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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2日星期五

谢选骏:轴心时代哲学是人类基本思维的表达

《21世纪应该是告别所有轴心文明哲学的时代》(官方澎湃号 2023-11-12 北京金观涛)报道:

哲学本是超越视野对人存在意义的思考,它是轴心文明的产物。今日哲学之死表明:在各轴心文明逐步实现现代转型并互相融合的今天,我们必须去建立超越轴心文明的哲学。

从系统的哲学到真实性哲学

《真实与虚拟:后真相时代的哲学》是我关于“真实性哲学”写作计划的一部分。今天我们生活在后真相时代。一方面是信息和大数据泛滥,另一方面是人对真实性的判断力日益狭窄和模糊,所以我们需要真实性的哲学。“真实性哲学”写作计划分三卷,第一卷是2022年出版的《消失的真实》。本书是第二卷,主题是揭示科学真实是什么,并通过科学前沿的哲学分析锤炼出一种真实性研究方法,以重建现代真实的心灵。

在后真相时代,用科学真实来揭示真实性是什么,在很多人看来是多此一举。难道今天除了科学真实,还有其他真实性吗?我想证明:当今面临真实性的困境,正来自这种对现代科学的迷信,其原因是人对现代科学自主性的丧失。我对这一点的认识,源于对哲学主体性的寻找,它是从对20世纪80年代对“系统的哲学”探索的反思开始的。

“系统的哲学”本是对20世纪80年代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的哲学总结,力图回应20世纪中国文化主体性的丧失。自五四运动开启了中国当代思想以来,中国哲学的主体性一直处于混乱之中。任何一个轴心文明都有自己的主体性,其集中体现在哲学上,就构成了每个文明对超越生死的终极价值的追求,我称之为超越视野。以道德为终极关怀构成中国文明超越视野的核心,故中国文明的哲学精神一直是道德的沉思。道德哲学的混乱意味着中国哲学主体性的丧失。过去一个世纪以来,在认同现代价值、理解现代科学方面,中国文明一直存在结构性困难。我认为,20世纪80年代的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对中国人思维的冲击,犹如甲午后的《天演论》。80年代启蒙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改造中国人的辩证理性,力图恢复丧失已久的哲学思考之主体精神,“系统的哲学”就是在这一思想背景下产生的。

在1988年出版的《人的哲学》中,我已在系统的哲学基础上提出价值重建的命题,试图寻找现代社会的基础。这是一种从中国文明出发对现代价值的探讨,包括将科学精神引入中国人熟悉的辩证思维。在1987年完成的《20年的追求:我和哲学》一文中,我写道:“一百多年了,自中国传统文化在西方近代文明冲击下失去自身的和谐,自中国人不得不寻找救国和自强的现代化道路时开始,我们的民族就在期待着一种能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灿烂光华的理性哲学。我们的民族文化就像一个巨大而痛苦的珍珠贝,它在吸收西方文化的营养,它在摆脱自己身上那沉重的历史渣滓,它在艰难地消化由新时代科学发现而注入它体内的新事物。我毫不怀疑,在今后伟大的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创造运动中,未来的理性哲学的明珠正在孕育之中。”然而,1989年我和青峰到香港中文大学工作,我的哲学研究被搁置,漫长而忙碌的中年更是一个消磨雄心壮志的过程。

在2001年写的一份札记中,我曾这样问自己:完成《人的哲学》以后,这十几年间我在相关问题的探索上到底有哪些进展呢?专业和细节的学术研究固然重要,然而,如果不去实现现代价值的重建,生命一定会迷失在虚无和以研究为名的死亡等待中,正如一个现代人在市场中以购物打发空余时间那样。

2011年年底,我和青峰回到阔别多年的北京,开始给企业家和非学术界的思想爱好者做系列学术讲座。在完成“中国思想史十讲”和“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八讲”之后,我终于可以回到哲学研究中来了。2014年,我开始给北京读书班学员做“人的哲学续篇”的讲座。次年,我又继续做了“整体的哲学续篇”的讲座。在准备授课的过程中,我重温了自己在20世纪80年代重建中国哲学主体精神的两个出发点。

第一个出发点是用不确定性概念来取代矛盾,以作为辩证法有关世界万物是发展的这一原理的科学表述。第二个出发点是用子系统耦合形成系统取代整体和部分关系。两者结合可以建立一种用于分析有组织的整体为何会演化的方法。我将其称为系统演化论,它可以运用到自然界、社会和认识论中,成为重建具有中国主体性哲学的基础。这些论述我在20世纪80年代相继发表的“系统的哲学”三部曲(《发展的哲学》、《整体的哲学》和《人的哲学》)中做了充分的展开。当时我自信地以为,经过系统演化论中稳态和稳态形成的分析,20世纪中国人普遍接受的辩证理性可以得到改进。我将其称为中国哲学主体精神的建立。然而,在2015年准备“整体的哲学续篇”和“发展的哲学续篇”时,我发现自己过去提炼的系统演化论作为哲学重建纲领,存在着缺环,那就是当时没有认识到生命的演化特别是人、社会及思想的演化和宇宙一般演化法则的不同。

