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谢选骏全集

2021年11月3日星期三

谢选骏:《世说新语》利用小说反党才算一大发明

《马斯克发的那首“七步诗”,不是曹植写的》(腾讯短史记 2021-11-03)报道:


11月2日,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推特与微博同步发文。他先是用英文写下“Humankind(人类)”一词,然后引用了一首中文古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内容简单,没有前后文,没有具体语境。马斯克这篇推文迅速变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猜谜游戏。有人说可能与马斯克被联合国粮食计划署逼捐有关,也有人说可能是在嘲讽美国民主党针对富人的新征税政策。


相比之下,笔者关注的焦点有点偏:几乎所有中文媒体在报道该新闻时,皆称“马斯克引用曹植《七步诗》”,但“煮豆燃豆萁”这首古诗,并非曹植所写。


《七步诗》非曹植作品,其实是一个文学常识。


该诗不见于陈寿的《三国志》,也不见裴松之为《三国志》所做的注。最早记载该诗者,是南朝宋的文人刘义庆所著笔记小说《世说新语》,其原文是:


“文帝(曹丕)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


那时节,距离曹植去世已有二百余年。


尤为重要的是,七步诗也不见于《曹植集》。


曹植生前编过自己的作品集,“为前录七十八篇”;魏明帝曹叡也曾下诏为曹植编集子,收录各种题材的作品“凡百余篇”。这两种集子在晋代有流传,直到唐代仍保存得相当完好,其散佚大约发生在两宋交接的乱世。据《晋书》记载,晋武帝司马炎读到某篇作品,怀疑是曹植所作,便将其子曹志唤来询问。曹志的回复是“先王有手作所目录,请归寻按”——可见曹植不但留下了作品集,还留有完整的作品目录。曹志后来回复司马炎,说那篇作品不是曹植所写,真正的作者是曹囧。


能见到三十卷完整版《曹植集》的南北朝学者与唐代学者,在提到“七步诗”时普遍只说来自《世说新语》,无人说来自《曹植集》(如李善给《文选》做注,常引用《曹植集》,但提到七步诗则称引自《世语》,这显示他读到的《曹植集》里没有相关记载)。就现存史料来看,两晋一百五十余年间,也没有关于“七步诗”的故事流传。这些事实,足可说明《曹植集》里没有收录“七步诗”。不但说明《曹植集》里没有“七步诗”,还可以说明曹植后人保存的未刊作品里(如果存在的话),也没有“七步诗”——基于合理怀疑,曹叡为粉饰其父曹丕的形象,可能会将不利于曹丕的曹植作品删落未收。但入晋后仍无“七步诗”的故事流传,已很能说明问题。


总之,《世说新语》是七步诗迄今可见的唯一来源。这大体相当于在2021年冒出来一本书,说清朝的嘉庆皇帝(1796-1820年在位)其实写过一首诗,而此前的两百余年间无人知晓。


七步诗故事传递的内容信息,也足以证明它是一段伪史。


最明显的问题是情节幼稚。如郭沫若所言:


“曹丕如果要杀曹植,何必以逼他做诗为借口?子建(曹植)才捷,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果真要杀他的话,诗做成了也依然可以杀,何至于仅仅受了点讽刺而便深惭?”


叶嘉莹也说过:“我以为这个传闻并不可靠。……以他(曹丕)的智慧才略,就是要杀死曹植,也有别的办法,绝不会用这种笨办法。”在呈递给曹丕的《封鄄城王谢表》中,曹植说:自己“狂悖发露,始干天宪;自分放弃,抱罪终身”。这显示他确有严重到足以杀身的罪名握在曹丕手中(或者说曹丕刻意给他扣了这种罪名)。曹丕握有这样的把柄,却不直接拿来杀曹植,反要去玩什么“七步成诗”,玩什么写不出便要杀人的把戏,除了脑子有病实在很难解释。


另据黄永年的考证,《世说新语》里还记载了一个情节更幼稚的“百步诗”故事。其大致内容是:曹丕与曹植一同坐马车出游,见到两牛互斗,一牛坠井而死。曹丕命曹植就此场景作诗,不许说牛、不许提井,不许说斗,不许提死,须在马走百步之内完成四十言,否则就要“加斩刑”。曹植策马赋诗完成了四十言,还在百步之内写下了“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首诗,让曹丕深感羞愧。


这个“百步诗”故事,后来被重新编订《世说新语》的北宋人晏殊给删了,只保存在北宋大型类书《太平广记》里。晏殊删它的主要原因是重复和幼稚。重复指的是故事框架与“七步诗”大体相同;幼稚指的是故事里挂名曹植的那首《死牛诗》,实在是水准极低,连“老干体”都不如。该诗全文如下:两肉齐道行,头上戴横骨。行至凼土头,峍起相唐突。二敌不俱刚,一肉卧土窟。非是力不如,盛意不得泄。


此外,“七步诗”还带有浓厚的佛教色彩。


首先是“七步”这个梗很特殊(正常设限一般会取十步、百步这样的整数),它的源头是当时流传的“佛陀降生故事”。


该故事正式传入中土,大约始于汉献帝时代僧人竺大力翻译的《修行本起经》。其中写道:佛陀从母亲的右胁出生后,“行七步,举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三界皆苦,吾当安之。”三国时代,吴国僧人支谦翻译的《太子瑞应本起经》里,也有相同的记载。此后,西晋僧人翻译的《异出菩萨本起经》与《普曜经》、东晋僧人翻译的《大宝积经》里,都能见到这个“佛陀走七步发表宣言”的故事。


佛经中常见的“七步”之梗


其次是诗中拿“以釜煮豆”做比喻,也是佛典中常见的元素。西晋僧人翻译的《修行道地经》、《大楼炭经》,东晋僧人翻译的《泥犁经》等,都曾拿煮豆子来对应人受到磨难,拿煮豆子的“铁釜”来对应折磨人的“人间大釜”。


佛教进入中国后经历了一个本土化的渐变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佛教故事的主角,被替换成了中国本土的著名历史人物。一个典型案例就是“曹冲称象”,据陈寅恪的考证,该故事的原型在佛经,主角后来才由外域人士变成本土名人曹冲。曹植的“七步诗”显然也是这样的情况——“七步”之梗来自佛陀故事,“以釜煮豆”的比喻也来自佛经,且都是曹植去世后才普及开来的文化元素。


佛经中的“人间大釜”与煮豆之喻


剩下的问题是:这些佛教文化元素为何会偏爱曹植,集中附会到他身上,演变成“七步成诗”的典故?


原因或许在于两晋南北朝时代的佛教也需要曹植。


在刘义庆生活的刘宋时代,曹植已被视为中土梵唱(以歌咏的形式念诵经文)的创制者。《世说新语》里说:“今之梵唱,皆植依拟所造”——僧人们唱诵经文的音律格调,全是曹植做东阿王期间改造出来的。刘义庆是一位“奉养沙门”的资深佛教徒,他这段记载多半是从佛教圈耳闻所得。之后的萧齐、萧梁时代,僧人们也都认定曹植是中土梵唱的创作者。


其实,在魏晋时代的史料中,见不到曹植创作梵唱的任何记载。任继愈便据此认为曹植创作梵唱之说不可信。但另一种可能是存在的:梵唱作为一种新兴的外来文化,要想引起中土文化界的注意,且被中土文化界接受,挂靠一位中土文化名流,显然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这办法有些类似于传教士利玛窦来华后将自己打扮成儒士,也有些类似于地方小吃纷纷宣称曾被乾隆皇帝临幸过。曹植恰好是魏晋时代文化界最顶流的人物,也是故事最多的人物。


与梵唱搭上了线的曹植,自然也会与佛经中的“七步”之梗和“以釜煮豆”之喻搭上线。最后演变出“七步诗”的故事,也就不奇怪了。


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七步诗”场景


其实,古人很早就发现了《世说新语》版“七步诗”故事的逻辑幼稚不通。晚唐僧人栖复在回答信众“此方为何有梵呗”(中土为何会有梵唱)这个问题时,便引用唐代通俗历史读物《历帝记》,讲了一个面貌完全不同的“七步诗”故事:“武帝有二子,一号曹丕;二名曹植,……(曹植)美貌有文,兄丕每礼重,偏置甄(妃)一阁。植遂被甄妃,后凌逼不从,自啮其臂。德困沐发,兄见妃后臂啮损,问得事由,便欲杀之。令行七步,诗成即不煞(杀),如不成即煞。诗曰:煮豆然豆其,豆子釜中治。一种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诗既成已,遂免煞之。”


在这个故事里,曹植不再是受害者,而是侵犯曹丕之妻甄氏的恶徒。曹丕让他七步成诗,看似是要杀他,其实是知晓曹植文采好,故意留一条生路给曹植,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个故事的逻辑比《世说新语》版通畅,但它同样不符合史实,犯了许多基础性错误。


综而言之,“七步诗”是首好诗,但它不是曹植写的,我们不知道它的作者是谁。


宋战利:《托名考》,收录于氏著《魏文帝曹丕传论》,河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张为骐:《曹子建七步诗质疑》,《国学月刊》1927年第1期。黄永年:《从七步诗的由来评曹植诗的整理》。李小荣:《生成流播过程中的佛教因素》,《古典文学知识》2016年第6期。刘明:《收《辨说》。孙猛:《日本国见在书目录详考》上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642页。鲁立智:《论曹植与佛教音乐关系的演变》,《古代文学特色文献研究》第一辑。


谢选骏指出:上文虽然言之凿凿,却没有我给出的结论——“ 《世说新语》利用小说反党才算一大发明”。由此可见,猫狗择洞当年说习近平的爸爸习仲勋“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是多么的愚公无知——显见它没读过《世说新语》……由此可见,毛泽东就是湖南乡旮旯逃出来的一头骚猪,考不上大学就封闭大学,除了乱啃,不会别的。

谢选骏:像毛狗泽东般浪荡的浪漫主义者


《宋湘波从记者到流浪汉,前领导:我一点都不惊讶》(红星新闻 2021-11-03)报道:


“在我流浪这一年多,我已经没有跟任何人谈过文学。”


一夜之间,“流浪汉”宋湘波火了。


伴随“流浪汉”三个字的,还有另一个身份:“前记者”。记者和流浪汉,在同一个人身上似乎无从交集,却先后出现在宋湘波的人生履历中。


“不惊讶”,是得知宋湘波流浪街头后,其部分故友的共同评价。时任《重庆时报》某部门领导的孟某告诉红星新闻,“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我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样生活。”


10月11日,短视频博主陈某在抖音上传了一段视频。视频显示,流浪街头的宋湘波称 “享受这种自由。”宋湘波毕业于重庆工商大学,曾任重庆时报、重庆商报记者、重庆某传媒公司负责人。


10月20日上午,红星新闻记者在成都见到了宋湘波。他中等个头,皮肤微黑。生于1980年的他,满鬓微霜。他背着双肩包,包上LOGO已经剥落。中规中矩的黑外套、灰长裤,衣着洁净、鞋面光洁。一眼看去,他和来去匆匆的上班族别无二致。


采访中,宋湘波首度回应“破产”“赌博”传闻,称传言不实。视频引发热议后,为顾及家人感受,日后不再流浪,“这个故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记者生涯


“对于水价的界定,不仅应有政府监管之手,更应有市场之手。政府监管职责固然重要,但推进水务市场化机制的完善建立,从而有效规避简单的监管与越位之争,是政府目前当务之急。我们需要的,是当政者更多的政治智慧和勇气。”


这段话,来自宋湘波在《21世纪经济报道》实习时的作品:《涨与不涨:重庆水价之争》。他把此文视为自己初涉新闻业的代表作。


“文笔好”“又爱又恨”,是时任重庆时报某部门领导孟某对宋湘波的评价。孟某回忆,2005年,宋湘波入职重庆时报,先后任财经记者和美食记者,“稿子写得很快。”


在这位领导看来,随着时间推移,“写得很快”逐渐少了,拖稿变成他比较常见的一个“坏习惯”。“你要管着他,不管着就比较麻烦。他不是一来就这样,刚开始挺有激情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比较正常,后来慢慢地习惯就不好了。”究其原因,孟某推测,是由于纸媒式微。


虽然如此,宋湘波在报社的生存空间并不逼仄,“大家都很想帮助他,希望他能过正常的生活,把那些小毛病、坏习惯改掉。”孟某说,“他真的是让我们又爱又恨。”爱其“才气”,恨其“生活不规律、不自律。”


彼时的宋湘波,被同事们视为“邋邋遢遢”。“邋遢到哪种地步呢?我们几个同事都挺好的,陪着他去买衣服,让他修修边幅。”


文笔不错、环境包容,宋湘波为何离职?宋湘波称,“一方面,我的行为比较狂放,有时候在办公室睡觉,所以领导也表现出不满意的情绪了,我不想看脸色。第二个方面,反正在报社有了一点小收入,可以走了,去流浪。”


据孟某回忆,宋湘波并非被动离职,“要留在报社,他还是可以的。因为他文笔好,对新闻事件的评论观点也很细腻。他当时想自己出去干,也想做点什么大事情,但他的习惯确实很影响他。”


孟某曾问宋湘波,“你为啥就不走正常的生活?”她获悉的答案是,“改变不了。让他正正规规去上班,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觉得这种管束对他来说,可能是种要命的状态。他也曾也想过改变,但很难。”


争议


“为什么没拍其他流浪者,偏偏拍到他?”不少人质疑,宋湘波有团队、有“剧本”。


“没有没有,”谈到网友质疑的“策划、营销团队”时,“流浪视频”拍摄者陈某向红星新闻记者否认,“幕后团队、总策划,兼后期制作——就是我,一个人小学文化的人。”


陈某是齐齐哈尔人,近年来从事自热火锅的代理工作,平时偶尔会制作短视频。宋湘波并不是他拍摄的第一位流浪者,早在今年5月31日,他就在抖音上上传了第一个关于流浪者的视频。拍摄初衷是“怕他有攻击性,到时候有个证据。我给老婆说,咱俩去买点吃的给他。我买了几瓶水、买了点吃的,就给录一下。”


关于流浪者视频发布后,点击量不错,后来他就开始拍一些流浪者视频。有流浪者向陈某推荐了宋湘波,陈某因此找到了他。


初见宋湘波,陈某称“请教传媒的东西”,两人渐熟。宋湘波称,其后,陈某在广场陪着他“睡了三天”,他被其诚意打动,最终同意拍摄。


视频发布后,争议随之而来。在宋湘波的一条抖音中,有网友留意到,其衣服价值几千元。“陈某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宋湘波称,他不会买这样的衣服,平时穿的很普通。


至于为什么要送衣服给宋湘波, 陈某称,“我对花钱还是没什么概念,我觉得没啥。我的经济条件还比较好。”


