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涌入寺庙做义工:缓解焦虑找到安宁》(九派新闻 2023-02-19)报道:
周颖盘腿坐着,双手合十,眼睛紧闭,耳边是大师父低沉有力的念经声。她几乎什么都听不懂,只觉得尾音拖得很长,"肺活量真大,"她想,"他可以去当歌手。"尽管嘴上努力跟着,意识却开始模糊,有几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突然,一只手戳了戳她,她回过神来,有些发懵地睁开眼,身边坐着的人都不见了。目光往上移,其他人已排成一列,正围着殿内转圈,戳她的师父在队伍中间看着她,提醒她一起走。她慌忙起身,窜到队伍末尾,为了不显得突兀,她不敢连续几步走,只能在大家一念一动时,尽可能地跨大步前进。
那是她去成都一座寺庙做义工的第二天,按照作息安排,她得参加凌晨4点多的早课。早课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后来她才知道,打坐结束后,大家需要围着大殿转三圈。
像周颖一样选择到寺庙做义工的年轻人不少。她所去寺庙的一位师父提到,年轻的义工们来自五湖四海,甚至会有人特意从东北赶来,有些特别年轻的,高考结束就来了。
他们大多不信仰佛教,渴望寺庙带来另一种人生体验,年轻人纷至沓来,涌入古老的寺庙。有人收获了想象中的安宁,有人却发现,这里与"原子化"的现代社会没什么两样,自己像个"免费劳动力"。
周颖所在寺庙作息安排。图/九派新闻彭茸雯
一:有人曾认为寺庙是"封建迷信",有人为了调整作息
周颖成为一名寺庙义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连她自己都"从没想过"。
进入寺庙之前,周颖没关注过这方面。她记不清自己从那座寺庙门口经过了多少次,更多时候,她觉得这是一种封建迷信。但偶尔,她也会对里面的生活产生好奇。
春节,时间突然空了下来,她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想到朋友曾提到,这间寺庙对游客开放,立刻给寺庙打了电话。寺庙接待人员表示,从未对游客开放,但可以来做义工,食宿由寺庙提供。
寺庙招收义工的门槛比周颖想的要容易很多,只要年满18周岁,不需要通过层层的筛选审核,也不需要有宗教信仰,时间上也可随意安排,哪怕只做一两天都行。"对工作天数没有要求"这点打动了周颖,她立刻决定动身,准备利用春节假期去待上四五天。
来到这里后,她发现身边有很多年轻的义工,来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有人像她一样,想体验一下这种不同的生活,也有人平时喜欢熬夜,听说寺庙里作息规律,想着"调整一下作息时间"。
义工宿舍和周颖想象的"大通铺"完全不同。两张上下铺的四人间、独立卫生间、有24小时通电的电源插座,床上甚至还有电热毯。
徐晓所在的义工宿舍条件更好些,两人一间,不仅有独立卫浴和电源插座,还有冷热两用的空调、装有棉被的大衣柜,以及两张木质大床,"除了要自己铺床,别的跟宾馆双人间没啥两样。"
她到现在都念着寺庙的斋饭,土豆烧菌菇、豆腐白菜馅的素饺子,斋堂里烧的所有菜都很好吃,她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尝上一口。
和许多来做义工的年轻人不同,佛教是徐晓的信仰,对她来说,来到寺庙做义工,是件庄严而神圣的事。
常州人大都信佛,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受家人和身边朋友感染,她想到寺庙做义工的念头已经好几年了,但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能成行。好不容易赶上今年过年,她如愿成为了嘉兴一座寺庙的第一批义工。
寺庙招收的年轻义工很多。一些其他寺庙的人来参观时,总觉得惊奇。他们问庙里的僧人,是不是因为有人来参观,所以特意从外面雇了很多年轻人过来,"好让我们觉得你们寺庙很有朝气"?