系统演化论的盲区

今天演化的宇宙观已被大多数人接受,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当我们用演化论说明万物生成和变迁时,常常忽略两个领域的演化和宇宙一般演化法则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一个领域是生命的起源和演化。我最初认为,生命仅仅对应一个自我维系的系统,这个系统必须具有结构稳定性,生命的演化就是自我维系系统的演化,其法则可从系统演化论推出。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关键在于,生命起源于自我复制。生命演化是自我复制的系统稳态的演化,而系统演化论只考虑了稳态,并没有涉及自我复制和稳态的关系。根据不确定性原理,自然界中充斥着各种小概率事件,而一个能自我复制的系统会让这些小概率事件的影响无限放大。如果把自我复制和稳态维系联系起来,除了得到生命一定会在系统演化中起源外,还有什么呢?20世纪80年代,我在进行“系统的哲学”研究时,没有考虑稳态和自我复制的关系,即一个自我复制的系统如何维系自身的稳态,它和一般自我维系的系统演化有什么差别。

另一个领域为符号参与组织的系统。生命演化中最惊人的是意识和主体的形成。从此以后,生命的演化过程不是系统演化论所能覆盖的。如果说一般系统演化进入生命演化必须跨过自我复制的鸿沟,那在生命演化和社会、思想演变之间则存在着几乎不可逾越的深渊。该深渊是人具有自我意识和主体性,正因为主体和真实符号系统的存在,生命系统的演化法则即达尔文进化论,不再适用于研究社会、人的自我意识及其观念。虽然我和青峰在20世纪80年代将系统演化论引进中国历史研究,但无法用这种方法解释中国思想的形成和变迁。意识和主体性存在的前提是人会使用符号。什么是符号?存在着一个真实的符号世界吗?这是20世纪哲学革命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哲学革命的本质正是发现人是符号物种,能用符号来把握万物的存在。在20世纪80年代,我还没充分意识到20世纪语言学转向对当代哲学的影响。随着我和青峰探索用关键词统计的方法进行思想史研究,我逐渐感受到创造和使用符号在哲学研究中占据核心位置,也开始反思20世纪哲学革命。

事实上,当一切哲学思考都被归为语言探索时,只有行为主义方向的哲学研究才会生存下来,即根据人的行为去研究其观念和意识。但如果我们把20世纪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作为当今哲学的主流,立即就会发现系统论及其相关的哲学一直在主流之外。正因为其在主流之外,它才没有受到20世纪哲学革命的毁灭性打击,源于控制论、信息论的系统哲学勃兴就是例子。我发现,把自我复制和稳态联系起来只是一个数学问题,它是可以暂时搁置的,而如何处理符号真实则超出了我在系统的哲学中提出的恢复中国哲学主体性的两个出发点。也就是说,为了理解这个可以产生主体的演化,系统演化论哲学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从真实性这一更为基本的层面来认识存在和演化。系统的哲学把存在作为各部分互相维系且演化着的系统,而真实性哲学则进一步思考存在为真的前提。人是面对死亡的存在。对人而言,死亡不仅是生命的解体,还是真实性的消失。真实的存在是如何走向一种真假不分的存在的?这是以往哲学没有深入思考过的。我们必须进入一种未知的哲学领域。

对我来讲,这意味着中国哲学主体性的建立从“系统的哲学”走向“真实性哲学”。这是一条从科学出发寻找主体的道路。在《发展的哲学》中我开始将辩证法的矛盾律转为不确定性,从而规定什么是存在和系统,“真实性哲学”则要解决建立中国哲学主体性一个更根本的问题,那就是存在和意识的关系。今天中国人常说,意识只是被意识到的存在。然而,作为存在的系统为什么能意识到自己呢?意识是如何从符号系统中产生的?这个关键问题从来没有被纳入系统演化论中思考过。我终于发现“系统的哲学”之盲区:在系统演化论中经验对象和数学对象合一,使我们不需要考虑经验真实和符号真实的不同。现在则是要找到探索经验和符号真实性及它们互动的方法,而主体正是在符号真实的形成中起源的。

在系统的哲学中,我用不确定性取代矛盾律定义了存在,就找到了分析其演化的方法。在真实性哲学中,我首先必须定义什么是真实性,其次分析为什么存在符号和经验两种真实性。这样才能把讨论追溯到更深的层面,那就是去研究这两种真实性的起源。我发现,在真实性视野中,不确定性源于两种目标互相排斥的控制。它规定了主体的起源。表面上这是从不确定性向矛盾律的回归,实际上它是把主体定义为可以使不确定性转化为确定性但不去实行之意志。这在把主体从科学真实中分离出来的同时,彻底对其进行除魅。主体的起源就是真实性的起源,我终于发现了真实性和主体自由的关系,这为真实性哲学寻找现代社会的价值基础提供了前提。


谢选骏指出:上文不懂“轴心时代的哲学是人类基本思维的表达”,所以硬造了一个“轴心文明哲学”的词汇来胡说八道。其实,人们认为的轴心时代分布在各个文明之中,并不存在一个“轴心文明”,更无所谓的“轴心文明哲学”。根据我的研究,轴心时代其实就是“第一批私人著作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年表有先有后,在阿拉伯世界甚至到了公元七世纪开始——但在不同的社会,却都是有文字可考的第一批哲学思想的私人著述。正因为这样,轴心时代的哲学,就构成了人类基本思维的表达,几乎把所有的领域都扫描了一遍。请问,面对这些“人类基本思维的表达”,你要如何才能“告别”?重新回到之前的洪荒时代和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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