20日,再度言及此事,宋湘波在记者的镜头前说,“其实他不是买给我,他自己以前穿的。他说,我们身材差不多,你今天就穿这件。没有专门去买。我还不喜欢那件衣服,说实话太花哨了,所以我以后应该不会再穿。”


目前,宋湘波的短视频号中,已无该视频。其自我介绍为“原重庆时报、重庆商报记者,自由旅行者”。此前,其自我介绍还包括“某传媒公司总经理;美食、旅游、教育领域策划人;浪漫主义者”。


其中,“某传媒公司总经理”,再次引发网络对于“策划、炒作”的猜想。对此,宋湘波回应红星新闻,他早已不再担任传媒公司负责人,“那是2008-2010年的一个传媒公司,做报纸广告和电视广告代理,也做一档电视节目。其实我应该写‘前某传媒公司经理’,后来觉得,“前某”读起来很绕口,就干脆写了个‘某’。”


更多争议甚嚣尘上:公司破产、曾涉赌博……虚实之间,传闻纷扬。对此,宋湘波10月16日在网络发文称,“过于戏剧化的故事,不免让大家生疑,过于急切的表现不免让人感到意外,一夜的爆红也不免引起一些人的反感甚至嫉妒,甚至恨。于是各种各样的质疑来了,甚至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来了。”


破产传闻是否属实?前述宋湘波的中学好友陈某告诉红星新闻,确有其事,“他的公司其实赚了很多钱,本身生意非常好的。后来破产了,但不是他的原因,是客观的原因。”


宋湘波则否认了“破产”一说,“公司后来还在,直到2016年就转股了,转成另外一个公司,只是我不愿意去做那个公司。”他进一步解释,“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是跟别人合的,有副总在。他成长起来了,就转给他了。因为我对这个领域不太感兴趣了。”


天眼查显示,宋湘波于2008年参股该公司。2016年,公司名称变更、股东变更、股权转让,宋湘波退出。目前,该公司处于“吊销,未注销”的状态。


对于赌博的传闻,20日的采访拍摄中,当记者就此询问宋湘波时,他称,“如果说构成赌博的话,从法律上就会去界定,那么我就犯法了,对吧?我就没做过犯法的事,这个可以去查的。我没有被查过,也没犯过法,也没被各种各样地处罚过。”


流浪


2012年,宋湘波来到广州,和其他求职者不同,他从不在某一个岗位停留太久,短短四年,他换了几十种工作,涉及行业包括:工厂、贸易公司、民营企业、广告公司、餐饮企业。


青年时代,打工文学带给他对流水线的浪漫想象。他隐瞒自己的本科学历和记者经历,以高中毕业生的简历进入美的洗衣机厂,成为一名流水线工人。


这段经历只持续了十余天。“洗衣机上面是一个‘篮子’,不能歪。如果弄歪了,要用钳子夹正一下,就这么一个很无聊的动作。我觉得原来工厂一点都不浪漫,然后就走了。”


疫情开始后,宋湘波开始流落于广州、东莞、厦门等地街头。这一天,自何月何日始,他的记忆已模糊。流落街头的原因,是疫情后的求职无果,遂萌发“苦修”之念,“传媒、餐饮、培训这些行业,这些工作我找不到了。”他给自己定的流浪时间是两年。


广州天河体育中心附近,是他最熟悉的流浪之地。他和流浪汉们一起吃饭、喝酒、睡觉、打零工,偶尔打打扑克牌,谈论过去和未来,“至少跟几百个流浪汉打过交道。”流浪汉间,酗酒打架时有发生,他便充当调解人的角色。宋湘波告诉大家,自己曾任记者,无人相信,但“记者”这个绰号由此传开。


宋湘波称,流浪之初,他以LV包作枕,当街露宿,引人侧目,“在重庆时,朋友送的,1万8左右。”后来,包被偷掉。陆续被偷掉的,还有几件衣裤、鞋子、手机、护照、身份证。他说自己并未因此打消流浪的念头,“身外之物嘛。”


他洗漱在公厕,雨天躲进肯德基、麦当劳,天晴便在广场、公园露天而眠。就餐不便,他就用方便面果腹。偶尔在公园置一煤气炉,自行买菜做饭。广州多雨,他常在熟睡中被淋醒。在厦门时,他曾以病人探视者的身份进入医院,在通道和衣而睡。


他说自己并非身无分文,除了以前的“一点积蓄”,流浪期间,时有打零工、匿名撰稿,也一直为某企业撰写公众号文章,但企业具体信息,他称不便透露,“平均下来,每个月5000元是一定能挣到的。”他说流浪街头,“过得很快乐,胖了20斤。”但他在网络发文,却称这段岁月“残酷”而“并不浪漫”。


直到今年10月11日,他突然“走红”网络,以“前财经记者流浪街头”的话题,进入失联多年的故人们的视野。


很多人把他和上海“博学”流浪汉沈巍相提并论,他颇不以为然,“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从某一本书里引经据典,证明自己很有才华。”但他称欣赏沈巍的自律,“如果你流浪街头一年多,精神状况就会发生改变,可能变得不自律。他精神正常,说明他很自律。如果我流浪二十多年,我一定会变成个神经病。”


谢选骏指出:这位记者,可能学习了青年毛泽东,像毛狗般四处浪荡,自称浪漫主义者,其实丧家之犬。区别在于,后来毛狗像满狗一样住进了中南海,把他的肮脏传遍了中国大陆,于是也就修成正果,狗像挂上了天安门炮楼。


谢选骏:李泽厚烂人一枚却想决定别人的命运



《南方人物周刊|九十李泽厚 最后的访谈(封面人物)》(2020年7月14日 卫毅 发自北京)报道:


“我从来都不信神。命运是自己决定的,不是神决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总之在这里,我最后要向读者说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这算是告别吧”


2020年的春天,理性的李泽厚,在某个时刻,陷入了感性的情境。“春风三月,凭窗远眺,但见白雪罩顶的洛基山脉,再也看不到那满山红艳的杜鹃花和金黄色的遍野油菜花了。怅何如之。”这是他为一本选集的序言写下的一段文字。他身处博尔德——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小镇。他已在此地居住多年。在洛基山脚下,他想到了故乡湖南。


博尔德已经有七十多人因新冠肺炎去世,对于只有几万人的小镇来说,比例太高。2月的时候,李泽厚在家做平衡运动,摔伤了腰椎。很快,疫情蔓延了整个美国。他年事已高,担心去医院治疗时感染病毒,“我这个年龄,要是感染了,肯定没命了。”


他一直待在家中,看着窗外,从冬天到春天,再从春天到夏天。这样的感觉并不好。他在几年前安装了心脏起搏器,眼睛也越来越差,身体还有一些别的毛病,这多少会影响心情。他说话有些吃力。在越洋电话中,我们聊了多次,才完成了此次访谈。他的头脑惊人地清晰,但时间不长,就能听到电话那头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这时,我们会停下来,第二天再谈。我提出两次访谈之间能否间隔几天,好能够让他没有这么疲惫。他否定了这个提议。他说拖得太久,会让他一直有心理压力。他是急性子的人。


北京时间临近中午,博尔德时间正是晚上。谈及的话题在千年间穿越,也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好几次,在第二天访谈的时候,他会说,昨晚聊完之后,精神太兴奋,要吃双倍的安眠药才能入睡。他一直靠安眠药生活,家里有十几种安眠药,视失眠程度而使用。有的安眠药药性很强,几乎可以说是麻醉药。他早上起得晚,有时一天吃两顿饭。晚餐时间大多在7点。晚上则要在床上躺两三个小时才能睡着。前段时间,因为腰伤,他整天躺在床上。现在,他行走仍不方便,努力让自己坐着,担心像许多老人那样,躺久了便再也起不来了。


他并不忌讳谈及生死,他觉得他和许多人一样,在2020年的上半年,都在践行着他的哲学理念——人首先要活着。


中西马

李泽厚在6月13日度过了自己的九十岁生日。他收到了许多祝福。他从不大办生日,只是和自己的太太和儿子在家里吃一顿饭,喝几杯上好洋酒。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即使见面,李泽厚也并不喜欢闲聊,他总是在思考问题。我在2011年初拜访过他在美国的家。他带着我在每一层楼都转了转,到客厅一坐下,马上进入他正在思考的问题。历史与哲学,是打开他精神世界的两扇门。而情与理,是门里的两条交叉路径。


刘悦笛是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美学室研究员。2003年,他进研究所的时候,李泽厚已经退休多年。李泽厚50年代到研究所工作时,工作证是“哲字〇一号”。那时候哲学所没几个人。


这3年,身体不好,李泽厚没有回国。以往每年,他都会在国内住一段时间,会在饭桌上和哲学所的一些在职的和退休的同事们聊天。70后刘悦笛是其中的小辈。他们聊得投缘,有时候单独见面会把一整瓶酒给喝了。李泽厚酒量大。


“他是我遇到的在学术对话上最平等的人。”刘悦笛说,“和他聊天的时候,他是这样一种心态:你放马过来,你来批我啊。但是他非常固执,他对自己的观点非常坚定。”刘悦笛认为跟李泽厚聊天有一种思想的快乐。


2013年,作为富布莱特学者,刘悦笛到纽约大学访学一年。2014年元旦,他和朋友开车横穿好几个州,来到李泽厚位于博尔德的家。他记得李泽厚的夫人做的特别好吃的以色列风味饭菜,还有李泽厚家屋后的四棵松。“其实是三棵半松,有一棵松是断的。”刘悦笛说,“冯友兰有三松堂,我就说,你这应该叫三松半堂。”


那几天,他们都在聊天。哲学家是他们聊天的重要内容,尤其是那些被视作李泽厚对手的哲学家,比如牟宗三。“牟宗三是他一个主要的对手。再往前,他的很多观点是针对王阳明的。500年来,心性学说主导中国传统思想界。李泽厚一直反对这样的状况。当然,有人说李泽厚是当代王阳明,这个说法会让他高兴。”


在李泽厚看来,心性学说只是一部分儒者的追求,不能代表中国整体的智慧。他的思想不是建立在少数知识分子的精神诉求上,他愿意面对更广阔的生活。刘悦笛认为李泽厚能代表20世纪后半叶中国思想的一个倾向。“儒学传统、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在他这里都有体现。”这是中国哲学界的一个说法——打通中西马。


“有人觉得怎么能把中西马都结合在一起,这是吹破天下牛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李泽厚做的就是这个事情。”刘悦笛说,“这是我对他的思想定位。”



李泽厚少年时的小楷作业


读者

与许多人一样,刘悦笛是在高中读了《美的历程》。读大二的时候,老师推荐他读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是我的哲学入门书,也是理解李泽厚哲学的关键。”


李泽厚接触马克思主义很早,读中学时,看了周建人编译的《新哲学手册》(大用图书公司,1948年版)。手册选取了英国人朋斯(Emile Burns)编的《马克思主义手册》中的“马恩哲学精义”部分,命名为“新哲学”。他受影响最深刻的是其中《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的“费尔巴哈章”,它第一次系统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但此章晦涩难读,李泽厚说自己是硬着头皮啃下来(以后也多次研读过),并完全接受了其中的观点,至今没多少根本上的改变。他觉得比较起来,自己学习马克思主义的起点较高。从一开始,自己的实践论与唯物史观便不可分割。直到现在,他仍坚持认为制造—使用工具的群体实践活动是人类起源和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从而,这也就是认同马克思、恩格斯所提出的制造工具、科技、生产力和经济是自古至今人类社会生活的根本基础。他认为这就是唯物史观的硬核(hard core),是马克思、恩格斯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50年代参与到美学论争中时,他的美学观点被称为“实践美学”。


李泽厚在思想上早熟。苏州一中的教师杨斌发给我几张李泽厚中学作文手稿复印件,大多是用漂亮的文言文写就。其中一篇是《反东坡晁错论》。16岁的李泽厚在作文中写道:“魏征有言:‘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其君。’鲁人不用孔子,孔子行;故大丈夫行事,宜再三择之而后可,非聪明睿智之主,则不能舒我才,而合则留,不合则去,又何复倦倦于此哉?”这样的文字出自中学生之手,令人惊叹。李泽厚的母亲曾拿他的作文给别人看,别人以为这是大学生所写。


正在修订《李泽厚学术年谱》的杨斌,很多年前只是李泽厚的一位读者。他在苏北灌南中学的阅览室里读到李泽厚《走我自己的路》时,被其文字所吸引,“非常喜欢这样的文字风格。”杨斌开始想方设法找李泽厚的书来看。后来,已调到苏州一中的他看到了李泽厚和陈明的对谈录《浮生论学》,里面谈及许多个人经历,让他对李泽厚越发感兴趣。他产生了和陈明联系、了解李泽厚的想法。陈明当时是《原道》杂志主编,杂志上有编辑部电话,杨斌照着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正好是周末在办公室加班的陈明。陈明很忙,说,我把电话给你,你直接跟他讲吧。


杨斌不敢拨这个电话。“我跟他距离太远,也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我这么一个普通读者对话。”


电话在杨斌手上一放就是五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大概是“有段时间嗓子不好,没有上课,比较无聊”,他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放了五年的号码,拨了出去,那是他第一次打越洋电话。李泽厚在电话里问他,你是谁?杨斌说,听李先生的声音很年轻啊,跟年龄不相称。“他一听这句话就很高兴,笑了。他说,你觉得我的声音很年轻吗?我说是,真的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他这么一说,我就很放松,距离就拉近了,没有那种隔膜感。就像熟悉的人一样,聊起来了。”


李泽厚2009年回国的时候,杨斌正好去天津出差,办完公事,到北京见了李泽厚。李泽厚带杨斌进书房,让他挑一本书,他挑了一本《人类学历史本体论》——这是他没有的书。那次始于下午3点的聊天,李泽厚原本打算聊一个小时,结果聊了3个小时。这让杨斌感到意外。


我几乎有同样的经历。第一次采访李泽厚也是在2009年某个下午,同样是3点开始,原本计划聊一个小时,结果一直聊到晚上8点半,大家都完全忘记了吃饭。李泽厚看重年轻人和学界以外的读者。


聊天的地点是社科院宿舍。在80年代,李泽厚工作的社科院哲学所有三百多人。“那是社科院最鼎盛的时候。”刘悦笛说。如今社科院哲学所一百多人,李泽厚的学生赵汀阳还在那儿工作,已是学部委员。


李泽厚并不要求学生读自己的书,他们的观点也并不完全一致。比如,李泽厚并不赞同赵汀阳的“天下体系”。赵汀阳在《天下体系》导论中表达了对李泽厚“西体中用”的不同看法。这在导师和学生的关系中并不多见。这次采访李泽厚,他说,不必再采访他的学生,学生们对他的了解大多停留在过去,未必知道他有哪些新想法。


广东江门的马群林是近年与李泽厚交往最多的人。李泽厚的字写得潦草,许多人认不出来,马群林是少数能辨清李泽厚笔迹的人。马群林说,李泽厚总是一个人埋头于自己的写作,在外人看来完全可以请家人帮的小忙,如用手机拍照,他也拒绝,都是一个人单干。


