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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24日星期日

谢选骏:《流动的权力》是一个误译

网文《流动的权力:水如何塑造文明?》(2014-06-03 大公历史)报道:


两千年前,古人用水滋润干燥的人类环境,使之适宜居住;两千年后,水浪费和水污染将现代人重新置于“水之战”;两千年来未曾满足的“渴”;凝聚成一段水、权力与文明的博弈历程。21世纪比石油更珍贵的资源是水,比核泄漏更严峻的威胁是水危机,比领土争夺更可能发生的是“水之战”。

  英国人史蒂文·米森(Steven Mithen)《流动的权力》(Thirst: Water and Power in the Ancient World)一书回顾10处古代治水文明遗址,反思千百年前古人如何控制和争夺水权。书中讲述了苏美尔人通过灌溉技术创造出第一个人类文明;纳巴泰人在沙漠王国佩特拉建立了一座“水的天堂”;古罗马修建宏伟的引水渠,在公共浴场大肆“挥霍”水资源;李冰修建都江堰,成为绵延两千年的工程奇迹;吴哥森林里的“内陆海洋”寄托了高棉人的宗教信仰,这片古老的蓝色国度至今仍能从太空上一眼辨出。

  水资源的管理与争夺影响了人类文明的兴衰。中国正面临日益严峻的水危机困扰,尤其需要学习人类管理水资源的经验。看看古代中国的水利工程,公元前900—公元907年的都江堰,站在五层的秦堰楼上,终于明白了李冰的成就有多么伟大。从西部西藏的绵绵群山,到东部成都的现代高楼大厦,两地相隔遥远,沿途风景迷人,但是显而易见,两地之间的都江堰才是最亮丽的风景线。都江堰灌溉工程(至少它的开始部分),把岷江一分为二,其中的一支分流灌溉四川盆地,已经浇灌了2250 年。

  作者正在考察的中国西南水利系统——“其规模和影响比我在佩特拉、罗马和伊斯坦布尔卡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让人感到震撼。在这里,我看到河水沿着重建的水道缓缓流淌,不过重建的水道是否与最初完全一样不得而知。都江堰水利工程是公元前256年李冰设计修建的,比佩特拉的第一个国王阿雷塔斯一世的统治差不多早了一个世纪,比瓦伦斯水道桥的竣工早了500多年,不同的是,都江堰现在仍然发挥着全部作用,从未停止过。另外,与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大型水渠和水库不一样的是,我在都江堰完全分不清天然水道和人工修建的水利工程的分界线。中国古代水利工程用于灌溉、城市供水、运河运输和工商业生产,有人说它的规模和技术水平超过所有其他古代文明,今天站在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相信这种说法。

  古代中国出现过很多水利工程,而且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古代历史,可以说,都江堰灌溉系统是这些工程中的佼佼者。


第1章 《渴》:前事不忘 后事之师

 1.1 探讨过去

 1.2 21 世纪的水资源管理:失败与成功

 1.3 水资源管理能解决水资源危机吗?

 1.4 水利工程和人类历史

 1.5 水与权力

 1.6 我们如何生存?

 1.7 古代世界之旅

第2章 水的革命 黎凡特水资源管理的起源,公元前150万—前700年

 2.1 从尤比迪亚开始

 2.2 第一批现代人和欧哈洛的一个露营地

 2.3 定居时代

 2.4 耶利哥——前陶新石器时代

 2.5 水资源管理与农耕文明的起源有必然联系吗?

 2.6 费南谷地水流的动力和象征

 2.7 农耕村落的出现

 2.8 参观贝达、巴札和古威尔 1 号

 2.9 第一个水坝:在贾夫盆地

 2.10 第一批水井:在塞浦路斯和海里

 2.11 有陶新石器时代的水资源管理

 2.12 青铜器时代的发展

 2.13 走进历史——《圣经》中水的精神

 2.14 最后一站——耶路撒冷

第3章 “黑色的田野一片雪白 广阔的平原积满了盐”

    水资源管理和苏美尔文明的兴衰,公元前 5000—前1600年

 3.1 文明曙光初现

 3.2 两河流域之间的地区

 3.3 文明的建立:欧贝德和乌鲁克

 3.4 统一与分裂的循环

 3.5 解读泥板和地貌

 3.6 灌溉的重要性

 3.7 应对洪水、淤泥和土壤盐分沉积的挑战

 3.8 洪水、饥荒和诸神

 3.9 生产力、贸易和水上交通

 3.10 盐碱化的原因、后果和如何避免

 3.11 苏美尔的盐碱化命题

 3.12 反对盐碱化命题

 3.13 盐碱化命题得到辩护:城邦政府的失职

第4章 “水乃上善之物”——底比斯的品达,公元前 476 年

    米诺斯、迈锡尼和古希腊的水资源管理,公元前2100—前146年

 4.1 米诺斯文明

 4.2 克诺索斯的供水系统和排水系统

 4.3 在法伊斯托斯收集径流

 4.4 “地下圆坑”是蓄水池吗?来自皮尔戈斯的证据

 4.5 迈锡尼水力学,公元前 1900—前 1150 年

 4.6 考古现实和荷马神话

 4.7 迈锡尼的土地开垦

 4.8 梯林斯的“赫拉克勒斯任务”

 4.9 古希腊:雅典的供水

 4.10 科林斯人和位于萨摩斯岛上的欧帕里诺斯隧道

 4.11 哲学家和历史学家对水的描述

 4.12 希腊科学:水泵和水钟

 4.13 希腊化世界

第5章 佩特拉的“水之天堂”

     沙漠之王纳巴泰,公元前300—公元106年

 5.1 纳巴泰人:从牧民、强盗到市民

 5.2 纳巴泰与罗马的关系

 5.3 纳巴泰的水资源管理

 5.4 内盖夫沙漠

 5.5 胡马伊玛和最长的纳巴泰水渠

 5.6 佩特拉市区的水利系统

 5.7 峡谷小道中的水和仪式

 5.8 从卡兹涅宝库到市中心

 5.9 园林水景建筑群

 5.10 斯特拉博的告别语 

第6章 引水渠与浴场 

   罗马和君士坦丁堡,公元前400—公元800年

 6.1 想挥霍就挥霍

 6.2 浴场

 6.3 古罗马的供水

 6.4 古罗马的引水渠

 6.5 卡拉卡拉浴场

 6.6 崭新却残缺的罗马

 6.7 最长的罗马供水线

 6.8 克森拉格姆引水渠

 6.9 野蛮人和旱灾

 6.10 参观地下水宫,享受洗浴

第7章 “拿铁锨的百万劳力”