二、20多岁的年纪迷茫在寺庙想明白了很多
"00后"的唐玲玲去年刚从一所大学设计专业毕业,没有升学或工作,选择备考雅思,准备第二年申请港校。看到周围的同学们陆续开启了新的生活,她一度陷入迷茫和焦虑。
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2022年末,备考压力大,她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下,换一换这个焦虑的状态",刚好一位朋友介绍,邻省的一个寺庙里的师傅"很厉害",机缘巧合下,唐玲玲动身前往,一待就是两个多月。
进入寺庙并不难,没有考核的门槛,硬性条件就是年满18岁。在寺庙中,用手机等设备都是自由的。
唐玲玲的义工生活清闲自在。她曾和带她的师父讲,自己今年希望能得到一个很好的一个offer,想要成功上岸。住持师傅就不会让派给她很繁重的工作,每天只需要扫地、拖地、摘菜,或在香客多的时候去帮忙。
在寺庙里,每天上课和工作的时间加起来只有四小时左右,其余时间唐玲玲都可以自由支配。遇到有信众,附近村民上来帮忙的情况,她全天时间都可以在庙里自行学习。
来到寺庙后,唐玲玲的作息也变得规律起来。早上4点半左右起床上佛经课,课后有运动大约半个小时,中午有午休,通常晚上九十点钟就会睡觉。"起的很早,三餐很稳定,只需要做一些类似的家务的工作"。
寺院里,师父的"生活情调"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师父们在后山做了一个树屋,在树屋下面搭了一个喝茶的小亭子,旁边还凿了流水,随处可见绿植和各式各样的花儿。寺里有人过生日的时候,师父还会拿吉他出来为寿星唱生日歌。
"很养人",提起这段经历,唐玲玲心怀感激。在她身边,20多岁的年轻人,好像都对自己未来的方向和前途感到迷茫和焦虑,不知何去何从。她也遇到很多和她一样来到寺庙的年轻人:"现在的人太焦虑了,可能都想借用这种方式,去找一找别的答案。"
住持师父的课程改善了她的焦虑情况。平日里,唐玲玲常常会没来由的手抖停不下来,不停刷淘宝页面。听了住持的课程,她才明白,这是她焦虑的心理状态躯体外化的表现。她学到可以通过不停的小跳来缓解。
现在,每当她学习一会儿,就会不停在原地蹦跳。这让她感到很受用——原来手抖的症状也随之减缓很多,心态也更加沉稳平和。
唐玲玲最喜欢的地方是寺里的禅堂,堂里有两张长条桌,旁边有几个三四层高的木质书架,里面摆满了佛经。闲暇时,她常来到这里自习,伴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佛经声和寺院清幽的香气,她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我的同学们大多毕业后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有人找了半年工作,仍然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在这里能静下心去思考未来,这种感觉挺好的。"唐玲玲说到。
三、"摸鱼"都是奢望和在厨房打工没什么两样
唐玲玲在寺庙生活的日子里寻找到了清净与安宁,但对22岁,没有工作的王翰来说,他却对寺庙义工的经历感到痛苦。"永远不会再来,除非哪天我脑子短路了。"
王翰觉得,比起"义工",自己更像一个免费劳动力。