李泽厚的国内稿费由马群林保管。马群林曾帮助李泽厚编辑青岛版《人类学历史本体论》,十几万的版税,李泽厚要赠予他,他坚决不要。近几年,李泽厚已从稿费中送给别人好几万。“我年纪大了,这些钱对我已毫无意义。”


1979年上大学的马群林说自己是“新三届”,李泽厚对他们那几批大学生影响太大。80年代,如何兆武所说,李泽厚“几乎是独领风骚,风靡了神州大陆”。


马群林近年编选了几部李泽厚论著,全程参与了李泽厚近年一些著作的出版,但他们从未谋面,只打过几次电话,平时主要是通过邮件、微信联系。


在马群林看来,李泽厚不拘小节,乐于助人,友善真诚。“你提的意见、建议只要好,他都会重视、采纳,不管你是教授学者还是普通读者。”但马群林又说,李泽厚在原则问题上是绝不让步的,他不会迁就和讨好谁,讨厌虚伪和不诚实,直道而行,极具个性(有人说是“特异”性格)。


李泽厚不愿谈自己的经历,马群林偶尔问及,“他就用几个字回你,或者默不作声。”


杨斌在为李泽厚编撰年谱的时候,遇到一个问题:序言由谁来写?杨斌根据平时和李泽厚的交谈和理解,认为请李泽厚的朋友和学生写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只能说好话,而在编撰年谱时,李泽厚多次表示不要引用学生对他的评价,那样不合适。杨斌最后用了学者贾晋华的文章作为代序。贾晋华序言的部分文字来自于她的《<哥伦比亚二十世纪哲学指南>中的李泽厚》。《哥伦比亚二十世纪哲学指南》的中国哲学论文由汉学家安乐哲撰写。他在论文中介绍了九位中国哲学家。李泽厚的篇幅是其中最长的。


邓德隆是一位职业经理人,也是李泽厚的“粉丝”,被李泽厚认为聪明绝顶。他能大段背诵李泽厚书中文字。杨斌和他一起编写了《李泽厚话语》。邓德隆在给安乐哲的一封通信中写道:“学界谈儒家哲学或思想,学者们往往将之等同于古代。实则儒学一直处于消化吸纳外来思想后不断前行的动态之中。汉儒消化吸纳道法、阴阳家,宋明理学消化吸纳了佛家,李泽厚先生吸纳了康德、马克思、后现代、杜威等外来思想后,开出了第四期儒学,从而使儒学在全球化、大生产的时代,再获新的生命力——为人类的普遍性注入中国文化的独特性。”


在李泽厚浩如烟海的话语中,邓德隆特别看重“中国的山水画有如西方的十字架”这句话。他认为这句话消化吸纳了基督教两个世界的传统,以永恒的宇宙(中国人的“天”,自然山水为其代表符号)代替永恒的上帝,从而将一个世界观的中国文化注入了在西方只有另一个超验世界才有的神圣性。


邓德隆在对李泽厚的评价里提到了杜威。刘悦笛在和安乐哲的交流中也认为李泽厚像“中国的杜威”。李泽厚并不认为自己像杜威。“杜威讲实用主义,有用就是真理。我的看法并不相同,我讲的实用理性反对的是西方的先验理性。”


多年前,在北京的一次“李泽厚学术思想研讨会”上,与会者讨论了一个有趣的话题——“李泽厚像谁?”从马克思主义本土化角度来说,有人认为他像卢卡奇;从对80年代的广泛影响来看,有人认为他像萨特;以“思想黯淡时期寥落孤星”作比,有人认为他像阿伯拉尔……如此等等。有意思的是,当李泽厚的思想进入《诺顿文学理论与批评选集》评选的时候,他经历了和法国社会理论家布尔迪厄的一次“PK”。一位西方评委认为,李泽厚的美学思想和布尔迪厄近似。


推荐人之一顾明栋认为布尔迪厄“主要用的是社会学、经济学的方法,强调审美的阶级性、社会性和意识形态的作用”,而李泽厚“主要用的是人类学和历史心理学的方法,探讨‘人类如何可能’和‘人的审美意识如何可能’等问题,得出的是文化积淀的理论”。


最后的结果是,布尔迪厄的文章落选,李泽厚《美学四讲》第八章“形式层与原始积淀”入选这部最权威的文论选集,李泽厚的名字与两千五百年间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在内的148个名字放在了一起,他是其中惟一的中国学者。


知行

刘悦笛觉得自己在许多方面与李泽厚一致。李泽厚奉行知识人古老的准则——知行合一。“他最赞同的是梁漱溟,梁漱溟是知行合一的。”


在刘悦笛看来,如果一个儒者只是在书斋中做思想分析,与王阳明那种行走天下的人,和朱熹那种到处普及他思想的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李泽厚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和现实的契合。”


从50年代到现在,李泽厚思考过每一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问题。“他并没有偏离主流,”刘悦笛说,“他晚期的思想更是中国可以提供给世界的思想,尤其是情本体思想。情本体并不是唯情主义,一切以情为高,不是唯情是举,而是情理合一。情本体讲的是以理性为主导,其实讲的是中国人的情理结构。就像中国人现在办事,讲的还是合情合理。”


刘悦笛和李泽厚在伦理学上有许多探讨。他们的谈话整理成了《伦理学杂谈》。对谈文字中,李泽厚一直表现出他的理性。但在最后,说到历史和人生时,李泽厚变得深情起来。他说,“佛知空而执空,道知空而戏空,儒知空却执有,一无所靠而奋力自强。深知人生的荒凉、虚幻、谬误却珍惜此生,投入世界,让情感本体使虚无消失,所以虽心空万物却执着顽强,洒脱空灵却进退有度。修身齐家,正心诚意,努力取得超越时间的心灵境界——这是否就是‘孔颜乐处’?”


“他讲历史的悲欢离合的时候,经常感叹宇宙的无限,人生的无常。我们的对话如果荟萃为一本书,他说题目就叫《论命运》。他觉得哲学就是应该研究人类命运。他讲这些的时候,其实是讲集体无意识的东西,不是个人的小悲小喜。他一直讲要从大我到小我,他的感叹有深邃的历史感,这是一般人很难企及的。他讲人类理性神秘的时候,一般人很难理解。理性怎么能神秘呢?可是宇宙为什么就在那里?这就是一种形而上学,但却是审美形而上学,而不是道德形而上学。”刘悦笛说。


最近关于李泽厚著作权的问题,忽然成为一个新闻话题。刘悦笛介入其中,帮李泽厚发声明。最后,李泽厚中止了继续诉诸法律行为。“他遵循情理结构去做事,把握这个‘度’,讲这个‘理’,最后还有‘情’,”刘悦笛补充说,“在版权这件事上,他的‘情’多了一些。”


李泽厚重情。在向我论证这个观点的时候,刘悦笛举出的一个例子是一部电视剧,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身上有中国古典的东西——义。我们都喜欢看一个电视剧《新世界》,孙红雷演的,其中的那种兄弟义气,如今是难以看到了。”


情义的一面还体现在他和女性的关系。“他年谱里的记载非常有趣,某年回国,会会朋友,特别是女朋友们。”刘悦笛笑了,“年谱里有特别有意思的地方,非常生动。”


编写年谱的杨斌告诉我,这段文字来自李泽厚1993年写的《北京行》。那时他刚到美国不久。“这些都给李先生看过的,他没让删,我就没删。”


在马群林眼里,李泽厚迥异于同时代的学人,非常开放多元。他在编选《李泽厚散文》时,特意摘编了“情爱多元”一篇,其中很多观点是80年代讲过的,放在现在,仍然很“猛”,很多人怕是无法接受。


这让李泽厚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并不在意别人谈他受争议的部分。他在对话的时候,别人提出不同意见时,他反而有更多谈话的欲望。许多人告诉我,要想跟李泽厚聊得长,就要这么做。


李泽厚推崇康德所说“人是目的”。他的学说强调“人”的存在。他在近期和刘悦笛的聊天中,将哲学分成有人哲学和无人哲学。比如,他们会聊到,西方强调自然环境保护后,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李泽厚则说,我就是人类中心主义,那又怎样。他几乎从不会被人说动,越说他越坚定。朋友们建议他改动一些文字的时候,他的话几乎成了口头禅——“我一字不改。”


李泽厚很喜欢“虽万千人,吾往矣。”这句话。这是儒家勇气的一面。这种勇气贯穿了他置身其中的历次论争。这些论争写出来便是一部足够精彩的当代史。


在旁人看来,李泽厚的经历足够丰富,但他不愿意说太多。杨斌最开始给李泽厚做年谱时,他是反对的。他觉得这事做不成。杨斌还是做出来了,修订的书稿已经增补到几十万字。


李泽厚是一本越读越厚的书。他跟杨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有的书读一遍等于没读。有的批评者,可能一遍也没读过,尤其是近年所作。从50年代到现在,他有过太多的批评者,依次登场。但李泽厚却愿意将这几十年简化为两件事:看书和写文章。哲学家大概不乐于留下传记。海德格尔也说,我出生,我写书,我死了。


手稿

杨斌在不断地挖掘着李泽厚更多的资料。比如李泽厚和武汉大学教授刘纲纪的通信。李刘两人交往多年,几十年间,有两百多封书信往来。杨斌觉得这其中有记录下来的价值。他课余时间去武大,住在招待所里,将刘纲纪保留的信件复印带回,又从李泽厚那里得到另一方的信件。他像考古一样,将数百封信辨认年月和笔迹,录入电脑。这些书信已经整理好,但迟迟没有出版,因为里面涉及到对很多人的批评,李泽厚不愿改动,这事就搁置下来,他觉得要出版就完整地出版。


刘悦笛在李泽厚家看过很多手稿,包括《中国近代思想史论》、《美的历程》的手稿,他觉得可以整理出来,作为资料出版,让读者看到他思想成熟的过程。李泽厚不同意,他说,已经把这些手稿烧了。大家觉得不可理解。李泽厚认为没必要留下这么多手稿,就如他认为出全集没必要,选集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疫情,杨斌现在可能在美国。他跟李泽厚说过多次,希望到他家里拜访。他特别想在李泽厚家里看到他的一些手稿。李泽厚还是同样的说法,他把这些东西都烧掉了。三年前,在上海,李泽厚倒是给过杨斌一些手稿,包括他1960年代初下放劳动时写的一些劳动计划和总结的手稿。“我不相信他把手稿都烧了。”杨斌说。


马群林曾向出版社建议,将李泽厚的书信手稿收集整理出版,出版社也极有兴趣,但李泽厚让他收回这个建议,认为搞这些东西没有意义。“他决定不做的事情,是不可能推进的。”


90年代以来部分著作初版


刘悦笛尊敬李泽厚,多年来与之边论辩边追随着他的思想,但没有把他当圣人。“他是我身边的思想家。有大胆、大才、大识和大力。”刘悦笛说,“我不觉得世界上有圣人,甘地像现在也被拉倒,孔子也不会称自己圣人的,一个既有优点又有缺点的人,才是完整的人。”


和李泽厚“认识”多年,但是逢年过节,马群林从来没有向他问过好。去年春节前,马群林突然心血来潮,发了一条拜年微信给李泽厚。李泽厚回他:“记得以前过节,我们从来没有问候过,这次属例外,还是像原来那样更好。”李泽厚以前就对自己的学生说,过年不要给他拜年。“他认为他不需要拜年那些东西,就像他不需要过生日一样。”


李泽厚九十岁生日那天,马群林和许多人一样,给他发了生日祝福。马群林想让李泽厚拍一张过生日的照片,以便本刊使用。李泽厚回他:“No。”


李泽厚八十岁的时候,上过本刊封面,他看到杂志,题了几句话:“惜彼春华,仓惶避豺虎;抚今秋暮,白眼看鸡虫。题封面照,自寿,并谢朋友们。”


在他九十高寿这一年,在充满历史感的2020年,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受采访了,他要给读者作一个道别。访谈用时数日,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他都说“谢谢”。他的情理世界里,理性贯穿其中,最终落在一个“情”字上。


谈往事

李泽厚:我首先来几句开场白吧,好不好?


人物周刊:您请说。


李泽厚:我是多年不接受采访了,这次采访,我的确是犹豫了好一阵,我已经九十岁了,活不了几年了,我想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些朋友讲,我的书,包括几十年的书,现在还有读者愿意看,一直有不少读者热情关注和支持。特别是有出版社相告,我的书在三线城市卖得很好。第一,我当时没想到像《美的历程》《批判哲学的批判》都是70年代的作品,居然几十年仍卖得不错。第二,哲学是否一定要写得玄奥难懂才能表达?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都提出了他们的反对,但他们的书仍然难懂,是否哲学的确需要如此?这是我没有弄清楚的问题,提出来请大家讨论。总之在这里,我最后要向读者说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这算是告别吧。


人物周刊:我听了很感动。


李泽厚:实事求是。最近我身体也一直不好,我二十多岁得肺结核,在五七干校的时候,分到老弱病残组。我的父母都死于四十岁以前,我估计我只能活六十岁,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也是一种偶然、侥幸。这听起来好像不好听,但是事实。


人物周刊:作家李洱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应物兄》,里面提到了您,小说中的一部分,他是以1986年您到华东师范大学讲座为背景,您还记得这次活动吗?听说您当时只讲了15分钟?为什么这么短,还有没有印象?


李泽厚:当时不是我一个人讲,他们已经讲了很多了,一定要我讲,我没有什么题目好讲,很多人对我很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笑)


人物周刊:十年前您也说,早知道当时在大学这么受欢迎,就应该多去。您觉得去得少了?


李泽厚:我是自我感觉并不良好的人,文章已经都写过了,老重复不大愿意。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太多东西可讲的。很多讲演邀请我都拒绝了。我不像很多人到处讲演。当然,我完全不反对别人到处讲演。


人物周刊:2014年,您到华东师范大学开了一个伦理学研讨班,又是什么样的契机?隔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到大学里去了?


李泽厚:华东师大的书记童世骏先生是很好的学者,他来邀请。特别是杨国荣教授,几次要我去讲,我答应了四次,一直没去。2014年,第一次讲的时候,我说我是来还债的,因为我答应人家了,我说答应了四次,我就讲四次。


对我来说,那次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我提出的伦理学整体轮廓(三要点)作了相对集中的论述。我提出问题,让同学回答,然后再发表意见。他们整理出来了一本《什么是道德?》。我的习惯是,别人的话我是一句都不改,我只改我自己讲的。这是我遵循的对话原则,包括《浮生论学》《告别革命》及其他对话。


人物周刊:您还喜欢用自问自答这种形式?