    古代中国的水利工程,公元前900—公元907年

 7.1 两位伟大的历史学家

 7.2 山脉、河流、季风、淤泥

 7.3 军阀和皇帝

 7.4 大禹和治水思想

 7.5 从传说到历史,一次灾难性洪水的证据

 7.6 “深淘滩,低作堰”

 7.7 疲秦之计,事与愿违

 7.8 为城市供水

 7.9 运河、水力和中华文明的经济基础

 7.10 三峡大坝

 7.11 再次挖深河道:黄河走向数字化

第8章 “水利城市”

    吴哥国王的水资源管理,公元802—1327年

 8.1 发现吴哥

 8.2 吴哥的国王

 8.3 第一批水库建设者

 8.4 把天堂建在地球上

 8.5 在寺庙废墟中寻找一座“水利城市”

 8.6 变动的降雨量和粮食供应

 8.7 质疑“水利城市”的假设

 8.8 “水利城市”维持着水流

 8.9 吴哥的水资源管理

 8.10 气候变化和水资源管理的失败

 8.11 西池

第9章 未孕育的文明

   美国西南部霍霍坎文化的水利灌溉,公元1—1450年

 9.1 并未完全失落的霍霍坎文化

 9.2 供水起源:索诺兰沙漠的狩猎采集者

 9.3 运河与灌溉

 9.4 斯内克敦的聚落发展和挖掘工作

 9.5 应对旱灾和洪水

 9.6 运河系统中存在集中计划或者合作吗?

 9.7 球场、贸易和盛宴

 9.8 古典时期的文化转型

 9.9 灌溉系统是为了试图管理或者掌控权力吗?

 9.10 “那些消失的人”?

9.11 新的旅程

第10章 睡莲怪物的生与死 

    水与玛雅文明的兴亡,公元前 2000—公元1000年

 10.1 玛雅文明的兴亡

 10.2 季节性沼泽、沼穴和浅洼地:不可能出现文明的地方

 10.3 维持生活,交纳贡品

 10.4 蒂卡尔的水库

 10.5 埃兹纳的运河 

 10.6 卡拉克穆尔:四周都是水

 10.7 多种多样、无处不在的水管理系统

 10.8 关于水的图像学

 10.9 走进地下水世界

 10.10 王室中心的水和宗教仪式

 10.11 玛雅文明的崩溃

 10.12 睡莲怪物之死 

 10.13 睡莲怪物之美

第11章 圣谷中的水诗歌

    印加帝国的水利工程,公元 1200—1572 年

 11.1 印加文明的成就 

 11.2 印加人之前的灌溉和文明

 11.3 文明、气候和灾难

 11.4 印加人是谁?

 11.5 印加帝国

 11.6 宾厄姆重新发现马丘比丘

 11.7 中央广场成为大型排水池

 11.8 马丘比丘的喷泉 

 11.9 印加蒂蓬的水上公园

 11.10 水利之诗

 11.11 蒂蓬聚落

 11.12 昔日的圣谷与现在的圣谷

第12章 未曾满足的“渴” 

     寻找水源,探索过去

 12.1 证据不足、观点偏颇

 12.2 创新与雄心

 12.3 水与权力

 12.4 水是永恒的追求

 12.5 希望还是绝望?

 12.6 前景黯淡 

 12.7 前景乐观 

 12.8 警示,而不是教训 

 12.9 未曾满足的“渴”

出版后记 


《流动的权力》试读:1.4 水利工程和人类历史


我们可能会从历史中认识到三点。第一,我们可以了解水利工程在人类历史中起的作用,让我们用长远眼光看待今天。10,000年前发生了所谓的新石器革命,催生了最初的定居农耕族群,18、19世纪发生了工业革命,21世纪发生了数字革命——这些历史转折点被我们熟知,但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水的革命吗?在古代文明的出现和发展过程中,水利工程起过什么样的作用呢?

我们往往把今天宏伟的水利工程看成新生事物。无论这些工程让我们感到自豪、不安还是恐惧,我们都会惊诧于它们耗费的巨资、时间和物力。以中国的三峡大坝为例,早在1919年就有人提出这个方案,但是直到1992年才开始动工,花费17年的时间才开始投入使用。大坝耗费的资金相当于173亿美元,使用了270亿吨混凝土。但是,这种规模的工程真的是新生事物吗?古代世界的祖先们建设过规模相当的工程吗?也许他们更加雄心勃勃?

要想了解最近的过去和现在,一段横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漫长历史是必需的,但是就其他方面而言,这段历史却作用有限。在探索古代文明时,我们几乎不去深入了解个人的生活和经历。即使我们这么做,我们了解的也只是国王和其他的精英人物——那些由珍稀碑文可以辨别其身份的人。对于那些古代水坝和水渠的建设者,那些日常生活依靠这些水坝和水渠的人,那些洪水和旱灾的最大受害者,我们却缺乏相关记载。

我们不妨把目光再次转向胡佛大坝工程,这次是为了弄清楚与水利工程相关的人类情感和曾经发生的突发事件。除了政治家的阴谋和工程师的深思熟虑之外,我们要了解经济萧条时期蜂拥而至修建水坝的几千名工人的日常生活状况:1931年夏天平均温度48.8℃,他们遭受酷热的煎熬;溺水、岩石塌方、卡车碰撞、热衰竭和隧道内一氧化碳中毒造成112人死亡;他们非常贫穷,不断抗议,但是在大坝最终建成时却备感自豪。在《流动的权力》这本书中,我们将看到古代世界中至少与胡佛大坝规模相当的工程,并评判这些工程在漫长历史中的作用。但是,我们对流血流汗兴建这些工程的人却一无所知。


《流动的权力》试读:1.5 水与权力


我们从历史中得到的第二点认识是关于水和权力关系的。我们越来越意识到,现代世界对水资源的控制是获得权力和维持权力的一种手段。这种权力也许是政治权力,因此当选和未当选的领导人都会投资兴修水坝和运河,目的要么真正是为了供水,要么是炫耀他们具备兴修水利的能力。通过控制水资源获得的权力也具备商业性质,所以今天的跨国水业公司展开激烈的竞争,赚取我们的金钱。

