本土水域的战略导弹潜艇。大国对其海基核威慑力量的生存能力感到担忧。例如,美国海军已将建造其新的战略潜艇作为其首要任务,并正在进行改进,以确保这种核威慑力量永远不受威胁。


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曾就威胁苏联弹道导弹潜艇的好处进行了热烈的公开辩论。澳大利亚也应该进行类似的公开讨论,因为他们的攻击型潜艇和船员有一天可能会在与敌国战略武器相同的水域作业。


事实上,如果这个长达数十年的项目要想长期成功,美国将需要证明在AUKUS下与澳大利亚建立更强的关系所具有的经济、军事和战略价值。如果澳大利亚人民能够看到与美国更多接触的实际利益,并理解他们在潜艇上的投资回报,他们将能够长期支持AUKUS,毕竟这些海军舰艇的设计是永远不会被看到的。如果美国能在专门的造船业之外分享最广泛的技术专长,AUKUS将被视为澳大利亚的净经济收益。


在伦敦举行的AUKUS日上,英国还公布了名为 "2023年综合审查更新 "的文件,该文件有点令人费解。它为潜艇联盟的宣布提供了重要的和启示性的战略背景,强调了一个 "新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网络的崛起,其基础是欧洲-大西洋和印度-太平洋的繁荣和安全是密不可分的 "的共同观点。这一框架反映了高度全球化的欧洲中间力量的现实。


这与欧洲其他大部分地区的想法完全一致--事实上,欧盟在自己的新欧盟海洋战略(本身是对2014年文件的更新)中呼吁其成员国 "扩大在印度-太平洋的存在和行动",作为支持其共同安全和繁荣的手段。


英国的新战略文件还因其强调全球战略竞争的升级风险而引人注目。在一个引人注目的黑暗段落中,它警告说 "系统性竞争……在武装冲突的门槛之上和之下——对军事、经济和政治权力平衡的竞争"。它特别指出中国是一个 "定义时代的系统性挑战......几乎涉及国家生活和政府政策的各个方面"。换句话说,英国正在为一个由相互依存和竞争(可能还有武装冲突)产生的永久性全球摩擦的未来做准备。


这不是一个中等国家的挑战,无论它的前景如何,它都可以独自生存;因此,它强调像AUKUS这样的联盟以及像美国和澳大利亚这样的强大朋友。然而,有趣的是,英国的新文件通过广泛强调其与欧洲同行——甚至与欧盟——的 "有价值的密切合作 "来弥补先前文件的遗漏。


最近的公告使AUKUS的内容更加充实,提供了关于澳大利亚、美国和英国将如何实际执行这一重要协议的更多细节。它加深了这三个国家在海底战争方面合作的政治承诺,而海底战争是未来与中国竞争的重要领域。简单地说,在未来几年,潜艇可能是西太平洋地区唯一可生存的平台之一,因此美国的盟友建立更大的海底能力是值得欢迎的。在短期内,该协议将为美国和英国提供更多的机会来使用澳大利亚具有战略意义的港口。从长远来看,该协议旨在建立或加强所有三个国家的核潜艇工业基础,最终目标是将更多的常规武器攻击潜艇投入到海上。


该协议并非没有风险:与分享极其敏感的美国技术有关的情报风险;与所有三个国家的政府是否会在协议设想的2040年代的有效期内维持合作有关的政治风险;与设计非常复杂的新潜艇有关的技术风险;以及随着澳大利亚加入海军核推进俱乐部的操作风险。综上所述,拜登政府的分阶段方法是明智的,其目标值得称赞。最近几个月,我们还了解到,迄今为止,AUKUS得到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祝福,这应该有助于缓解该交易首次宣布时提出的潜在的防扩散问题。



安德鲁·杨(Andrew Yeo)


布鲁金斯学会朝韩问题资深研究员


本周的AUKUS联合声明可能再次引发首尔关于韩国自身缺乏核潜艇的讨论。迄今为止,AUKUS交易没有引起国际原子能机构的重大关切,它将使澳大利亚能够着手购买多达五艘美国核动力潜艇。韩国尽管有兴趣采购核潜艇以应对朝鲜日益增长的核威胁,但在转让类似的核动力能力方面还没有得到华盛顿的许诺。根据目前与美国的核安排,韩国被禁止加工为其本国核潜艇提供动力所需的浓缩铀。据报道,尽管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在2017年建议韩国人购买美国的核潜艇,但由于担心核扩散,美国并没有取得进展。其他专家也建议,非核潜艇足以满足韩国舰队的需要,而且更适合在黄海、东海和东海执行任务。