李泽厚:对,我觉得对话体裁适合我晚年的表达方式,干脆、鲜明、直接,不必引经据典、搬运资料来仔细论证,不是高头讲章,不为繁文缛节所掩盖。这跟学术界现在的学术规范可能很不符合。我就不管它了,并且以孔孟、柏拉图、朱熹、王阳明作例。


我多次讲过,哲学只是“制造概念,提出视角以省察一切”,属于不同于知识(有客观确定性)和信仰(有主观确定性)的意见(这是康德的说法,我赞成的),而非知识、认识、科学。但并无妨深刻尖锐,常常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问题,不必那么繁琐。说来说去弄得人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这是后现代主义的文风。


我去年出的《伦理学新说述要》,也是自问自答体,这是我对伦理学的一个简短总结。“新说”是指西方没有,中国也没有的。我把“伦理”和“道德”两个词严格区分。西方有区分,但没有我这样分的,我分得很严格。西方恐怕以后才能接受,现在很难接受。这本小书对我的伦理学三个要点作了扼要阐述,我主要是讲整个伦理学的哲学构架形式,并未落实到伦理学所讲的内容中去。伦理学包括了政治哲学、各种规范伦理学和道德心理学等等,庞大无边,因之先确定整个形式结构是重要的,它们是研讨这庞大无边的伦理学的前提。


我的伦理学主要是说明,人的道德,从个体来说是教育,教育是广义的,不只是学校教育,你所在的环境就是教育,包括家庭、社会、风俗习惯,这都是教育。印度人用手吃饭,又用手擦大便。在争论清洁问题时,有个印度人跟我辩论,“你们中国人用筷子就很不干净,你夹的菜有我的口水,我夹的菜也有你的口水,那很不干净嘛”,我也没法说。有些习俗,就转变为外在伦理和内在道德。中国搞儒学的大讲“孝”,先验的“孝”。说“孝”是一种先验的“本性”,抽象玄奥得很,但实际上“孝”是具体的,以前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还这样吗?以前自由恋爱是不道德的,一定要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妇女更没有选择丈夫的权利。1949年之前,在偏远农村,两个人通奸,就得装猪笼里淹死,叫“沉塘”。现在自由恋爱是道德的,反对自由恋爱是不道德的。哪个是先验的呢,讲不清楚了。“孝”也是这样,第一个太太生不出儿子,必须纳妾,这才是“孝”。是“先验”吗?“孝”是很具体的实实在在的行为和心理啊。


人物周刊:您好像一直不怕得罪人?


李泽厚:我在学术上从不考虑是否得罪人的问题。我以为,学术异同也不应伤害私人关系,“文革”中,我不还带酒到朱光潜先生家里做客嘛。我的几个好朋友,许多观点我就明确反对过。我和孙长江、金冲及都打过笔战,但仍然是好朋友。


人物周刊:您二十多岁的时候,参加跟上一辈人的美学论争,那时候完全没什么顾忌么?


李泽厚:我没任何顾忌。我在北大做学生的时候,老实讲,主要靠自学,我读了一些书以后,我对自己有多少分量,心里头有个掂估。我从来不迷信导师。后来冯友兰、胡绳,都想我做他们的研究生,我不干。我觉得至少在人文领域根本不需要什么导师。有导师反而受束缚。你已成人了,自己可以去选择,自己去思考。我总是自己到书本里找答案。其实也可以问老师。学问学问,应该问,但是我这方面很欠缺,所以吃亏不少。我这个人不大愿意跟人交往,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人物周刊:从小就这样吗?


李泽厚:从几岁的时候就这样。这就是个性,个性的偶然性。(笑)


人物周刊:金庸去世的时候,您写过纪念文章,提到他曾经要给您六千美金,您没有接受,但也没告诉任何人,只一同去金庸处的一个人知道。这篇文章在金庸逝世时引起很大的议论。


李泽厚:我去美国即任教,收入不菲,中国一般所谓去外国“讲学”大都是“访问学者”(Visiting Scholar),不必讲课,我当时与外国教授一样必须正式授课,要开三门课,是“访问教授”(Visiting Professor),二者待遇相差甚远。以后陆续受聘,从未失业,生活一直优裕。金庸资助一位朋友三万美金,没用完,退回六千美金给他。他就要把这六千美金给我,这更像施舍嘛。我在香港开会,让我上门去拿,我当然拒绝了,拒绝得很坚决。当时我还寄三千美金给我妹妹呢,我要你这六千块干嘛。我不想为了这六千块而背负上人情债。我坚决不要他的钱。金庸大吃一惊,走的时候,他送我出门外很远。我们都是很客气的,两人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我说了,谢谢他的好意。我对金庸也一直没有什么意见。我照样参加他的活动,他请我吃饭,我照样去,也仍然谈笑风生,他在安徽还夸奖过我的著作。我们二人并未因此有所疏远,当然本来也不亲近。我以为对我们两人都是小事一桩。


那是90年代,有人算了一笔账,说六千美金可以在中国买房,我笑笑而已。后来他们要把写金庸的文章收入纪念集里面,问我的意见。我说,一个字不改。问了两次,我都这样说。没什么好改的。他身边的很多人都说,金庸对钱特别看得重,斤斤计较。这也不算什么大过,他就是看重钱,这不算什么大缺点。他也不是一毛不拔,他知道好些人说他吝啬,他也不大在乎。


关于金庸这篇文章,本来我是不想写的,朋友再三让我写,但除了赞扬外,我没什么具体事情,就顺便讲了。文章登出来后,很多人骂我。老实讲,我这个人的确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中国有句老话——“批判会上无好人,追悼会上无坏人。”批判会上不能讲人优点,缺点不应该在追悼会上讲。我不大注意这些,违背了大家的礼仪习惯,所以挨骂也就“活该”了。


谈学术

人物周刊:今年“五四”那段时间,网上有一个关于“前浪”和“后浪”的视频被讨论很多,您是怎么看一代又一代年轻人?


李泽厚:关于“五四”我写过两篇文章。一篇是《救亡与启蒙的双重变奏》,这篇被说得很多。另一篇比较短,叫《启蒙的走向》,大家没怎么注意,其实很重要。“五四”七十周年的时候,在北大举行了座谈会,很多人发表了讲演,我也讲了,就是这篇《启蒙的走向》。“五四”的一个话题是启蒙。90年代以后,中国一些年轻学者搬出一大堆后现代理论,反对启蒙。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启蒙。康德讲得很清楚,启蒙就是唤醒理性。“五四”时期,中国的启蒙也是为了救亡,这我也讲得很清楚。有些人批评我,却根本没有看该文。该文一开始就说救亡与启蒙是相互促进的。《启蒙的走向》中还讲过,“五四”是“激情有余,理性不足”。当时火烧赵家楼,打外交部长,只有一个人比较独特,就是梁漱溟,他说这是违法了。还有一点,民国的时候,国民党曾经想把青年节从5月4号改到3月29号,3月29号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难那一天,这是国民党想维护他们的党国统一,结果没改成。我们这一代人还记得,你们恐怕就不太知道了。


启蒙催生了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是以个人为单位,以契约为原则。中国以前是没有什么契约的。但现在有的人讲启蒙又很奇怪,稀奇古怪的都有。我觉得启蒙就是以前讲的启蒙,没有什么其他的启蒙。美国著名学者讲宋明理学是启蒙,能同意吗?为什么我在2004年还提出要启蒙,不要“蒙启”呢?那时候蒋庆他们在搞读经班,不要学校。有的人认为慈禧太后废除科举都错了,但你不废除科举,办新式学校,能有现代化吗?有的人真的信了,进了学堂,不进学校了。结果十年证明失败了,教出来的学生什么都不懂。启蒙是促进现代化的必要条件。启蒙就是欧洲讲的启蒙,就是由理性决定,没有什么别的启蒙。


人物周刊:您思考过启蒙带来的问题么?


李泽厚:当然,启蒙的确带来很多问题。前面提到的《伦理学新说述要》里,专门有一节叫“过犹不及”。理性控制一切的话,结果造成理性至上。恶性竞争,贫富悬殊,以个人的名义控制资源等等。结果引出反启蒙反理性的思潮。从尼采开始,一直到福柯、德里达这些人。反启蒙反理性这个思潮很新鲜、时髦,于是就被中国一些人拿过来了。你看,外国现在反对这个,新殖民主义啊,认为这是精英的侵略。于是有的人坚决反对加入WTO,我当时跟这些朋友口头辩论过,我觉得加入WTO对中国绝对有好处。


自然科学不断翻新,因为越做越细,能够提出新意见。人文科学很难翻新,几个结论在那,怎么翻新?所以有的人为了出名,就做翻案文章。国外很多人文学科学者,完全是做翻案文章出名。比如以前说中世纪是黑暗的时代,现在一些学者讲,中世纪也有很多好的啊,哪些哪些很进步啊,做翻案文章,结果就出名了,其实并不正确。又如,国外一些学者认为中国近现代化是自己发展出来的,外来刺激—反应说是错误的,推翻了费正清等人的旧说,其实并不正确。这种所谓翻案创新,无奇不有,例如说现在速度快,时间便短,因此活八十岁不如以前活四五十岁时间更长,宁肯活那四五十岁为好……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貌似新颖,其实不对,但可以因此而出名嘛。自然科学的翻新一般不会倒退,人文领域则不一定,有些就是倒退。


其实,很多老的理论比新的理论好,并不是越新的越好。我以前就讲过,洛克、康德,比斯特劳斯、施密特要好,要强得多。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翻案正确,有的提供不同视角,大有裨益,如此等等,这就要具体对待了。但现在主要是,四十多年过去了,人们还是在赶西方后现代的时髦,都是转述、模仿。根本性的创造太少。我讲过当代一些学人有“两大问题”:一是,情绪左右思想,不能客观分析;二是,喜欢抽象议论,缺乏具体思维。


启蒙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推动历史前进。史蒂芬·平克写过一本《当下的启蒙》,否定了后现代,从尼采一直批评到了福柯、德里达,结果遭到许多学者的攻击。我却跟平克的看法相当一致。我不同意他的语言本能的看法,但在痛斥后现代反启蒙这个问题上,与他的用统计学材料对尼采等人的责难贬斥,却非常赞同。启蒙没有什么西化的问题,同是启蒙,英、法、美,就并不一样,但总的趋势就是推崇理性。现在中国不是理性太多了,而是理性太少。这方面,我还是康德主义者,理性还是人类的特征。


尼采是怀疑一切,尼采永远有人喜欢。黑格尔说过,年轻人有三个特点:第一,认为一切都应打破,重估一切价值;第二,认为自己最行,是天才;第三,要么是黑,要么是白。年轻人喜欢尼采不奇怪,年轻人总是认为自己最好嘛,都要打破嘛。我觉得二十岁喜欢尼采可以理解,鲁迅也喜欢过尼采,但是,你到六十岁还喜欢尼采,我就觉得值得怀疑了。尼采好,还是康德好?我觉得康德比尼采高明多了。尼采有他的学术价值,但中国的一些学者把尼采捧成圣人似的,碰都碰不得,这我很不赞成。


人物周刊:您认为他们为什么推崇尼采呢?


李泽厚:一个就是因为年轻啊,要打破一切啊。最后还是为了名利。做一个独立的哲学家多好,休谟、康德等人都是如此。哲学家和政治家很不相同,政治家可以有许多学术参谋,但他只能采取一种,而且要适应不同情景状况加以修改应用,不会也不可能那么学理充分。政治家不可能是书斋中的哲学家,也不可能是什么“哲学王”(柏拉图)。哲学家也不必做政治家的“帝王师”,两者本有分工,无需统一。


国外有人说我的欠缺是没带多少学生,可以支持支援你的思想学说。的确,现在好些学者、教授到处去带学生,然后徒子徒孙一大堆,成了一股势力,一个派别,于是名声大振。我就没有什么学生。特别是我从来没有要求学生看我的书。我的学生也的确都没怎么看我的书。这也怪我,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是让他们看我的书,他们现在的成就可能会大一点。(笑)


人物周刊:网上曾经流传您给学生赵士林写的序,大家觉得你们都很坦诚,您在序里批评自己的学生,说他背着您写书,您对这本书不负责。很少有人这样写序的,而且赵士林把序登出来了。


李泽厚:我不管啊,我对那本书不负责任。但那本书还得罪人了,因为赵士林在书里骂了别人。我写了这个序,但别人还是认为我指使赵士林写的。那就没有办法了。我没有骂人的习惯,我对人印象不好,也不骂人。


人物周刊:许多学者都说您在学术上的原创力是极其难得的,您自己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让您有这么强的原创力?


李泽厚:我的确没想过。我读书读得比较广泛。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早上看柏拉图,下午看别林斯基,早上看的是哲学,下午看的是文学。学哲学可能看得比较高,要总揽全局,但考虑的问题很多都太空。如果书读得太少,就只知道玩弄一些概念。搞历史的呢,是狭而深,就盯着那个领域,别的学问都不感兴趣,也认为那些没价值,必须有足够多的史料,才是真学问,所以也很难干出非常重要的原创。学文学的看得比较杂博,比较广,但都比较肤浅。我很多年前就跟学生讲过,你要高、要深、要博,你才会有原创力。自然科学家不一定如此,人文领域似有此前提。


原创力从哪里来呢,想象力当然重要,但我以为最重要的是判断力。康德讲判断力很多是没法教的。自然科学家的原创力也是来自独特的选择和判断,艺术家的理性判断力不一定要高,但是感性的原创领悟要很强。


原创力一方面靠你先天的领悟能力,一方面后天有一些范例可以学习,80年代我就讲过“支援意识”问题。康德两百年前的书现在还很耐读,那是了不起的,康德便极其博学,又有极强大的判断力,他提出的那些问题,现在还没有最后的回答,这样的一些人物就值得学习。这是智慧,不是知识。知识可以教,智慧就不能。一些大师都没有什么老师,爱因斯坦有什么老师啊。我觉得当前文坛、学界似乎一方面缺乏原创性,大多是搬来西方学院话语套在中国问题上;另一方面则仍然是红卫兵式的“不破不立”,对前人和同辈的成果成就不屑一顾或吹毛求疵一概骂倒,只喜欢找同行的毛病、错误,而不看重他们的优长与贡献,这也是中国传统的老毛病。曹丕就说过,文人相轻,自古皆然。元稹、白居易通信中说“韦苏州”(韦应物)诗生前没人看得上,死后却被人高扬等等,可见一斑。自己老摆出一副创造脸却并无创造,如鲁迅当年嘲笑过的“创造社”一样。


人物周刊:有一段时间,桑德尔(Michael Sandel)在国内很火,您曾经用了很大篇幅的文字来回应桑德尔,为什么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李泽厚:当时他在中国太受欢迎了,在北京、上海讲演,几进几出,很多人推崇吹捧他,很少有学者提出质疑的。比如说,某个地方受灾了,他当场问一大群学生,要不要涨价?你是道德原则还是市场原则?要学生举牌作“是”(yes)“否”(no)的回应。他主张道德原则,都不应该涨价。这本身就是误导嘛。即使是受灾,受灾地区也不同啊,居民的富裕情况也不一样啊,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黑格尔和马克思都讲得很多,就是根据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条件来决定哪个是对哪个是错。你不能说统统都是道德原则,统统都要减税,那不对。有的地方可以减,有的地方可以不减。你不能用一个先验的概念来统一一切。我那本书就是反对这种理性至上的黑白分明的一统思想,亦即与先验理性有关,所以那本书既是反对桑德尔,也可以说是借题发挥,主要倒是谈自己的伦理学。


人物周刊:这些年,“致良知”这个话题说得也很多,您又是怎么看?