对于为了获取水资源而发生的一系列冲突,无论是发生在国家之间,还是发生在跨国公司和水资源被跨国公司利用的当地居民之间,人们都用“水资源战争”来表示,我们对这个术语已经非常熟悉。从20世纪至21世纪,人们几乎没有因为水而发生战争。但是,地下蓄水层的利用以及建造水坝产生的影响所引发的争端已经是造成民族国家之间关系紧张的主要原因,尤其是在中东地区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叙利亚和约旦之间,以及尼罗河平原的埃及、埃塞俄比亚和苏丹之间。如何解决这些争端和水资源缺乏的问题,在国际条约和国际贸易协定中起着重要作用,在民族国家间的权力斡旋中也是如此。过去的情况如何呢?控制水资源一直是一条通往权力的途径吗?甚至是一条最主要的途径吗?如果是,它采取的是什么形式?在过去,水是互相竞争的城邦之间冲突的根源,还是合作和共同发展的媒介?考古学家以前已经研究过这些问题。1957年,卡尔·魏特夫写了一本书,名叫《东方专制主义:对于极权力量的比较研究》(Oriental Despotism: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otal Power),认为古代文明依赖于大规模的灌溉工程。他提出了“水利假说”,认为这种工程需要强征劳工,充斥着官僚作风,而这两点都是“专制统治”的特点。2003年,辛辛那提大学人类学教授弗农·斯卡伯勒出版了《权力的流变》(The Flow of Power)一书,对古代水资源体系进行了跨文化分析。为了探索水资源管理和权力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利用最新的考古证据,以及思考这些证据对我们今天的理解可能产生的影响。


《流动的权力》试读:4.9 古希腊:雅典的供水

第4章 “水乃上善之物”——底比斯的品达,公元前476年

米诺斯、迈锡尼和古希腊的水资源管理,公元前2100—前146年


4.9 古希腊:雅典的供水

迈锡尼文明灭亡几百年后,经历了所谓的黑暗时代,雅典、斯巴达和科林斯等城邦迅速崛起,成为希腊的主要政治、社会和经济中心。古风时期(公元前750—前480年)修建的基础设施促使这些城邦日益繁荣,加上古希腊时期整体上的对外扩张政策,它们在公元前4世纪达到辉煌的顶点。由于希腊属于半干燥气候,河流稀少,基础设施中的水利工程就显得举足轻重,使公共卫生间、喷泉和排水系统成为古典城市文化的决定性因素。

到公元前6世纪,雅典已经成为所有城邦中实力最强、文化最先进的城邦,直到今天,它的卫城和帕台农神庙仍然是希腊文明的象征。巅峰时期,雅典的人口达到了25万,对水的需求量非常大。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卫城以外的市区。公元前4世纪,设计精美、反复装饰的喷泉在市内重要场所随处可见,喷涌的泉水为人们提供干净的公共用水,这里成为人们聚会和洗浴的场所,当然,赏心悦目、悦耳动听的泉水也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很多更富裕的家庭拥有私人卫生间,装有浴盆和“冲水”马桶。

雅典有一套由水井、蓄水池、沟渠和排水沟组成的复杂系统,为不同的活动提供不同种类的用水:为喷泉提供泉水作为饮用水,不太适合饮用的水放到蓄水池供洗浴之用,用过的水经仔细回收后用来清洗地板、冲刷马桶、浇灌植物。25通往各个市区的地下陶管网把水输送到城市各处。同样,也有排水系统把水排走。人们还在海绵状的喀斯特地面上挖掘了深水井。从各个房顶上收集的雨水径流被储存在地下蓄水池里,干旱时期可以作为备用水源。

雅典城内泉水很常见,仅仅卫城就有8眼分布在不同地方的山泉,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常幸运。卫城的地质构造是一层层软石夹杂着无法渗透水的坚硬泥灰岩层,水自然会从其中渗出,形成泉水,挖掘水井也轻而易举。

雅典卫城的居住历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甚至更早,究其原因正是得益于这些泉水。迈锡尼人在公元前2000年后半期加固了卫城,修建了几段楼梯,通往一眼泉水,这眼泉水现在叫“迈锡尼喷泉”,但是卫城顶上的迈锡尼大厅(也叫正厅)却几乎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公元前7世纪末的古典时期,最大的一眼泉——水钟(Clepsydra)周围建起了围墙,然后逐渐建起了寺庙和其他建筑,形成了卫城,卫城的残骸直到今天还能看到。公元前510年左右,这里的用水通过一条长距离的水渠——庇西特拉德(Peisistratid)输送过来。这条水渠由同名的庇西特拉德家族修建而成,把7公里之外的彭忒利科斯山(Mount Pentilicus)和海美塔斯山(Mount Hymettus)上的水输送过来。另外,还有一条水渠从吕卡维多斯山(Mount Lycabettus)上的一座水库往城里引水。同样在公元前6世纪,卫城修建了用于收集径流的蓄水池、水井和排水沟。

排除多余的水和供水同样重要,这一点我们在克里特的米诺斯已经看到,而且在古代世界的其他地方也会看到。公元前6世纪雅典在不断扩张的同时,也越来越需要人工排水。特别是地势低矮的阿格拉(Agora),暴风雨过后非常容易遭受洪灾。这里最初是一片私人住宅区,后来逐渐发展成雅典政治中心。雅典人应对洪水的办法只是在1932年进行挖掘时才被偶然发现的。挖掘时恰逢瓢泼大雨,雨水冲蚀了地面,露出一个大型的雅典排水沟。排水沟建于阿格拉西边一条街道的下面,呈南北方向,沟底用石头铺设,两面是墙,上面有顶,形成1平方米的水渠,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排水沟”,它建于公元前15世纪初期,后来被加以扩建,增设了位于南部和东部的两个排水沟,为公元前4世纪还在不断发展的城市进一步提供排水设施。