随着AUKUS协议进入下一阶段,一些支持核潜艇的人可能会指出,该协议在与一些盟国分享核潜艇技术和能力,而不与其他盟国分享方面存在双重标准。尽管目前的韩国政府没有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核潜艇可能会成为未来与主要反对党民主党争论的焦点,因为民主党通常寻求更大的联盟自主权。大韩民国海军于2015年在镇海海军基地引入了一个正式的潜艇指挥部,它也可能热衷于用核潜艇来补充其19艘主要是柴电潜艇。在联盟管理方面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然而,拜登政府将需要准备解释为什么与一些盟国共享具体能力和核安排,而不与其他盟国共享,即使决策是在合理的战略指导下做出的。



网民嚎叫:


fonsony 发表评论于 2023-03-21 19:19:32

AUKUS伙伴关系将获得美国的核潜艇技术描述为对澳大利亚良好的防扩散记录的一种奖励,是对NPT中向无核武器国家提供核技术以换取它们不追求核武器的承诺的致敬。此举在当今时代是史无前例的。美国上一次分享核潜艇技术是在20世纪50年代。


谢选骏指出:AUKUS海上联盟仿佛一个铁三角——美东、英西、澳南,包围了欧亚大陆。但是,这个三角能够锁住欧亚大陆吗?


《中俄深化经济伙伴关系,抵御西方制裁影响》(VALERIE HOPKINS, 储百亮 2023年3月22日)报道:


俄罗斯官方媒体周二发布的一张照片显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

莫斯科——周二,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宣布建立持久的经济伙伴关系,并承诺将更多的俄罗斯能源带到中国,将更多的中国公司带到俄罗斯,两位领导人都试图让自己的国家免受西方制裁影响以及乌克兰战争带来的其他后果。

在习近平对莫斯科进行国事访问的第二天,两位领导人大力宣扬经济承诺,由此可见,中国将继续与俄罗斯开展正常业务往来,双方至少在经济上正严阵以待,反对来自美国或欧洲的任何惩罚措施。

在两位领导人周二会面之际,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访问基辅以示支持,这进一步凸显出俄罗斯入侵造成的地缘政治断层线。

这对日本来说是一个重大变化,该国在俄乌战争中立场分明,与七国集团的其他国家一道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并向乌克兰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援助。


俄罗斯的经济已经陷入了困境,并在世界舞台上遭到孤立,自西方突然断绝经济关系后,该国一直严重依赖中国来弥补损失的商业业务。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大·加布耶夫表示,普京本周的经济拓展清楚地表明,北京在向这个邻国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在获得对它的影响力。

“这是在告诉俄罗斯,‘要知道,别担心;我们站在你这一边,’”加布耶夫谈到习近平的访问时说。“但这也是对西方和发展中世界的一个声明,即中国是不会受人支配的,西方人试图说‘普京是个坏孩子;别在操场上和他玩’,这对中国不起作用。”

尽管乌克兰的西方盟友警告,北京可能会为莫斯科的入侵提供武器,但普京和习近平都没有提及军事援助,而是将重点放在经济合作上。

中国政府称习近平此行是为了和平,此前,北京于上月发布了政治解决战争的宽泛框架。但周二两位领导人不置可否的评论表明,双方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相反,他们的联合声明暗示,西方大国通过组成安全集团来阻碍和平。

“俄方重申致力于尽快重启和谈,中方对此表示赞赏,”中国外交部发表的联合声明摘录中称。“解决乌克兰危机必须尊重各国合理安全关切并防止形成阵营对抗,拱火浇油。”


白宫对联合声明进行了尖锐反驳,指责中国照搬俄罗斯的宣传,并表示如果北京真的想促成和平,它可以做得更多。

“如果中国想在这场冲突中发挥建设性作用,那么它应该向俄罗斯施压,要求其从乌克兰撤军,”美国国家安全发言人约翰·柯比告诉记者。

相比之下,美国官员对日本首相表示了赞赏。在岸田文雄对基辅极不寻常的突然访问中,他宣布向乌克兰提供4.7亿美元的援助用于能源和其他领域,并通过北约信托基金向乌克兰提供3000万美元的非致命性装备援助。在新闻发布会上,他称俄罗斯的行为是“动摇国际秩序根基的侵略”。