李泽厚:我在最近那篇文章里面,后来在原稿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倍多,有一页专门谈这个问题,包括《伦理学新说述要》,也提了“致良知”是什么意思。因为中国没有上帝的信仰,企业家们的钱赚足了,子孙都可以过很好的生活了,那还有什么寄托呢,就想找一些东西来修身养性,就搞出了“致良知”,但这实际上根本不是王阳明那个意思。王阳明的意思是把道德变为一种直觉,恰恰是要经过刻苦的锻炼,不是像信佛或者信什么东西。他们是找一个东西信吧。信什么,信良知。良知哪里来的呢,是天给的,中国的天是含含混混的。


谈疫情和哲学

人物周刊:美国目前的疫情还很严重,您身处其中,有怎样的体会?


李泽厚:美国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川普(Trump)不主张戴口罩,民间的习俗也不喜欢戴口罩,也不重视隔离、社交距离等等,戴口罩的人较少,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在老百姓那里,戴口罩好像是病人,其实戴口罩很大程度是保护自己不受外来的感染。刚开始的时候,社交距离也不注意。但现在有一些限制。我们这个小镇已经死掉七十多个人了。疫情在美国每个州扩散也不平衡,州政府有自己的权力,联邦政府没法指挥。有的州情况比较好,有的州情况就很差,我们这里算比较差的一个州。川普就喜欢乱七八糟说话,他讲的话也不作数,今天这样讲,明天那样讲。美国政府犯了很大错误,造成疫情这么严重。


人物周刊:美国人对口罩的态度跟中国人很不一样,这会不会有您说的“文化心理结构”在起作用呢?


李泽厚:有啊。文化心理结构是就社会说的,就个体来说,是个人的情理结构。美国人认为戴口罩就是有病,形成了一种习俗。中国人不是这样的,在中国戴口罩没有人感觉你是病人。


人物周刊:您怎么看疫情对全球化的影响?


李泽厚:我没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是经济学家。但作为一个普通的知识人,也可以提一些看法。我不像有些人那么悲观。大家讨论的主要是经济问题。我的哲学的第一个命题就是“人活着”。这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上帝啊,语言啊,意识啊,人生意义啊。90年代,我在悼冯友兰的文章中说,哲学应该考虑根本问题,根本问题就是“人活着”,也就是人的命运问题。这个命运包括人类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个人的命运,这次疫情恰恰倒证明了我的这个理论。所谓经济问题嘛,就是讨论人怎么能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人的衣食住行能不能维持下去,维持得更好一些?


我一直认为,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总趋势,因为全球化首先是经济一体化,但是疫情有可能让全球化推迟二三十年。但对人类历史来说,这二三十年算什么呢,人类几百万年了,有文明的历史已经四五千年了,这二三十年对于人类历史来说,算不了什么。在疫情以前,已经出现了英国的脱欧,还有川普讲美国优先,都是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保护国家利益最重要,实际上就是推迟全球化。


50年代起我一直认为,欧盟是全球走向大同之路的范例,也是以经济为基础。以前德国和法国打仗那么多年,现在德国和法国打仗是不可能了,因为经济上大家彼此可以活得更好一些嘛,那何必再打仗呢?所以这是人类长久的总体趋势。我讲人类学历史本体论嘛,迟早会这样。我看不到了,很多人看不到了,但历史经过一些曲折和倒退,还是会向前进。我对中国的前途和世界的前途是乐观的,对我个人的前途是悲观的,我可能看不到一点希望或萌芽了。一个人最多活一百多岁,对人类几千年历史来说,这算什么。全球化会推迟,但也不会推迟特别长。经济是互相需要的,高科技的发展在推动经济一体化,这几十年不是科技高速发展嘛,互联网什么的,大家在全球各地都可以联系,高科技是有利于全球化的。国家之间全部切断不大可能。当然了,这得看国家领导人的智慧。


历史经常在前进倒退,有时候倒退几百年都有。汉朝人口已经达到六千万了,战争让人口大大削减。历史上的战争和瘟疫,死的人太多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曹操诗)。现在比起历史上那些倒退,要轻得多了。


人物周刊:您经常讲伦理主义与历史主义的二律背反,您特别注重历史。


李泽厚:对啊。我读中学的时候,数理化都很好,特别是化学,方程式背得特别多。大家都认为我考理科的。但是我的志愿,第一是哲学系,第二是历史系。就这两个系。我喜欢看历史书,远远超过看哲学书。我对中国历史特别熟悉,哪一朝哪一代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我都非常清楚。我看过很多纪事本末。我的哲学叫人类学历史本体论,有“历史”两个字。我认为数学是学理工科的基础,历史是学文科的基础,而不是哲学。


人物周刊:您说的“吃饭哲学”,会被一些人笑话。


李泽厚:这个说法,一些人或大为不解,或觉得这也太庸俗了,甚至有学人斥责这是在“恶搞”唯物史观。我在“康德书”里宣讲关于“使用—制造工具的劳动实践”或“生产力—科学技术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基础”这一根本观点。马克思说:“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这话是非常准确的。这也就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也必须每日每时都要进行的(现在也和几千年前一样)一种历史活动,即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这也就是我强调“人活着”作为哲学第一命题,以及我的“吃饭哲学”的主要含义。所以,“吃饭哲学”始终只是一种通俗说法,为的是故意采取这种“粗鄙”“庸俗”的用词,使语言在使用中具有刺激功能,以针对轻视、鄙视物质生存、日常生活,侈谈道德理性、精神生命、灵魂拯救之类的各派理论学说。其本名仍应是“人类学历史本体论”。


人活着不就是要吃饭嘛。人和动物的不同,不是语言,动物也有交流的语言啊。我觉得人的特点是使用工具。黑猩猩会使用十几种工具,但它不使用工具,它还能活着,用手摘香蕉啊。但人没有工具没法生活。人现在住到山里也都还带点小电器吧。


这次疫情恰恰证明我的“吃饭哲学”是对的。大家首先关注的是失业怎么办,没有工作,没有钱了,没有饭吃了。哲学就是研究最基本的一些问题。研究那些玄而又玄或虚无缥缈的,天下啊,语言啊,那是次要的嘛,研究可以,但不是哲学根本问题嘛。最普通的常识其实常常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寸步不让。越骂我,我就讲得越多。


人物周刊:说到“吃饭哲学”,这和您的另一个观点——“西体中用”是联系在一起的。


李泽厚:张之洞讲的“中体西用”,虽然提倡科技,但忠君是第一位的,因为当时是封建皇权,所以他反对康有为他们提的开议会啊,改革啊,慈禧太后非常欣赏他,重用他。


“西体中用”是我80年代就提出的,是针对“中体西用”和“全盘西化”。我讲的“西体”,讲的就是“吃饭哲学”。吃饭你靠什么,日常生活你靠什么?邓小平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讲的西体就是要现代化,各种东西各种机器,并不是“用”,而是“体”。这些科技不是我们发明的,是从西方引进的。科技生产力就是“体”。日常生活就是“体”。只有这样才能活着,才能走向现代化。当然传统的农业社会,人也能活,但现在大家还愿意活在那个夏无空调、冬无暖气、人无手机、厨无电器的时代吗?也许少数人愿意,那就由他们自己吧。


马克思说科技生产力是向外走,讲生产关系,讲阶级斗争,讲改变社会。我是向内走,我认为科技生产力产生了理性,使人的心理不同于动物。人的理性不是天赐的,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使用工具产生了理性。我反对先验理性。我问人生下来什么时候有理性,没有人能回答我。“实用理性”的确是我创出的词,以前没有的。就像“乐感文化”,也是我创的,以前没有的。这就叫“制造概念,提供视角”,开始有人痛斥,现在好像好些人也在用了。


人物周刊:疫情中,许多哲学家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哲学家在面对疫情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或思考什么是合适的?


李泽厚:多年前我就讲过,上面也讲过,理论家应该和实践家分开,哲学家、思想家应该和革命家、政治家分开,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革命家、政治家是社会变化的直接实践者、指导者,他们所需要的支配、影响群众的热情,和理论家的热情,不是一回事。而且,二者在思维方式和方法上也不会一样。所以,理论家、思想家、哲学家,与革命家、政治家、各种集团的领袖们,应该作出明确分工。理论可以多种多样、百家争鸣,而革命家、政治家、领袖们则要求意志集中、行动统一。后者要根据当下的现实形势、利害关系、策略考虑来作出决定,采取行动,这就会对理论进行选择或折中,但经常只容许一种。理论家们却可以不计当前利害,从较长远的宏观视角来把握、思索和争辩。当然理论家和革命家政治家也还有各种不同的层次和种类,也有互相交叉渗透的各种情况,我现在是一种“理想型”的划分。马克思说,过去哲学只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个哲学视角是深刻的。但改变世界的理论和引领实践这一改变,却完全可以由不同的人来承担。理论是需要长期讨论和反复争辩的,革命或政治决定则即便激烈争辩也必须尽快确定方案,鼓励执行。


对于疫情也是这样,不能要求哲学家对疫情发表一贯正确的意见,这很难。即使是正确的,执政者也不一定能够按照这个去做。行政的措施,行政的策略,跟理论是不同的。执政者有做对的时候,但不意味着永远对啊。一个哲学家的理论,运用到政治上也好,经济上也好,不一定就适合,有可能走样,有可能应用不了。哲学家对疫情可以有各种判断,各种理论都可以啊,不一定哪个就是对的。


人物周刊:说到哲学和历史问题,您好多年前就说过,历史哲学的最高命题是偶然与必然的问题。


李泽厚:我50年代就这么认为,历史充满了偶然性。我今年发表的《历史、伦理与形而上学》(《探索与争鸣》2020年第1期)就讲了这个问题。我讲历史有三个性质:第一是具体性。历史一定是发生在一定的时间、地点和各种条件之下的事情。这是历史最重要的性质;第二是历史有积累性。这点大家注意得不多。从人类历史来讲,是进步的,我对整个人类历史不是悲观的。人类是靠工具吃饭。工具就是科技。疫情以后,科技还是会发展,这是阻挡不住的。我非常赞同史蒂芬·平克的说法,后现代是错误的,福柯、德里达是错误的。历史有积累性,内在的积累便是心理的日益复杂、丰富和多样,即“积淀”,不必悲观;第三是历史的偶然性。比如说,恐怖分子使用原子弹或制造病毒,那人类便可以死光,很有可能的。以前冷热武器时代都不可能,现在却可能,所以说哲学要研究人类命运问题。


人物周刊:您在《伦理学新说述要》里说,“历史绝不是一堆僵化的文本记录,不只是所谓事迹、人物、数据、账目……它实际容载着的是无数世代人们生活的悲欢离合、偶在实然。”这句“偶在实然”,让人的感受很复杂。


李泽厚:西方是两个世界,要到天国去。中国就是停留在这个世界,要重视这个世界的情感。在西方,上帝的爱是最重要的,首先是爱上帝,是上帝叫你爱自己的亲人,中国人很难接受。中国人看重历史。因为生活就是悲欢离合啊,历史就是日常生活啊,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就是根本,不是到天国去求得什么,天国很完美,反而同质、单调、无聊。


人物周刊:您一直强调逻辑性,您的文章很有逻辑性,而且去除了很多情绪化的东西,让强大的逻辑来说话。您是怎么保持这种状态,不让情绪左右自己?


李泽厚:在80年代我写过一篇短文《写文章的人要学点平面几何》,就是讲理论文章要概念清楚,遵守逻辑,要有论证,不要模模糊糊,不要让人看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对于学术发展来说,这是一个基本问题。还讲过,中国需要“语言的洗礼”。要发泄情绪的话,可以写诗,可以写小说嘛,在文学艺术里你发泄什么样的情感、情绪都没关系。文艺是要打动人的感情。学术呢,就是要注重逻辑,就是以理服人,就这么简单。中学时代我就注意逻辑。大学时代我专门学了逻辑。我是非常自觉地注重逻辑。


人物周刊:您这么讲理性,您的学说还强调“情本体”。


李泽厚:人不能光靠理性啊,所以我讲“情理结构”。如果只有理性,就是机器了。机器没有情感。都是情的话,人就是动物了,动物没有什么理性。


所谓“本体”,不是康德所说与现象界相区别的本体界,而只是“本根”“根本”“最后实在”的意思。所谓“情本体”,是以“情”为人生的最终实在、根本。“情本体”的背后,其实有个中国传统,就是我过去说的“天地国亲师”,要西方人信仰这样的东西那是很难的事。我讲过要西方彻底了解、接受这个传统,可能要两百年以后,人类历史上,两百年很短啊。二十多年前我在德国讲,你们的教授里,汉学家除外,谁能举出十个中国人的名字?不管什么中国人,古人今人都行。他们就是举不出。但在中国,随便找个教授,举出二十个德国人名,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在文化层面上,要让他们了解来自中国的思想,那还要很长的时间。


谈人生

人物周刊:十年前,您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只是和家里人吃一顿饭,喝几杯高级的洋酒,九十岁生日怎么过呢?


李泽厚:没有任何变动。我家里有路易十三,这算比较高级的酒了。我从来不过生日。包括八十岁那一年,他们几次要给我祝寿,我都辞谢了。去年,国内就有两批人打算赴美预贺九十寿辰,统统被我婉拒了。我不干这件事,因为没什么意义。我只过过一次生日,就是六十岁。那是1990年,在北京,我也只是请我的几个弟弟妹妹来家里吃了顿饭,没有任何外人。


2000年,李泽厚与弟弟和三位共祖父母的妹妹


人物周刊:以前大家都说您手不释卷,现在每天看书的时间多吗?


李泽厚:现在因为眼睛不好了。以前就不怎么好,老了嘛,看书的时间只能很短。但不看书,又没什么事情喜欢做。


人物周刊:您所在的博尔德人口很少,您以前也说过,住在那里太孤独了,人太少了。


李泽厚:那没办法,孤独伴了我一生。


人物周刊:九十年来,有没有那么一刻,产生过有神的想法?


李泽厚:我从来没有过。我从来都不信神。命运是自己决定的,不是神决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人们说上帝已经死在奥斯维辛,上帝如果全知全能,怎么能允许希特勒杀那么多人,那么残酷呢。所以我以为到底是一个世界还是两个世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


人物周刊:十年前,我们在访谈里就谈到“幸福”的问题。十年之间,这个问题被大家一再谈论,您理解的“幸福”是怎样的?