《流动的权力》试读:5.7 峡谷小道中的水和仪式


过去,泉水为佩特拉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用水,其中最重要的泉是穆萨泉(’Ain Musa),直到今天它还在为穆萨谷地的现代聚落供水,以及满足不断增加的游客用水。这里是《出埃及记》17:7所说的摩西用拐杖敲击地面出现泉水的地方。一条水渠沿着穆萨谷地的走向,把穆萨泉水运送到8公里外的市中心,最后继续到达叙亚赫谷地。修建之初,这条水渠是开敞式的,宽2.5米,深1米,并从两公里长的峡谷小道通过。现在,这条水渠躺在纳巴泰人和罗马人铺设的地板之下;在纳巴泰时期,它就已经被一条干净的水渠代替了,这条新水渠是在峡谷小道北侧的岩石表面开凿出来后铺设的赤陶管道。水渠沿线设有四个沉淀池,用于过滤水中的淤泥,稳定水流。

今天,石凿的水渠和赤陶管道的残骸在齐腰高的地方依然清晰可见,很多顺着峡谷小道走下来的游客都亲眼目睹,并且做了评价。曾经在佩特拉进行过挖掘工作的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利·安·贝达尔(Leigh-Ann Bedal)教授提醒我们,古代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根本看不到管道,因为管道都被灰泥封在了石头水渠中。但是,我们可能会错过另一种体验,而且这种体验可能会对刚刚穿过干燥的沙漠进入佩特拉的人产生一种深刻的影响。贝达尔是这样描述的:“水在密封起来的沟渠和管道中流淌,潺潺的水声从峡谷小道高耸的石壁上不断传来,过路者虽不见其影,却一定能闻其声。”

除了用于止渴,音乐般的流水声对纳巴泰人及其客人蕴含着另一种意义。尽管我们缺少明确的书面证据,但是在纳巴泰地区,特别是佩特拉,水似乎被赋予了一种宗教意义。在峡谷小道的入口处,有三块巨大的“神石”,这些非人形的石头代表了纳巴泰的神,看护着佩特拉的水源。整个佩特拉共有25块神石,许多都位于跟水源有关的关键地方。沿着整个峡谷小道,有无数个宗教壁龛和雕刻,沿途潺潺的流水声也许是这里举行的宗教仪式的一部分。最引人注目的一块浮雕中有两头骆驼,骆驼面对面,由一位男向导牵着。骆驼是立体雕刻上去的,只剩下了下半部分,腿部保存得完好,后面是流淌的沟渠。刻画的骆驼是否用来运送货物,考古学家的意见存在分歧。人们通常认为浮雕表现的是重要的商队贸易,但是贝达尔认为骆驼属于宗教仪式队列的一部分,可能是被牵去当做祭品,而且在骆驼之间曾经有一个祭坛——就在咕咕流淌的水渠前面。

要把峡谷小道既作为输送穆萨泉水的通道,又作为定期、安全进入城市的通道,纳巴泰人必须把穆萨谷地的河水引到别处,因为在冬季降雨之后,会断断续续暴发大洪水。为此,他们修建了一座水坝和一条40米长的隧道,把洪水引到了穆斯里姆谷地(Wadi Muthlim)——这里也矗立着一块守护的“神石”。碑刻显示,主持修建水坝的人可能是国王马里丘斯二世(公元40—70年),也可能是国王拉布艾尔二世。今天,游客要越过水坝才能进入峡谷小道,但是也可以选择沿着隧道和穆斯里姆谷地进入佩特拉市中心,这样就会从贾贝尔—哈伯萨山(Jebel al-Khubtha)的南侧绕过,这座山的北坡分布着挖凿的王室坟墓。

1963年有人这样描述水坝和隧道对于沿着峡谷小道进入佩特拉市的意义:一群法国游客来旅游时,隧道已经堵塞了很久,这时穆萨谷地突发洪水,洪水无法进入隧道,只能冲向峡谷小道,结果这些游客被洪水夺去了生命。现在隧道又可以发挥作用了,但是水还是能够通过水沟进入峡谷小道,水可以达到踝关节那么深。很多侧面的小谷地和水道仍然被最初的纳巴泰水坝拦着,其中一些水坝上可以看到游人攀爬的痕迹。


《流动的权力》试读:6.1 想挥霍就挥霍


如果有人说罗马世界过去正在发生跟水有关的事情,对你来说还算新闻吗?我相信不算。随便去古罗马帝国的任何地方看一看——无论是欧洲、北部非洲、小亚细亚还是中东,你都会发现古罗马人管理水的证据:引水渠、水井、水库、水坝、蓄水池、喷泉、排水沟、厕所,当然还有罗马浴场。引水渠常常规模宏大,譬如法国的加尔桥,差不多有50米高,275米长,桥上的罗马尼姆引水渠横跨加尔河。浴场的规模也很大:罗马卡拉卡拉浴场修建之时,每天雇佣9000名工人,花了5年时间才竣工。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随处可见的水利考古发现:无论去哪里,从英国北部到埃及南部,都有强有力的证据说明罗马人对水的需求。另外,我们看到的证据只是九牛一毛,还有数千公里的水渠藏在山坡和峡谷中的地下。它们都是为了满足罗马人的一种“渴”,这种“渴”并不一定是为了水,而是为了水可以带来的东西:权力、骄傲和声望。

6.1 想挥霍就挥霍

罗马的农村人和城市人肯定都需要可靠的水源,因此就有必要输送、储存和分配水。水磨需要在水的驱动下把粮食磨成面粉,采矿业需要强大的喷水进行开矿,农业也需要用水来灌溉农田。贵族精英和边境军团的每个人都要讲究个人卫生,因此都需要厕所和卫生间。即便如此,真的需要兴师动众地去管理水吗?加尔桥和卡拉卡拉浴场真的需要设计得如此辉煌壮观吗?罗马的每个城市真的都需要用不断流水的喷泉为市民止渴吗?

