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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9日星期三

谢选骏:西蒙娜·薇依被一种不健康的力量控制了



《西蒙娜·薇依(法国哲学家、作家、神秘主义思想家)》报道:


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1909年2月3日-1943年8月23日)出生在巴黎一个文化教养很高的富裕的犹太中产阶级家庭。在亨利四世中学曾受教于当时著名法国哲学家阿兰(E.A.Chartier dit Alain 1868——1951)门下,深受其影响。

人物简介

西蒙娜·薇依于1928年考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从事哲学学习研究。在高师学习期间,她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和工团主义,对社会问题、劳苦工农以及受压迫的底层人民苦难有着天生的感受。毕业后,她担任几所中学的哲学教师,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政治活动并重新反思马克思主义和劳动压迫苦难等问题。1934年后她开始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感受出发来思考她的时代问题:贫困、不平等、弱者所受到的屈辱、专制权力与官僚制度对精神的摧残。为了对苦难有切实和真正的体验,1934年她辞去了教职,亲自到工厂中与工人一起从事重体力劳动。首先到艾士顿的五金厂工作,后来转到布朗吉的一间工厂,最后转到巴黎郊外的一家工厂,1936年她志愿加入西班牙战争,到了巴塞罗那。后来因意外事件不得不退伍,转而到一间葡萄园工作,在此期间,虽然她的健康一直不好,但从未中断从事重体力的苦工劳动。早在1935年,她在葡萄牙的一个海边小村庄中就曾经历了精神上的洗礼,在一个夜晚,带着她自称“工厂生活在我身上留下了奴役性的永久烙印,正像古罗马人在最卑贱的奴隶额头上用烧红的烙铁打上的烙印一样”这样糟糕的心态和身体状态,她独自一人来到海边,听着渔夫的妻子儿女手持烛火围绕着渔船列队在唱古老的感恩歌曲,被亮得让人怆然涕下。她心里猛然体会到:“基督教实在是奴隶们最好的宗教,奴隶们不可能不信基督教,而我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但这并没有标明她皈依基督教信仰,与基督相遇。因此有些学者把此次心灵的醒悟作为她信仰的开始是不对的。两年之后,在亚西西的小教堂中,基督又一次召唤了她,“平生第一次感到有某种身不由己的东西迫使我跪倒在地。”但直到1938年,她参加了在索雷姆的修院中复活周所有的宗教礼仪活动,在整个活动中,她感受到了“纯洁的欢乐”,同时“更好的理解在不幸中有可能热爱神圣的爱”。终于在这次活动后“基督受难的思想自然而然的永远在我脑中扎根”。从此,薇依成为了一名独特的基督的门徒。

在薇依皈依基督教信仰之后,她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她一边实践信仰,一边进行积极的神学思考。从1938年到1943年去世前,她留下了颇为丰厚的著作,在此期间她对以往的劳动、战斗、政治参与、社会活动的经历进行理论总结。在马赛、在纽约、最后到伦敦,她写了一本又一本的笔记。内容不仅涉及哲学、宗教、历史、政治……同时她还写信给她的神甫朋友贝兰并与他一起讨论和研究,这些信件和写下的文章后来收集在了《在期待之中》一书中。当然,她的很多文章和心得在生前没有发表。当她死后,她的作品很多被集结成集出版。如《重负与神恩》、《在期待之中》《关于爱上帝的杂谈》等等,薇依的全集已经由伽利玛出版社于1997年全部勘校出版。

1942年6月,薇依离开了纳粹德国占领下的法兰西,去了美国,在那里加入抵抗组织。当年11月,她又去了伦敦。在舒曼(M.Maurice Schumann)领导下的部门工作,她坚持要回到法国去执行任务。但考虑她的特殊身份和种族,她提出的要求无法满足。她为了和法国人民同受苦难,坚持严格自律,只消耗在法国安配给票才能够领到的很少的粗劣的食物。加上繁重的劳作,她本来就很软弱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下来。1943年8月24日,她终于在英国阿斯福特疗养院与世长辞,年仅34岁。

人物生平

1909年2月3日,西蒙娜·薇依出生在巴黎斯特拉斯堡街的一所住宅里,如今这幢房子已经拆除,它位于梅兹街上。

她的哥哥安德烈·韦伊比她年长3岁,在他的帮助下,西蒙娜自幼就获得了文学和科学方面的知识,6岁时,她就能背诵不少拉辛的诗句。第一次大战使她的学业经常受挫,尽管如此,1924年6月,6岁时,她终于通过了文科中学毕业会考,成绩是“良”。考试委员会主席是一位中世纪前期文学专家,他在口试时给了西蒙娜19分,满分为20分。

她在维克多·杜吕依中学学哲学,从师于勒·赛纳以后,为进高等师范学校作准备,她在亨利四世中学学习两年,从师阿兰。阿兰发现她有哲学天才,说在她身上具有“罕见的精神力量”,他十分善意地关注着她,但还指出她应当“避免作过于狭窄的用晦涩的语言表达的思考”,并说“她曾经想放弃那种抽象的、深奥莫测的繁琐探求——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游戏,而进行直接的分析”。

她于1928年考入高师,1931年取得大拿和中学哲学教师学衔,随即被任命为勒浦依市女子中学教师。1931年冬至1932年春,她在那里明确表态反对政府的压制政策,向市政府公开表示对该市失业者的同情并以实际行动援助他们。

她对《无产阶级革命》杂志社深怀友情,1932年开始同该杂志合作。这本杂志使她得以恰如其分地表述人间疾苦,表达她对劳动者处境的基本看法和感情。

1932年10月她被调到奥塞尔,1933年又调到罗昂。这时,她决定告假一年,以便全心全意地体验工人生活,夏天在汝拉山区她在干农活时就想作这种尝试。

她在雷诺厂找到一份工作,在厂附近租了一间房。尽管她息有头痛病,身体又虚弱,但她绝不允许自已的生活条件与车间工人有任何不同。

1935年,假期已告结束,她又重操旧业,在布尔日的女子中学任教,直到1936年夏离开那里。同年8月初,她前往巴塞罗部,她要亲自对“赤色分子”与“佛朗哥分子”之间的斗争作出判断,在数周的时间里,她在卡塔庐西亚前线同共和派军队一起饱受磨难,从内心深处感受到真正的战争灾难。后来,她返回法国。

由于疾病,她再次告假。直至1937年她才去圣康坦女子中学赴任。1938年1月,由于健康状况不佳,又不得不中断教学,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1940年6月13日,她决定离开巴黎,同年10月在马赛暂居。

1941年6月,经女友介绍,她认识了Le. R. P贝兰,当时贝兰正在马赛多明我会的修道院,两年后贝兰被盖世太保逮捕。贝兰又介绍她同G.梯蓬相识,她住在梯蓬家里,在阿尔代什逗留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她经不住农家田间生活的吸引,干起了体力劳动,她帮助收庄稼或收获葡萄,与此同时,她并未放弃希腊哲学或印度哲学的研究,扩展梵文知识,并进一步确定了研究神秘主义和上帝这个概念的倾向,这些研究促使她写下有关天主经和爱上帝的论文,读者在本书中可读到这些文章。

她在冬天返回马赛,继续同贝兰讨论、研究,在贝兰的要求下,她在马赛多明我会修道院地下小教堂的聚会上阐述自己对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看法。

1942年3月,贝兰被任命为蒙佩利耶修道院院长,他从不曾中断同薇依的联系。他们之间的会面,通信和交流只是在薇依离法时才中断。

1942年5月15日前后,她在旅途中写信给贝兰,她称这封长信是她的“精神自传”。轮船于5月17日启程。她在卡萨布兰卡逗留了三周,经法国去美国的旅客都滞留在临时营地里,薇依在那里修改文章并定稿她把这些文章作为精神遗产寄给贝兰5月26日她又写了最后一封告别信,对15日的信的内容进行补充和阐发。

1942年6月底,她抵达纽约法国临时政府委任她一项任务,她于是在11月10日动身去英国。

她在伦敦负责研究条令;她起草计划撰写了一篇有关国家与个人的互相间权利和义务的备忘录。她执意分担仍生活在法国本土的人们所经受的磨难,以至拒绝医生因她过度疲务而特别规定的食品供应,她严格地按照国内敌占区的同胞们的食物配给量领取食品。

她的健康状况严重恶化,1943年4月下半月住进了伦敦弥德赛克医院,8月中,又转到康特群的阿斯福特疗养院。

人们在她的笔记本中发现的最后几个字是:“教学的最重要方面=对教会的认识(从科学意义上说)。”

薇依的整个一生都包含在这个词里。

1943年8月24日,即住进阿斯福特疗养院后不久,她就与世长辞了。

神学思想

薇依生前写作涉猎范围很广。她自己既是哲学教师也爱好数学,同时还是各种政治运动的参与者,对马克思主义也有着很独到的反思。这些在许多关于她的作品和书籍中都有介绍。本文的重点是放在她的神学思想上,特别是和中国教会的神学实践中有关上帝观的神学思考和实践上来获得对我们的启发和帮助。

爱中创造一切的上帝

薇依的上帝,不是哲学家和神学家在书斋里皓首穷经研究出来的那个堆砌在一堆玄而又玄的理论背后却从不顾人间疾苦的不动情的上帝,也不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在尘世间苦心打造出来的如贪官污吏一样的偶像。关于这两个方面,都是她尽力拒斥的。她在一篇论及主祷文的文章中写道:“这就是我们的天父;我们身上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不来自于他。我们属于他。他爱我们,因为他自爱,因为我们属于他,但是天父在天上,而不是在别处, 倘若我们以为人世间有天父,那就不是他,那是假的上帝。”的确,从薇依的信主经历和她的哲学背景出发,我们发现他很注重上帝的超越性,这是和他面对时代的环境而分不开的,她必须回应当时欧洲把社会运动神化、把国家神化、把德意志民族神化的思潮,而且,欧洲的问题就在于取消了基督教传统中上帝的超越性,取消了神圣与世俗之间的差别,神圣者不再神圣,俗世反成为神圣。所以,他一针见血的指出:“我们时代的谬误乃是由于无超自然的基督教。政教分离论(le laïcisme)是原因——首先是人文主义。”甚至于她把上帝的超越性提高到一个认为上帝是“与超自然无形的隐没在宇宙中”而且“他们无形的隐没在灵魂中,是件好事。”因为这避免了吧不是上帝的东西当作上帝来敬拜,也许薇依并没有想要和什么思潮作战,但她很清楚,离开了上帝的超自然性,偶像崇拜必然产生。表面上看起来,薇依的上帝有些如哲学家的形而上学中构筑的“太一”“绝对理念”等概念,加上薇依的良好哲学素养,有可能使人怀疑这位上帝还是不是那位永活的上帝,那位造物的主宰,薇依是否矫枉过正?但薇依自己就在她的作品中回答了这样人的提问。她的上帝不是不动情的上帝,相反,她的上帝不仅坐在高天之上,而且还俯视愁苦的群生并自愿来到他们中间,与他们同受苦难,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爱。薇依写道:“上帝穿过茫茫尘世来到我们这里”。而且,这位来到我们中间的上帝是一个“出于爱心,为了爱而创造……只创造爱本身和爱的手段而没有创造它物”的上帝。

上帝的爱是他属性的首要,“首先,上帝是爱。首先,上帝在自爱。这种爱,上帝身上的这种友谊,就是三位一体。”这种作为位格与位格之间的联系的爱,是薇依上帝观的出发点。我们可以看到正是在基督教悠远绵长的两千年历史中,薇依所属的神秘主义传统对上帝圣爱的属性一贯的强调。显然,爱不仅是神秘主义传统的核心概念,也是基督教信仰一贯的核心概念。上帝是爱是不言而喻的真理。从中世纪的神秘主义者们的作品中屡屡可见他们特别的强调。如著名的13世纪女神秘主义者哈德薇希认为爱比天地所能包括的一切事物都更为宽阔和辽远,更为高深恒久。上帝之爱超越一切。而另一位极负盛名的吕斯布鲁克则说:“……一切事物在圣灵的溢流中都被圣父和圣子全新的爱着。这就是圣父与圣子的行动着的相遇;我们在其中,在永恒之爱中通过圣灵而被充满爱意的拥抱着。” 薇依继承了这一神秘主义者们对上帝的认识并有她自己的理解,她把上帝的爱直接和上帝的创造放在了一起:“一切存在之物在其存在当中,也同样受到上帝创造型的爱的支撑。”同样,作为上帝的朋友,我们应当“热爱存在之物,以使他们对尘世间万物之爱同上帝之爱交融”。 可以说,与我们中某些人想象的相反的是:不把上帝与上帝的创造分割,而是从万物的美善看到上帝的爱,这是基督教神秘主义的主流。

不幸的意义:基督的十字架

薇依的上帝观不仅强调上帝的爱,更强调这位爱人的上帝爱人到一个程度,竟然参与了人的受苦。受苦的上帝是20世纪神学思潮的一大主题,许多神学家用头脑来思考上帝的受苦,以期待给世界的苦难一个答案。而薇依则是身体力行的与这位受苦的上帝站在了一起。从她自己切身体会出发认定受苦的上帝就是那位在十字架上的上帝。在她的神秘经验中“当基督突然降临我身时,无论是感官还是想像都不曾有任何参与;我仅仅在苦痛中感到某种爱的降临,这种爱就像在一位亲切的人脸上所看到的微笑。”

在苦痛和不幸中,薇依看到了基督信仰的真实性。我们都知道:自宗教改革后,路德所提出的“十字架神学”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上帝在基督里为我们的缘故承受苦难与不幸这一既旧且新的教义。当路德论到上帝如何分担基督的苦难时,他明确地用上了“被钉死的上帝”(Deus Crucifixus)一词。基督的受难与不幸很大程度上就是上帝的不幸与苦难,在不幸与苦难中,上帝的爱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临到了人类。而薇依也说:“十字架上受难的最崇高时刻的从容,两边是何等爱的深渊!”

我们都知道,自从莱布尼茨提出神正论的问题之后,围绕着全能全爱的上帝为什么容忍罪恶与不幸存在于世界之上,不知伤透了多少神学家、哲学家的脑筋,反宗教的人士更是以此为借口来抗议让人受苦的上帝。可以说,在基督教现代思潮中,神正论问题是一个必须面对而不容回避的问题。薇依由其神秘主义的立场出发,力图在基督与人的相遇中,在亲身体验人的不幸与苦痛中寻找答案。

薇依和其他基督教思想家略有不同的一点是她竟然认为不幸是绝对的。作为存在的人的不幸是无法消除的。她说:“不幸:时间把有思维的人,不管其意愿如何,带向她无法承受但却必然会来临的东西哪里。”刘小枫博士对此的解释是:“这意味着人通过任何手段都无法最终消除生存之不幸……有偶然性导致的不幸育人与生命会共存。悲凉永远会伴随着人的存在之偶然性,伴随着人的遗憾。”而且,薇依坚决拒斥不幸也会给人带来益处的这种所谓锻炼的学说,她认为罪恶和痛苦如果被人感知到其益处或能引起崇高的光荣的话,那它就不是不幸。不幸之所以是不幸就在于它是对生活的一种彻底否定,是降临于某人并把它彻底摧垮的事件。最大的不幸,就是上帝的不在场。使一切都变成虚空而无意义。因此薇依从不把基督信仰当作对苦难的逃避或麻醉——正如马克思所认为的那样。相反,她认为就是基督也同样的遭遇不幸,而且是遭遇到人所不能忍受的最大的不幸,上帝在基督里倒空自己,上帝不在场了。所以他在十字架上大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为什么离弃我!” 但上帝的爱从此就显明出来了,基督的受难成为了另一种“赐福的不幸”。在这种不幸当中,上帝把自己的存在倾空。这种倾空显明了上帝在生存破碎中去爱的无限奥秘。这样,每一个执著最求爱的人应当在不幸中来与上帝站在一起,与十字架上的基督站在一起,直至灵魂和基督发出同样的呼喊,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真切的感受到上帝是多末的爱世人,这才是真正的爱上帝的人,而基督徒正是这样的人。这就是为一所说的“相似于上帝,但是在十字架上受难的上帝……因此,一个爱人的上帝,一个爱上帝的人,应该受苦”的真正含义。

不幸可以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意味着上帝不在场从而取消了一切生存的意义;但不幸在基督的十字架上又被赋予了意义,因为它意味着从极度的十字架被树起的那一天起,上帝的爱穿越了一切深渊来到了不幸的人之中。“必须在虚无和虚空的苦难中努力找到更为充实的现实,同样,应当热爱生活以更加热爱死亡。”这也许是对薇依和像他一样千千万万的基督徒的生活的最好注解。

“涤罪的无神论”与“教外基督徒”

薇依的信仰一直备受争议。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她一直未接受洗礼并且是主动拒绝接受洗礼,虽然她表明自己很热爱宗教仪式对此并不感到反感。相反她多次参加弥撒和节期活动。并在其中得到很多精神上的帮助和满足,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我很怀疑她是否在没有接受洗礼的情况下去领过圣餐。而且,有的人还不敢肯定薇依是否有“得救的确信”。因为薇依在自己皈依后也曾说过:“真实的矛盾状况。上帝存在着,上帝并不存在。”并且她还肯定有一种“对上帝这个概念净化的无神论” 在某些人看来,薇依不仅不是一个基督教的会员,恐怕连是否认信基督都很成问题。她不仅给无神论说话,甚至还替佛教、印度教、希腊神话的众神来寻找信仰的根据,在她给一位修士的信中这样写道:“基督教诞生以来,除在天主教教会之外的那一部分人(“不虔诚的人”“异教徒”“不信教者”)也有对上帝的爱与认识。更广义地讲,认为从基督教诞生以来,在基督教民族中比某些非基督教国家,例如印度对上帝拥有更多的爱与认识,这种说法值得怀疑。”在这封信中,他详细的比较了各种宗教的学说和思想,深刻地的出了这样的结论:“如若我们明白了希腊几何学与基督信仰是从同一源泉喷发出来的,那我们的生活将会发生多末大的变化啊!”来读薇依的这些文字,也许有的人会愤怒、会瞠目结舌、会反感……但没有人会否认这些文字下面是一颗跳动的质朴真实的良心。

事实上薇依不是一名传统意义上的基督教徒,但她绝对是一名跟随基督的 基督徒。她用自己的声明告诉我们一个真理,在有形的教会之外,上帝仍然做工。下面我们来看看她的所谓的“无神论”和拒不受洗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不是替他解释和辩护,乃是要让我们触摸这美丽的灵魂。