这场战争促使日本采取更加积极的外交和军事政策,这是一个重大变化,因为其宪法限制参与军事行动,而且公众长期以来对官方逐渐背离和平主义立场有抵制情绪。但自入侵开始以来,日本已着手将未来五年的军费预算翻一番。预算的增长将军事支出提高到年度经济产出的2%左右,这一比例与北约成员国持平。

日本更为坚定的立场既是战争的反映,也反映出该国对朝鲜的挑衅以及中国在太平洋地区的控制力感到越来越担忧。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回应岸田的访问称,日本应该“多做有利于局势降温的事,而不是相反”。

自战争开始以来,关于普京对美国和北约的不满,中国既表示理解,但也提出北京相信应该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中国还没有向俄罗斯提供用于战争的武器,尽管它向俄罗斯出售了无人机等可能具有军事用途的技术。

在会谈中,习近平表示,他也可以向普京提供一条经济生命线,尽管这条生命线也会通过扩大中国对俄罗斯资源、能源和市场的准入而使其受益。虽然习近平称会谈“坦诚友好,富有成果”,普京称会谈是“成功的”,但不清楚这位俄罗斯领导人是否实现了他所寻求的所有目标。

俄罗斯官方媒体发布的一张习近平和普京的合影。中国政府称习近平的莫斯科之行是为了和平。

根据克里姆林宫公布的清单,这些协议包括两项关于战略和经济合作的广泛声明,以及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林业、大豆、电视和工业等领域开展合作的较小项目。一些协议是对峰会前所做决定的增量更新,比如关于俄罗斯正在中国建设的一座核电站的协议。

普京曾经夸耀,一条通过蒙古向中国输送天然气的新管道将在2030年之前准备就绪,但习近平没有证实这样的协议已经到位。


分析人士称,这次会晤的弦外之音是,俄罗斯在过去13个月以来对中国的依赖越来越大。在这段时间里,习近平和普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并不总是像这位中国领导人曾经公开表现出来的那样热情。

去年,在普京命令军队进入乌克兰几周前,他和习近平发表联合声明,该声明显得有些好斗,甚至是趾高气扬。两位领导人宣布两国之间的友谊“没有止境"。

今年的声明则更加慎重。声明称:“双方指出,中俄关系不是类似冷战时期的军事政治同盟,而是超越该种国家关系模式。”

这样的关系“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尽管两国确实指责美国“破坏”全球安全。

在去年的峰会中,习近平支持普京反对北约的所有扩张,而普京赞同中国反对美国在整个亚洲的军事联盟,他们在周二的联合亮相给人的感觉则是两位领导人希望低调行事,专注于经济命脉。


对乌克兰的入侵耗尽了俄罗斯经济和克里姆林宫的资金。在中国,习近平专注于修复因三年来的大流行限制而疲软的经济。虽然习近平可能不愿意冒着遭美国制裁的风险向俄罗斯出售军事装备,但他似乎愿意在其他方面支持普京。

分析人士称,习近平可能对结束乌克兰冲突没有兴趣,但他确实想确保普京继续掌权。

“中国对这场战争持无所谓的态度,”卡耐基的研究员加布耶夫说。“他们关心的是,他不要输掉这场战争,导致政权崩溃,一个亲西方的政府出现在俄罗斯。”

加布耶夫说,俄中坚称乌克兰问题是两国共同议程的首要议题,这是中国在两国关系中发挥更大影响力的“遮羞布”。 他还说,习近平试图向白宫显示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

“如果中国认为自己同美国处于长期对抗之中,那么俄罗斯作为一个次级伙伴,更深地受中国影响,除了中国没有其他选择,这将是非常有益的,”他说。

周二,美国及其盟友与俄中之间的分歧似乎显得更加确凿。五角大楼宣布,它送往乌克兰的数十辆M1艾布拉姆斯坦克计划在秋天抵达,快过预期,也许能在预期的反击之后及时增援乌克兰。


谢选骏指出:AUKUS海上联盟未必能够锁住欧亚大陆,但是锁住中俄两伙还是大有可能的。这里的关键在于欧盟、印度、伊斯兰世界的倒向。AUKUS海上联盟能够锁定中俄的大陆板块吗?这需要成功分解并且拉拢上述的欧亚板块。

谢选骏:作为第四权的新闻行业其实就是皮条客

《Politico:美国新闻业,正一步步走向衰亡》(旺报 2024-05-07)报道: 美国新闻业正走向衰亡,记者与编辑失去了昔日的自信和狂妄,过去美国新闻业向来以昂首阔步(swagger)著称,无视权威和习俗,完整地讲述真实的故事,但现在这种风格已被边缘化,从前文化的力量也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