2022年8月,王翰因生活有些不顺想散散心,看到网上寺庙义工的招募,此前从未了解过佛法的他想着,寺里应该清净些,选择成为了一名义工。
"没想到那么多尔虞我诈。"王翰感叹。义工最初的管理人员是一位老居士,那段时间,王翰呆的挺开心。守山门的时候,一些师父会送水果过来。平时出去散散步。碰到一些和善的师傅也会跟他们一起聊聊天。
而自从管理换成几个年轻人之后,他的不满日益加剧。
由于义工流动性很大,缺义工的时候,寺庙的工作就压到了常住的几个人身上。在王翰眼中,管理人员只知道安排人干活,让他们动手帮下忙,就一副"不干就走人"的态度。"摸个鱼都是奢望,不干活的管理一直盯着你,生怕你不去干。"
在12月时,几位师兄和王翰都"阳了",发烧之余还要做繁重的体力活儿,搬瓦、搬菜、抬桌子、为师父送饭。这段日子让王翰感到愤怒——寺庙把小柴胡颗粒、布洛芬、N95口罩等防疫物资"藏的严严实实的",有师兄感染后症状比较严重,请他去帮忙拿药,管理人员却告诉王翰,药只剩几包了,要优先留给师父用。
那段时间,"阳了"的王翰每天要干活儿,还要强撑着参加每天早上四点半的早课,有天,他所在的宿舍因为太累了,集体睡过了头,被管理人员"告状"到了知客僧(注:接待宾客的僧人)处,当天就被赶出了寺庙。
在劳动分配上,基本是"什么活儿累男生就干什么"。守山门一守就是一整天,有重活时,安排女生过来换班,干完活继续回去守。
在寺庙的两三个月时间里,从最轻松的守山门,到斋堂拖地,再到洗碗,看着需要重体力的活一件一件多起来,王翰觉得,是种对于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慢慢的,在寺庙做义工对王翰来说,更像是打着"积福报"的名义使唤免费劳动力。寺庙的洗碗工作本来是请的工作人员负责,后来,就直接分配给义工了。王翰在开会时提出这个问题,管理人员回答,因为工作人员不想干,所以给义工干,不想干的话,可以不做义工。
在他做义工的时间里,身边是年轻人居多,一些人觉得无所谓,一些人像王翰一样,对寺庙怨气颇深。王翰记得,一位师兄曾说,"我有力气我可以多干活,但不能因为我有力气,就什么活都让我干。"这句话被他奉为圭臬。
2019年发表在《经济法界》上的一篇论文指出,寺庙与义工间存在非典型的劳动关系,但保障制度并不完善。应当通过确立义工的劳动合同规则、完善义工的劳动报酬支付标准和社会保险待遇、建立义工自愿转换规则等方式来厘清寺庙与义工之间的关系维护,保护义工的劳动权益。
邵静静也有与王翰同样的感受。自从在小红书上刷到寺庙义工的活动,她就心心念念着想去。她并不信佛,只心想能"隔绝开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也希望庙里的师父能够点拨她生活中想不通的事。
去年11月中旬,她请了年假准备做一周的寺庙义工,但只做了两天就离开了。
初到寺庙,环境和她想的完全不同,90%都在建设中,尘土飞扬的土路、隐藏在土坡里的庙堂、狭小的工厂宿舍,登记后,身份证也被"没收"了。
登记表上,她选择的工作岗位是农林耕种,但还是被分配到厨房,因为"那边不缺人"。入住后,她发现室友在做了两天室外工作后,也被叫去了厨房打杂了五天。
第一天,她干了一切与厨房有关的活儿,手被水泡的发白,浑身发冷。躺在床上,她有些难过,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和男朋友说了之后,男朋友让她回去,"这和外面餐厅厨房打工有什么区别?"