当然不是。一方面,水被用来满足人类的基本需要;另一方面,对水的控制巩固了掌权者的地位——使他们的权威合法化,并且增强了他们的权威。特雷弗·霍奇(Trevor Hodge)教授对此深信不疑,他的著作对罗马的供水系统进行了最详细的研究,他还对引水渠、浴场和水磨等各种工程进行了详细的研究。霍奇在1992年的开拓性著作中解释说,几乎毫无例外,罗马城市都是依靠简单的水井和蓄水池供水发展起来的。大型引水渠只是在城市建立很久之后出现的,霍奇把这种水渠描述成纯粹的奢侈品——它们被用作卫生间供水。卫生间也许是一种奢侈,但是在罗马人的社会生活中举足轻重,他们对水的铺张浪费是一种关于权力、财富和身份的政治宣言。城市喷泉不断喷涌而出的水,庞大的引水渠中不断流淌的水,也具有同样的作用,这些遗迹现在成了罗马帝国最壮观的纪念品。霍奇认为,罗马的水渠向世人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水?嗨,我们多的是,想挥霍就挥霍。”

其他学者的观点更为深入。在一次有关罗马供水系统的采访中,博诺(Bono)和博尼(Boni)教授说:“在古罗马,人们把水当成神来崇拜,主要用于卫生和艺术。水源充足被认为是富华的象征,因此也是权力的体现。”大量的水被用来洗浴,研究罗马浴池的著名学者英奇·尼尔森(Inge Nielsen)教授认为,在罗马世界,洗浴同“吃饭、喝酒和欢笑”一样重要。即使修建浴池非常复杂,代价昂贵,它们仍是殖民地和新征服的城市上首先建立的建筑;所有的城市都要修建最大最奢华的浴场,以此作为城市的骄傲。如果条件许可,他们同样也会建造引水渠,特别是那种壮观的拱桥——这种建筑完美地体现了罗马人推崇的品质:坚固、宏伟、实用、文明。


《流动的权力》试读:6.2 浴场


如果一个人不洗浴,那么他既不是罗马人,也没有被罗马化。洗浴绝不仅仅指一系列把身体洗涤干净的桑拿、热水澡、冷水澡或按摩,浴场是罗马文化生活的中心。在最大的浴场,人们可以从事运动、艺术和文学,而所有的浴场都是社交闲聊的中心。西塞罗①这样写道:“每天宣布公共浴池开放的锣声悦耳动听,要胜过学校中哲学家的讲话声。”但是,塞涅卡②写给卢奇利乌斯的一封信描述了公元1世纪罗马某个行省的一座浴场里的气氛,让人感觉浴场并没有西塞罗描述得那么迷人:

我的住所恰在一所卫生间之上。各种嘈杂之声,穿墙过屋,令我对自己的听觉深恶痛绝,这一点不难想象!譬如,一位绅士挥舞重物奋力锻炼,无论是真在用力,还是假装用力,我都可以听到他在咕咕哝哝,他呼出憋住的气时,我能听到他在急促地大声喘息。也会碰到懒惰之人,满足于廉价按摩,听到手不断敲击他的肩膀,用掌还是用拳,敲击声会有所不同。还有比赛计分者大声宣布比分,这简直是锦上添花了。除此之外,偶有蛮不讲理的喝酒闹事者或者被捕的扒手,总是喜欢在卫生间欣赏自己声音的吵嚷者,还有跳入泳池乱嚷和乱扑腾者。

这些声音还算好听,想象一下声音尖利刺耳的拔毛发者,为了宣传的目的,他不断大喊大叫,绝不住嘴,除非是他在给别人拔腋毛,折磨得受害人大声喊叫。不断变换叫卖声的蛋糕贩,香肠贩,糖果贩——所有卖食物的小贩都大声叫卖,都发出自己独特的声调。

罗马人的浴场和洗浴现象继承自希腊人,但是具有不同的特点。希腊人的卫生间源自公元前5世纪,不如罗马浴场的名气大。通常,人们认为卫生间是不道德的地方,主要是为年迈体弱者准备的。地位更高的是“体育馆”,这里不仅举行体育活动,而且举行教育、社交和文化活动。参观雅典体育馆的罗马上层阶级得到启发,回去后修建了皇家大卫生间或者浴场,除了洗浴之外,这里还可以从事类似希腊体育馆的一系列活动。在建造水渠之前,洗浴用水主要依靠水井或者蓄水池,因此规模受到限制。在庞培城的斯塔比亚浴场进行的考古活动证明了这一转变过程。这些卫生间最初建于公元前5或前4世纪,主要靠水桶从水井取水;后来,人们用踏车把水提升到水池,之后采用更大的踏车,到了公元前1世纪末,他们开始建设水渠。水渠建成后,卫生间开始扩大,成为一种大型建筑,包括冷水室、温水室和热水室,还有游泳池和运动区,全部都装修得富丽堂皇。

水并非罗马浴场需要的唯一资源;这里还需要燃料,最初是供木炭火盆使用,后来是供公元1世纪出现的火炕式供暖系统使用,当然烧水的锅炉也需要燃料。公共浴场的燃料来自国家森林,私人卫生间就需要为燃料付出一笔不小的费用。

无论哪一社会阶层的人,浴场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通过洗浴维持身心健康的重要意义,不仅反映在浴场的数量上,而且文学和碑刻文献中也都提到了浴场和洗浴。浴场应该按性别严格区分,但是西塞罗等作家常常惋惜说,人们并非总是这么做。可以想象,浴场也是小偷频频光顾的场所,而上层社会则经常带着奴隶来看管财物。进入浴场通常需要支付少量的入场费——有文献说入场费是一个铜币(quadrans),比买一条面包的费用少多了。到公元2世纪,整个帝国的浴场已经具有了标准的建筑形式:半圆形穹顶以及形状呈弧形。英奇·尼尔森描述过浴场的建筑风格,也含蓄地谈过洗浴的社会和文化意义,认为这些已经形成了一种牢固的文化概念。这种说法也适用于引水渠:罗马人去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引水渠,仅仅在高卢就修建了300条之多。

尽管洗浴的文化意义显然非常重要,但是不能回避一个事实:看到水、触摸水、浸入水中是修建罗马浴场的根本原因,市内的喷泉和水神殿也是如此。为什么水对于罗马人的思想和文明有如此大的影响呢?