在一开始我们就必须明了:薇依的认信完全是从其生存的不幸处境中与上帝相遇的,不是任何的教条学说,也不是哲学理念。这就决定了她必然是一个真切的在生命中体会和跟随基督的人。决定了她必然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薇依之所以写出上面那段对上帝的存在似乎不确定的话语,乃是她从人的生存处境出发真实地思考,一方面她知道对于理性的头脑来讲,接受超自然的存在是一件多末困难的事情。“我坚信并无上帝,则是从这种意义讲的,即我确信没有任何实在的东西相似于我说出来的这个名字所可能设想到的东西。”随后,她更加坚定有力的说出:“但是,我无法设想的东西并不是幻想。”读到这里我们就恍然大悟了,可见薇依不是否认上帝的存在,薇依从小受到良好的理智上的训练,对数学、逻辑、语言、哲学都有很高的素养,她并不是否认理智对人的益处。乃是用理性在说明理性在证明上帝是否存在问题上的无能与无助。靠理性证明上帝,此路不通也。

同时薇依以一种特别开放的态度看待无神论。她这样写道:“有两种无神论,其中之一是对上帝这个概念的净化(purification)。”“在两个不曾体验过上帝的人中间,否认上帝的人也许离上帝最近。”薇依此话不无道理。她又说:“虚假的上帝在各方面类似于真的上帝,除非人们不去触及他,不然他会永远阻止人们接近真正的上帝。”其实,薇依的所谓的“涤罪的无神论”并不是指他要抛弃上帝,乃是指他要抛弃那人为的虚假的上帝的概念,比起无神论者,特别是真正肯于在世界上追求公正、良善和一切美好的无神论者,那些虚假的信仰者更加远离上帝。

薇依拒不接受洗礼,这是来自于她对教会及人为的制度的一种深刻的体会。她在讲述她为何不接受洗礼加入教会时说:“我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将永不会入教,为的是不因宗教而使自己与普通人相隔。”她认为教会作为尘世间的一个社会组织而存在,就不可避免的具有“滥用权力的天然倾向。”而在教会的历史上,教会犯下了许多错误:以宗教的名义发动政治战争,逼害异端,压迫各社会阶层。作为一个局外人,她痛苦的看到在教会当中,参杂了许多人为的因素。“除了纯粹的神秘主义外,罗马的偶像崇拜把一切都弄污了。”

对于教会外的真善和美好,薇依从来不会加以否定。她认为这同样是来自于上帝的创造。她深刻地指出:“有这样多的事情是在教会之外,使我所爱和不愿意放弃的,这些事情一定是天主所爱的,否则它们不会存在。……这一切常被教会贬低,其实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而这些事情包括了“希腊、埃及、古印度和古中国,世界的美,在科学与艺术中反映的这些纯净朴实的美。……我甚至还可以说得更多。总之,是对表面化的基督宗教之外的这一切之爱,使我停留在教会之外。”但停留在教会之外不意味着在基督之外,薇依以她自己的实践告诉我们,她一直在爱与不幸当中期待上帝的降临。

人物评价

“薇依的生与死是20世纪基督精神的伟大见证,使基督信仰仍然充满生命力的伟大见证,使基督仍在我们中间、上帝仍然活着的伟大见证。”通过对薇依思想的一些梳理。我们分明可以感受到她信仰的质朴和纯真。同时她的思想对于我们来说也有深刻的启迪意义。

首先,对于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传统,有许多人,特别是教外的人总认为是消极遁世,逃脱现实的一种信仰。薇依用自己的思考和实践对这种看法的错误提供了最好的反驳。她认为上帝让我们爱这“故土”的世界和世界上的美。薇依自己以身作则,亲自参加工厂的劳动,和劳苦民众同甘苦共患难;在民族沦亡之际,他挺身而出,在国外参与抵抗运动,直至积劳成疾,早逝于贫病交加之中。她的生命和思想,深深的影响着当代的基督教信仰。正如玛多勒所说:“能够改变一种生活的数是很少的,薇依的书就属于这类书之列。在读了它的书之后,读者很难保持读前的情况……”以至于人们把她的《重负与神恩》的书与帕斯卡尔的《思想录》相比较,并称她为“当代的帕斯卡尔”。我想是不过分的。

其次,对于我们如何看待痛苦与不幸。薇依的思想使我们得到了更好的启发。“一个充分和合理的神义论必然要求上帝最终对世界的苦难负责任,而满足此要求最有力的证明,便是上帝在苦难中有份。”传统基督教教义坚持上帝不懂情性的观念,事实上是受到希腊哲学的影响。20世纪以后,随着苦罪问题日益成为基督教神学的重要关注。薇依和其他在实践中经历上帝与他们一同受苦和战胜罪恶的思想家们共同得出了上帝在苦难与不幸中与人相遇,并与人一同承当苦难的后果的观念,使基督教神学在启示之光的照耀下勇敢地面对和回应苦难对人的威胁和攻击,并及时给在受苦当中的人以慰藉和希望。在谈到十字架神秘主义时,当代神学家犹根.莫尔特曼深刻地指出:“通过基督的受难与死,耶稣认同于那些被奴役的人,分担他们的受苦。…他们在自己遭受奴役的痛苦中也没有被抛弃。耶稣与他们在一起。在耶稣中,他们得到解救的希望;耶稣的复活与进入上帝的自由中,为他们带来自由的希望。在一个剥夺了他们所有希望,剥夺他们所有人性身份,直至它不可再见的世界里,耶稣使他们认同于上帝。”假如薇依看到这段话,一定会表示非常赞同的。

最后,薇依对待教会之外的真善美的看法。对待所谓的“无神论”的认识,也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提醒。当然,自始至终薇依都不是一个无神论者,更不是一个异教徒。她是一个彻底追随基督的人,从未否认基督救恩的真实性和独特性,她说:“没有重生,没有内心顿悟,没有基督和上帝在灵魂中出现,就不会获救。”但她仍然对这世界上的美好和那些崇高道德的无神论者或其它宗教的信徒抱有崇高的敬意,她相信他们不在上帝的恩典之外。她认为那些拥有超自然的爱和接受上帝所创造世界秩序的人“即使作为无神论者而生而死,他们也是圣人。”在一个周围几乎都是非信徒的社会当中,基督徒如何看待他们?如何看待教会之外的真实和美好?是自以为义画地为牢还是敢于肯定上帝的工作和他在这个世界中默默无声于那些一直在痛苦中而并不屈服的人们站在一起?无疑薇依会给我们提供一个思索的线路。

当然,薇依的思想丰富异常,可能要继续讲下去的话还会有很多未能发掘出的珍贵闪光之处,但限于时间和篇幅的关系,我们只能讨论到这里。最后我们愿意随着薇依在世时的一次经历来结束本文,让我们再一次和这位伟大而美丽的心灵共同去感受那位爱我们的上帝的爱。

他(圣神)带领我到一间教堂(1942年在马赛)。教堂很新但很丑陋。他对我说:“跪下。”我回答说:“我尚未领洗。”他说:“带着爱跪在这块土地上,就像你跪在一个维系着真理的地方一样。”我服从了。

人们在她的笔记本中发现的最后几个字是:“教学的最重要方面=对教会的认识(从科学意义上说)。”

薇依的整个一生都包含在这个词里。

1943年8月24日,即住进阿斯福特疗养院后不久,她就与世长辞了。

她曾说:“我们生于他人的苦难里,而死于自己的痛苦中。”这也是她精神的写照。

西蒙娜从民主主义、和平主义、社会改良主义向宗教救世思想的转变,深刻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知识分子的痛苦、迷茫、奋斗和思考。

西蒙娜拥有特立独行,自甘苦行、永远站在穷苦人民一边的“圣女”人格和感人生平,她的思想充满智慧。

著作出版

源于期待

前言:论无辜者的不幸

01 论无辜者的不幸

02 论必然与顺从

03 灵魂朝着上帝

04 注意力的质量

05 最可贵的财富不是寻找得来的

06 只有正义才使意志和谐

07 聆听一个不幸者的声音

08 感谢那些并不知把面包赐予谁的人

09 爱世界的秩序

10 美是世间唯一的合目的性

11 肉体之爱意欲世界之美

12 共同的光明普照众生

13 爱宗教礼仪活动

14 目光注视着完美的纯净

15 神圣的东西无须费力

16 作为人类之爱的友情

17 内在的爱和外露的爱

18 重负与神恩

19 虚空与报答

20 接受虚空

21 超脱

22 填补虚空的想象

23 弃绝时间

24 无对象的渴望

25 我

26 失去创造

27 隐没

28 必然与服从

这本书是薇依的一些随笔。她的文字有一种非同一般的美。这种美让我们怀疑她的存在是否真实。薇依的思想不同于任何人。是的,她是上帝疯狂的热爱者,追随者……这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她文字中令人无法想象的绝对性和冷漠感。

以下是我摘抄的几句,希望大家能有所感触:

1 人们只有在某种距离上看待不幸时才可能接受不幸的存在。

2 爱真理意味着接受空虚,继之接受虚空,继之接受死亡。真理是同死亡在一起的。

3 依恋并非他物,只是现实感情中的不足,人们依恋与对事物的拥有,因为人们以为若不再拥有此物,就不再继续存在。许多人并没有以全部身心去领会,在一个城市被毁灭和他们一去不复返地远离这城市之间截然不同。

4 凡是存在的东西绝对不值得爱。

因此,应爱不存在之物。

但是,这个不存在的爱的对象物并不是想象的。因为我们的想象不可能比我们自身——我们自身并不值得爱——更值得爱。

5 美,是一种人们看着它而不向它伸手的水果;

同样是一种人们看着它而不退却的不幸。

6 有一种不幸是:人们无力承受它延续下去,也无力从中摆脱出来。

7 限定是上帝爱我们的证明。

……

这本书是令我对薇依感兴趣的原因。她不像想成为天使那样去爱上帝,她对上帝的爱是摒弃。

重负与神恩

有人把薇依的《重负与神恩》与帕斯卡尔的《思想录》相提并论,并称薇依为“当代的帕斯卡尔”。这位法国20世纪杰出的宗教思想家,沿循的是帕斯卡尔的神秘主义信仰之路:信仰不是拿来炫耀之物,而是艰难、绝非轻松的重负。本书不是系统的专门论著,是薇依的朋友、著名宗教学家梯蓬(G .Thibon,1903一)在薇依身后从她大量的手稿、言谈记录中整理成书的。这些闪烁着精神之光的篇章渗透着薇依的深邃思考,显示了薇依的伟大心灵和崇高的信仰,是20世纪基督神秘主义思想史上一部不容忽视的著作。


补充:

第一次大战使她的学业经常受挫,尽管如此,1924年6月,16岁时,她终于通过了文科中学毕业会考,成绩是“良”。考试委员会主席是一位中世纪前期文学专家,他在口试时给了西蒙娜19分,满分为20分。

教学期间

她在维克多·杜吕依中学学哲学,从师于勒·赛纳以后,为进高等师范学校作准备,她在亨利第四中学学习两年,从师阿兰。阿兰发现她有哲学天才,说在她身上具有“罕见的精神力量”,他十分善意地关注着她,但还指出她应当“避免作过于狭窄的用晦涩的语言表达的思考”,并说“她曾经想放弃那种抽象的、深奥莫测的繁琐探求——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游戏,而进行直接的分析”。

她于1928年考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1931年取得大拿和中学哲学教师学衔,随即被任命为勒浦依市女子中学教师。1931年冬至1932年春,她在那里明确表态反对政府的压制政策,向市政府公开表示对该市失业者的同情并以实际行动援助他们。 

她对《无产阶级革命》杂志社深怀友情,1932年可是同该杂志合作。这本杂志使她得以恰如其分地表述人间疾苦,表达她对劳动者处境的基本看法和感情。

1932年10月她被调到奥塞尔,1933年又调到罗昂。这时,她决定告假一年,以便全心全意地体验工人生活,夏天在汝拉山区她在干农活时就想作这种尝试。

她在雷诺厂找到一份工作,在厂附近租了一间房。尽管她息有头痛病,身体又虚弱,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生活条件与车间工人有任何不同。

1935年,假期已告结束,她又重操旧业,在布尔日的女子中学任教,直到1936年夏离开那里。同年8月初,她前往巴塞罗部.她要亲自对“赤色分子”与“佛朗哥分子”之间的斗争作出判断。在数周的时间里,她在卡塔庐西亚前线同共和派军队一起饱受磨难,从内心深处感受到真正的战争灾难。后来,她返回法国。

由于疾病,她再次告假。直至1937年她才去圣康坦女子中学赴任。1938年1月,由于健康状况不佳,又不得不中断教学,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1940年6月13日,她决定离开巴黎,同年10月在马赛暂居。

二战期间

1941年6月,经女友介绍,她认识了Le. R. P贝兰,当时贝兰正在马赛多明我会的修道院,两年后贝兰被盖世太保逮捕。贝兰又介绍她同G.梯蓬相识,她住在梯蓬家里,在阿尔代什逗留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她经不住农家田间生活的吸引,干起了体力劳动,她帮助收庄稼或收获葡萄,与此同时,她并未放弃希腊哲学或印度哲学的研究,扩展梵文知识,并进一步确定了研究神秘主义和上帝这个概念的倾向,这些研究促使她写下有关天主经和爱上帝的论文,读者在本书中可读到这些文章。

她在冬天返回马赛,继续同贝兰讨论、研究,在贝兰的要求下,她在马赛多明我会修道院地下小教堂的聚会上阐述自己对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看法。

1942年3月,贝兰被任命为蒙佩利耶修道院院长,他从不曾中断同薇依的联系。他们之间的会面,通信和交流只是在薇依离法时才中断。

1942年5月15日前后,她在旅途中写信给贝兰,她称这封长信是她的“精神自传”。轮船于5月17日启程。她在卡萨布兰卡逗留了三周,经法国去美国的旅客都滞留在临时营地里,薇依在那里修改文章并定稿她把这些文章作为精神遗产寄给贝兰。5月26日她又写了最后一封告别信,对15日的信的内容进行补充和阐发。

1942年6月底,她抵达纽约。法国临时政府委任她一项任务,她于是在11月10日动身去英国。她在伦敦负责研究条令,她起草计划撰写了一篇有关国家与个人的互相间权利和义务的备忘录。


谢选骏指出:西蒙娜·薇依被一种不健康的力量控制了。所以我在1996年11月15日写道——“法国女作家西蒙娜·薇依的遗书《在期待之中》,是一部令人生厌的、纠缠不休的作品。”

这位女士力图玩弄神秘?唯恐自己的罪业不够深刻或是高耸?但奇怪的是,中文版译者,却将之纳入“基督教学术文库”。如此捉弄“基督教学术”,结果使之成了“反基督”的代号,这是不幸的。因为这不诚实,虚伪如魔鬼的谎言。

光明正大的反基督者,应该公开向基督宣战,而不该潜入基督的营垒内部作乱。当然,这种“不该”中的不诚实性,正是典型的敌基督的魔鬼手段,是邪恶意义的“应该”。所以,热爱基督的人也要认清魔鬼的方法论!那就是“今生的盼望”。今生的盼望者,他(她)们的方法论,是一种苟合的产物,是从属于他(她)们的生计的。同时,我们还要感谢基督,让我们从文化基督徒的“淫行”中,也看到我们自己的罪性。这罪性就是为了彰显莫名其妙的自我而与魔鬼无条件地“行淫”,并为了这一需要而在必要的时候利用基督,从而玷污了基督教的名誉。敌基督者敢于杀死上帝的圣子,还有什么恶事做不出来?当然,我们虽然憎恨他们,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迄今还在罪的捆绑中,继续参与钉死基督的罪行。这十字架不在各各他,就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如果不能像使徒保罗所说的那样钉死了自己的罪和旧我,就会钉死了基督的样式,使自己再成魔鬼的奴仆。这里没有双赢,只有零和!

我很生气。“这本书出自魔鬼之手。但是译者却将之纳入《历代基督教学术文库》。”当时我写道。

谢选骏:香港人逆向殖民英国的经验值得推广



《英国BNO放宽一周年:香港农夫、社工、公关的移英经历》(林子晴BBC中文特约撰稿人2022年2月8日)报道:


黄如荣的耕作技术得农圃负责人欣赏,让他在农圃的示范位置耕作。


英国2020年1月底开始放宽BNO身份的香港人移居当地的规定,掀起一波港人移英潮。一年过去了,他们遇到怎样的挑战?如何适应、融入当地社会?又怎样继续为香港发声?


“我下了飞机后,就会是另一个身份。”当航班从香港起飞前往英国伦敦、手机再接收不到讯号时,在香港闯出名堂的有机农夫黄如荣才从繁锁的农场业务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问问身旁的太太,“下了飞机后,我到底要做什么?”


2019年香港爆发反修例风波之前,黄如荣是经常挂着招牌灿烂笑容、嘴边离不开宣扬“本地人吃本地菜”理念的有机农场负责人。


而Charlotte则是一名穿梭香港中环、能说会道的公关经理;与爱犬影形不离的Emily是大型社福机构主任级的外展社工,以能藉工作与高风险青年同行为自豪。


一场政治巨变,迫使三人作出离开土生土长之地的艰难决择。


英国2020年1月底开始放宽英国国民(海外)BNO身份的港人移居当地的规定,让他们相对容易与家人移居英国,掀起一波港人移英潮。


挥别香港、移居英国时,一些拥有大学学历、属中产阶层的港人不少面临要舍弃在香港打拼半辈子的事业,又要忍痛告面别家园的双重失落,对到埗英国生活后何去何从,模糊不定。


一年过去了,他们慢慢在英国安定下来,有人彻底转行低技术职位从头开始,有人学习融入英国社区,同时继续为香港事务发声。


黄如荣的邻居见他把家中后院改造成农地后,受他感染,决定把两家围栏拆掉,让他也把后园部分位置改成农地。


在香港经营有机农场而闻名的黄如荣,54岁,如许多移英港人一样,因为目睹香港2019年反修例风波以及《国安法》实施后的转变,感受到自由等核心价值遭到吞噬,决定为两名儿子的未来,抛下在港经营已久的事业,在2020年12月1日举家移居英国。


昔日,他在行内创出声望,时常有媒体访问他推动本地农业的理念。 在前往英国的飞机上,有电视频道刚巧播放他接受访问的片段,在自己的农场娓娓道来耕作理想。


在英国还能再执起自己钟爱的锄头吗? 这个问题在香港前往伦敦的十多小时航程中,一直盘旋在黄如荣的脑海里:“究竟来到这里生活,需要把理念放下吗? ”


他最后的落脚地在伦敦西南部京斯敦的新穆尔登,该处并非郊野,耕作空间有限,但他仍望奋身一试。


黄如荣在义务为京斯敦环保中心的花园作打理。


在新地方,黄如荣没有数以万计平方呎的大农场,没有专业团队在背后支持,他选择在家里的后院约四百呎大小的空间种植港人爱吃的菜心、韭菜和唐生菜。


他把那片“小农场”称为香港农场的英国分部,并开创新的经营模式,为有意种植的客人提供菜苗、改造后院成农地的服务。


“我无法进行生产农业,就转为服务农业;由卖菜转作为卖菜苗;由提供蔬菜予客人到教授客人如何种植。”他说。


现时黄如荣已累积了约百名客户,当中大多为港人,但亦有英国本地人。


在香港以往的名声,也令他移英后的生活,备受关注。


“当你在香港的农业已具代表性,为标志性的人物,大家对你有一定的期望。 但你到了英国,只能在后院里种耕,人人都有后院吧?……你要抛开别人对你的看法,接受重新回到起跑线。”


为了争取更多耕作机会和广结志同道合的朋友,黄如荣每周皆会在当区花艺会和环保中心担任义工,帮忙打理中心的花园和花槽,主持种植心得分享。


数月之后,他在新穆尔登农墟开始摆设摊位,获当地的社区农圃负责人特别发分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示范土地农圃,在区内带起种植蔬菜的气氛。


黄如荣与京斯敦环保中心环保中心负责人Pat Dobson经常交流英国与香港两地文化,一度聊起了英国奶茶与香港奶茶之别。


他在这里与邻里街坊建立关系,不会错过介绍香港的机会。“见到每个人,我都会介绍我是来自香港,种植香港蔬菜,所以有很浓烈的香港味道。”


他的活跃更让当地人也问他是否有意参选地方议会议员。


记者访问黄如荣当天,他由早上九时工作到晚上天色昏暗仍未回家,有认识的邻居主动与他打招呼,两人除了交流种植大计,也谈起了香港。


邻居奥多霍诺问黄如荣:“你来自香港吧? 那里还好吗? 我在报纸看到说很多香港年青人都移居英国来了。”


黄如荣的语气增加了几分严肃,“你说局势?糟透了。你在新闻些看到的都是事实。我们只是为争取自由而站起来。”


对于黄如荣来说,在英国,即使重过新生,对香港的挂念并没有减退,这种怀念不单是乡愁,而是一种好像未能帮助香港的责任。他感慨地说:“感觉好像遗忘了香港,忘记了这群仍在里面很困苦的人,很不舒服。”


但他强调,自己不会抛下以往的理念,会继续用时间去做正确的事。 “不是因为身处的地方不同,我们就会把从前的理念抛下不顾……认为对的事,当然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实践吧!”