李泽厚:“幸福”是没有一个客观标准的。物质生活也许可以,衣食住行的改善,对一般的人来说,就是幸福。但是有的人认为物质生活没有价值啊,宁可做苦行僧。有的人认为物质生活是痛苦,反而不幸福啊。有的人认为幸福是伦理学的问题,我认为不是,幸福是一个宗教问题,一个美学问题。


人物周刊:十年前采访您,您说死后要把大脑冰冻起来,几百年之后再研究,看能否从您的大脑里发现中国文化的残迹,证明您的积淀理论。如果能证明文化影响大脑,您觉得比您所有的书加起来贡献都要大。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么?


李泽厚:这不是想法,我已经联系了那个冷冻机构,已经捐了8万美金,每年还得付几百美金会员费。当然,如果做不成或不能做,这8万美元会全退回,现在他们拿去是为该机构的投资等用途。很多人联系这个机构,是想复活(《圣经》便承诺过人身体复活),他们希望死了不久就复活。我认为复活是绝不可能的。我不要求复活,所以我要求保存越长越好,等到脑科学发达到可以进行研究的时候,但是能不能做到就不知道了。我已经这么做了,我不是随便讲句空话而已,但我现在估计95%是做不成的。


人物周刊:您一直关注脑科学,您很乐于从科学的角度跟您的学说做一些对接。


李泽厚:人类对世界,对宇宙,对外物的了解,比对我们自身的了解多得多啊。相较于理论物理这样的学科,医学还是非常幼稚的科学,因为医学更难啊,人的生命,加上社会因素,很难啊,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假设理论物理是大学,医学就是幼儿园,差得很远。人类实际上最主要是大脑,大脑支配着一切。所以,研究脑科学很重要。脑指挥一切,但具体怎么指挥,现在搞不清楚嘛,我为什么说要300年或500年,至少得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够有一个初步了解。


人物周刊:谢谢您接受采访。这些天聊下来,您也很疲惫了。最后,您还有哪些话要向读者讲?


李泽厚:我想引用我比较喜欢的自况集句联:“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陶潜);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陆机)”。以此作结,并告别读者。谢谢!


谢选骏指出:李泽厚自称“从来都不信神。命运是自己决定的,不是神决定的。”但是李泽厚这个烂人却想决定别人的命运!他奉命和刘再复一唱一和“告别革命”,妄图掩盖六四屠杀的血腥,然后得以进出共产党中国,俗称“吃两头”也。这显示李泽厚是个典型的废垃,烂人一枚,却想忽悠大众,决定别人的命运。死到临头了还在讪笑被他愚弄的傻瓜们。呵呵。

2021年11月2日星期二

谢选骏:只有一头猪是肥的



《别开生面的文革研究 ——评宋永毅新著“毛泽东和文化大革命:政治心理和文化基因的阐释”》(2021-11-02 RFA胡平)报道:


文革过去55年了。有关文革的论著已经出版了很多很多。近日,台湾的联经出版公司推出宋永毅教授新著《毛泽东和文化大革命:政治心理和文化基因的阐释》。宋永毅这本书探索了毛泽东以及刘少奇、林彪、周恩来、江青和张春桥等人的非理性的精神活动,以及这些非理性的和无意识的精神活动是如何影响和改变了文革的历史。正如文革史家徐友渔在序言所说,宋永毅这本书“为深入理解和充分阐释文化大革命提供了极为新颖和富于启发性的视角”。可谓另辟蹊径,别开生面。


早先,我看过一本西方学者写的书《病夫治国》,两位作者,一位是法国著名记者皮埃尔・阿考斯,另一位是瑞士医学博士皮埃尔・朗契尼克。他们从医学、生理学、心理学角度来探究列宁、斯大林、丘吉尔、希特勒和罗斯福等人的个性世界与政治生活。这些大人物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甚至是不治之症。作者分析了他们的疾病是怎样影响了他们的政治生涯,影响了他们的政治决策,从而影响了国家的命运和历史的进程。


在中国的文革研究中,此前也有人从政治心理学的角度或文化基因的角度对文革的某些问题写过文章。宋永毅博采众家之长,聚焦于最重要的几位中共领导人,充分运用已有的丰富史料并加以严谨的辨析考证,借助于当代政治心理学和文化研究的理论,再加上作者本人作为文革深度参与者和50多年来对文革探索的孜孜不倦以及深切领悟,使得这本书无论在宏观的把握和微观的细腻上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说起文革期间中共领导人的心理问题,文革过来人都不生疏。例如去年过世的杨炳章博士在他的《从北大到哈佛》一书里就提到一段故事,这段故事宋永毅在他的书里也有述评。那是文革之初的1966年7月26日晚上,中央文革的头头们来到北京大学,在校园东操场举行万人大会,批判黑帮陆平。辩论张承先工作组,那也是江青第一次在群众集会上亮相露面。中央文革小组的头头们都发了言,江青也发了言。


让众人惊讶的是,江青居然在这样的大会上大讲毛泽东家里的私事,还上纲上线为路线斗争。她不但指控她和毛的女儿李讷在北大如何受迫害,还讲到毛的儿媳、毛岸青的妻子张少华。江青提高了音调说:“我从来不承认她是毛主席的儿媳,毛主席本人也不承认!岸青有病住院,她妈领着她女儿到医院,说是看岸青,就睡觉,造成事实——”。旁边的陈伯达走到江青面前耳语了一会儿,江青于是下台了,临下去前还尖着嗓子喊:“我是受他们害的,本来我没有病,我的心脏病就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杨炳章写到:江青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语无伦次,越说越不像话,整个会场都吃惊。江青的疯癫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毛主席的夫人就是这个样子吗?第三天,杨炳章拉上姐姐杨勋到中南海,要见毛主席,毛当然没见到,江青亲自出来。杨炳章当场从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了一封给毛的短信,当面交给江青请江青转交。信上写道:“不知主席是否听过前天北大东操场辩论会上的录音?江青同志不适合搞政治。”


一个人有这样那样的心理疾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样的人手握大权,更可怕的是他们手握大权而没有制衡,最可怕的是他们甚至不准妄议,不准别人批评。


宋永毅这本书着力于研究一个常常被人忽略的问题。我们在分析解读大人物的言行时,常常过于理性化,把他们都当成理念人和理性人,把他们的言行都解释成理念的产物,解释成理性的思考与选择的结果;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们也是人,而人是有脾气有毛病的。他们的有些言行其实就是心血来潮,就是一时兴起,有时就是任性,就是发脾气。有的人本来就有某种精神缺陷,在那种特殊的权力场中,缺少制约,恶性发作,纯属病态。当年我读李志绥那本回忆录就想到:像毛泽东,一个人被捧到红太阳的地位,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接受亿万人民的欢呼歌颂顶礼膜拜,他的心理怎么还能正常?就是没毛病也得惯出毛病来,何况本来就有毛病。


文革已经过去50多年了,可是在今天,中国居然再次出现了对习近平的个人崇拜,居然再次出现了对伟光正的不准妄议。我们再一次看到了种种分明是心理疾病精神疾病的发作,看到了种种分明是传统专制文化基因的泛滥。读宋永毅这本书,不但有助于我们理解历史,也有助于我们理解现在。


谢选骏指出:我看文革的“中央会议”照片,里面只有一头猪是肥的——那就是毛猪。但是台湾人不懂这个,所以它们“联经出版公司”竟然越界出版了“文化基因的阐释”!大陆的领袖是个胖猪,台湾的领袖是个瘦猴——好像中国没有左右,只有胖瘦,因为连蒋介石也是共产国际炮制出来的。这就是妈妈的文化基因吗?

谢选骏:中国崛起——全球陆沉——建立全球政府改正错误

《气候峰会COP26:中国、美国、印度、俄罗斯和欧盟等排放大户有哪些减排行动?》(BBC事实核查团队 2021年11月1日)报道:


地球排放的大部分二氧化碳 (CO2) 来自四个国家——中国、美国、印度和俄罗斯,还有不少来自欧盟。


这些国家或地区2015 年在巴黎气候峰会上都承诺将设法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控制全球气温,减缓气候变化。


那么,自那以来他们各自采取了哪些措施?有什么行动?


承诺到 2060 年实现碳中和


中国是世界上二氧化碳(CO2)排放最多的国家,占全球总排放的四分之一。由于对煤炭的高度依赖,中国碳排放还在增加。


关于实现碳中和目标的方式或路径中国没有明确说明,即是否通过减少排放或用其他方法加以抵消来实现减排。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最近宣布中国将停止在海外出资新建煤电站,但在国内却敦促煤矿企业增产以缓减能源短缺压力,虽然北京承诺2026年开始逐渐减少使用煤炭燃料。


COP26:中国和西方的主要分歧与合作可能

中国在可再生能源方面取得了进展——它现在占全球太阳能发电总量的三分之一以上,并且是世界上最大的风能生产国。但国际能源署认为中国需要在 2060 年将煤炭需求减少 80% 以上才能实现其气候目标。


气候行动追踪 (Climate Action Tracker)指出,中国的政策和行动都“不足”,如果每个国家都走同样的道路,那么地球将升温3°C。


美国:人均碳排放最多的国家

承诺到 2050 年实现碳中和

美国80%以上的能源来自化石燃料,但可再生能源正在增多。

拜登总统的环境计划希望进一步扩大绿色能源,通过 1500 亿美元(1000 亿英镑)的清洁电力计划来鼓励公用事业公司从化石燃料转向绿色能源,但遭到一些担心对煤炭和液压行业影响的议员反对。


美国二氧化碳排放量在过去十年中一直在下降。但是,气候行动追踪 (Climate Action Tracker)表示,美国的行动和政策“不足”,需要“实质性改进”才能实现《巴黎协定》将全球变暖幅度控制在 1.5 °C以内的目标。


欧盟:温室气体排放正在减少

承诺到 2030 年将排放量从 1990 年的水平减少 55%

到 2030 年实现 40% 的能源来自可再生能源

到 2050 年实现碳中和

欧盟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国包括德国、意大利和波兰。虽然它有总体排放目标,但欧盟国家的财政和技术能力各不相同。但欧盟所有成员国都需要就如何实现欧盟的目标达成一致,因为欧盟在 2021 年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 (COP26) 上将作为一个实体参与谈判。


气候行动追踪 (Climate Action Tracker)表示,其政策和行动“几乎足以”将全球气温上升控制在 2 °C以下,并指出自 2018 年以来排放量一直在下降。


印度:依赖煤炭

到 2030 年将“排放强度”降低 33-35%

承诺到 2030 年 40% 的电力容量来自非化石燃料

尚未设定净零排放的日期

过去20年,印度每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持续稳定上升,但它的人均排放量是前五名中最低的。

印度认为,更富裕、更工业化的国家应该承担更多的负担,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对全球变暖的影响要大得多。


它有一个“排放强度”目标——每单位经济增长的二氧化碳,并认为与其他国家比较这是更公平的衡量方式。


印度还承诺大幅增加来自风能、太阳能和水力发电等非化石燃料的能源产量; 2019 年,这一比例已达到 23%。但印度大约 70% 的电网由煤电站供电。


气候行动追踪 (Climate Action Tracker)表示,该国需要在 2040 年之前逐步淘汰煤炭发电,并提高非化石燃料能源的目标。


俄国:石油天然气是推动经济的主力

到 2030 年将比 1990 年的水平减少 30% 的排放量

承诺到 2060 年实现碳中和

1991 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经济以及碳排放都萎缩了。

但俄罗斯仍然依靠其广阔的森林和沼泽来吸收碳。


风能、太阳能和水力发电以及其他非化石燃料占其总能源结构的一小部分。


化石燃料占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 (GDP) 的 20% 以上。


气候行动追踪者表示,该国的政策和行动“非常不足”,与将全球变暖限制在 1.5°C所需程度差距较大。


参与报道和资料研究:杰克·霍顿(Jake Horton)、施鲁蒂·麦农( Shruti Menon)、丹尼艾尔·帕兰姆波( Daniele Palumbo)、王开


谢选骏指出:中国是世界上二氧化碳(CO2)排放最多的国家,占全球总排放的四分之一。由于对煤炭的高度依赖,中国碳排放还在增加。中国崛起——全球陆沉……中国追求现代化,现代化成了坏东西——破坏地球环境的元凶!中国追求科学化,科学成了坏东西——破坏地球环境的元凶!


《COP26:各国领导人承诺到2030年停止砍伐森林》(乔治娜·兰纳德BBC记者2021年11月2日)报道:


为了满足世界对肉类的需求,需要砍伐树木创造牧场——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达成第一项重大协议,100多名世界领导人将承诺到2030年结束并逆转毁坏森林。


巴西是周二签署协议的国家之一,该国大片亚马逊雨林遭到砍伐。该承诺包含近140亿英镑的公共和私人基金。


专家们对举措表示欢迎,但警告2014年的一份协议“根本未能减缓毁坏森林”,承诺需要被兑现。


砍伐树木会导致气候变化,因为它耗尽了森林,这些森林会吸收大量温室气体二氧化碳。


如果要控制气候变化,此次为期两周的格拉斯哥峰会被认为非常重要。


包括加拿大、巴西、俄罗斯和印度尼西亚在内的国家表示将签署这份协议,这些国家拥有世界上大约85%的森林。


其中一些资金将用于发展中国家修复受损土地、应对野火和支持土著社区。


28个国家政府还将承诺在全球食品和其他农产品(如棕榈油、大豆和可可)的贸易中消除毁灭森林。


这些产业通过砍伐树木来为动物放牧或弄作物生长腾出空间,从而导致森林受损。


超过30家全球最大公司将承诺停止对毁林有关活动投资。


为保护刚果盆地的全球第二大热带雨林,将设立11亿英镑的基金。


在格拉斯哥主持这次全球会议的英国首相约翰逊称,这是“保护恢复地球森林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协议”。


伦敦大学学院气候和森林专家刘易斯(Simon Lewis)教授说:“这么多国家做出停止毁林的政治承诺,并提供了大量资金来推进进程,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他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全球“也曾有过承诺”。2014年在纽约发表了一份宣言,“但这根本未能减缓森林砍伐。”他还说,这项新协议没有解决一些产品逐渐增长的需求,如在雨林土地上生产肉类等,需要解决美国和英国等国大量肉类消费问题。


生态学家赛泽(Nigel Sizer)博士称该协议是“一件大事”,但有些人会发现2030年的目标令人失望。“我们正面临气候紧急状况,所以再给我们10年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似乎与此不太相符,”赛泽说。


“但也许这是现实的,也是他们能达成的最好结果。”


亚马逊盆地土著社区协调组织(Coordination of Indigenous Communities of the Amazon Basin)的贾坦(Tuntiak Katan)对该协议表示欢迎,对BBC表示,土著社区是停止毁林的前线。