当然,我们必须注意。水对于生命必不可少;即使是最奢侈的罗马水利工程也得有其实际用途,特别是对城市居民来说。比如,卫生间排出来的水有时候用来灌溉农业和花园。要从整体上概括罗马人对水的态度,必须同揭示罗马世界复杂性的历史、文化、经济和环境的具体研究结合起来才有意义。因此,为了探索功利价值和政治思想的复杂结合,本章主要讨论罗马帝国最大的两个城市的供水情况,一个是西罗马帝国的首都罗马,另一个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流动的权力》试读:7.0


站在五层的秦堰楼上,我终于明白了李冰的成就有多么伟大。从西部西藏的绵绵群山,到东部成都的现代高楼大厦,两地相隔遥远,沿途风景迷人,但是显而易见,两地之间的都江堰才是最亮丽的风景线。都江堰灌溉工程(至少它的开始部分),把岷江一分为二,其中的一支分流灌溉四川盆地,已经浇灌了2250年。

我正在考察的中国西南水利系统,其规模和影响比我在佩特拉、罗马和伊斯坦布尔卡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让人感到震撼。在这里,我看到河水沿着重建的水道缓缓流淌,不过重建的水道是否与最初完全一样不得而知。都江堰水利工程是公元前256年李冰设计修建的,比佩特拉的第一个国王阿雷塔斯一世的统治差不多早了一个世纪,比瓦伦斯水道桥的竣工早了500多年,不同的是,都江堰现在仍然发挥着全部作用,从未停止过。另外,与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大型水渠和水库不一样的是,我在都江堰完全分不清天然水道和人工修建的水利工程的分界线。中国古代水利工程用于灌溉、城市供水、运河运输和工商业生产,有人说它的规模和技术水平超过所有其他古代文明,今天站在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相信这种说法。

古代中国出现过很多水利工程,而且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古代历史,可以说,都江堰灌溉系统是这些工程中的佼佼者。在当时,它的成就之伟大,如同今天的三峡大坝。2009年竣工的三峡大坝,横亘在长江之上,长2309米,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发电站。毛泽东曾经登上过秦堰楼观看都江堰,提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之后,全国大力开发水利资源和自然资源,发展农业和工业。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全国修建了成千上万的大坝、灌溉工程和水运工程,直到今天依然在修建。毛泽东可能受到了都江堰的启发——任何人看到都江堰都会受到启发。


《流动的权力》试读:7.6 “深淘滩,低作堰”


都江堰灌溉工程是这一时期最著名、最不朽的成就,它从公元前250年左右开始修建,直到今天仍然让人为之惊叹。修建都江堰的故事令人神往,既有事实也有虚构,这两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公元前300年左右,蜀国(今天的四川省)被秦国征服,这样秦国把巴和蜀这两个此前还在开战的部落全部征服了。都江堰的故事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

此时,广袤的成都平原缺少水源,土地干燥,无法从事农业生产。附近只有一条河岷江。它发源于北部的山脉,紧靠着成都平原西部丘陵流淌,最后汇入长江。到了夏天降雨季节,特别是山上冰川融化后,岷江就会洪水泛滥,冲毁村庄和农田;到了冬天干旱季节,它会变成一条小河,不足以灌溉庄稼。另外,岷江的河道每年都会改变,因此无法用于灌溉。在这种情况下,李冰出现了。他获得了与大禹一样的英雄地位,两个人的故事也有着惊人的相似。然而,两人之间有一个关键的不同:李冰的成就活生生摆在那里,有目共睹,只需花一天的时间去世界文化遗址都江堰一看便知。

李冰被秦国任命为蜀郡的第一任郡守。有资料显示,秦国命令他把蜀发展成秦国未来扩张的战略基地。这不仅需要一个产粮更多的农业基地,还需要一条供船只航行的河。李冰创造了一个工程奇迹,实现了这两个目标,可谓一箭双雕。这是历史事实——证据就摆在那里。我们先来看一个或真或假的故事。

李冰抵达蜀郡之后,马上就看到了岷江的重要性,他意识到要想不辱使命,岷江可能非常关键。但是,李冰发现当地人对于岷江心怀恐惧,频发的洪灾、旱灾极其缺乏规律性,这些问题没有办法通过水利工程加以解决。出于迷信和恐惧,他们甚至把岷江当成神来崇拜,在灾害面前显得束手无策。每年,他们都会献出两名少女,扔进江里,给岷江的河神当“新娘”。但是,这种做法无济于事,洪水和旱灾继续频频发生。

为了赢得当地人的尊敬,最终让他们参与工程建设,李冰宣布将荣幸地献出自己的两个女儿。他邀请大家参加宴会,并且向未来的夫妇——狂暴野蛮、不可预知的河神和自己美丽的女儿——祝酒。李冰把酒杯高高举起,请求河神也为自己祝酒,但是毫无动静。李冰感到自己蒙受奇耻大辱,便抽出宝剑扔到江中,挑衅河神。就在此刻,李冰的手下趁着村民没有注意,放出两头公牛,分别代表李冰和河神。两头牛打得难分难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李冰趁机溜走了,回来时身上便恰到好处地多了一些刮伤和擦伤。人们大喊大叫着支持他,弓箭手把代表河神的公牛射倒在地,于是人们宣布李冰获得了胜利。宴会结束了,人们的迷信和恐惧也消除了。李冰战胜了岷江,赢得了一支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劳动大军,随时都可以开工了。但是,该怎么修建工程呢?据说,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他绕着岷江走完了一圈,然后才想出修建都江堰的对策,意识到对这里的地貌进行微妙的道家式的改变,将会对这一地区的环境和经济产生深刻的影响。

他首先计划修建一座人工岛,把岷江一分为二。他招募了10,000名劳工,让他们把巨石拖到江中,结果一下子就被水冲跑了,更大的石头也是如此。于是,为了修建人工岛,李冰雇佣工匠编织大型竹笼,里面填满岩石,然后放到水中。今天,我们在都江堰公园还可以看到仿制的竹笼,围绕着装饰性的喷泉。这些竹笼太大了,江水无法将其冲走,于是,人工岛就在一个竹笼压着一个竹笼的基础上建成了。据推测,这个任务花了四年时间才完成。人工岛把岷江分成了两条水流,岛的一个尖头朝向水流的下方,被称为“鱼嘴”,这样李冰就解决了一个更大的难题。他想让其中的一条河道,即所谓的外江,仍然做岷江的河道,把另一条河道,即内江,引到成都平原腹地,作为灌溉水源。不幸的是,有一座山,至少是山的矮坡,挡住了河道。当时还没有发明火药,李冰唯一的选择就是使用铁锤和凿子从岩石中挖出一条河道。据估计,即使他的劳动大军尽职尽责,也需要30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任务,这显然超出了秦国要求的期限。

据说,李冰在盯着小火炉的火焰时找到了解决办法。他命令劳工用草和木头盖住岩石表面,将找到的任何缝隙都堵上,然后放火用高温加热岩石。之后,他把内江冰冷的水浇在高温的岩石上,导致岩石爆裂破碎,工人拿着锤子和凿子砸碎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结实的岩石。没有记载说明这个过程重复了多少次;但是,据说在山坡上挖一条20米宽的河道仍然需要11年。这样,水就可以畅通无阻地从这个狭窄的河道流过,人们把它称为朝向成都平原的“宝瓶口”。网状的渠道和沟渠把水输送到稻田,原先干旱的土地变成了高产的农田。