公关:“落差是非常大”


Charlotte指,即使移英后要转换职业,但仍以能透过工作与社区保持联系感到快乐。


46岁的Charlotte在香港曾先后任职过财经记者与公共关系经理,担心儿子接受“重爱国、轻批判”的教育,与丈夫携儿子于2021年四月移居英国。


但她并不如黄如荣般幸运能够重操故业,她未有信心能够在英国重投公关职场,为生计辗转到一家高档连锁百货商店任职。 以往在地产公司领导公关团队的中产阶层,现在要适应担任售货员的转变。


纵然她享受工作压力更小,但仍说:“落差是非常大,试过多个小时没有客人,只能站着,会感沉闷,反问自己是否能更好利用这些时间。”


英国内政部的调查显示,透过BNO移英的港人中,69%的人持有大学学位或以上,九成的人从事文职、专业人士或经理级别以上的管理阶层。


而根据英国港侨协会的统计,受访的移英港人移居前最多是从事金融和保险、信息和传讯和教育行业,各范畴占整体一成左右;近四成人为中层管理职位。 但移民后,最多人从仓库及运输业,其次为科学和科技专业,接着会为酒店餐饮业、零售批发业,各范畴占整体一成右左。


许多港人需要投入比先前工作技术较低的行业,而他们的语言障碍、欠奉资历认证,成为求职最大障碍。


Charlotte对BBC中文坦言,长期目标仍然以重返公关职场为主,“长久下去,可以这样(当售货员)吗? 这是个很大的问号。”


社工:继续帮助香港青年


Emily携同爱犬移居萨顿,因爱犬长时间需要人照顾,难觅工作。


“我知道,自己不是能够躺平过日子的人,”58岁的移英港人Emily(化名)说。


她曾在香港担任社工,主要辅导高风险青年,多年来,她过着典型中产的生活,在香港有车、有房,也有外佣照顾爱犬,却不甘在要噤声求存的社会生活,决定离开自己多年来的家。


2019年时,Emily是民间人权组织“民权监察”的人权观察员,经常出现在示威冲突现场,在催泪烟弥漫与弩拔剑张间,用自己的专业,站在警员和年轻示威者中间,作调解与缓和冲突工作。


示威浪潮过后,香港落实《国安法》,她的义工同僚要不被捕、要不噤声,她在2021年4月移居英国,决定继续发挥自己的所长,帮助有需要的青年。


在移英港人群体中,一些年轻人属于前线示威者,因为在香港面临控罪而在手头拮据下移英,无法如中产专业人士般轻易找到生计和融入英国的生活。


Emily主动与在英港人教会团体联络,为旗下的青年短期往宿计划服务,并为有需要年轻人配对一些愿意提供免费住宿的家庭。


Emily说,她接触的很多年轻人为了急于逃离香港,向亲友借钱作签证申请的财政能力证明,获批后全数归还,有人移英时口袋仅剩数千港元。


“我接到了一个案,他即将会来到英国,刚刚(从社会运动有关的案件)脱罪,有可能再被控方上诉,需要离开,但完全没有经济能力,只有数万港元,还尚未缴交签证费用与移民医疗附加费(约1740英镑、合1.8万港元)。”


“很多人要在一两晚之间,决定去留,不知明天的生活会怎样。”她说。


住宿是一大问题,而这些年轻人的精神健康,则是另一大问题。她说,多名求助者深受情绪困扰, “过来两年香港发生的事,对他们留下很大烙印,很多伤痕,从来没有处理,一到埗英国,就开始爆裂。 ”


有一位母亲,因面临检控威胁,而急忙带同两名幼子移英,但Emily无法找到愿意收留她们的义务家庭,爱莫能助。


Emily也盼望英国政府能认知到现存的社会服务空缺,能伸出援手,在这些港人到埗最初期,扶他们一把。


Emily每周会参与英国政府出资助港人融入的英文班,多结识朋友。


“期许和现实的差距”


以往华人移居英国,会依靠当地的华人团体,适应新生活,但这一代新到英国的港人,却不多有团体性的协助,去接触公共服务。


伦敦克尼华人社会服务中心经理林怀耀解释,移英港人因政治立场,并不信任当地一些华人团体。


“当英国200多个华人团体发表联署声明支持香港《国安法》立法,香港人找谁去支持他们的融入呢?”他说。


林怀耀说,现时英国有慈善团体有意向港人提供短暂房屋,但不知从何入手去把信息传达给有需要的人。他认为长远支持到埗港人来说,港人成立组织才是唯一出路。


英国杜伦大学杜会工作学系助理教授江瑞婷对BBC中文表示,以往多次香港移民浪潮,皆是由对中国政权的未知与恐惧而触发,“但现在这一波的移民潮,更多的是由亲历当权者暴力而触发。”


“正正因为政权的暴力破坏了他们的家,他们背负着一种社会责任,一个历史责任,要去在家园以外去建立另一个家。”


江瑞婷说,不少港人对英国抱有的期许会与他们移民后的实际经历存在差距,但“当大家视离开为对政权的示威,他们会不敢、或不愿承认这里的生活未有预期的好”,


“而且,大家离开时,有很沉重的罪疚感”,感觉离开是舍弃了对香港的社会责任不顾,于是人在海外,有感必需投入建构香港社群。 然而,在社会提供的配套尚未完善下,要实现那份期许时步步为艰,“心理上会有很大负担”。


“希望做到最好”


根据英国内政部数字,截至去年九月底,总共有逾7.6万人成功申请BNO签证,获准移居或继续居住在英国。不少港人聚居于曼彻斯特、雷丁与大伦敦区泰晤士河畔京斯敦、萨顿等地区。


在这些港人聚居地,英文班、兴趣组、服务本地弱势的义工团等等一个个小组渐趋成形,也为声势更大的为声援香港政治情况的组织行动。


Emily正协助应当地萨顿图书馆的邀请,提议一份中文书清单,当中包括在香港因言论审查遭下架的书籍;


Charlotte于一月初参与筹办在京斯敦的一场声援香港新闻自由的人链活动。 “既然走了出来,就不能躺平,不行动就一定没有结果,”她说;


至于在飞往伦敦的航班上曾经忐忑一路的黄如荣,他也在反思自己的经历。从农圃回家的路上,他说,“这一年,很用心去融入英国社会,希望做到最好……为香港人加分。”


谢选骏指出:香港人的上述遭遇,为逆向殖民英国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从历史上看,中国的内乱虽然是国家的不幸,但却成为民族扩张的契机——秦灭六国、五胡乱华、安史之乱、辽金元清的蹂躏,直到近代的日本和苏联的相继入侵……导致大批中国人全球流离失所。其第一站就是香港,其第二站就是台湾。现在香港沦陷了,中国人才有机会“进一步逃亡英国”;如果台湾继续沦陷,那就会再增加一个中国人“进两步逃亡全球”的良机……那样就不仅是香港人逆向殖民英国,而是“中国人逆向殖民八国联军的祖国”了!

谢选骏:中国正在沿着我1970年代所预示的方向前进



《危險的00後大學生,危險的中國》(2022-02-08 鄧聿文)报道:


鄧聿文評論分析文章:梁啟超1900年寫有壹篇《少年中國說》,號召中國的少年(青年)為“少年中國”而奮鬥,以改變“老大帝國”的那種死氣沉沉。這篇雄文對清末壹代青年有很大影響,曾激勵無數青年學子投身改造乃至謀求推翻滿清的歷史運動中。晚清以降,中國積貧積弱,有誌之士把眼睛投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的道路,那時人們對西方是謙卑和仰視的。如今兩個甲子過去,梁若“有幸”生活在當下,會發覺他的理想已經實現,今天的“中國少年”也即當代大學生早已不再謙恭地對待西方,而代之以“居高臨下”。



00後大學生優越感強烈



清華大學國關研究院院長閻學通教授前不久在第五屆政治學與國際關係教學共同體年會的主題演講中,向外界揭示了這個事實。根據他的觀察,中國00後大學生在如何認識世界上,有以下五個特點:(1)優越感強,常以“居高臨下”的心態看待其他國家,好像只有中國強大,其他國家包括西方都落後;(2)自信心強,以“願望思維”看待國際事務,認為中國很容易實現對外政策目標,統壹臺灣指日可待;(3)中外兩分,中國是壹類國家,中國之外的國家為另壹類國家,將和平、道德、公平、正義等人類的普世價值視為中國獨有的傳統;(4)西方邪惡,只有中國是正義和無辜的,其他國家特別是西方是“邪惡”的,西方人對中國有著天然仇恨;(5)網路為準,把經濟決定論、陰謀論、債權武器等網紅們的觀點當作常識接受,深受網路觀念影響。



閻教授概括的00後大學生認識世界的五個特徵,確實和許多人想像的不同,由此不能不讓人感慨,中國過去40多年的發展和變化帶給這代年輕人的影響和他們的父輩是完全不壹樣的。但這對他們乃至對中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不妨和文革壹代青年簡單地做個比較。因為今天的中國很大程度上是由文革壹代青年塑造的,從最高層到基層,基本是由具有上山下鄉背景和經歷的人佔據領導崗位。

每個人都有青春,是從年輕時走過來的,現在的年輕人以後也會長大,成家立業,成為各行各業的主角,掌握國家的權力。從這個角度說,壹個國家的未來面貌是由現在的年輕人決定的。文革壹代青年在他們認識世界的時候,面對的是到廣闊天地去鍛煉。雖然後來很多人上過大學,甚至也出過國留過洋,但是年輕時期形成的世界觀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方式方法,還有對人性的洞察以及對所謂意誌力的錘煉,在不少人那兒很難輕易改變。以此類推,當00後大學生走向歷史舞臺,壹旦他們擁有了權力可以主宰中國的命運,比起今天來是不是更讓人放心不下?


文革壹代骨子裏不自信


為什麼這麼講?文革壹代青年雖然他們的知識、眼界、思維等有種種缺陷,可至少有壹個優點,就是他們成長於物質匱乏和社會動盪的艱難時期,明瞭中國和外國的差距,骨子裏有那麼壹種“不自信”,並經由這種不自信生出學習別人長處的衝動,進而產生改變自身處境乃至改變國家的願望,這是中國在文革後打開國門實行改革開放向西方學習引進它們的先進技術和思想文化的社會心理基礎和普遍民意。此壹狀況壹直維持到胡錦濤執政後期甚至習近平上臺前期,終成就了中國的經濟,改變了中國的面貌,包括培養了壹個人數眾多的主張融入西方的中產階層。盡管最近幾年美國的打壓讓不少人的思想和觀念發生了變化,但還是有很多人願意把西方當作中國學習的對象,要與西方和解,走西方的政治變革之路。


然而,從閻學通的描述看,這壹點在現在的年輕人特別是在校大學生身上就比較稀缺了。前述中國00後大學生群體對外認知的五個特點,很使人憂慮。壹代人有優越感和自信心本是好事,因為自近代落伍後,中國人就缺少自信,而這代大學生的自信可能來自骨子裏,因為他們是在壹個物質條件相對富裕的環境裏成長的,又恰逢所謂盛世,所以相對他們的父輩和前輩,這種優越感和自信心或許與生俱來。可自信到“居高臨下”看待其他國家的程度,就有些過頭,不能僅僅用物質條件的富裕和家庭教育來解釋,肯定有著學校教育特別是官方宣傳洗腦的因素在內。


00後大學生在他們帶著好奇心初步認識世界的成長階段,正是中國改革開放最順風順水的時候,外部環境總體對中國有利,北京奧運的舉辦,經濟超日趕美,國際地位的日隆,家庭荷包的充實,都讓國人倍覺自豪,官方開動宣傳機器,向世人灌輸中國崛起了的形象,西方媒體雖然批評中國可也吹捧中國的強大。年輕人本就血氣方剛,在這樣壹片中國強起來的合唱中,對不知苦難為何物、缺乏歷史感的00後,由自信到自滿,以“居高臨下”的心態看待世界,似乎並不讓人感到驚訝。


錯誤的“善-惡”二分法被植入頭腦


不過,如果說00後大學生有些膨脹的自信心今後尚可通過事實糾正,官方將壹種錯誤的“善-惡”二分法道德觀植入他們的頭腦和心靈,並以此去觀察和認識世界,成年後改起來就很難。所謂的兩分法看世界,把中國作壹類,中國以外的國家作另壹類,將人類的普世價值視為中國獨有傳統,中國正義、西方“邪惡”等,是壹種典型的非好即壞的壹元論思維,以及“善-惡”二分的道德觀教育和宣傳下的產物。這當然跟近年中美關係的惡化有直接關係,官方把中美的爭鬥以及由此導致的中國外部環境的險峻,歸咎於美國和西方見不得中國好,要千方百計阻止中國崛起,這套敘述通過各種宣傳媒介包括學校教育灌輸給00後大學生,讓他們認為中國才是正義、善的壹方,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本質上是邪惡的。


如此去看待世界和國際事務,再加上壹種“居高臨下”心態,當00後大學生走出學校,成為社會的中堅,特別是掌控了國家政權,他們會如何去處理中國與世界尤其西方的關係可想而知。事實上,缺乏壹種虛懷若谷、海納百川的心胸和氣度,使這幫年輕人雖處在壹個開放的社會和空間,但由於官方壟斷了資訊、思想及其解釋,他們的知識、思維甚至心靈都是封閉的,所以不幸成了網上各種陰謀論的犧牲品。


官方將壹種錯誤的“善-惡”二分法道德觀植入年輕人的頭腦和心靈並以此去觀察和認識世界,成年後改起來就很難。


我希望閻學通的觀察是錯的,否則這代人的中國對自己對世界都可能是個威脅。然而事情看來比閻的觀察更危險。此事在媒體報導後,爭議很大,多數人包括00後大學生在內,不認同閻的看法以及隱含其中的立場。在國際關係圈子裏,閻的光譜是被作為鷹派學者受到年輕人的推崇,但他這個對00後大學生認識世界的五個特點的看法,多少含有批評的成分。現在人們不認同他對00後大學生的觀察,不是說這個觀察有問題,而是說他脫離了實際,已經落伍,指責他實是站在傳統自由派的立場來看待當今大學生,和自由派唱起了同壹個調調。在這些批評閻的人看來,大學生對西方的自信和居高臨下沒有什麼不對,與其說學生這樣不對,不如去批評美國和西方,是後者的傲慢讓學生改變了對它們的看法。


鷹派教授被他原來的粉絲群嘲並非孤例,此前胡錫進被壹些更激進的民眾譏諷為漢奸和公知,可見在民族和國家的問題上,包括大學生在內的普通民眾正在變成激進分子,這個趨勢已越來越明顯。而這恰恰是習近平上臺後官方向學生和大眾強制推行他們那壹套思想政治教育的後果。悲哉,悲哉!


谢选骏指出:上文不懂,中国正在沿着我所预示的方向前进——因为我在中国文明崩溃触底的1970年代就已经预见到,中国即将从两个文明高峰之间的谷底回升,重新开始一个“上山”的过程。而到了那个时候,复古主义就将出现。这意味着抛弃马列主义,也抛弃西方的自由主义——中国将创造自己的道路,那就是第三期中国文明的辉煌!

谢选骏:杂种的优势在于左右逢源



《谷爱凌:中美博弈背景下的北京冬奥自由式滑雪女将》(邓波儿、安娜玛丽亚·西利奇 BBC记者,发自华盛顿2022年2月8日)报道:


18岁的谷爱凌在参加北京冬奥之前已经赢得过八个滑雪国际赛事冠军。


周一(2月7日),自由式滑雪世界冠军谷爱凌(Ailing Eileen Gu)在女子大跳台预赛中完成了自己的冬奥首秀,在周二的决赛中更为中国代表团夺下这个项目金牌。但是即使在此之前,她也已经是在中国家喻户晓的“雪上公主”。


在美国出生的少女谷爱凌是无可争议的天才滑雪选手。现年18岁的她已经赢得过八项国际滑雪赛事冠军,包括在2020年洛桑冬季青奥会上夺得大跳台项目金牌,以及去年美国科罗拉多州亚斯本的冬季极限运动会上赢得三枚奖牌。


她在北京冬奥已经夺下一金,而据数据分析公司尼尔森(Nielsen Gracenote)的预测,她将在本届冬奥夺得三枚奖牌。


但是关于她,最热烈和具争议性的讨论,并不是关于她在北京登上领奖台的机会有多大。


作为旧金山(三藩市)当地人,她在加利福尼亚州太浩湖(Lake Tahoe)的天然雪坡上学会滑雪,而她现在在冬奥会上则是代表中国,而不是美国出战——作出这一决定时,正值是中美关系的一个敏感时期,不可避免地将谷爱凌摆到了全球地缘政治和身份代表的辩论语境之中。


而虽然她一直对关于她的身份、国籍和政治观点等问题避而不谈,但这些辩论似乎很难消失。


她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在一个两国关系充满张力的世界里,有可能两者兼任吗?