贾坦是来自厄瓜多尔的土著希瓦罗人。他说,全球土著社区保护世界80%的生物多样性,但却面临威胁和暴力。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也保护了生态系统和森林。没有我们,资金或政策无法阻止气候变化。”他说。


该协议的签署国将包括一些重要国家。


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棕榈油出口国,从洗发水到饼干都要用到棕榈油。生产导致树木被破坏,土著人民土地减少。


同时,俄罗斯巨大的天然森林占地球树木五分之一以上,每年吸收超过15亿吨碳。


2020年,在巴西总统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领导下,地球上最大的雨林亚马逊森林砍伐速度加快至12年来的最高水平。


英国皇家战略研究所可持续发展加速器(Chatham House Sustainability Accelerator)执行董事安娜·杨(Ana Yang)是《反思巴西亚马逊》(Rethinking the Brazilian Amazon)报告的合著者之一。她说:“这项协议涉及更多国家、更多参与者和更多资金。但我们魔鬼藏在细节中,我们仍需要了解细节。”


“这是COP26会议上非常重要的一步。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提高目标水平,将全球气温升幅控制在1.5摄氏度以下。这是一个重要的部分。”她说。


“让巴西签署这项协议非常重要,因为巴西拥有大片热带森林。但资金必须流向那些能在实地开展工作的人。”杨说。


她还说,许多生活在亚马逊地区的人,包括在城市地区的人,都依靠森林维持生计,他们需要得到支持,才能找到新的收入来源。


在这个不断变暖的世界中,树木是我们的主要防御措施之一。它们从大气中吸收二氧化碳,充当所谓的碳汇。它们吸收了全球每年排放的约三分之一的二氧化碳。


目前,每分钟就有27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森林面积消失。


枯竭的森林也会开始释放二氧化碳。科学家们担心,如砍伐太多的树木,地球将达到一个临界点,引发突然和不可预测的气候变化。


在气候峰会第二天,美国和欧盟还启动了一项倡议,旨在推动全球行动减少甲烷排放。甲烷是一种温室气体,源自化石燃料开采和畜牧业等。


几十个国家首脑将加入这一倡议,承诺各国到2030年减少30%的气体排放。


在格拉斯哥会议的开幕日,印度承诺到2070年将其温室气体排放减少到零,这没有达到COP26峰会上,各国承诺到2050年实现这一目标。


英国女王在峰会上发表讲话,她在视频中敦促全球领导人“为了我们的孩子和我们孩子的孩子”采取行动,“超越当前政治”。


会场外,气候活动人士格雷塔·桑伯格(Greta Thunberg)告诉年轻的抗议者,参加峰会的政客们“假装认真对待我们的未来”,呼吁结束废话。


按照当前的目标,到2100年全球气温将上升2.7摄氏度,联合国称这将导致“气候灾难”。


谢选骏指出:各国反动派承诺到2030年停止砍伐森林……因为那时候他们早就不在台面上了!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正在吃掉人类的未来。必须彻底结束他们的暴政!地球才能缓过一口气来。如果中国崛起导致了全球陆沉,那么中国就有责任建立全球政府,以便改正这一错误。

谢选骏:废垃为何“选择”共产党暴政



《方方:屈辱地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方方 2021-11-02 )报道:



“是什么原因使一个有才华的知识份子一生充满痛苦和悲伤呢?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让一个人付出他一生的生命来作为代价呢?” 


01


为什么你的脸上满是忧伤?


一九六六年,我父亲的单位贴出了一张告示,公布了一批必须退出“富余”住房者的名单。我父亲的名字也在其中。


其实那时我家住房连厨房带卫生间也不足八十平米,一家男女居住并不宽敞,但告示已出,想不退房也不行。所以,只好退了。退房后,何伯伯一家就搬到了我们隔壁,与我家门挨着门,共用厨房和厕所,就像现在的团结户一样。


刚搬来时,何伯伯并不在家,只有何妈妈和他家的小儿子何承志住在这里。因为都在同一单位,所以我们很快就知道:何伯伯是勘测处的“现行反革命”加“历史反革命分子”,已下派到外业队。


得乍听这消息时,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何家有六个儿女,其中两个在新疆,另外三个也都没住在家。何妈妈是个很风趣的人,喜欢读书,又很会烧菜,两家人虽然一起共用厨房厕所,却相处得非常好。他们家儿女回来没有地方住时,便到我家来挤;而我母亲有时外出就让我在何家吃饭。真有一种亲如一家的味道。


但何伯伯却是很少很少回家。何家人中,我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他。只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何伯伯起,就觉得何伯伯脸上始终有一种淡淡的哀容。


邻居做久了,我渐渐地了解到何伯伯一生的经历。这是很让一个旁观者觉得惨痛不已的经历。


何伯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学的是地质,曾经做过李四光的学生。后来成为地质工程师。因要修建三峡,被作为高级人才专程请来武汉工作。


我见过何伯伯年轻时的照片,英俊潇洒,并且脸上颇有几分傲气,与我后来认识的何伯伯在气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大约在五十年代末,残酷的政治运动,使何伯伯从他一生的高峰一直跌到低谷,谁也没有弄清他到底是被什么原因弄成这样。他被下放到外业勘测队,从此便在那里的伙房里烧火做饭,一直到他退休。


休后的何伯伯,沉默寡言,在很长的时间里,见什么人都客客气气,点头哈腰,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倘若相遇,他也是忙不迭地让路。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会温和地附和,仿佛已成习惯。


在我成人后,一想起当年何伯伯的样子,就觉得“改造”这两个字实在是可怕。


因为何妈妈身体不好,何伯伯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事情,煮饭买菜倒垃圾,他什么事都会做。除了他温文尔雅的说话外,你从其他方面很难想像得到他当年曾经是中国最著名学府的毕业生,更难想到他曾是一个颇有建树的高级工程师。


但更惨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何妈妈在何伯伯退休没多久便一病而去。因了何伯伯的问题而负气去了新疆的何家二哥也接着病逝。为二哥的死,何伯伯哭得非常伤心,因为二哥是何家非常出色的一个儿子。他长得很帅,多才多艺,学习又好,却因了何伯伯的问题,他没能上成大学,一气之下去了新疆。


哭泣时的何伯伯一定是把儿子的早逝归咎到自己的身上。这或许是何伯伯一生伤痛中之最痛。


以后,何伯伯就同小儿子何承志住在一起,帮他做家务和带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起,何伯伯开始写书,那一定是他当年就想要写的学术论著。他每天在做完家务之后,便趴在桌前不停地写呀写的,有时还跑到远远的图书馆查找资料。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何伯伯仍然坚持著书不停,真所谓耗尽心血。有一天,何伯伯终于把书写完,可是……可是……又有哪家出版社会出版这样一本书呢?


何伯伯终于因病住进了医院。那时我已搬家,很难同何伯伯见一次面。住院期间,何伯伯很想见我,何承志便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赶去医院。


那天何伯伯精神很好,但他已经不能说什么话了。见到我,他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但只一会儿,便又回到他以前满是忧伤的表情,这是在很多年里我所熟悉的表情。


那副表情令人难以忘怀,也令我不停地自问:是什么原因使一个有才华的知识份子一生充满痛苦和悲伤呢?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让一个人付出他一生的生命来作为代价呢?


何伯伯用心血写成的那本书,像何伯伯的命运一样悲哀:它无声无息地躺在某个角落里,恐怕永无出版之日。


02


一个人失去了尊严怎么办?


在“WG”的中后期,我们房子旁边的墙根下盖了一间平房。房子十分狭小简陋,冬天极寒夏天极热,许叔叔和许婶婶就搬进了那里。


他们没有孩子,房子勉强可住。每天上午,许叔叔便拖着一辆垃圾车,摇着一只铜铃,开始在宿舍扫地和收集垃圾。他和许婶婶负责着我们整个宿舍的清洁卫生。


印象中许叔叔的蓝外套已经发白了,上面打着些补丁。他常常面无表情,很少与人讲话,更不曾见他笑过,仿佛他只知道做事,其他一切都再与他无关。


然而我知道,曾经很英武很洒脱也很热情的许叔叔是我父亲所在单位的工程师。比起我父亲这些人,他要年轻得多。正是因为年轻,青春洋溢,置身于一个老牌知识份子成堆的地方,便很容易地成为火热运动中的激进份子。


隐约听说许叔叔似乎还做过一个群众组织的小头目,只是,人们都说他站错了队。在那样一个年代,何为对何为错,我们到现在也弄不清楚。


但是许叔叔却因了这个缘故,被人从舒适的办公室中赶了出来,成为宿舍大院里每天垂眉低头缄默不语的清洁工。他的旧日同事或天天与他擦肩而过,或提着垃圾桶去他的身边倒一桶垃圾。虽然彼此间都不说什么,没有白眼也没有讽刺,但对于许叔叔来说,那仍然是无比难堪的场景,是根本没有自尊的时刻。


一个人这样活着,需要怎样坚强的意志才能撑得下去呢?屈辱地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比许叔叔脆弱或者说比许叔叔更自尊的是他的亲哥哥许伯伯。许伯伯也是工程师,他的资格自然比许叔叔更老一些,他的地位也要高于许叔叔很多。许伯伯一家在我们宿舍非常受人尊敬,因为许妈妈是一个待人格外亲切的老师,还因为他们家所有的小孩全都是大学生。这样的家庭在当时并不多见。


许伯伯和许叔叔两兄弟同住一个宿舍区,当许叔叔每天拖着垃圾车沉重地从许伯伯家门口走过时,许伯伯心里将会有着什么样的感受呢?是伤痛,还是无奈?这一点只有许伯伯自己知道。


“WG”对于许伯伯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有一天,许伯伯也被关了起来。因为那时候我毕竟还小,并不知道为什么关他,记得的只是那时有很多人都是关在办公楼的地下室。


那地方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人在其中,与囚犯无二,自由与尊严都一起被人剥夺。许伯伯自然也在其间。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许伯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进行了反抗。一时间宿舍里遍传许伯伯畏罪自杀的消息。说许伯伯被关前就把刀片放在帽子里,带了进去,然后割脉自杀。


许伯伯割的是哪个部位,我吓得连问也没敢问。所幸许伯伯并没有因此而丧生,他被人及时发现,送到了机关医院。经过抢救,他活了过来。


对于许妈妈和儿女们,这自是件天大的幸事,但对于决意去死的许伯伯自己呢?很难说是不是好事了。


有一天,我从医院门口过,偶然地看到了那里贴着许妈妈率儿女们写的感谢信,感谢党感谢领导感谢医院救了许伯伯,看时心里竟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那张贴在墙上的红纸感谢信便久久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许多年后,我又一次从那医院门口过,脑子里还浮出感谢信的样子。突然间,我就想,不知道当时的许伯伯是不是也怀有这样的感谢,不知道许妈妈写这份感谢信时心里又是怀着怎样的伤痛和酸楚。


我父亲说,一个人最怕被剥夺的不是财富不是地位不是身份甚至连家庭都不是,而是他的尊严,把这个丧失掉了,他活着的意义又有什么呢?


我并不认为我父亲这话说得多么对,但我却记住了它,同时也记住了许叔叔没有表情的面孔和贴在医院门口那张大红色的感谢信。


03


善良一生难道就会真有善报?


花伯伯家同我家是世交。这个交情一直得追溯到我母亲上中学的时候。花伯伯的妻子静湘阿姨是我母亲二姐的同学。当我母亲去九江一所教会学校读书时,母亲的二姐便将我母亲讬付给了静湘阿姨。


这大约是六十年前的事情。


自此后,我母亲同静湘阿姨的友谊一直延续着,直到母亲去世。因为静湘阿姨的缘故,多少年来,花家对于我家来说,就如同一门亲戚。


在我见过的人中,再也没有比花伯伯脾气更好的了。我几乎从来就没有见他生过气。他哪怕跟最不讲道理的人或最顽劣的小孩说话也都是笑意满面,轻言细语。


尤其对小孩,不论哪家的,在花伯伯眼里,都是自己的孩子,他在他们中间,脸上总会由衷地露出欢喜之情,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来。


记得六十年代末,花伯伯带我上街,我难得一次出门,出去了便满街乱窜,花伯伯便跟在我后面在人群里跑来跑去,不阻止我也不批评我,仿佛随了我的意也是他最大的乐趣。


这件事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当时甚至想到要是大人都像花伯伯这样多好呵。花伯伯对小孩的热爱,不分任何等级,也没有任何止境。或许是因为花伯伯是天主教徒的缘故。


花伯伯曾经在日本学医,回国后就当了医生。抗战期间,我父母在昆明时,花家也在那里,花伯伯开了一家诊所。常常有些穷苦的病人看病没钱,花伯伯便不收费。这且不说,他还经常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拿出来让病人拿去买药。我母亲常说,花伯伯这个人心肠最好了。


我家和花家有着不解的缘分。我父母离开昆明后,几经周折,搬到了南京,而花家竟也在南京;然后,我父亲又因工作调动到武汉,此时的花家也在我家之前先迁来了武汉。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时,就常常奇怪,说是职业又不相同,事先也没约好,怎么一走就走到了一起,竟一连走了三座城市,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在武汉几十年中,花家几乎是我家唯一可以走动的亲戚。


但在一九五七年,善良的好脾气的花伯伯竟被打成了右派,从此花家便生活在阴影之中。


花伯伯被打成右派的原因,似是因为花伯伯喜欢写一些普及卫生常识的小文章。如果说这一类的小文章也能对国家造成伤害,真正是让当今人笑掉大牙。然而花伯伯却因了它们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他再也没有当医生的资格了。他的生活内容只剩下了“改造”。


“改造”这两个字,对于中国知识份子,有着一言难尽的内涵。在这支庞大的“改造”大军里,花伯伯同大家一样,只能低头认罪,唯命是从。


六十年代末,花伯伯被安排在医院里负责挂号。虽然这样的事不应该由花伯伯这样的人来做,但被“改造”过的花伯伯竟也没有半句怨言。他带着他永远的笑容和谦和,很敬业很认真地做这份简单的不必有任何医学知识即可以做的工作,认真得让你觉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等到七十年代,花伯伯终于等来了平反的一天,但他却已经老了。而且很快就得了病。所有他应该得到的东西,比方房子,都因了这“老”而不再有他的一份。


老而病弱的花伯伯在床上躺了七年,一家人就始终住在两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里,用着公共的厨房和厕所,很痛苦也很无奈。


我最后一次见到花伯伯时,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那是在我一次出差的前夕。正是那天,我离开后几分钟,花伯伯便离世而去。


当我出差回来再去花家时,便只看到了花伯伯的一份遗嘱。遗嘱上写着要把自己的尸体给医院留作解剖用,还写着他的丧葬费和抚恤金不必发了,请用那些钱买些糖果给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吃。


读着那份遗嘱,我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茫然。我想像花伯伯这样的人,他对他生活的这个世界是怀着怎样的一副慈悲情怀呢?为什么生活对他那样恶,他却永远以善来回敬生活?