但是,李冰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从旱季到雨季水量波动太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宝瓶口仍面临着被泥沙堵塞的危险。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李冰在人工岛上开凿了两条溢洪道,在外江靠近宝瓶口的地方把内江和外江连在一起。这样一来,如果夏季岷江出现洪流,水就会通过溢洪道从内江流入外江,流向长江;溢过去的水会把大部分泥沙带走,避免在宝瓶口内聚积。相反,到了冬天,水量减少,水面会在溢洪道以下,这样大部分河水都会留在内江,流向成都平原。通过这种方法,灌溉水渠的水量常年保持稳定,减少了破坏庄稼和民居的危险。

宝瓶口被堵塞和成都平原新耕地的沉积淤泥的风险消除了,但是溢洪道以上外江和内江的淤泥聚积问题还没有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每年清理一次淤泥,这只能依靠人工挖掘。为了保证挖出足够多的淤泥,李冰在河床没有淤泥时埋下卧铁。卧铁是一种标记,每年工人挖淤泥时必须挖到卧铁为止。今天,这些卧铁在都江堰公园仍然可以看到。

李约瑟曾经描述过清理淤泥的过程,这种描述必须根据个人观察去推想。每年10月中旬,人们会修建一道围堰,把所有的水从外江引到内江。这样就可以把外江的淤泥挖到重新设定的深度。到了2月中旬,移动围堰,让所有的水流向外江,把内江的淤泥清理掉。到了4月5日,全部拆掉围堰,灌溉季节开始,每年都要举行节日进行庆祝。

李冰的成就不仅仅限于把成都平原变成了千里沃野,成为延续至今的稻米之乡。这项成就本身就非同寻常;1958年,李约瑟称564万亩的农田得到灌溉,而且在运河建设完成后,灌溉面积将扩大到2670万亩。水流也被用作动力来源,一块石碑记录说:“一年四季,运河沿岸都建有数万个水车,给水稻脱壳,把大米磨成面粉,用来开动纺车和织布机。”新出现的水路也成为运输旅客和货物的重要方式。木材可以顺河而下,漂到成都用作建造战舰。随着人口的迅速增长,粮食供应得到保障,秦国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用来扩大势力,最终统一全国。

二王庙中,李冰的塑像四周香雾缭绕,摆满鲜花,受到的待遇仿佛跟河神一样,这丝毫也不奇怪。


《流动的权力》试读:7.7 疲秦之计,事与愿违


《史记》作者、中国历史学家司马迁讲述了另外一个伟大而不朽的灌溉工程。这个工程出现在公元前3世纪,当时韩国想耗尽对手秦国的资源,所以打算说服秦国修建一条300里的运河,以此阻止秦国攻打韩国。韩国便派水利工程师郑国前往秦国,计划是从仲山西面的泾河修建一条运河,向东沿着北山流淌,最后流入洛河,灌溉两条河之间广阔的土地。秦国被说服了,便委派郑国修建水渠。水渠即将竣工之时,秦国意识到受骗了,便招来郑国准备杀死他,但是郑国辩护说:“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秦王同意了他的说法,饶了他一条命。水渠于公元前246年竣工,而且以郑国的名字命名为郑国渠。

郑国的预言是正确的。水渠使从前2.7万平方公里的不毛之地得到灌溉,成为肥沃的土地。秦国的农业大获丰收,得以扩大军队,最终灭掉了其他的诸侯国。

历史上,郑国渠进行过增修和改进。公元前111年在郑国渠上游修建了六辅渠,用来灌溉更广泛的土地;公元前95年,修建了一条与郑国渠平行的运河白渠,因为郑国渠聚积的淤泥已经使它的作用难以发挥。这类工程一直在继续,是为了不断地对抗运河内的沉积淤泥,泾河的河床受到侵蚀下切,只好把引水口移到地势更高的地方,到李约瑟成书时,引水口已经到了泾河上游更远的地方,到达了泾峡谷,为此还修建了约400米的隧道、一座大坝和11座渡槽,让运河从山溪中穿过。


《流动的权力》试读:12.3 水与权力


这些水利工程的规模很大,说明已经存在很高程度的集中规划和控制。水库、大坝和运河系统需要大量的建筑材料、人力和时间才能完成。李约瑟提到中国古代修建大型运河和堤坝时,使用了一个短语“拿铁锨的百万劳力”。这个说法似乎适用于我们探讨过的所有古代文明。

然而,与卡尔·魏特夫1957年的观点恰恰相反,对灌溉系统的早期发展和那些非国家社会(non-state society)灌溉系统的管理而言,集中控制看起来的确没有必要。这里的非国家社会是指没有国王或者皇帝的社会。6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冲积平原,盐河和希拉河流域,安第斯山脉的山麓,中美洲的海岸湿地,都有相对较小的聚落在规划、修建和维护灌溉系统方面相互合作,并没有出现任何主宰一切的权威。在过去4500年的不同时间,全世界范围内的情况都极其相似,彼此之间也并不了解。除了上面这些地区,在许多其他地区也可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尤其是在中国的黄河流域;而且,我推测本书中未涉及的地区也有这种情况发生,例如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和澳大利亚。

因此,在有些情况下,似乎是运河系统为一些聚落、家族或者个人打下了权力基础;而对于运河的初期发展,权力基础并非必不可少。有些聚落、家族和个人利用运河提供的机会生产多余的食物,加强贸易,控制运河沿线的水流。因此,通过一种非法过程,水利工程使得一些家庭或者个体获得了权力基础。在获得新权力之后,他们可以控制人力和材料,扩大水利工程等的规模。之后,我们就迎来了公元前3900年美索不达米亚的乌鲁克时期,还有900年盐河和希拉河流域的古典霍霍坎时期。

权力来自对用水的控制。我们探讨过的最典型案例就是玛雅王室中心的圣主,他们的权力基础是人们相信他们举行的仪式能带来降雨。在旱季,他们允许那些宣誓效忠的人使用水库中储存的水。对于霍霍坎古典时期的平台式土墩,有一种似乎比较合理的解释:站在土墩上面,灌溉系统可以一览无余,因此谁占据土墩谁就控制了水流。普韦布洛格兰德位于灌溉系统的前端,是迄今为止已知的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霍霍坎聚落。中国古代军阀和皇帝的权力不仅依靠灌溉带来的余粮,而且还通过运河运送军队,并且为他们运送粮饷。