“没有人能否认我是美国人——或中国人”


周一(2月7日),自由式滑雪世界冠军谷爱凌(Ailing Eileen Gu)在女子大跳台预赛中完成了自己的冬奥首秀,在周二的决赛中更为中国代表团夺下这个项目金牌。


谷爱凌在2018年开始她的滑雪竞技生涯时,她是作为美国人参赛的,但是在之后那年,她就在国际滑雪联合会(International Ski Federation)转换了代表身份。


在宣布这一决定时,有一个美国人父亲和第一代中国移民母亲的谷爱凌说,她想要“在北京这个我母亲出生的地方举办的冬奥会上,有机会帮助启发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


外界对于她父亲的身份知之甚少,而谷爱凌用的也是母亲的姓氏。


虽然她在2019年就转入了中国籍,但是冬奥会的首秀再次将她置于聚光灯之下。


企业赞助商红牛(Red Bull)曾宣布她放弃美国护照以代表中国出赛,但是在被美国一家报纸追问之后又删去了这一句话。自此,有关谷爱凌国籍状况就充满各种猜测。


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而谷爱凌一直拒绝公开她的国籍状况。


去年接受《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访问时,她说:“我这个外形和说话的方式,是完全的美国人。没有人能否认我是美国人。当我去中国的时候,没有人能否认我是中国人,因为我中文流利,对这里的文化也很熟悉,也完全认同中国人的身份。”


她没有回应BBC的采访请求。


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向BBC表示,谷爱凌肯定须经过归化入籍或者在中国得到永久居留权,才能代表中国队参赛。


在2020年,中国司法部扩大了外国人取得永久居留权的规定,让那些在体育、科学、文化和其他领域得到国际认可的人士符合资格。这项扩展似乎对谷爱凌适用。


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表示,谷爱凌和另外四名运动员都经过了相关程序,取得代表中国参加2022年冬奥会的资格。


但是无论对于她的正式文件是如何表述,她都面对着一些尖锐的问题,作为一个生于美国的运动员,过着一个西方国家少女的生活,但是却代表着一个政府面临侵犯人权和镇压民主等广泛批评的国家。


谷爱凌过去曾表达过对“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的支持,也为抗议美国的反亚裔暴力发声,但是在新疆维吾尔族人被大规模拘禁和香港民主抗争者被捕等议题上,她保持着沉默。


“没有必要去分化,”她向《纽约时报》网站表示。在包括美国在内的好几个国家都以外交抵制北京冬奥来抗议北京的人权纪录的背景下,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艰难取态。


但是在中国,她却受到了官方媒体的欢迎。被捧为“天才滑雪少女”和“雪上公主”的她已经推出了好几部政府电视台的纪录片,也通过知名品牌做模特代言而展现了她的商业潜力,还凭着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的录取资格展现了她的高智商。


她的商业合约包括中国银行、中国移动和零售平台京东。


而谷爱凌和她的团队清楚知道,他们必须放轻脚步。


在拒绝《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的访问邀请时,她的美国经纪人汤姆·亚普斯(Tom Yaps)向该杂志表示:“如果(谷爱凌)参与的文章当中有两段话是批评中国和人权的,那就会对她在那里有影响。只要有一件事,那整个生涯就会遭到破坏。”


“作为一名年轻人,每个人都正在搞清楚自己是谁,”谷爱凌在一篇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散文中这样写道,“你的确要小心,你要向什么人说出你自己的秘密。”



谢选骏指出:上文的女主是个混血种人,所以她可以一边说是“美国人”,一边说自己是“中国人”——这就像俄罗斯杂种,一边说自己的是欧洲人,一边说自己是亚洲人…因此可以霸占着亚洲殖民地拒不归还亚洲民族。这也许可说是“杂种的优势”,因为可以左右逢源了。


《WSJ:中国血统对美国华裔冬奥选手是福也是祸?》(华尔街日报网 2022-02-08)报道:


美籍华裔花样滑冰运动员Nathan Chen在表演中提及了他的中国血统。


三届花样滑冰世锦赛冠军得主陈巍(Nathan Chen)去年10月备战2022年北京冬奥会时,他的中国粉丝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陈巍告诉中国官媒,他对于在自己母亲的家乡参赛感到非常兴奋。


陈巍是历史上最有成就的华裔美国花样滑冰运动员之一,在中国热门的社交媒体平台微博(Weibo)上,这篇有关陈巍的贴文获得了不算多的152个赞。


与此同时,微博上其他列出参加2022年北京冬奥会的美国花滑运动员名单的帖子则吸引了一连串评论,网友们抱怨陈巍和另一位华裔美国花滑运动员周知方(Vincent Zhou)在去年10月初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有辱华行为,当时两人曾试探性地对另一位队友批评中国人权记录的言论表示了支持。


从这种舆论对比不难看出,如今这代顶尖华裔美国运动员在他们祖先的土地上作战时所面临的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


以前的华裔美国体育明星,如网球运动员张德培(Michael Chang)和花样滑冰运动员关颖珊(Michelle Kwan),仅仅因为有华裔血统就在中国几乎瞬间获得了英雄一样的重视。陈巍和周知方不仅不会自动享受同样的崇拜,还可能面临被打上叛徒或坏人标签的政治环境。


花样滑冰运动员周知方在宣布他为奥运会选择的音乐时,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我为成为亚裔美国人而感到自豪”。


中国血统对美国华裔冬奥选手是福也是祸?


Mark Dreyer是总部设在北京的网站China Sports Insider的创始人,还是关于中国体育产业的书籍《体育大国》(Sporting Superpower)的作者。他表示,无论这些华裔运动员说什么或做什么,都赢不了;总有一些人会被触怒。


体育和政治专家认为,这种待遇上的变化反映了大环境的转变。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种新的地缘政治现实状况:由于美中两国各自政治姿态变得强硬,双方关系已经从接触转向对抗。


在这种新环境下,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已激起一股民族主义热情,将中国共产党视为全球华人社会的合法代表。在川普(Donald Trump)担任美国总统期间,白宫的反华言论进一步助长了这种民族主义情绪,促使中国国内一些人认为,对中共的批评一定程度上导致在美国对亚裔的攻击增多。


中国血统对美国华裔冬奥选手是福也是祸?


最近,在美国旧金山金门大桥举行了一场反对2022年冬奥会和中国人权纪录的抗议活动。


过去,美国华裔运动员曾被视为文化使者,能够在不同的历史和世界观之间架起桥梁,如今他们却面临着忠诚度的问题。这种转变也说明了体育运动本身的变化——在社交媒体时代,运动员面临更多的审视,而在美国,政治与体育竞赛日益融合。


陈巍和周知方都在他们的滑冰比赛中提到了自己的中国血统。在2018年韩国平昌冬奥会期间,陈巍在花滑长节目中的编舞选曲来自电影《毛时代最后的舞者》(Mao's Last Dancer)。去年,周知方宣布,将采用奥斯卡获奖武侠电影《卧虎藏龙》(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的主要配乐作为其新赛季的自由滑曲目。


周知方在Instagram和微博上写道:“我为我们的传统和文化感到自豪,我为自己是亚裔美国人感到骄傲。”


尽管周知方向中国观众示好,但截至本文发稿时他的微博粉丝数量只有3.2万,其提到《卧虎藏龙》的帖子只得到了几百个赞。陈巍在微博上最受欢迎的粉丝帐号大约有9,000名粉丝。


二人的受欢迎程度与中国花样滑冰未来之星金博洋形成了鲜明对比。金博洋拥有150万微博粉丝。来自日本的两届冬奥会男子花样滑冰金牌得主羽生结弦(Yuzuru Hanyu)拥有约200万微博粉丝。日本是中国在亚洲地区最大的战略对手。


陈巍和周知方不予置评。冬奥会花滑团体赛在持续多日后于周一结束,陈巍和周知方与队友一道将银牌收入囊中。周日晚间,周知方的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他后来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了自己退赛的消息。


以往的华裔美国运动员几乎未遇到过忠诚度问题。


张德培回忆他在1989年夺得法国网球公开赛冠军时表示,在那个没有太多事情值得欢喜雀跃的时候,夺冠是个让世界各地的华人脸上绽放出笑容的机会。在他夺冠前不久,北京天安门广场发生了镇压亲民主抗议者的事件。


这位网球明星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走访中国,并担当北京申办2008年夏季奥运会的亲善大使。他表示:我能感觉到中国人民在背后支持着我。


关颖珊在2006年与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George W. Bush)和时任中国领导人胡锦涛出席了一次国宴,当时在美国和中国媒体都赢得了一片赞誉。


关颖珊未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而现在,在网络上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华裔发现自己因表达对中国的负面看法而陷入遭抨击的困境。


去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首位华裔女性赵婷(Chloé Zhao)以前接受的一次采访在中国社交媒体流传后,对她的赞誉转为不满。她在采访中提到自己在中国长大,“那里到处都是谎言”。


与此同时,美国体育界也发生了变化。


密苏里大学圣路易斯分校(University of Missouri-St. Louis)体育人类学教授Susan Brownell称,“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这样的运动兴起以及人们对性别问题的重视程度激增,改变了美国运动员所处的环境;在他们以前生活的世界中,体育机构试图将公开的政治辩论拒之门外。


在北京,冬奥会组织者正试图维持一个没有政治色彩的环境,以符合国际奥委会(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的规定。国际奥委会长期以来都禁止在奥运会上进行政治抗议。


在北京以外,活动人士利用此次冬奥会的契机批评中国压制异见以及同化以穆斯林为主少数民族的做法。美国、澳大利亚和英国对北京冬奥会采取了外交抵制,以抗议中国的人权记录。


中国政府驳斥了这些批评,称此举无异于干涉中国内政。北京方面还指责美国政府试图把奥运会政治化。


去年10月,美国冰舞选手埃文·贝茨(Evan Bates)在回答有关中国人权记录的问题时说,“这撕裂了基本的人性”,还说中国穆斯林的处境“很糟糕”、“很可怕”。之后,有记者请求陈巍和周知方就贝茨的言论置评。


“我认同埃文说的,”陈巍当时对记者表示。“我认为,要想发生更大的变化,必须有超越奥运会的力量。”


周知方说:“我们同意埃文的观点,肯定还是希望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自己的工作上。”


这些评论的截图和摘录在中国互联网上流传开来。一群社交媒体用户抓住了这段话,指责这两名美国滑冰运动员背叛、虚伪,与此同时,他们表示支持日本花样滑冰运动员羽生结弦。


一位微博用户在一则评论中写道,不要一边打着华裔的旗号博好感,一边却做这种恶心的事情。该评论获得了近1,000个赞。


现年21岁、在西南城市成都求学的Estelle Cen说:羽生结弦接受采访时一直对我们国家很友好,所以我可以更安心地喜欢他。


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研究亚裔美国人历史的教授张少书(Gordon H. Chang)表示,像陈巍和周知方这样的运动员是地缘政治紧要时刻的受害者。


他表示,不应该仅仅因为这些运动员是华裔,就认为他们有义务就中国问题表明立场,应允许他们只做运动员。


谢选骏指出:为何日本能在中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因为废垃们宁可像鲁迅一样支持日本人也不支援自己的“同胞”。


网民嚎叫:


orchid 发表评论于 2022-02-09 04:36:58

中共目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黑帮集团,一个以黑帮体系控制中国的集团

yefenghaiyun 发表评论于 2022-02-09 02:24:26

skylight07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9:59:38

原来是“辱华”了,难怪周知方被检出新冠阳性。中共调教的韭菜为了党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

别拿Vincent Zhou得新冠说事了,他上不上场说句公道话影响不了中国的奖牌数。把他当对手的是那几个可以排在5-8名之间的。

googlywug 发表评论于 2022-02-09 00:54:00

中共不是全球华人的合法代表,中共是炎黄子孙的头号敌人

skylight07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9:59:38

原来是“辱华”了,难怪周知方被检出新冠阳性。中共调教的韭菜为了党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skylight07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9:53:33

五毛韭菜吃着地沟油,操着党妈的心,愚昧成就了骄傲的玻璃心。

Maui202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9:41:06

你无法代表美国. 你充其量代表一个蹲在美国的五毛.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51:28

万一我们美国就想保留人家小姑娘的国籍呢?美国愿意,中国也愿意呢?呵呵呵

BigAppleBoy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9:32:25

谷爱凌马上要读斯坦福大学,难道是用中国护照去申请学生签证吗?

何西2017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8:45:00

华裔出生经历都不同,对事看法也不同,正常吧

石山斤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8:39:50

西方媒体恶心的是,它们报道欧美批评中国在新疆压制人权(不提种族灭绝了?),中国政府的回应是这是干涉中国内政。这是胡扯好不好?中国政府认为这些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如果真有新疆种族灭绝,中国人认为别说批评了,出兵都有正当性。但事实是,美国这个真正以种族灭绝立国的国家,纯粹撒谎!

pokerpro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8:14:52

我还记得当年的报纸头条:

American defeated Kwan!

rogersune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8:12:00

谷爱凌应该没有放弃美国国籍,所以她不敢回答国籍的问题。而中国的法律就是儿戏,为了金牌,国籍法也不需要遵守了,中国也不会要求她放弃美国国籍。

封泥巴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7:32:10

完全赞同,混淆视听是五毛的典型手段,必须随时纠正这些蠢货的无赖逻辑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7:10:14

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人反对小孩去国内发展,这与把发展与中共的邪恶连在一起是两回事。现在是党妈利用此给自己贴金,把一个人行为夸大到党妈想要的高度。而华人回国发展无可厚非,而借此跟中共宣传说违心话甚至是谎言这是讨论的关键。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7:10:14

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人反对小孩去国内发展,这与把发展与中共的邪恶连在一起是两回事。现在是党妈利用此给自己贴金,把一个人行为夸大到党妈想要的高度。而华人回国发展无可厚非,而借此跟中共宣传说违心话甚至是谎言这是讨论的关键。

土拨鼠拨土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53:11

钟安山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50:37现在美国的华二代回中国发展的人越来越多(身边就有几位),人往高处走,他们会比较中美之间的机会和前景,不要凡事扯上政治。新一代有新思维,新观念,用冷战思维理解不了他们。

有理,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这是这个城里很多心思狭隘之人无法理解的

土拨鼠拨土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51:14

在美国接受教育的自然会在思想上偏向西方自由文化,跟国内的文化有分歧,但是认为他们在西方国家就能得到平等待遇,就真的享受自由平等简直是幼稚!

钟安山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50:37

现在美国的华二代回中国发展的人越来越多(身边就有几位),人往高处走,他们会比较中美之间的机会和前景,不要凡事扯上政治。新一代有新思维,新观念,用冷战思维理解不了他们。

土拨鼠拨土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47:31

当年西雅图时报一个标题“美国人击败关颖珊”说明了什么?

MovingTarget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40:43

如果要比较个人荣誉和国家荣誉,那一定是有国家荣誉加持的个人荣誉更加给人带来成就感。

Hornor 本来就是需要别人承认的,纯粹个人的那叫 Pride

荣耀越多压力越大,跟钱财一样。

但是荣耀和钱财都是好东西。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37:33

楼下五毛无知还西方媒体逼表态,丢人现眼,井底之蛙用井底思维整个世纪。

LAOK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32:00

周和陈都是政治的受害者。西方媒体逼着他们表态。其实是把他们绑架成为靶子!非常阴毒!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9:56

确实如此,都是家庭付出,国家投入少,到一定级别会有些资助。大家也没有把成绩归功国家,也没有那么沉重。只有中共国把什么都绑在党妈身上,要你死要你活都被极权统治着。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03:23 美国奥运明星都是自己花钱请教练,从小训练,家人贡献非常大。成功也是个人努力结果,要感激的也是家人,教练。国家只是参赛的平台。他们也可以代表其它国家参赛,但还是以个人成就感和感谢家人为主。这是体育西方文化。

中国国家出钱管吃穿训练还有工资,参赛主要是为国家争荣誉。

中共民众,甚至许多海外新移民对西方体育文化根本不了了解,以对中共洗脑后思维评论西方,什么国家荣誉至高无上,什么美国酸了,嫉妒了等等。 这类事人家习以为常,根本没到那份上。 丢人现眼的是五毛无知。

封泥巴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7:02

那么这样的体育比赛还有意义吗?共产党国家举国之力获取所有资源制造冠军,这不是奥运会想达到的目的吧。打脸了?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03:23美国奥运明星都是自己花钱请教练,从小训练,家人贡献非常大。成功也是个人努力结果,要感激的也是家人,教练。 国家只是参赛的平台。 他们也可以代表其它国家参赛,但还是以个人成就感和感谢家人为主。 这是体育西方文化。

中国国家出钱管吃穿训练还有工资,参赛主要是为国家争荣誉。

中共民众,甚至许多海外新移民对西方体育文化根本不了了解,以对中共洗脑后思维评论西方,什么国家荣誉至高无上,什么美国酸了,嫉妒了等等。 这类事人家习以为常,根本没到那份上。 丢人现眼的是五毛无知。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6:03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1:16不愿意跟你一屁民拌嘴,实在掉价儿。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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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吧里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别瞎猜,自以为是,在这乱猜。五毛思维方式。 Agree, we are not on the same page. An idiot.

封泥巴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5:02

很怀疑你是否生活在国外,还是翻墙出来打酱油的。无论你去哪一个大使馆,都不会有人告诉你中国承认18岁以下的双重国籍。18岁以下,如果父母一方是中国公民,那你拿的是中国旅行证,不是中国护照。更何况,我很怀疑她的妈妈持有中国签证

true?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11:02

十八岁的时候才决定选哪个国籍,十八岁之前中国是承认双重国籍的。

心情夏秋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4:59

男子花滑是美日之争,美国队的主要是两名华裔Nathan Chen 和 Vincent Zhou。现在周知方新冠了,大概率是安倍们或其养子们的杰作,然后出来喊莫名其妙。接下来陈巍要小心了。呵呵

@@@

安倍退四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13:00

Vincent Zhou 就莫名其妙地被新冠了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1:16

不愿意跟你一屁民拌嘴,实在掉价儿。呵呵呵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20:26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8:27哈哈哈,政治是混沌的。你还是回家吃馄饨去吧。一个pi 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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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是,还没弄明白你只代表你自己。 尤其是你的名言。 Get lost an idiot.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9:44

一个屁民天天为世界精英,元宇宙美少女,等火星第一梯队的操你那卖白粉儿的心,只能显得你自己更屁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8:27

哈哈哈,政治是混沌的。你还是回家吃馄饨去吧。一个pi min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6:12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0:37

昨天酸朱易,今天酸谷爱凌的 是五毛吗?天天睁眼说瞎话!给小姑娘们扣屎盆子的都是恨共党恨的咬牙切齿的那帮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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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事实说反了。你就一典型五毛。谁最先骂人小姑娘的。 这吧算什么,看国内评论才有代表性。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10:37

昨天酸朱易,今天酸谷爱凌的 是五毛吗?天天睁眼说瞎话!给小姑娘们扣屎盆子的都是恨共党恨的咬牙切齿的那帮吧?哈哈哈

Simiguy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07:00

是中国国力上升的结果。就与很多人才来美国一个道理

Radianz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6:03:23

美国奥运明星都是自己花钱请教练,从小训练,家人贡献非常大。成功也是个人努力结果,要感激的也是家人,教练。 国家只是参赛的平台。 他们也可以代表其它国家参赛,但还是以个人成就感和感谢家人为主。 这是体育西方文化。

中国国家出钱管吃穿训练还有工资,参赛主要是为国家争荣誉。

中共民众,甚至许多海外新移民对西方体育文化根本不了了解,以对中共洗脑后思维评论西方,什么国家荣誉至高无上,什么美国酸了,嫉妒了等等。 这类事人家习以为常,根本没到那份上。 丢人现眼的是五毛无知。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56:48

她母亲嫁老外,小孩都18了,如果愿意早就是公民。当然她有可能不愿意加入美国国籍持绿卡(这种可能很小),那她母亲应该有中国护照,小孩16岁前应该很容易加入中国籍,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国籍。

wxcbug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40:10 true?