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善有善报”。我曾经对这句话深怀敬意。然而,当我看到了花伯伯的善良一生却又坎坷一生的经历,便觉得生活给我们的感受和书本给我们的道理,相距十分遥远,甚至想,人一生总是善良是不是就对了?


04


人格的力量无法抗拒


我父亲所在单位叫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叫“长办”。父亲常说它是全世界最大的一个办公室,它下面的职工有好几千人。


“长办”是专门治理长江的。葛洲坝工程、三峡工程以及长江上许多水电站,都是他们设计的。“长办”的主任叫林一山。他是个级别很高的领导,我们小时候听说在湖北只有当时的省委书记王任重可以同他一比。


而且还听说周总理和毛主席都特别欣赏他。一度传言毛主席曾表示不想干主席,想要跟他一起去修三峡。这当然是大领导对属下的一句玩笑话,可林一山却因了这样一些趣事,在整个“长办”都颇有传奇色彩。


“WG”开始后,林一山受到冲击是自然的。记得那时我们宿舍院子里的红墙上到处都用墨汁写着“打倒〇一三!”我起先不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经我小哥指点,方恍然:〇一三就是林一山。


小哥还告诉我说,林一山有一只手受过伤,大字报说是他因当叛徒而受伤的。这个信息令我吃了一惊,于是想到爸爸竟在一个当过叛徒的领导底下做事,真是有着万分的委屈。那时我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有强烈的爱憎感,但却不懂得对与错。


“长办”有一个俱乐部叫长江俱乐部,绿色琉璃瓦屋顶,乳黄色的外墙,很漂亮很典雅,是我们很喜欢去的地方。“长办”所有的庆典都在那里举行,理所当然,“文革”中所有批判大会也都在那里召开。


一九六六年的一天,长江俱乐部开会批判林一山。虽然林一山是叛徒的说法流传很广,但他在我们小孩子的心里始终有一种神秘感,我们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欲望很是强烈。于是我和几个同伴决定去看这场批判会。


长江俱乐部的看门人因我们是职工的孩子故而对我们并不严加看管。我们很轻易地混在大人堆里看开会。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这种会议自然毫无趣味,而且林一山坐在台下的第一排位子上,我们根本就看不见他。


我们盼来盼去,才好容易盼到了休场。大人们纷然出去透气,林一山却仍然坐在那里。


我们跑到他的跟前,看见他正在一个小本上记录着什么。他的手果然是受过伤的。我挤上前去问:“你的手是当叛徒时受伤的吗?”


林山抬起头,严肃地说:“不是,我是跟日本人打仗时受的伤。”


我说:“你骗人。”林一山说:“我从来都不骗人!”


我没来得及问后面的话,便被其他孩子挤到了一边。


回家后,我告诉父亲。父亲感叹万千,说林一山这个人是个硬骨头,他不像别的领导人那样为权宜之计从头到尾都认错。他始终很强硬,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从不承认他在执行资产阶级路线。


父亲过去并不喜欢林一山这个人,可在“WG”中他却对林一山的傲骨表示了极大的钦佩。因为像林一山那样不管你怎么批我、斗我都坚持自己观点的做派,是父亲这类软弱的知识份子们想做而不敢的。


后来我们就听说林一山被关进了大楼的地下室——那个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再后来我们又听说被囚的林一山竟找看守讨得一些沙子,然后利用遗弃在地下室的水泥和那里面长流不断的阴水,一捧一捧地筑起了一条小小的挡水坝。


这件事是怎么传出来的,我并不清楚,但它足以让所有听说过的人都产生万分的感动:为一个人不垮的意志感动,为一个人不屈的精神感动,为一个人永不放弃的追求感动,更为一个人永远挺立的人格感动。


以后,父亲去世了,我也离开了“长办”的宿舍大院。可每当我想起少年往事时,总会想起在长江俱乐部的我站在第一排座位前质问林一山的情景,想起林一山认真的对答。


虽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林一山,但他的精神他的人格却一直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悄然地影响着我的世界观和我的生活。


网民嚎叫:


GoHabs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9:08:45

方方还是有风骨,在只有一种声音的地方,写一些不同的东西。

天台坐客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9:07:00

看来五毛还是有些羞耻感的。知道共产党干的不是人事,只怪人有"不正确的历史记忆"

行者陌言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9:03:35

经过两千年的反复杀戮,愚昧传承 中华民族知道 苟且活着比 尊严自由更重要

MovingTarget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9:03:09

方方笔下的武汉和中国从根本上是一个好莱坞式的世界,你感动或者愤怒,但是等灯光亮起,你需要要明白电影已经结束,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MovingTarget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8:58:34

方方的文章是文艺作品,是一个戏剧化的人生。

十几亿人过的是真实的生活,并非一直在演戏。

wxhhsy2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8:53:44

我是来看评论的。

van1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8:42:41

用不了多久,此文必成禁文!

美丽泉水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8:41:25

国军的抗日英雄在大陆下场很惨的太多太多。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abraham007 发表评论于 2021-11-02 08:38:18

不是,我是跟日本人打仗时受的伤。

——公知已经混到需要找一位抗日英雄为自己洗白了。说明这个国家的价值观从来没有改变过,也不会被公知所改变。


谢选骏指出:方方毕竟是个共产党女文人,所以只能哀嚎一声“屈辱地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没有能力问一问——废垃为何“选择”共产党暴政?我认识一位老者,1949年以前在国家银行做事,国民政府撤离上海的时候,他选择留下来而没有跟政府到台湾。问他为何作此决定?他说抗战八年已经在重庆那个乡旮旯呆够了,实在不想去台湾那个乡旮旯,谁也没有到三十年后台湾成了大陆人心里的香格里拉。再说了,日本那么不可一世,不过只占领了上海几年,共产党难道比日本人还残暴?谁也没想到共产党真的比日本人残暴多了!我又问他,你们上海人难道不知道苏联发生的恐怖事情吗?他说那时候谁关心这些,都顾自己的生活了!这样的芸芸众生真是“善良的人”吗?不!在我看来,都是自投罗网的废垃。有些废垃,不仅就地“选择”了共产党,而且不远万里从国外回去“选择”了共产党——但共产党并不稀罕他们,认为他们不过是投机,到时候照样一网打尽……更何况,共产党还喜欢自相残杀,何况杀杀杀一堆废垃。

谢选骏:从欲擒故纵到纵虎归山



《重磅!欧盟等32国取消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2021-11-01 读网)报道:


欧盟、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等32国,自今年12月1日起将取消给与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中国大陆海关总署近日发出公告说,12月1日起完全停止签发输往欧盟、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列支敦士登普惠制原产地证书(Form A),间接证实欧盟等32国取消中国贸易优惠待遇。截至目前仍保留给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只剩挪威、新西兰、澳洲3国。


10月28日,中国大陆海关总署发布发布《关于不再对输欧盟成员国、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和列支敦士登等国家货物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証书的公告》。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遍优惠制原产地証明书签証管理办法》,自2021年12月1日起,对输往欧盟成员国、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和列支敦士登等已不再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待遇国家的货物,海关不再签发普惠制原产地証书(Form A)。也就是说,中国出口货物已不能凭Form A享受关税优惠,因此对相关国家逐步停止签发该文件。欧盟有27个成员国。


普惠制是普遍优惠制度(GSP)的简称,是发达国家(给惠国)给予发展中国家(受惠国)的出口制成品和半制成品普遍的、非歧视的、非互惠的优惠关税制度,在最惠国税率基础上进一步给予进口关税减免。


而最惠国待遇(Most Favoured Nation, MFN)则是指缔约国一方现在和将来给予任何第三国在贸易、关税、航运、公民法律地位等优惠和豁免,也都给予缔约国对方国家。


加拿大约克大学副教授沈荣钦也透过脸书分享此消息说,“欧盟、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列支敦士登等32国取消给与中国贸易普惠制待遇,将于12月1日起正式生效,中国已成中等收入国家。”


海关总署说,自1978年实施普惠制以来,先后有40个国家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包括欧盟27国、英国、欧亚经济联盟3国、土耳其、乌克兰、加拿大、瑞士、列支敦士登、日本、挪威、新西兰、澳洲。


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发展中国家能够享受特殊差别化的待遇。而中国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但依然坚持“发展中国家”的自我定位,以图切实的利益,如果中国被视为非发展中国家,出口将可能面临较高关税及其它优惠取消。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家宣布取消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中国出口货物2021年10月12日不再享受俄罗斯、哈萨克、白俄罗斯(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关税优惠。


2019年4月1日起,日本也停止对中国货物的普惠制给惠。2014年7月1日起,瑞士也停止普惠优惠。截至目前,仍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仅剩挪威、新西兰、澳大利亚3国。


而在美国,今年3月,美国联邦共和党参议员汤姆·科顿(Tom Cotton)等多名资深议员提出了《中国贸易关係法案》,要求取消中国大陆享有的“永久性正常贸易关係”(PNTR)地位,即撤销中国的永久最惠国待遇,回到2001年前的体系。


此法案如果通过,美国将依据《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的规定,每年对中国大陆是否符合最惠国资格进行评估。也就是说,中国大陆要每年获得美国总统的批准才可享有最惠国待遇。


科顿等议员提出的法案列出了侵犯人权及贸易行为清单,如果中共政府存在这些行为,就将失去最惠国待遇,包括:设立号称“培训中心”的集中营;未经囚犯同意强摘器官;妨碍宗教自由;强制堕胎或绝育;实施经济间谍,盗窃美国的知识产权。


中国大陆的最惠国待遇由时任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在2000年签署为法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中方政府更符合华盛顿长期倡导的民主政治和经济规范,但经过20多年的检验,中共政府的承诺都没有兑现。美对华贸易赤字出现井喷,美国数百万制造业工作流失,并为18年后的中美贸易冲突埋下了种子。


谢选骏指出:五十年来,欧美国家那招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屁话,企图用“欲擒故纵”釜底抽薪,和平演变共产党中国;但是五十年过去,却愕然发现,不过是喂肥了对方,造成了“纵虎归山”的现状。


《欧盟、英、加等32国取消对华“普惠制”关税优惠政策》(2021-11-02 RFA)报道:


再多32个国家取消对中国的“最惠国待遇”。中国海关近日发公告证实,欧盟、英国、加拿大等国将于12月1日起不再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待遇(GSP)。有学者估计,对中国整体出口贸易的冲击有限,但劳密集和利润低的产业将会加速撤离。


中国海关总署近日发出公告,指自2021年12月1日起,对输往欧盟成员国、英国、加拿大、土耳其、乌克兰和列支敦士登等地货物,不再签发“普遍优惠制度”(简称“普惠制”)原产地证书,而相关国家亦已不再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待遇。换言之,目前仍保留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只剩下挪威、新西兰及澳大利亚。


海关总署:中国从多国普惠制“毕业” 证明中国产品具有一定竞争力


海关总署表示,普惠制不是永恆的。在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达到一定程度后,发达国家必然会取消对其的普惠制安排,并称中国从多国普惠制“毕业”,证明中国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已经具备一定的竞争力,“‘毕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意味着一种‘成熟’。”这次取消对华关税优惠待遇的国家,大多为欧洲国家。


“普遍优惠制度”(Generalized System of Preferences)是指已发展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及地区的出口製成品和半製成品给予的关税优惠制度,在最惠国税率基础上,进一步给予进口关税减免。


这次取消对华关税优惠待遇的国家,大多为欧洲国家。根据欧盟统计局数据,中国在去年首次超越美国,成爲欧盟最大贸易伙伴。有内地媒体引述欧盟统计局表示,今年上半年,欧盟进口中国商品为2101亿欧元,同比增长15.5%;欧盟向中国出口商品1126亿欧元,同比增长20.2%。英国国家统计局亦表示,截至2021年第一季度,中国首次超越德国成为英国最大的进口来源国。


中国劳动密集产业将加速移到越南等地


台湾中华经济与金融协会副秘书长曾志超周二(2日)接受本台访问时,认爲这次欧洲多国取消对华关税优惠待遇,对中国整体出口贸易的冲击有限,但会影响一些毛利低及需要大量劳工的产业。他估计,这些受影响的工业产业,或将加快迁移其生产基地至越南、非洲等地。


自1978年普惠制实施以来,先后有40个国家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但目前仍保留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只剩下挪威、新西兰及澳大利亚。(路透社图片)

自1978年普惠制实施以来,先后有40个国家给予中国普惠制关税优惠,但目前仍保留给予中国普惠制待遇的国家,只剩下挪威、新西兰及澳大利亚。(路透社图片)


曾志超:“冲击最大的就是毛利很低的产业,像是纺织业,或者需要大量劳工的产业。但如果说它本身附加价值比较高的产业,即使增加关税的话,冲击也不太明显,例如半导体产业。今天有了这个关税变动之后,低毛利或低技术的产业,高劳力密集的产业就会移转的更快。”


政治学者:关税已非发展中国家最关心范畴


香港政治学者郑宇硕亦认爲,新变动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有限,并指出发展中国家在 国际贸易上最关心的问题已不是“关税”,而是如何达致贸易便利化。郑宇硕:“目前这个阶段,关税已经不是发展中国家最担心的问题。有关这些出口(贸易)的问题,发展中国家最关心的是贸易便利化,也就是说过关方面的程序、到关的手续,有关出入口的技术性标准、检测认证的制度等,她们会希望(已发展国家)能尽量给她们方便。”郑宇硕又説,已发展国家取消对中国的关税优惠是早晚的事。他解释,中国虽然声称自己是发展中国家,但一方面接受已发展国家的发展援助,另一方面又向非洲等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大量援助,令已发展国家需重新检讨对华的关税政策,包括瑞士在2014年已取消对中国最惠国待遇;2019年日本亦宣布取消;今年则到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宣布取消。


谢选骏指出:把“欲擒故纵”玩成了“纵虎归山”,这些洋鬼子可真够有“智慧”。那么从欲擒故纵到纵虎归山,关键的转折何在?我认为,就在1989年六四大屠杀触发的东欧革命及其导致的1991年苏联解体。今年是邪恶帝国苏联解体30周年的纪念。试想,美国虽经中国北朝共产党,原来是为了对抗苏联,但是,苏联解体后美国并未政策转向,而是心态转向了,转向了贪图中国的血汗工厂!结果就把美中关系的五十年里面的前二十年(1971—1991年)的“欲擒故纵”,变成了后三十年(1991—2021年)的“纵虎归山”了。一预习,维护高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谢选骏:诺贝尔奖黔驴技穷

《美诺贝尔奖得主:从未料到会有中国这样的对手》(凤凰网 2024-05-01)报道: 日前,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克林顿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接受了英国《金融时报》专访。该专访文章于4月29日发布。 谈及近年来的中美贸易摩擦时,斯蒂格利茨指出,问题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