古罗马的引水渠建设历史反映了水与权力之间的复杂关系。税收和战争为建造新的引水渠提供了资金,而引水渠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的展示,在乡村代价高昂的拱形渡槽上修建水渠更是如此。引水渠不仅能提供饮用水、灌溉用水和工业用水,而且还能满足人们洗浴、建造喷泉甚至是海战演习的需要——公元前2年奥古斯都就建造了一座供海战演习的人工湖。这些水利工程不仅满足了罗马居民的需求,还通过壮观的水景展示给游客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很多情况下,水源控制得以合法化靠的是意识形态——掌权者声称拥有神权进行统治。公元前8500年塞浦路斯岛上的水井是目前已知最早的水井,在里面发现了宗教仪式中扔掉的人和动物的尸体,我推测水、权力和宗教仪式之间的联系从最早的时候就一直存在。

权力也是通过水来获得的,因为利用运河可以促进贸易,而贸易一直是社会变革的驱动力,现在也依然如此。的确有人会说,在公元前30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南部,贸易是促其“腾飞”的最终催化剂,而不是依靠灌溉带来的剩余农产品。这不仅促进了原材料和食物供应的流动,而且也有助于获得名贵商品,促进聚落与城邦之间的思想和信息交流。对于7世纪中国大运河带来的影响,也可以得出类似的看法。

水还是一种武器。至少这是我们在各种文字记载中看到的。不过,找到决定性的考古证据还比较困难。有一块来自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泥板,上面描述了巴比伦国王阿比舒使底格里斯河改道,淹没田野,阻挡了敌人的进攻。公元前700年,耶路撒冷修建了西罗亚水道,目的是在城市遭到包围时保护城市的水供应。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都描述过水在古希腊战争中的运用情况。根据古罗马的文字记载,537年东哥特人堵住了流向罗马的水渠,而那些为君士坦丁堡提供用水的水道也一直遭到威胁,始于维泽的那条长引水渠也在626年被切断。至于古代中国,有记载显示公元前3世纪郑国向秦国建议修建一条水渠,目的是耗尽秦国资源,从而阻止他们发起战争,而秦朝修建“灵渠”则是为了向南方运送军队。至少我们不应该怀疑这些记载的重点:在历史上水一直都是一种战争武器,今天依然如此。



《流动的权力》试读:12.4水是永恒的追求


在整个古代世界,人们似乎一直都在考虑水的问题,不只是那些想利用水得到和维持权力基础的人,而且包括全社会的每个成员。他们需要喝水解渴、灌溉谷物、给牲畜饮水,进行工艺制作和建筑。回想一下建一座泥墙小屋需要多少水吧。无论是在公元前8000年的约旦河谷还是在14世纪的秘鲁高原,那些耕种农田的人都很关心降雨:什么时候降雨?降雨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引起洪灾或者填不满蓄满水池呢?

对水资源的关心让人类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统一:这是我们和古代的玛雅人、霍霍坎人和中国人共同拥有的东西。在中国黄河流域,在亚利桑那州的盐河流域,在埃兹纳和吴哥周边的热带雨林,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冲积平原,都修建了运河,这些运河修建时间前后相隔几千年,互不相识,文化截然不同,但是他们在精神上是一致的。他们拥有类似的想法和计划,并付出类似的体力劳动;他们要解决坡度、水闸修建地点等同样的问题;他们找到了由水的共性所决定的同样的解决方案,都要与淤泥进行斗争,防止洪涝灾害。

我们已经看到水已经渗透到古代世界的意识形态和神话传说中;关于水诞生的故事司空见惯,而关于洪水的故事也俯拾皆是。但是,我们很难概括它们所起的作用。在某些情况下,这种意识形态有助于统治者权力基础的合法化,玛雅圣主的情况就是如此。然而,在其他情况下,结果可能恰恰相反,它促进了水资源的平等利用,防止等级制度的出现——霍霍坎古典时期和黎凡特新石器时代之前可能就是这种情况,这两个地区看似很复杂,而且缺少水资源,但是没有出现社会精英阶层。弗农·斯卡伯勒和利萨·卢塞罗认为,亚热带地区把某些地区神圣化的思想观念避免了对水资源的过度开发。

研究古代世界的图像,会发现与水相关的图案很常见。在旅行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公元前1800年的克诺索斯壁画,3世纪画有水怪的玛雅陶器的画像和设计,12世纪吴哥窟墙壁上的浅浮雕“乳海翻腾”中的图像,还有北京紫禁城里描述修建运河的玉石浮雕。我在约旦南部的费南谷地发掘出了公元前9500年新石器时代的石板和泥墙,我认为上面刻的波浪线代表的是水,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表示水的图像之一。很遗憾,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是否如此。

在吴哥,宽阔的护城河和人工湖静静地把树木和天空(即天堂)倒映其中;在马丘比丘和蒂蓬,喷泉的水不断喷涌,这都说明在过去水景很受重视。印加遗址表明,水的声音也很重要,肯尼思·赖特因此提出了“水利之诗”的说法。公元前3世纪,佩特拉沿着峡谷小道向下流淌的封闭水渠发出哗哗的水声,这一定会让备感口渴的游人万分陶醉,他们显然没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一个水的天堂。我们依然能够欣赏到4世纪瑟米斯蒂厄斯的演讲,他把从瓦伦斯流向君士坦丁堡的水誉为“色雷斯女神”,不过今天这条引水渠已经干涸。

除了能看到、听到水,我们必须再说说能够触摸到水、感觉到水。无论是在罗马浴池中放松,还是把手指伸进印加喷泉中,无论是在清理运河时趟过深及膝盖的水,还是在西池的一角游泳——就像最近我去那里参观时看到的一样,在古代世界用身体亲自去体验水非常普遍。


谢选骏指出:此书的中文翻译可谓词不达意,连标题都弄错了,没有把核心的“渴”翻译出来,更加严重的是把“古代世界”给遗漏了!这很严重。因为正如我即将论述的,现代社会已经把古代的生命之水,变成了现在的死亡之水;把文明之水变成了野蛮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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