—————

条件是中国公民在海外出生的孩子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没有绿卡,即使没有入籍,但拥有了美国绿卡的也不能算。所以还是有些难区分啥时候拿到绿卡。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51:28

万一我们美国就想保留人家小姑娘的国籍呢?美国愿意,中国也愿意呢?呵呵呵

wang5zhao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48:19

既然选择来到美国,就好好认同这个国家,遵纪守法,争取发财致富。不要老把自己的华裔身份考虑那么多。

如果选择回国,就放弃美国国籍,回国好好贡献,拿到自己最大的利益,像朱易的父亲那样。

两种人都是光明磊落,无可厚非。

最讨厌的是两边的便宜都想占,脚踩两条船的人。到时候两条船相向而行,如果不会劈叉就会掉河里。会劈叉也会把蛋给扯了

xinxin76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45:14

你们屁民别老盯着人家特殊人才不放,那样只能显得自己更屁

wxcbug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40:10

true?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11:02

十八岁的时候才决定选哪个国籍,十八岁之前中国是承认双重国籍的。

—————

条件是中国公民在海外出生的孩子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没有绿卡,即使没有入籍,但拥有了美国绿卡的也不能算。所以还是有些难区分啥时候拿到绿卡。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34:23

基本可以肯定她没有走程序放弃美国公民,美国也不在意你是否有双重国籍,只须你按时报税(或跟父母一起报税)不报税可能要罚。即使她走程序放弃美国公民,她也可以随时恢复美国公民。上次有个女的跟一恐怖分子结婚,公开指责美国为恐怖组织站台。后来不也要求恢复美国国籍吗(有没有批准忘了)。

所谓18岁才决定国籍是指非美国出生小孩父母已经是美国公民,18岁后自己决定是否也为美国籍。

她父母均不为中国籍(强烈相信),她要为中国籍须中国批准。当然中国国籍法如废纸不及一领导点头。基本可以肯定她是双重国籍。

所谓放弃美国国籍只是党妈给自己贴金,相互利用而已。

内务府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32:38 》

=====

你给她十八个胆她也不敢,因为这个违反中国国籍法。如果承认了,就等于承认自己犯法,必须二选一。

yefenghaiyun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20:36

hadabaka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56:41

骂陈巍和周知方的十有八九是日本羽生粉,陈巍有一次用了最后舞者的音乐,被羽生粉捡到了枪,再加上华裔的身份,一顶rh的帽子就甩不掉了. 小日本还是精明而且拎得清,不管政治上和中国怎么对立,对自己运动员的营销一直到位,羽生一天三、四个热搜挂在微博上,中国官媒下场报道,除了粉丝肯定有官方运作,运动员不上升政治,拿了奖牌再说。谷爱凌实力超强,这样的杰出人才建议中国给双重国籍,反正中国美国不用人家,人家也能归化到其他国家,别说两边通吃,吃个三边六边都行。

===============

精准。陈巍和周知方不精于政治就不要乱发言了。当然他们生活在美国,也用不着什么中国粉丝

Jimmy81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15:08

五毛记住,打你脸的绝不是你天天诅咒的美国,而是你歌颂的党妈妈。与魔鬼起舞时刻准备被魔鬼吞噬。

在美国出生的华裔,可以回中国工作,如果是被党妈利用,或想借党妈此捷径。那就随时被党妈如厕纸丢弃还惹一身丑。

两个美国出生的女孩这次代表中国参赛的待遇可见一斑。

true?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11:02

十八岁的时候才决定选哪个国籍,十八岁之前中国是承认双重国籍的。

蓝靛厂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10:58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跟BLM扯上关系。

凡人一个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09:07

明摆的是来中国捞金的,等到捞足了拍拍屁股走人,人家在美国出生在美国长大在美国训练,之前的各项奖牌也是做为美国人获得,现在只是挂了一个代表中国队的名头,还真以为人家的成绩能代表中国队的真实水平,人家真的认同自己是中国人?别阿Q了!

亮油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5:06:34

对带有政治色彩的问题,不想立即选项者应回答:请让我想想。

有时回答Yes/No是提问者的圈套。

hadabaka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56:41

骂陈巍和周知方的十有八九是日本羽生粉,陈巍有一次用了最后舞者的音乐,被羽生粉捡到了枪,再加上华裔的身份,一顶rh的帽子就甩不掉了. 小日本还是精明而且拎得清,不管政治上和中国怎么对立,对自己运动员的营销一直到位,羽生一天三、四个热搜挂在微博上,中国官媒下场报道,除了粉丝肯定有官方运作,运动员不上升政治,拿了奖牌再说。谷爱凌实力超强,这样的杰出人才建议中国给双重国籍,反正中国美国不用人家,人家也能归化到其他国家,别说两边通吃,吃个三边六边都行。

为什么到处要注册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53:08

希望这些运动员能看淡这些争端。那和他们无关,也没错对。仅仅是大环境的变化如今变得对他们格外苛刻

内务府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32:38

》渤海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16:02 赛后记者几次追问其是否放弃了美籍,大大方方地说没有放弃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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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她十八个胆她也不敢,因为这个违反中国国籍法。如果承认了,就等于承认自己犯法,必须二选一。

大号蚂蚁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31:13

左右逢源得利一时。但是立场问题,追踪一世。

北美平民2015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26:24

Nathan Chen 要是为中国争金牌,这身价也不得了。成中国王子,名利双收。

行者陌言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25:16

最最自然的scenario 是在哪个环境成长 训练就代表哪里. 看了昨天的新闻发布会、记者问了国籍问题, 谷也肯定准备了答案,说的非常圆滑: 我在美国就是美国人、 在中国就是中国人. 她没有放弃美国国籍!

phx007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24:00

两边通吃,总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

中航科工六院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23:20

看Nathan Chen花滑真是一种享受

MovingTarget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20:12

中国血统显然是华裔运动员的财富,

这些运动员在中国得到的认同和关注远超美国。

除非你自恨和恨中国,那么中国就是你负资产,得拚命甩。

渤海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16:02

谷爱凌明明是美籍归化运动员,你堂堂正正地比赛,没人会较真儿。

非要搞"放弃美籍,为祖国效力"的花活,自讨没趣。

赛后记者几次追问其是否放弃了美籍,大大方方地说没有放弃会死吗?

拐弯抹角左右言他,尽显心怀鬼胎。自己装X,怪不得别人。

安倍退四 发表评论于 2022-02-08 14:13:00

Vincent Zhou 就莫名其妙地被新冠了


谢选骏指出:网民不懂关键不在为谁效力,而在有无杂交的品种——所以不要只看这两个为美国效力的男选手。看看那个同样脚踩两只船的姓朱的女选手,虽然具有出口转内销的“美籍华人回国”的身份,却无“美华杂交回锅”的身体,终究还不是功亏一篑,无法得到左右逢源的完整优势了!结果竟在竞技场上气急败坏,陷入了接连摔倒的窘境。

2022年2月8日星期二

谢选骏:陕西具有黄巢的革命传统



《驚動中南海:48人被害 挖掘現場10萬人圍觀》(2022-02-07 世界之角)报道:

 

1985年,陜西省商洛地區商縣楊峪河鄉(現商洛市商州區楊峪河鎮)王村村民龍治民與妻子共同在家中謀害48人案發。多年後,人們趕赴西安和商洛,調查案件中的隱秘細節。


27年後當地仍封鎖案件詳細信息,而當地的村民還是談案色變。


2011年3月16日,陜南商洛市的王村春光明媚。57歲的張彩娥帶著小孫孫坐在自家門前,曬太陽。


“壹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張彩娥對記者說,不知道楊峪河畔的那些冤魂們是否已經重新投胎做人。


1985年,陜西省商洛地區商縣楊峪河鄉(現商洛市商州區楊峪河鎮)王村村民龍治民與妻子共同在家中謀害48人案發。


近年來,這起特大殺人案不斷被網友提起。去年年底公開出版的《陜西省誌・公安誌》,也首次刊出了“殺人魔”龍治民的照片。


那麼,龍案是如何發生,又有哪些警世意義呢?案發27年後,人們趕赴西安和商洛,調查案件中的隱秘細節。


尋找失蹤者


1983年—1985年,在商縣各鄉出現怪事。壹些外地打工歸來或者上城買東西的農民,離奇失蹤。到1985年5月,向公安部門報告的失蹤者就有37人之多。


劉灣鄉葉廟村40多歲的杜長英就是其中之壹。1985年5月16日,他起了個大早,跟哥哥壹起去城裏趕集給豬買豆餅。兩人分手後,杜長英卻再也沒有回家,家人四處尋找。


現在的商洛市商州區楊峪河鎮


5月27日黃昏,哥哥杜長年再壹次從城裏尋覓回來。路過縣造紙廠時,他找到出納員、表弟侯義亭,說了杜長英十余天未回家的事。侯楞怔了片刻,叫道:“哎呀!”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兩天前,有名男子拿壹張金額1.85元賣麥草的條子來領錢,條子上的名字卻是杜長英。侯問那人怎麼回事,那人說杜欠他錢,壹直賴著不還,他在街上堵住杜,杜把這借錢的條子給了他。


5月28日,經侯義亭辨認,領錢人是44歲的龍治民。


杜長年等人隨即扭住龍,要帶他去派出所。僵持不下的時候,壹黑臉小夥上前,說也正找這人。


黑臉小夥是另壹支尋人隊伍的成員。1985年元月11日,上官坊鄉某村副支書姜三合等人從西安做活回來,在西關車站打算回家,碰到個頭矮小的龍治民。龍說他屋裏有活,挖豬圈,壹天五元。姜獨自去後,再不見回家。其兄姜銀山從勝利油田請假回家,壹直尋找到了5月;期間曾數次向地縣有關部門反映情況,均無回音。5月28日,在這個吵吵嚷嚷的人堆裏,姜家看見了要找的人。


持續數月的尋訪,姜家了解到,龍治民經常出沒於西關汽車站等處,春節以後,還不時從市場上招走壹些男女。


兩支尋人隊伍交換情況,感到事情嚴重,把龍押往公安機關報案。


兩個不相關的人失蹤都與龍有關,縣公安局決定將其收審。


面對訊問,龍治民的供述來來回回就是:“杜長英的麥草條是我拿的,他欠我20塊錢。以後他去哪兒?我咋知道。”“姓姜的是我叫的,幹完活就走了。幹了多長時間?起個豬圈嘛能用多長時間?壹個下午就幹完了。他在我家住了壹夜,第二天壹早就走了。以後他去了哪裏我咋知道。”這麼壹個矮小愚笨、光頭赤腳的農民能幹出什麼事呢?民警甚至為關還是放猶豫過,最後決定:先把龍犯關起來,第二天到龍的家裏看看再說。


沒人想到,結果令人恐懼。


相擁的裸屍


5月29日早晨,兩警察去往楊峪河鄉王村。龍家窗戶全堵上了土坯,昏暗得像個地窖。屋內坑坑窪窪的土質地面上,有幾處好像被鏟過;架在閣樓上的木梯上有些斑點,呈烏紫顏色,像血跡。龍妻閆淑霞下肢癱瘓,行為古怪,壹會兒說:“屋裏沒啥。”過了壹會兒又說:“有壹次家裏來了幾個人,晚上我睡在炕上,聽見外間有動靜,第二天這些人就不見了。”問她怎麼回事,她又不說了。過了壹會兒,又沒頭沒腦地說:“我洗衣服,水紅紅的。”


民警回局裏匯報後,下午增派人手再赴王村。


龍家西廂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柴草、空酒瓶、破布片等,用腳撥撥才能看見壹塊地面;東廂更加黑暗,汙濁,雜物充盈,壹進門便碰壹臉蛛網和塵絮。


搜查時,村治保主任說,龍的家裏很臭,村裏人都不肯到他家去。刑警隊長王扣成則從臭味中分離出另壹種臭味——他熟悉的死屍腐味。


細細找尋,王扣成在東廂壹個蘿蔔窖旁邊,發現壹堆散亂的麥草下有兩具相擁在壹起的男性裸屍。


警方停止搜查,封鎖現場。看守所被要求把龍治民銬起來,並加上腳鐐。


兩具屍體中,壹個是杜長英,但另壹個卻並不是姜三合,而是壹名十六七歲的小夥。


再返王村展開第三次搜查,警方人員在東邊門扇的柴草後,又發現了壹個滿滿的化肥袋子――裏面裝著壹具女屍,死者年約50,也不是姜三合。


三個藏屍坑


龍治民原系商縣仁治公社龍砭子大隊人,1974年春因修建南秦水庫移居楊峪河,矮小猥瑣,遊手好閑。


1977年冬他將壹癡呆女子騙至家中關在樓上,奸宿數日,後被村中民兵發現解救。1978年,龍在親友的撮合下與因患腦膜炎而殘疾的閆淑霞結婚。婚後生活更為艱難,欠生產小隊口糧款180余元,隊裏催要,龍不理不睬。又因其時常晝伏夜出,村中人很少與之往來。


三具屍體的發現,立即引起了轟動。全村的老少傾巢而出,前往圍觀。治保主任和幾個民兵維持秩序。民警劃出保護圈。


商縣主管政法的縣委副書記、公安局長,以及商洛地委、行署的有關領導相繼趕來現場。


民警帶上警犬,再次搜查龍家,沒有新的發現。


據村民們講,龍家門前有過壹個蘿蔔窖,現已填平種上了白菜。這引起了警方的註意。


閆淑霞向民警指了蘿蔔窖所在的位置。這地方離門檻還不到壹米。壹個民兵挖了幾鍁以後,挖出壹些苞谷葉。薄薄的土層下,是壹層苞谷稈。


民警又叫來幾個人用鍁,先不深挖而向四周開掘,清理出壹個長3米、寬2米的場地。


揭開苞谷稈,竟然有八九具屍體,是以碼柴禾的碼法,頭足彼此交錯倒置,整齊而緊湊,但從邊際可見:下面至少還有壹層。


在場者都被這噩夢般的場景嚇住了。


現場勘察指揮人員發出指令:暫停勘察,立即上報省廳!


壹個排的武警荷槍實彈,封鎖了埋屍現場,另有壹連在城內隨時待命,軍分區獨立連亦處於戒備狀態。地區公安處與現場開通了無線電話。


陜西省公安廳張景賢副廳長和壹班刑偵幹部次日抵達後,挖掘工作重新開始。


起屍,照相錄像,編號登記,解剖……黃昏時,從這埋屍時間最晚的“3號坑”掘出的屍體,升至20具。


到5月31日上午11點,“3號坑”清理完畢,整整33具屍體。


壹位參與清理的法醫說,大家的心理承受力已到了極限。然而,經繼續勘探,“2號坑”又被發現了。


“2號坑”在東側豬圈內,長2米,寬1米,深1.5米,掘出8具屍骸,放置方式與“3號坑”如出壹轍,但遇害時間更早。


6月5日,在龍家廁所東墻下50厘米處,又發現壹堆已完全骨化的屍骸。經過整理鑒定,計為4具。是為“1號坑”。


人們如潮水壹般向王村湧來。從5月30日開始,用王村壹位村民的話說,“就跟趕廟會壹樣!”壹周時間來了不下10萬人。


案驚中南海


“案發後,我們全村人都被禁止出門,以排查同案犯。各級等先後作出批示,要求省、地、縣對這壹駭人聽聞的特大兇案狠抓不放,查個水落石出。同時要通過此案,深入檢查黨政工作中的問題和漏洞。


隨後,由陳丕顯和公安部副部長俞雷率領的中央工作組進駐商縣。


偵破此案成為商洛地區壓倒壹切的中心工作。罪犯殺人動機是什麼?手段和作案工具是什麼?被害者都是什麼人?這麼多人被害為何幾無反抗者?有無同案犯?屋內三具屍體為什麼不掩埋?……壹個個問題擺在了偵辦者面前。


王村被包圍封鎖起來,通往村外的各路口都站立著荷槍實彈的警察,警方向村民宣布政策,歡迎檢舉和自首。偵破領導小組甚至花了很長時間,將壹個從龍家查得的、用各種香煙盒裝訂而成的小本上所記的1000多人逐個查清,發現龍治民除了其妻,並無別的幫兇。


壹共殺了31個男人和17個女人。


龍治民夫婦是怎樣殺人的呢?根據後來查清的事實,1983年3月始,龍遊蕩於商縣汽車站、廣場、東西城門口、南秦橋頭等處,以幫介紹對象、高價雇人做工、免費住店等為名,先後將遊散他鄉、外出幹活的人員和癡呆傻啞者共48人(男31,女17)誘騙至家中,先令其為他幹活,待夜晚入睡後,部分由其妻照明,龍用鐝頭猛擊頭部,個別未氣絕者用錐刀刺其胸部或頸部而亡。


並同妻脫掉遇害者衣服,搜尋財物,連死者的長發也剪掉,藏於床下。屍體於深夜無人之際掩埋在院內挖好的土坑裏。


僅在1985年,龍治民就瘋狂殺死了36人。其中壹次,龍殺死閻百姓夫婦及其兩歲的幼兒閻小建3人。特別惡劣的是,龍誘使羅××、王××、杜××等3人先與他的妻子閆淑霞發生兩性關系,然後趁其熟睡之機予以殺害。龍在殺害的 48人衣兜內共搜得人民幣570余元,手表6只,死者的全部衣物也被掠奪。


趙村人邵根是“從龍爪下逃生”的人。1984年秋天,邵去王看電影。歸途中龍讓睡他家,說他家有活幹。“我說我家臟,他家還要臟十倍哩!也不知道是啥味,壹陣壹陣的,比茅子(茅廁)還嗆人。我就沒脫衣服,和他在炕上將就睡了壹夜,天壹亮趕緊走。”據邵回憶,那天夜裏龍沒害他,八成是因為他嫌屋裏難聞,幾次起夜吸煙,龍沒機會下手。


給龍家挖出“3號坑”的梁鋪鄉劉河村村民劉慶娃,也屬於“幸運兒”。


“挖窖之前,龍治民用石灰打了線,並叮囑我千萬不要超過灰線。蘿蔔窖嘛,大壹點小壹點有什麼關系?還打線哩!我心想龍這人做事很講究哩。”劉慶娃說,他在東邊往下挖時碰到了壹塊大石頭,摳出石頭,不得不把灰線往外移了壹段,結果挖出了壹塊骨頭。他看著像人骨,就喊:“老龍老龍,這地裏咋還埋著人哩!”龍治民從屋裏跑出來壹看,很快掩遮了過去,說:“那是老墳吧。”第二天劉被打發回去了。


“想想真後怕,當時我要是再多問幾句,龍治民還能讓我回去?”劉慶娃說。


他為什麼殺人?