她的经历得到了很多网友的共鸣。很多网友给她私信,都说基本都是在厨房帮忙,而且在普通的寺庙,很少能遇到愿意和自己聊天的师父。
四、年轻义工越来越多寺庙义工只是人生中的一次体验
无论义工体验如何,涌入寺庙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寺庙也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中,与社会紧密的连结在一起。
对于僧人来说,现在的寺庙人来人往,已经完全融入了现代社会之中。"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些人只住了两三天,有些人一住就住了一年。"唐玲玲回忆。
唐玲玲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有人问情侣在这边当义工,是不是要装作不认识。在唐玲玲看来只要举止不是很出格,不必隐瞒两人间的关系。现在有很多夫妻共同来做义工,或者家庭把几岁的小孩带来做义工,对于寺庙来说,都是欢迎的态度。
现代寺庙和外界的想象有很大不同。唐玲玲身边,很多师父都是"半路出家",前半生在国内的教育体系培养下,读了很多年的书,网购、在网上查资料、做excel表格,这些寺庙里的师父基本都会。
徐晓也感受到寺庙生活的现代化。每天早上5点举行大拜仪式时,师兄们会在微信上进行直播,平常也会直播讲解一些佛理佛法。一位师兄还在义工群里开了一门相关的线上课程,每周三晚上,他会使用腾讯会议给大家上课。
周颖和寺里师父交流时,也发现有些师父还对时下流行的新媒体兴趣浓厚。寺庙有自己的公众号,上面会定期发布寺庙举行的回馈活动、年会和招募义工的通知。短视频也在涉猎范围内,主要是闪着金光的佛塔的照片,配文里是对大家的祝福。
"但我们不熟悉,不知道怎么能做得更好",师父告诉她,现在寺里打算招一个主做新媒体的人。周颖在做义工期间,也借助自己"旅游博主"的技能,帮寺庙拍摄了很多照片。
网络为寺庙提供了便利的渠道。周颖从寺庙回家后,也在小红书上发布了一篇笔记,讲述了自己做义工的经历。这篇笔记发出后,有上百个人找到周颖,询问如何去这间寺庙做义工,她"回都回不过来"。
张瑶是四川一寺庙的"长期义工",只要有空闲,她就会来住上一段时间。家住成都的她,是通过"佛友"们口口相传的推荐来到的这间寺庙。
在张瑶记忆中,小红书和知乎等社交平台为寺庙招揽来了很多年轻义工,其中不乏很多从外地赶来的,上了年纪义工基本都是家住寺庙周围县市的。她接待过的最小的义工刚刚高考结束,年仅18岁,来了就表明要长住40天。她有些紧张,打电话去和女孩的父母确认,并告知了主管。
这家寺庙的"老义工"乔雪,从2022年11月和丈夫一起进入寺庙做义工至今,已经待了4个月左右,几个月来,她看到了很多年轻义工来来往往,但"基本都是来体验生活的"。在乔雪看来,年轻义工"干活儿"的主动性和能力会与老义工有差距。
做了10年义工的许云今年快49岁了。她眼中看到的义工,更多是五六十岁的人。从2013年开始到疫情前,基本每个月两次风雨无阻。每次去帮忙,她心里总想着"我多干一点,她们就能少干一点"。
在20多岁的周颖看来,大多数来做义工的年轻人没有老一辈的想法。他们并不信佛,也不是为了"积福田",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待",调整作息,暂时逃离生活。更多的,是希望义工经历能够对自己的现实生活起到帮助。
王翰和邵静静的义工生活和自己的想象相去甚远,繁重的工作留下了一段创伤的记忆。而对唐玲玲和周颖而言,她们收获了想要的生活的答案。
周颖庆幸自己是在寺庙繁忙的那段时间来到这里,虽然每天都在工作,属于个人的时间很少,但至少能睡几个懒觉。她听说,平常空闲时,凌晨会有师兄特意来敲门,让大家起床去赶四点的早课。室友常常念叨的"轮回说"也让她害怕,"有点像洗脑,偶尔听一次还可以,如果一直听这些,我肯定是不行的"。
义工之旅结束,周颖仍然不信佛,但那段短暂逃离喧嚣的时光对她弥足珍贵。现在,她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开始年后的"复工"。
唐玲玲还住在寺庙里,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再呆一段时间,等到雅思成绩或录取通知下来时离开。
"我早晚还是要回到自己生活里去的。"唐玲玲说道。
网民嚎叫:
borisg发表评论于2023-02-1921:33:50
现在庙里的都是假和尚,作为职业的,真信佛的在庙外。真的信佛,跟庙宇,佛像都没有关系。
谢选骏指出:网民不懂,共产党之所以拔掉十字架,是因为老和尚进入了党内,抢夺了生杀予夺的屠刀,所以就开始输血寺庙,鼓励蹦蹦跳跳的年轻人成为小和尚小尼姑了——这样就可以生产更多的小和尚小尼姑,老和尚就更有福气和夫妻了。但是上帝却愤怒了,武汉肺炎狂卷而来——席卷全中国、席卷全世界……因为西方世界脑满肠肥之余,竟与魔鬼行淫,与异教勾搭,背叛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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