專家說:謀財;獲取勞力;滿足性要求,到後期演化為殺人成癮。


現年57歲的商洛的哥李國學,難忘令萬人空巷的體育場公判大會上,龍治民夫婦被宣判死刑的壯觀場面。他搞不懂:這天殺的龍治民為何要殺這麼多人?


實際上,這也是當初令偵查機關頗為費解的問題之壹:龍持續殺人時間之久,絕非壹個有著正常心智的人所能承受的。用48條性命僅換得573元錢,匪夷所思。


能與日漸腐爛的屍體共處壹室,深夜孤獨壹人把壹具具屍體搬出,然後有條不紊地排碼得整齊,更不可思議。


當時陜西省尚未設立司法精神病鑒定機構。偵查機關從西安醫科大學和西北政法學院請來有關專家,對龍進行了壹次精神病學測試。


經壹天時間的韋氏成人智力量表測量及明尼蘇達多項人格調查表調查,專家認為:壹、龍犯無任何精神癥狀;二、反應敏捷,回答問題清楚,在人類智能中屬聰明人。


專家與龍還進行了壹番有關案情的對話。


問:妳為什麼把被害者的衣服剝了?


答:人死了還穿啥衣服哩。


問:為什麼要把衣服洗了?


答:洗幹凈了結實,穿起來沒氣味。


問:為什麼把死者頭發剪了?


答:我聽人說過,人死了啥都化,就頭發化不了。如果連頭發壹起埋了,將來妳們能從頭發裏檢查出來都是誰。


問:妳把頭發留著,不是等於留著罪證嗎?


答:我想等攢多了賣錢哩。


問:妳為什麼把屍體碼得那麼整齊?


答:不占地方麼。


問:573元48條人命,平均殺壹個人只得十幾元,這個賬妳就不算算?


答:有錢的人咱叫不來,能叫來的人身上都沒啥錢。


問:妳和死人住在壹幢房子哩,就不怕嗎?


答:怕啥哩,死人也是人嘛。


問:妳殺人從來沒有害怕過嗎?


答: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有壹次我在樓上殺了壹個……睡到後半夜聽到屋裏有響聲,撲通撲通響。我心想:這是咋了。莫非有鬼?可是共產黨說世上沒神鬼嘛。我爬起來把燈點上,端煤油燈的手直抖。


妳想我咋辦?我背誦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等我爬到樓上壹看,妳猜咋?原來腳地有壹塊爛塑料布,那死鬼的血從樓縫裏滴下來,砸塑料布砸出的響聲!我就找了個盆壹接:淌去!又睡下了。


……


醫學專家認為,明顯可見龍的殺人是有其實際目的的,壹是謀取財物;二是獲取勞力;三是滿足性要求。到了後期演化為殺人成癮,從殺戮中獲取快感。


公安部研究人員深入調查龍的家族及成長史後拿出的壹份犯罪研究報告,有助於我們了解龍的殺人經歷:


龍6歲、其妹3歲時喪母。基於傳宗接代的觀念,其父嬌慣放縱龍,去地裏幹活也用背簍背著。但龍在同學中年齡最大,個子卻最小,師生均看不起他,多次遭同學惡作劇戲弄。早年間,龍成立了壹個紅衛兵組織,抄家、批鬥幹部,傾瀉了平日怨氣。


然而好景不長,村裏成立革委會時,龍差點被揪出批鬥,其組織隨之瓦解。


龍少年頗好學,常借月光讀書,但囿於歷史環境,學無所用,受挫後便意誌消沉,自暴自棄,曾自編了壹首充滿自嘲的打油詩為己“征婚”。最後因自身條件,只娶得壹殘疾女子。龍心緒惡劣,處境孤獨,在社會上沒有朋友。


龍遷到王後即經常借口這病那病不出工,出工也不出力。生產隊規定每個勞力全年要完成基本工400個,龍所做卻不到100,有時還給自己偷加工分。分配到名下的糧食都懶得去背,常由隊上派人送到家裏。王群眾幫助移民蓋新房,龍卻鉆在借住的屋裏裝病。1982年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龍靠混工分吃“大鍋飯”過不成,走上了另壹條道路。


統計數據顯示:20世紀80年代陜西省年均發生兇殺案405起,比解放初至70年代猛增87.5%;1995年至2003年,年均殺人案件778起,比此前再猛增92.2%。犯罪分子心狠手辣,動輒壹次殺死、殺傷多人,殺人碎屍、焚屍。作案動機多為報復、圖財、奸情。“為了錢,不擇壹切手段。”陜西省公安廳壹位警官認為,龍治民正是這樣壹個典型。


陜西省公安廳及地縣刑事技術人員反復對現場進行勘驗,提取各種證物1006件,對48具屍體逐壹進行了損傷檢驗,將其死因、年齡、性別以及被害時間作出了科學鑒定。對被害者388件衣服用警犬進行氣味鑒別,照印照片3800張,為辨認和查明死者身份提供了證據。


1985年8月30日,陜西省檢察院商洛分院以故意殺人罪,將龍治民夫婦提起公訴。9月20日,商洛地區中級法院判處二人極刑。二人提出上訴,陜西省高院來人提審後駁回上訴,維持壹審判決。9月27日,龍、閆二犯被處決。


據辦案人員回憶,龍治民對所犯罪行毫無悔意。在法庭上得知被判處死刑,龍治民說:“我想不通。”


法官:“為什麼想不通,妳殺了那麼多人……”


龍治民:“人家黃巢殺人八百萬,都沒判死刑,為何給我判死刑呢?”


37年殺人案的尾聲


龍治民唯壹的孩子遠嫁他鄉。


“公判大會結束以後,法院貼出了判決布告,但壹共只有三張。每張布告跟前都守有民警,只許觀看,不許抄記,更不許拍照。貼出半小時就被揭了下來。”壹位商洛警方人士回憶說,這是因為上級有指示,意在盡可能縮小影響,同時又合乎程序。


商洛當地嚴控龍治民特大殺人案的信息外泄,並杜絕記者采訪此案新聞。


縱然在37年後,新快報記者試圖到商洛中院調看案卷存檔資料,也被當即回絕,負責媒體聯絡的研究室負責人堅稱此案“不能報道”。陜西省公安廳壹些曾參與該案偵破的民警也不願深談此案。


不過,饒是如此嚴控,附近地區還是談之色變。某縣發生了壹起搶劫案,人們說是龍的同夥幹的;某縣發生了拐騙案,人們也說是龍的同夥幹的。壹位居民回憶說,龍案發生後,商縣農民外出打工無人接收,幹部出差沒法吃飯、住宿。“仿佛壹夜之間,商縣人都成了活閻王”。


正是由於信息極不透明的緣故,新快報記者采訪中與當地居民交談時,他們也為很多問題所困擾。諸如:遇害者是不是遠遠多於48人,鑒於害怕國際影響太大就沒再深挖了?龍殺的是不是如他宣稱的那樣,絕大多數是殘疾人?龍殺人,是不是為了給妻子消業,讓其殘疾的雙腿恢復正常?殺這麼多人有沒有征兆?等等。


記者來到王村時,見到發生血案的那幢瓦頂土屋還在原處。


這個與商州汽車站相隔僅5公裏的村子居住集中,通往西南各鎮鄉的公路從村前經過。而龍治民家與公路相距僅四五十米。很難想象,這樣壹個在人眼皮底下的地方,會發生48宗命案,卻無人察覺。


80歲的村民魚正滿曾參與屍體清理。他說,發現的屍體肯定是全部清理完了的,並無遺漏。龍治民夫婦被槍決後幾年後,壹個回村的老人以300元買下了這房子,如今已經去世了,房子無人居住,也沒改造。


龍夫婦有個1979年出生的女兒,在外婆家帶大。


村民張彩娥說,由於受父母影響,在學校被孩子們羞辱,龍的女兒沒讀成書,早已改名換姓,遠嫁至新疆。


驚動中南海:48人被害 挖掘現場10萬人圍觀


案件啟示


在特大殺人案前早有預兆,如果提早發現可能避免更大傷亡。


公安部的調查表明,對龍治民3年殺人毫無察覺,是當地公安部門嚴重的失職。對大量的失蹤者,公安部門並未加以重視。


姜銀山在尋找弟弟姜三合期間,兩次向有關部門反映情況,均未見回音;隨後他又直接把信寫給了地委第壹書記白玉傑。


之後,龍又殺害了兩人。如果商洛地委能對姜銀山的第三封信予以重視並及時處理,是否能使龍早幾日暴露,從而使最後兩位死者幸免於難?


驚動中南海:48人被害 挖掘現場10萬人圍觀


此外,閆淑霞在其夫作案的3年中,曾由舅父代筆向有關部門寫過壹份離婚訴狀,訴狀裏除了指控龍對她的虐待,也透露出壹些龍犯罪的情況。


但如此重要的信件,有關部門也未予以重視。


村民張彩娥說,在兇案暴露的前幾日,閆淑霞已是非常害怕回家,住在附近的村碾房裏,任由龍治民怎麼叫都不回去。不過,這些照樣沒有引起誰的關心。


谢选骏指出:“人家黃巢殺人八百萬,都沒判死刑,為何給我判死刑呢?”——真是的!陕西可是具有黄巢的革命传统的一块风水宝地,专出李自成、张献忠等特殊材料。还有这个“龍治民”,显然觉得自己有权利代表“龍”来狠狠地“治民”——“人家黃巢殺人八百萬,都沒判死刑,為何給我判死刑呢?”至于说到“驚動中南海”,那就是不懂装懂了!元明清以来的七八百年,中南海就是让天字第一号的犯罪现场了——那里杀人如麻充满阴魂不算,那里发出的死亡指令,让整个中国都沦为人间地狱了!“人家黃巢殺人八百萬,都沒判死刑,為何給龍治民判死刑呢?”陕西可是具有黄巢传统的风水宝地。

2022年2月7日星期一

谢选骏: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符合美国利益、北京入侵台北符合英国利益



《反对美国卷入乌克兰危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半岛电视台 2022年1月24日)报道:


随着乔·拜登总统政府的高级官员越来越多地呼吁美国对乌克兰提供军事支持,并尽早对俄罗斯实施严厉制裁,反对美国参与乌克兰危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些专家和评论员呼吁拜登政府避免卷入不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冲突,分散遏制和应对中国持续崛起、应对新冠大流行蔓延的努力,以及大多数美国人不愿意卷入远离美国直接利益的冲突。


对美国在乌克兰危机中的作用持保留意见的范围,扩大到许多支持美国在外交政策中采用孤立主义的保守派评论员,以及一些最重要的自由派和研究北约扩张想法伴随的历史维度及其对俄罗斯影响的学术专家。


参与和拒绝

研究机构特拉法加集团于本月12日至14日对1081名美国选民进行的最新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不同政治派别的美国人都不支持他们的国家支援乌克兰以应对预期中的俄罗斯侵略。民意调查显示,六分之一的美国人支持美国派兵支持乌克兰。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情况下,民意调查发现,31.1%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应该只提供军事物资和武器,而30.5%的人支持通过外交行动向俄罗斯施压。


与此同时,23.2%的人认为美国应该向乌克兰军队提供军事顾问,而只有15.3%的人呼吁美国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时派出武装部队支援乌克兰人。


努力与错误

评论员卡特里娜·范登·赫维尔对美国对乌克兰危机的升级表示担忧,有报道称,美国呼吁其驻基辅外交使团的一些成员离开,同时宣布向乌克兰军队运送90吨美国武器,以加强防御,应对可能的俄罗斯侵略。


赫维尔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美国迫切需要将注意力和资源集中在新冠大流行、经济状况恶化、内部分歧严重和灾难性气候变化带来的挑战上。虽然美国重申其对抗中国崛起的决心,但是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场代理人战争,否则局势会恶化为与俄罗斯人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直接对抗。”


赫维尔对“美国拒绝同意不让乌克兰或格鲁吉亚成为北约成员感到惊讶,尽管最近3位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唐纳德·特朗普,甚至乔·拜登,确认无意使这两个国家成为北约成员国,同时还强调美国军队没有足够的国家利益来保卫乌克兰或格鲁吉亚免受俄罗斯入侵。”


危机和立场

美国为北约扩张的想法辩护,并将乌克兰危机归咎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是很常见的事情。尽管专家和评论员认为,普京不值得同情,因为他在国内采取压制性政策,并对不对其政权构成威胁的政治对手展开运动,但乌克兰危机不仅仅是因为普京的立场。


许多反对拜登政府处理乌克兰危机做法的人提及《纽约时报》1997年发表的一篇文章,其中美国俄罗斯事务专家乔治·凯南描述了将北约扩大到中欧和东欧的想法,是整个后冷战时代美国政治中“最大的致命错误”。


二战后,遏制苏联战略的设计者凯南认为,北约的扩张将损害美国将俄罗斯从敌人转变为合作伙伴的努力。


凯南预计,“北约扩张的想法将助长俄罗斯人的反西方民族主义倾向和军国主义,这将对俄罗斯民主的发展产生负面影响”,并“将冷战气氛带回东西欧之间”。


危机与说服

哈佛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斯蒂芬·沃尔特教授则指出,如果美国及其欧洲盟国不屈服于傲慢、一厢情愿和自由理想主义,而是依赖现实主义的基本愿景,这场危机本可以完全避免。事实上,如果美国在后冷战时代采取不同的政策,俄罗斯可能不会占领克里米亚,而乌克兰今天会安全得多。


沃尔特指出:“谁认为有可能让俄罗斯相信北约的善意,并且说服它不必担心北约渗透到其边境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便过于天真。”他指出,如果美国政策制定者考虑到国家的历史和地理敏感性,他们就会理解北约扩张在俄罗斯眼中的样子。


禁止和威胁

美国一再宣称西半球是其他大国的禁区,并多次威胁或使用武力使这一声明成为现实。例如,在冷战期间,罗纳德·里根总统的政府对尼加拉瓜的革命如此震惊,以至于他组建并支持了一场反叛运动,以推翻执政的社会主义桑地诺运动。


沃尔特教授说,如果美国人如此担心像尼加拉瓜这样的小国,为什么很难理解俄罗斯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联盟接近其边界的严重怀疑?


虽然华盛顿的大多数专家都指责普京总统,但沃尔特认为,普京并非不对危机负有全部责任,对他的行为或性格感到道德愤怒不是正确的策略,进一步的制裁不太可能导致普京屈服于西方的要求。


沃尔特建议拜登政府及其盟友认识到,乌克兰是俄罗斯的重要利益,是可以使用武力捍卫的利益,不是因为普京是一个怀念苏联旧历史的无情独裁者,而是因为他的立场反映了俄罗斯的立场,即使俄罗斯是由其他人统治的。


谢选骏指出:上文愚蠢,不懂北约东扩就是在组建全球政府吗?这也许不是北约的有意识的行为,但却符合我的“平定主权国家·建立全球政府”的天才预言!


《美国胆敢在乌克兰挑动战争,输的一方,一定不是普京》(中国搜狐 2022-01-31 )报道:

   

近期的俄乌局势真的是扑朔迷离。


美国:俄罗斯要入侵乌克兰,你们要是真的敢打乌克兰,我就要发出最强制裁“地狱般”的制裁!


英国:乌克兰局势紧张,访问日本这事得延后一下了,约翰逊:我要和普京通话。


顿涅茨克民兵司令巴苏林:乌克兰在美国的怂恿下,准备在2月3日——10日,增派三个旅到顿巴斯前线,随时可能发起军事行动。


卢甘斯克:基辅当局已将特种作战部队部署到顿巴斯的接触线并进行侦察行动。


俄罗斯:我们并不想要战争,但是这并不取决于俄罗斯。


乌克兰:都别吵了!俄罗斯不会打我们的!大家不要恐慌。


根据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奥列克西·丹尼洛夫发出的观点,他认为俄罗斯构成威胁,但表示“入侵”不会迫在眉睫。这和泽连斯基表达的观点一样,前不久乌克兰国防部长也表达了这一立场。


乌克兰多名高官包括总统泽连斯基前后表达这种缓和局势的言论,原因并不是乌克兰怕俄罗斯真的打仗向俄罗斯示好,而是乌克兰国内因为西方持续煽动,导致了人心不安,很多外资企业也在加快“逃离”乌克兰。


谢选骏指出:上文只懂“美国挑动战争,输的一方一定不是普京”,却不懂得“美国在乌克兰挑动战争,输的一方一定是欧盟国家”——因为那样一来,欧盟面对俄罗斯的威胁,被迫再次充当美国的宠物。所以我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符合美国利益。


《乌克兰:中俄互动频繁,中国会在危机中扮演何种角色》(黄晓恩BBC记者2022年2月6日)报道:


西方国家和俄罗斯关于乌克兰的口水战愈演愈烈,国际舞台上的主要角色中国也在坚决地发声。


北京近日呼吁双方保持冷静,摒弃冷战思维,同时也清晰地表达了对俄罗斯担忧事项的支持。


中国明显要和长期的盟友以及曾经的共产主义同志俄罗斯站在一起,但其考虑问题的方式以及行动的方法可能超越历史。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张军1月31日表示,美国要求安理会举行公开会,理由是俄罗斯在乌克兰边界的兵力部署对国际和平与安全构成威胁,中方不能认同这样的看法。他批评美国在联合国会议上推行“麦克风外交”,认为这种做法不利于为对话谈判营造有利气氛,也不利于推动化解紧张局势。


中国官方在外交场合对于这场危机的表态谨慎而微妙,它并没有对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的军事行动提供实质支持。


但相比之下一些中国官媒的报道就显得更加直接。在中国反西方情绪高涨的时间点,乌克兰危机被描述成西方国家的又一失败案例。


这些媒体上的观点指出,美国领导的北约拒不尊重包括俄罗斯和中国在内的别国主权,举止霸道。


《环球时报》称,“中俄之间日益密切的关系和纽带,是保护世界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线。”中国新华社则称,美国在转移国内注意力,重塑对欧洲的影响。


布鲁金斯学会(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政策主管杰西卡·布兰特(Jessica Brandt)注意到,此类言辞在推特上以多种语言出现。这是试图描述全球其它国家如何看待美国和北约。


“我认为这样做的目的是,贬低美国的软实力,诋毁自由原则的合理性以及对于自由精神的呼吁,同时抹黑开放自由的媒体。”她对BBC表示,这证明北京如果认定符合自身利益,就会定期试图放大俄罗斯关于乌克兰事件的声音。


共同的敌人


一些专家认为,中俄近期的关系密切程度可能已经超过了毛泽东和斯大林的时代。


有观点称,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将俄罗斯进一步推向了中国的怀抱。中国向处于孤立中的俄罗斯提供了经济和外交支持。


两国关系从此走向繁荣。中国已经成为俄罗斯长年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去年达到1470亿美元的新高。两国去年进行了多次军演,签订了建立更紧密军事关系的路线图。


应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邀请,俄罗斯总统普京已抵达北京出席冬奥会。两人举行会面,这是过去两年来习近平第一次面对面会见外国领导人。自新冠大流行开始至今,习近平没有出访或会见外国首脑。


重要的是,中俄两国和西方的关系目前都特别紧张。


“通过反击美国和欧洲,在国际政治舞台上为自己赢取更大的角色,北京和莫斯科能赢得共同利益。”美国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助理教授克里斯·米勒(Chris Miller)表示。


有专家认为,在俄罗斯可能面临西方制裁的时候,中国可能会像往常一样对其提供经济援助,可能的方式包括,提供另外的国际支付系统,向俄罗斯银行和机构提供贷款,购买俄罗斯原油,甚至拒绝执行美国施行的出口管制。


西方国家已经对俄罗斯的进一步军事行动做出了严厉警告。但这些措施可能会让中国在金融方面付出极大代价。有专家认为,北京暂时只会口头上响应莫斯科。“对俄罗斯进行言语上的支持对北京来说代价低。”米勒说。


乌克兰的军事冲突可能会让美国分神,这毫无疑问会有利于中国。但对于北京不愿看到战争爆发的表态,有观察者也表示相信。


美国华府智库“德国马歇尔基金会”亚洲计划主任葛来仪(Bonnie Glaser)对BBC指出,中国当前正试图稳定对美关系。如果给予莫斯科强力支持,会“导致和美国之间出现更多紧张话题,包括出现更加清晰的民主对抗专制的分歧”。


政治学者裴敏欣(Minxin Pei)近期也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北京会对莫斯科的真正意图保持警惕,并在这场危机中多面下注。必须考虑的一个因素是,积极支持俄罗斯可能会惹怒作为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的欧盟,并进而引发欧洲的反击。裴敏欣认为,这甚至可能会导致出现支持台湾的局面,成为乌克兰危机的一个附带效应。


“台湾不是乌克兰”

与此同时,全球华人地区也在观察乌克兰危机,将其作为美国对盟友态度的一次测试。


很多人在讨论,如果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美国是否会出兵干预。同理,如果有朝一日中国武力收复自认为是一个独立国家的台湾,作为台湾最大盟友的美国会怎么办。


在中美关系紧张、中国大陆军机屡屡进入台湾划定的防空识别区的当下,美国是否会出兵保护台湾的问题具有合理的讨论空间。


美国长期以来刻意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模糊姿态。美国的《台湾关系法》要求帮助台湾进行自我防卫,但与此同时美国承认中方设定的“一个中国”原则。但是,有专家认为乌克兰和台湾的比较不值一提,因为这两种局面源于完全不同的地缘政治。美国和台湾有着长期深入的联系,并将其视为亚洲意识形态、外交关系以及军事战略的关键。


“中国不是俄罗斯,台湾也不是乌克兰。对美国来说台湾远比乌克兰更为紧要。”葛来仪说。


谢选骏指出:上面这些言者都不懂得,英国为了报复北京《中英联合声明》、恶意占领香港的举动,正在努力挑起两岸冲突,并把美国卷入可能的战争。因为正如“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符合美国利益”,“北京入侵台北也符合英国利益”因为这可能让香港重新获得“大陆封锁之下的出气孔”地位。

谢选骏:王若水是一个昏聩的黄俄

 


《何与怀:一位痛苦的清醒者——纪念王若水先生》(2022年2月1日)报道:     


(一)


作者前言:王若水先生是中国为数不多专注“异化”问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我把他称之为“一位痛苦的清醒者”。几十年前让他和周扬惨遭厄运的那场所谓“清除精神污染”政治运动,现在回想起来,恍若隔世。对照今天中国社会严重的异化现象,人们实在不能不惊叹:王若水、周扬他们当年提出“社会主义异化论”,真是具有天才的预见性!当年胡耀邦连同赵紫阳以及万里、习仲勋等中共领导人抵制和终止“清污”运动,其了不起的历史功绩,也是我们所不能忘记的。还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本文成稿于2007年12月,修改于2008年1月初,而今天中国的问题,如果套用“异化论”,那么,其“政治领域的异化”或者“权力的异化”、“经济领域的异化”,以及“思想领域的异化”到了何等严重的程度,不说也罢。


一九八三年秋天,很出乎许多人的意外,中国大陆突然来势汹汹地开展了一场“清污”即清除所谓“精神污染”的政治运动。当时,我正在新西兰奥克兰大学英语系英美文学硕士班进修。新西兰地靠南极,远离世界的喧嚣,平静而又美丽,可称之为世外桃源。可是,我这个来自赤县神州的海外学人,心头却难以平静。许多夜晚,万籁俱寂,月白风清,我却思绪不宁,举目遥望,好像看到万里之外的祖国。文革结束不过几年,十年惨烈的灾难,不是还历历在目吗?这还不够吗?还一定要搞什么政治运动不成?!就在那个时候,我决定报读博士学位,而且,几经考虑之后,完全改变了研究方向——当代中国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成了我的博士论文课题。理所当然,人道主义与异化问题,是要涉及的重要方面;而几年前我已开始关注的王若水等人,便变成我要评论的重要角色。


1,2000年12月中旬,本文作者与王若水摄于香港大学一个研讨会上。


但是我见到王若水本人已经是几乎二十年之后。只有一次接触,而且只是短短的两天开会期间。那是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中旬在香港大学举行的一个研讨会上。在这之前,一九九六年九月上旬,我在云南昆明见到当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的刘吉先生,在闲谈时我问起有关一九八三年“清污”运动和王若水的异化观点,他淡淡地说,王若水没有什么错,只是讲得太早了。“讲得太早”!这便厄运临头?!应该说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吧?真是似乎命中注定,王若水又是一个悲剧人物。在那次香港大学的研讨会上,有一个几分钟的小小的插曲,不知为什么我总记得清清楚楚。王若水的论文是〈整风压倒启蒙:“五四精神”和“党文化”的碰撞〉。宣讲之后,一个来自北京大学、被认为“新左派”的年轻教授立时盛气凌人地问难,训斥王的论文缺乏学术规范,不过是些 “sentimental”而且“outdated”的言说(研讨会的语言是英语)。王若水没有怎样回答。我不安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他不久前因为肺癌开过刀,虽然他对我说过手术效果还好,但一看就感到他身体并不好。他面容清癯,经常带着几分内向甚至懮郁的微笑,尊敬他的人如我者,会看到其中有掩隐不住的哲思,但此刻看到的分明更是一股悲戚与苦涩。他脸上明显地刻画着悲剧。


事后我隐约感到,这好像是象征性的一幕:王若水不属于这个时代;他领导潮流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不过一年之后,二零零二年一月九日凌晨三点十分,王若水的心脏在睡梦中停止了跳动。这位宁做痛苦的清醒者的智者,一位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理论家、前中共中央《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终于因肺癌在美国波士顿与世长辞,终年七十五岁。


领导潮流: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人道主义热”和“社会主义异化热”中的王若水


王若水最得心应手也最光辉的岁月可能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几年了。文革结束之后,人们痛定思痛,整个中国大陆掀起了“人道主义热”,反映在文学上,就是流行一时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而在思想界,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王若水谈得最多,名气也最大。


这个热潮从一开始,人道主义的讨论就和异化问题联系了起来,甚至当时事实上异化问题还要比人道主义问题提得早一些。虽然异化问题是人道主义讨论应有之义,但这多少还是有点令人惊奇——毕竟,对当时中国大陆的公众包括党政领导来说,“异化”是个新鲜概念。也许事出偶然。一九七八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汝信办《外国哲学史研究集刊》,向王若水索稿。他记得王若水在一九六三年参加起草周扬牵头的批判人道主义的小册子时写过“异化”这一章,建议王把这篇旧稿拿出来发表。王若水从柜子里翻出这篇稿子,看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只删去文末一段,就交给汝信,在一九七九年第一期的集刊登了出来,题目为〈关于“异化”的概念〉。这个杂志专业性很强,读者不多,然而这篇文章还是受到了较大的注意。《新华文摘》予以转载;有的报纸作了报道。


王若水在很长时间里就想向中国公众介绍“异化”这个概念,希望这个概念普及起来,但又担心它不够通俗,不容易被公众接受。一九八零年六月,王若水又得到一个偶然的逐愿机会。他应邀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讲演有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几个问题,听众中有人递条子说,美国教授给他们讲课,讲到了异化,他们听不懂,希望王若水解释一下。


王若水回答时,从现实生活中举例说明,社会主义社会也有异化:意识形态的,如个人迷信;政治的,如人民的公仆变成了人民的主人;经济的,如盲目建设、片面追求高速度和发展重工业,结果成了包袱,还有环境污染等等。批判个人迷信有费尔巴哈批判宗教的现成方法。王若水指出,所谓“个人迷信”,就是把人民群众和领袖的关系颠倒了,人们把领袖神化,到头来领袖成为一种不能控制的力量,反过来使人民受苦。王若水还警醒地而且相当超前地说:社会主义国家的主要危险并不是什么“修正主义”,而是党的异化。


王若水曾经这样解释异化:“主体在发展的过程中,由于自己的活动而产生出自己的对立面,然后这个对立面又作为一种外在的、异己的力量而转过来反对主体本身。”周扬在一九六三年那个曾经受到毛泽东欣赏的报告中,就是采用王若水这个学术性的解释。王若水也把这个解释写进一年半前发表的〈关于“异化”的概念〉一文中。这次讲话,他换了一个通俗的比喻:母亲生下并养育了孩子,这个孩子长大后却变成了逆子,反过来虐待母亲。这就是异化。


事后,这一段录音被整理,以〈谈谈异化问题〉为题,在《新闻战线》一九八零年第八期上发表,继而被不少报刊转载,产生很大的影响。有人把录音带借给胡耀邦的儿子胡德平,后来王若水得知,胡德平说,他们全家都听了,很感兴趣(所谓“全家”,自然包括胡耀邦)。王若水几天后又在《人民日报》编辑部讲了一次,同样收到很好的效果。王若水发现,人们对“异化”概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显然,这是因为它能够对现实中的许多问题给以比较深刻的解释。


一九八零年,王若水又发表了〈文艺与人的异化问题〉,提出文艺应当描写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人的异化并对此提出抗议,为随后出现的“异化文学”鸣锣开道。同年十月,在天津召开的马列主义文艺理论学术讨论会上,王若水被邀请做了发言。王在发言中对人道主义和唯物主义以及辩证法的关系做了说明。


那一年人民出版社准备编一本关于人道主义的论文集,向王若水约稿,王应约写了〈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一文(这本文集在一九八一年初出版,书名就采用王文的标题)。王若水写作此文显然企图切中“要害”。多少年来,毛泽东等共产党人实际上是把阶级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因而“以阶级斗争为纲”,迷信“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他们把人纳入了阶级的框架,以人的特殊性(阶级性)来否定人的一般性。因而,用王若水的话来说,在中国出现了一种藐视人的“冷冰冰的马克思主义”。一九八二年春,王若水应《中国青年》杂志之约写了一篇〈马克思主义并不冷冰冰〉,其中也是强调人的问题在马克思主义中占有重要地位。


一九八三年一月十七日,《文汇报》在“争鸣”版上发表了王若水早在一九八二年夏天就着手写的〈为人道主义辩护〉。文章各部分的小标题是:“人道主义只能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吗?”“从费尔巴哈到马克思”、“从青年马克思到老年马克思”、“社会主义需要人道主义”。文章认为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对中国的现实意义包括:它意味着坚决抛弃十年内乱期间的“全面专政”和残酷斗争;抛弃把一个领袖神化而把民众贬低的个人崇拜;坚持在真理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民的人身自由和人格尊严不受侵犯。它意味着反对封建的等级和特权观念,反对资本主义的拜金思想,反对把人当作商品和单纯的工具,它要求真正把人当人看,并且从一个人的本身而不是从他的出身、职位或财产去衡量他的价值……文章的开头和结尾模仿了〈共产党宣言〉,把“共产主义的怪影”换成“人道主义的怪影”。结尾这样描述了中国的“人的发现”:


 


一个怪影在中国大地徘徊……


“你是谁?”


“我是人。”


 


王若水这篇文章发表后,反应异常强烈,对那时已有一些冷却下来的人道主义讨论起了重新升温的作用。朱光潜也给王若水写来一封信,表示很赞成文中观点。当时适逢《人民日报》报社召开记者年会,从各地来的与会者要求人手一份。王若水让印刷厂打印了一百份,除了给记者部分发之外,又把六十份送给了正在进行的“文学作品中的人性、人道主义讨论会”,作为向这个会议提交的论文。有趣的是,这个中宣部文艺局授意召开的会,其目的本来是想批评一下人道主义,但批不起来;而这篇论文在会上散发后,气氛更加变了。的确,王若水这篇长文,“俨然是一篇人道主义的宣言和挑战书”。



2,周扬和他的三位助手王元化(前右)、顾骧(后左一)和王若水(后左二)。他们参与起草周扬题为“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几个理论问题的探讨”的讲话。


从一九八零到一九八二年的三年间,有关“人”的问题的讨论文章在中国大陆各地发表了四百多篇,包括探讨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异化、人性等等。文艺界和教育界也召开了人道主义的讨论会。人民出版社在此期间出版了两本论文集《认识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和《关于人的学说的探讨》。顺便指出,在中国最早提出“社会主义异化”这个最要害、并逼使最高领袖邓小平后来亲自封杀的观点的人还不是王若水而是当时一位马克思主义美学家高尔泰。他早在一九七九年写了一系列的文章:〈异化辨义〉、〈异化现象近观〉和〈异化及其历史考察〉,详尽地考查了异化概念并深刻地分析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异化现象。高尔泰曾经长期受到政治迫害,在集中营里备受折磨,幸免于死。他对异化的批判更加激愤。不过,由于党内职务和资历因素,王若水影响更大。正是在王若水等人的推动下,一股“人道主义热”和“社会主义异化热”掀起来了;而周扬在一九八三年三月七日马克思诞辰一百周年纪念会上作的、王若水也参与起草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几个理论问题的探讨〉的讲话,标志这股热潮达到最高峰。


毛泽东让他大起大落:文革前与文革中的王若水

二十世纪五十、六十年代,王若水也曾有过一些风光的时候。这是另一种“风光”——以李慎之的话说,他是极少数有幸姓氏上达天听,又蒙天语嘉奖,然后声名播于天下的人。(李慎之,〈呜呼王若水魂兮归来〉,网站文章)


五十年代初,毛泽东就发现了王若水。


一九五四年十一月某天,《人民日报》总编辑邓拓给王若水布置一个紧急任务,要他写一篇批判胡适的文章。王用一天的时间赶了出来,题为〈清除胡适的反动哲学遗毒〉,很快发表了。后来王若水得知,批判胡适是毛泽东的指示,毛看了他的文章,说他也是“新生力量”。王若水在文章里写道,批判胡适,是批判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必然结果。毛泽东说自己也受到启发。王若水又接连写了第二第三两篇,毛也看了,并对第三篇特别表示欣赏。后来这篇文章被推荐为干部学习参考资料之一。


一九五七年四月,王若水以《人民日报》理论组的编辑身份,撰写了一篇社论,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题目为〈大胆放手,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这是《人民日报》有关社论的第一篇,胡乔木修改后,发表在当月十日《人民日报》上。显然,胡是前一天受毛责备后,才立即布置撰写并发表上述社论的。(王若水,《新发现的毛泽东》,明报出版社,二零零二年,页二六七)十日当天,毛泽东就把《人民日报》的编委叫去了,问:这篇社论是谁写的?邓拓回答说:是王若水写的。毛泽东就说:让王若水也来。毛对此文显然颇为赏识,还对王若水说:“我要请你吃饭。”(朱正,《反右派斗争始末》,明报出版社,二零零四年,页七十七)毛两年多前看过王若水批判胡适的文章,对其名字有印象。


这是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毛泽东。他们到毛的住处后,毛把写社论的功劳归于王若水,大加表扬,同时狠狠地批评了邓拓,说邓拓没有很好地宣传“双百方针”。那一次毛泽东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令人大惑不解地说邓拓像汉文帝。据说毛决定撤掉邓拓《人民日报》总编辑一职时,曾想过由王若水取代。


又过了几年,一九六三年,王若水受马克思《哲学手稿》的影响,写了〈桌子的哲学〉那篇文章,毛泽东看了以后也表扬了一番。


如前文所说,这年王若水还有一个出色的表现。当时中共中央有计划地批判苏联的所谓现代修正主义,拟出了一些题目,其中有一个题目是批判人道主义,负责这一个课题的是周扬。周扬就找了一些人,其中包括王若水。在写作分工时,王被分配写“人性”和“异化”这两章。周扬这篇文章,特别内中所谈的“异化”问题,为毛泽东高度赞赏。


由于这个背景,王若水在“文革”前期可谓春风得意。当时,《人民日报》的人员分成两派,王若水成了其中一派的骨干分子。究竟是受过毛表扬的人,因此他可以贴大字报而不用担心打击报复,多年来的那种压抑感没有了,甚至自以为在参与什么伟大的事业。许多年之后,在一九九二年十二月,王若水这样反思那时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解放了,我完全没有认识到我正在经历一种新的形式的“异化”。代替压抑感的是一种类似宗教的感情。我对毛是“无限崇拜,无限敬仰”。我确信毛是在领导我们进行一场惊天动地,震古铄今的伟大事业,要涤荡旧世界的一切污泥浊水,建立一个红彤彤的崭新世界。(王若水,〈没有结束的求索〉)


但是,天意从来高难测。王若水不久就栽了一个大跟头,就是栽在毛的手上。


一九七一年“九一三”事件发生,毛泽东委托周恩来管《人民日报》。一九七二年八月一日,周指示《人民日报》应该批极左思潮,批林彪的“左”。当时已经被起用为“看大样组”(共六个人,几乎相当报社领导班子)成员的王若水,完全赞成周的指示。可是,张春桥、姚文元跑来又讲了一通,意思是批左不要批过了头,让报社许多人都想不通——刚刚要开始批左,为什么就强调“不要过头”?王若水更觉得不能听张、姚的,乘这两个人去了上海的机会,于一九七二年十月十四日在理论版以整版篇幅编发了三篇批无政府主义和极左思潮的文章。张、姚为此大为恼火。在这种情况下,王若水于十二月五日索性直接写信给毛泽东,告了张、姚一状。信上说:


总理在一次谈话中指出:人民日报等单位,极左思潮没有批透;“左”的不批透,右的东西也会抬头。我很同意总理这个提法。总理讲的是机关内部的运动,但我觉得对报纸宣传也是适用的。


没想到这封信(李慎之纪念文章中讲的“若水居然干了一件荒唐事”)惹来一场大祸——实际上,张春桥他们讲的正是毛的意见。


这年十二月十七日,周恩来和张春桥、姚文元等到毛泽东处开会,毛对他们说:“批极左,还是批右?有人写信给我,此人叫王若水。我认识此人,〈桌子的哲学〉的作者,并不高明。也读过一点马克思,参加过合二而一、一分为二。”毛进一步说:“王若水那封信我看不对。(林彪)是极左?是极右。修正主义,分裂,阴谋诡计,叛党叛国。”


过后第三天,周恩来、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在人民大会堂召集人民日报社等单位负责人会议,传达了毛泽东讲话精神。周恩来处境尴尬,讲话语调是温和的。轮到张、江、姚讲话就放炮了。江青指责王若水这封信“客观上对中央起着挑拨作用”,“分裂中央”;张春桥斥责王“极右”;姚文元质问:“在阶级斗争这个时刻,你站到哪里去了?”气氛变得很紧张。


接着就开始批斗王若水,从一九七三年到七四年,是《人民日报》内部声势最大的一次运动。王若水被批斗得头发也脱了,背也驼了,后来又被定为敌我矛盾,送往大兴县红星人民公社劳改。对许多人来说,那打击简直就是千钧压顶,沉重得难以承担。报社都担心王若水会自杀。但他却仍然能够故意示威似地在大字报巷子里走过,一派蔑视的气概。王若水对朋友说:“宁做痛苦的清醒者,不做没有痛苦的糊涂人。”他感到有一种力量支持着他,是他所认为的马克思主义中正确的东西在支持着他。他百分之百相信自己没有错。这种感觉甚至是他过去从来没有的。


几年之后,王若水拒绝投降终于得到回报。


一九七六年文革一结束,王若水从干校回到报社,第二年被任命为《人民日报》副总编辑,主要分管理论、文艺、社论这些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那几年,《人民日报》的社长是胡绩伟,在胡、王等一些开明党人的领导下,《人民日报》经历它有史以来的最好的时期,销量空前高,破历史记录。报纸配合拨乱反正,发表了一系列文章,都是纠正文革错误的,在社会生活中作用很大。当时中国大陆有一个流行说法:“人民上天,红旗落地”(“人民”指《人民日报》;“红旗”指中共中央理论刊物《红旗》杂志)。作为《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王若水大谈特谈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自然不同凡响。(未完)


(二)

导火线:王若水遭遇他生命中最严重的打击

但是,好景不长。


一九八三年,正是由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导致一场全国性的“清污”运动,而王若水则遭遇他生命中最严重的打击。这似乎突然但实属必然——在中共某些领导人看来,王若水虽然“风光”一时,但绝非正统,不过是贩卖一些异端邪说,也绝难得逞。



3,1983年3月16日《人民日报》全文发表周扬讲话。


这年三月十六日,周扬九天之前在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学术报告会上所做的题为《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几个理论问题的探讨》的演讲稿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接着发生一场举世皆知的轩然大波。


《人民日报》发表周文的当天上午,中宣部长邓力群先打电话给秦川总编辑,接着找王若水。他对王说:乔木同志已明白表示周扬讲话不能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你们为何不听?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你要负主要责任,因为你当面听了乔木同志三月十日的谈话,对这一点应当知道得很清楚。


邓力群所指的是中共意识形态主管胡乔木三月十日从所住的医院来到周扬家中当面对周扬的谈话。王若水被叫去参加,一同参加的还有夏衍、贺敬之、郁文等。王若水对邓力群承认,在发表前未请示胡乔木是错误的,但根据自己对这次谈话作的笔记,对所谓“不能发表”这一点却毫无所知。


王记得,胡乔木整个谈话,时间很长,也很杂乱无章,但听来比预料还要温和。王若水最担心胡乔木批评异化概念,但是他只字未提。胡乔木对周扬还很客气(在大门口告别时,胡乔木对周扬行九十度鞠躬),对王若水也有些客气,没有把他的不满完全说出来,还在批评之后又讲了两句过奖的话,大概是希望王若水改了就好(这是他讲话的风格,不了解这一点就会产生误解)。秦川原先曾打电话给邓力群,说《人民日报》打算发表周扬文章,征求他的意见。邓说,他没有把握,要秦川请示胡乔木。经过胡的三月十日的谈话后,王若水他们自认为知道胡乔木的意见了。


后来王若水才知道,胡乔木回到医院后,在当天下午曾打电话给郁文,补充了他对异化问题的看法。郁文的记录是:


关于异化的问题我忘记谈了。我想马克思早期说的异化和晚期说的不一定一样。不管一样不一样,社会主义社会将它应用过来,不加区别,不对。用这个名词要加以区别。如果因为(社会主义)社会中有非人道现象,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非人道现象混在一起,就把问题谈乱了。一个是非基本的现象,甚至是非法的;一个是基本的现象。我这个意见将另外写信告诉他们。如有关同志谈到这个问题时,可把这个意见补充上。


那么,在三月十日,当谈话中周扬问胡乔木意见时,他为什么不回答呢?王若水认为,胡乔木说“忘记谈了”其实是托词。他大概是回医院后又找了一些书来看,这才发表了上面的意见。当然这是临时抱佛脚提出的,但他既然是领导,别人就必须奉为指示了。


但事情更严重的是,按邓力群的说法,胡乔木早在三月八日就打电话给中宣部,明白表示了这一点。随后,邓叫中宣部送了一份电话记录给《人民日报》,那是九日胡乔木打给郁文的电话。其中包括如下几个要点:


周扬同志的讲话,难以处理,问题不少,不是加几句话、删几句话能解决的。这是目前思想界的重要讨论对象。总的意见,异化也好,人道主义也好,这种宣传本身是抽象的。……如离开具体现象去讲,去讨论,会给人以暗示说,我们社会主义社会没有人道。


任何一个时期讲人道主义,都是为了拥护什么,反对什么,是有目的的。这篇讲话目的何在?


……周扬的文章发表了可能成大的问题。


这个电话的调子口气很严峻。王若水他们如果事先知道这个电话,肯定不会发表周扬的讲话。而胡乔木三月十日那次谈话,在王若水听来,是说了让周扬修改一下讲稿,但说得很委婉,并没有说不能发表。但从这个电话看来,王若水推测,胡乔木那天专程来和周扬谈话,是想让周扬知难而退,主动撤销发表。胡乔木在心底里连周扬讲人道主义的动机都怀疑,这使王若水非常惊讶。


不过,王若水发觉这一点已经为时太晚了。



4,1983年3月8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周扬在首都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大会上讲话的消息,并预告将发表讲话全文。这句预告是王若水特意加上的,以防别的报刊抢发。


三月二十六日,中宣部开会,由胡乔木主持,通知周扬、秦川和王若水参加。胡乔木说,关于《人民日报》犯错误的问题,中宣部写了一个报告给中央,提出处理意见。这个报告已经得到中央同意,但还要征求三位同志的意见。


接着,就由邓力群宣读这个〈报告〉。〈报告〉说:


在这件事情上,秦川同志负有重要责任。但是,从全过程来看,主要责任在王若水同志。这次他帮助周扬同志起草报告稿,实际上把他近年来一直宣扬的基本观点都写进稿子里了。人民日报编委会开会讨论时,当面听了乔木同志批评和要求修改后再发表的王若水同志,不仅没有提醒此事应请示乔木同志,要慎重处理,而且“欣然同意”全文发表。他实际上是想通过这种形式,使他一直宣扬的观点成为权威性的观点,扩大它的影响。我们认为,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王若水同志的错误是严重的。


很明显,〈报告〉重点是指责王若水,说王企图利用周扬的威信,把自己的观点变成权威的观点,以便扩大影响。这个〈报告〉最后提出:把王若水调出《人民日报》,另行处理。


这个会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周扬和胡乔木之间发生了一场火爆的争吵。秦川这样回忆:


……周扬听着听着,突然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摔,大声斥责:“这样做法不正派!不正派! 这样做法不正派!”


坐在周扬对面的胡乔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惊了,用更大的声音反问周扬:“你说什么?说中央不正派?”


周扬更加愤怒:“你们这样不正派!”


“你这不是说我,是说中央政治局不正派!”胡乔木的语调十分严厉。


“你不要扣帽子,我是说你这个具体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周扬没有退让。


……


十六年之后,也是在《人民日报》工作的凌志军和马立诚合作出了一本书,对这一事件作了一个评论。他们问道:胡乔木是否有权利禁止周扬发表他的文章?就算胡乔木说过“不要发表”的话乃是属实,难道就能作为周扬犯了错误的凭证?这两位在党中央的喉舌工作的作者显然是故意发问。他们当然知道,正如他们自己在书里也说,“在八十年代中国的政治生活中,胡乔木的行为仍然有着某些必然的根据,这依据还需在我们国家既成的制度和观念中去寻找。”



5,周扬在《人民日报》公开就发表论述“异化”和“人道主义”文章的“错误”做自我批评,预示他熬过文革重新复苏的学术生命和政治生命就此终结。


正是由于这些“必然的根据”,周扬被迫退让了。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六日,中国大陆各报发表了新华社前一日报道的周扬谈话。在这个特意安排的谈话中,周扬承认他在纪念马克思逝世百周年期间“轻率地、不慎重地发表了那样一篇有缺点、错误的文章。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久,周扬病倒住院。他念念不忘的是他受批判的事。他更想着继续做研究。他对去看他的王若水说:“若水,什么时候我们再搞一搞异化问题吧。”


一九八五年元旦,王若水又去北京医院看望周扬。现在他几乎不能说话。他紧紧握住王的手不放,要掉眼泪的样子。这是诀别的表示。看来他想到上次对王提到的希望无法实现了。王若水安慰地说:“周扬同志,你放心吧!还有我呢。”


一九八九年七月三十一日,周扬游丝般的气息停止了。


第二天早晨中央电台新闻联播,最后一条消息,仅有一句话:文艺理论家周扬昨天在北京因病逝世。


至于王若水,他于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八日上午,和《人民日报》其它领导人员一起,被中共中央书记处召集到中南海勤政殿开会。书记处的成员除胡耀邦以外都在场,加上中纪委书记王鹤寿和组织部长陈野萍。


胡启立向王若水他们宣布书记处十月二十日的决定:同意胡绩伟辞去社长的请求;免去王若水的副总编辑职务;他们两人都调离人民日报,但目前要留在人民日报参加整党接受批评;任命原总编辑秦川任社长,原副总编辑李庄为总编辑。


这是王若水意料中的事,而且事先已有风闻,并不吃惊。


王若水早就预料迟早有一天他将被迫摊牌,和他所在的党组织正面冲突;王若水只是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现在来得早了一些,这是王若水不愿看到的,但没有办法。


“清污”运动:“二十八天的流产的宫廷政变”

胡乔木、邓力群搬倒周扬并惩罚《人民日报》的计划,包括对王若水的严厉的处理,其过程竟然同时是一场影响整个中国大陆政治生活社会生活的“清污”运动;而这场“清污”运动又包含着一个妄图搬倒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的阴谋——被史家称之为“二十八天的流产的宫廷政变”。



6,邓力群在香港出版的《邓力群自述:十二个春秋(1975-1987)》


起初,胡乔木、邓力群向王若水等人宣称得到中央同意的处理报告其实在中共中央书记处进展得并不顺利。当时胡耀邦要出国访问,他说等他回来后找王若水谈,但后来也没有找。显然,胡耀邦有意想把事情压下来。邓力群二零零六年在香港出版的《邓力群自述:十二个春秋(1975-1987)》(香港大风出版社)一书中也说,他们于一九八三年四月二十日把一个月前曾经上报、现在修改过的报告以及其它材料再次报送上中共中央书记处,以后就没有了消息,有点“留中不发”的味道。后来,胡耀邦和他讲,学术问题,何必搞得那么紧张,各说各的都可以嘛。他邓力群就回说:周扬那篇东西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按周扬说,党要变质,党要走到自己的反面,政权也是如此,经济、思想也要走到自己的反面,把马克思主义讲的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异化照搬过来,这不伦不类嘛,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学术问题。但胡耀邦一直坚持这是个学术问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事情几个月没有下文。


于是胡乔木和邓力群决定绕过书记处,直接找邓小平。大概这个时间(可能五月份),周扬也托薄一波给邓小平送了十八条马克思关于异化的语录。


史家一般认为,邓小平当时终于接受了胡乔木和邓力群的建议,在即将到来的十二届二中全会上讲“精神污染”的问题。邓力群在他的《自述》一书中,也承认邓小平八月份找胡乔木谈了一次话,是缘起他最近看了一些材料,觉得文艺界的问题复杂,思想界的问题严重,人们的思想很乱,所以他准备在二中全会上讲讲这些问题,并出了个题目:〈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责任〉,胡乔木说这个题目太窄了,是不是放宽一点,讲党在思想工作中的任务。邓小平同意这个意见,并让胡乔木帮助搜集材料,准备稿子。九月七日上午,邓小平通知邓力群去他那里,要谈二中全会讲话稿的事。邓力群就把帮胡乔木搜集材料、起草稿子的龚育之、郑惠、卢之超一起找去了。龚育之等把胡乔木设想的几个题目和稿子字数,向邓小平作了汇报。之后,他们反复作了修改。


一九八三年十月十二日上午,在中共第十二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邓小平在讲话中特别提出:“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王若水说,很容易看出,胡乔木替邓小平起草了这个讲话稿;胡不过是借邓之口,讲出他自己的观点罢了。而这样一来,胡乔木的观点就具有了最高的权威性。


当天下午的会上,邓力群作了长篇发言,集中批判王若水近年的言论。他说,多年以来,王不是作为学术问题来讨论而是作为现实政治问题来提出自己的主张。他归纳出王若水言论中有八个问题,加上人道主义和异化论,一共十个问题。会议还发了邓力群所主持的中共中央书记处研究室编印的〈几年来《人民日报》理论版宣传中的问题〉和〈王若水同志关于“社会主义异化”和“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的基本观点〉两份材料。邓力群对王若水在什么时候发表过什么文章,说过什么话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他属下的书记处研究室早已把王若水的材料收集整理好了。邓力群的这个发言好像是放了大炮,震动了整个会场。


胡乔木在会上发言说:搞精神污染,不仅是思想问题,而且是一个现实的政治问题。像“异化”问题,说得严重一些,就可以形成一个持不同政见者的纲领,一个反对派的纲领。从“四人帮”倒台后,就有人到处宣传“异化”;参加周扬同志文章写作的王若水,就是其中非常卖力的一个。胡话虽然不长,但给这个问题升了级。以前他主要是说人道主义和异化论对文艺界和青年的影响,现在和非法组织联系起来了。在中国大陆,“不同政见者”这个名词在当时刚刚使用。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字眼,如果还不是“反革命”的话,也差不多了。


参加这次会议的中央委员,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革命,从未听说过“异化”这个词。会议组织者为了帮助他们了解,又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选择了“异化”这一条,印发给与会者。实际上这未必有多大帮助。不过,既然邓小平批评了,那么使用“异化”这个概念当然是错的,许多委员也就义愤填膺地声讨起来了。


十月十二日是全会结束的一天。第二天发表了全会的公报,宣布会议结束。可是由于邓小平在十二日的讲话中提出了“清污”的问题,再加上胡乔木、邓力群在会上煽动,实际上会议延长了三天,并讨论“精神污染”的问题。而所谓的“精神污染”,就是人道主义和异化理论(并不伦不类地搭上“西方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影响和侵蚀)。


在这样的形势下,王若水的命运也决定了。


会后,全部的宣传机器都发动了起来。


十月十九日,报纸报道李先念在全国工会十大上的致词,其中提到职工应当“抵制和克服各种精神污染”。


二十二日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出现大字标题〈保持工人阶级本色,抵制各种精神污染〉。次日,《人民日报》的社论也谈到了“精神污染”。


二十四日,中央书记处发出了〈转发邓小平同志、陈云同志讲话的通知〉。这个〈通知〉措辞严厉,令人想起“文革”。胡乔木、邓力群在〈通知〉中把“不搞精神污染”提升为“清除精神污染”。


当天,《人民日报》头版报道了两条重要消息,一条标题是“中共中央召开党外人士座谈会,彭真受党中央委托就整党和清除精神污染做重要讲话”,一条是“王震在中国社会主义学院成立大会上指出,清醒认识当前思想理论战线形势,坚决防止和清除各种精神污染”。



7,《人民日报》头版重大消息:王震传达邓小平清除精神污染的指示。


二十五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新闻是:〈王震在两个会议上传达邓小平同志的指示,高举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旗帜,防止和清除思想战线精神污染〉。这条消息第一次透露了“清污”是邓小平提出的。头版另一条消息是关于党外人士拥护整党和“清污”。同天的《人民日报》还报道了中国文联召开的一次会议,谈到要“勇于清除精神污染”。


二十六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继续报道党外人士座谈会上的发言。以后,报纸上关于“清污”的报道和评论越来越多,十二届二中全会原定的“整党”反而退居到次要的地位。


十一月一、二、三日三天,广播了十个省的领导人的有关“清污”讲话。仅十一月二日的新闻节目,就发了六条省委领导人讲话和三条其它有关消息。“精神污染”这个词用得如此之多,以致《人民日报》排字房的这四个字的铅字都不够用了……


胡乔木、邓力群把“清污”运动搞得来势汹汹,正好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们的目的不只是要整几个知识分子或开明的文化官员,他们还要借口反对“精神污染”来反对随改革而来的西方思想的影响,进而反对开放改革特别是这个方针政策的统筹实施者;他们企图在中央高层酝酿“倒胡”——邓力群觊觎总书记的高位早已是司马昭之心。


胡耀邦一九八二年九月当上总书记。提拔胡耀邦是邓小平的意思,但以陈云为首的几个老人不满意,他们喜欢的人是邓力群;而胡乔木、邓力群看准了这一点,就站在陈云一边,多次起劲地反胡耀邦,这一次又找到了机会。



8,开展“清污”运动后,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长邢贲思参与对“精神污染”的大批判。


“文革”是从“破四旧”开始的。这一场“清污”运动如果如此发展下去,后果亦不堪设想。幸好,胡耀邦、赵紫阳,以及万里和习仲勋等人头脑清醒,连手作了抵制。此时邓小平也看出问题的严重性,支持胡赵等人的抵制。


十一月十四日,胡耀邦、赵紫阳在中央书记处对“清污”正式讲了话。书记处作出两点决定:一、不要因为整党和“清除精神污染”而影响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经济政策的实行,更不能把它们对立起来。二、“清除精神污染”有它特定的概念,要研究分析各种具体情况,注意界限,注意政策,不能简单化。


一场喧嚣一时的“清污”闹剧闹了二十八天,终于半途而废——正是史家所言的“二十八天的流产的宫廷政变”。


十二月二十日,胡耀邦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总结说:“关于清除精神污染,小平同志提出这个问题是完全正确的。……后来由于我们自己的失误,工作出了漏洞:一是扩大到社会上去了;二是把‘不能搞’弄成‘要清除了’;三是一哄而起,造声势,后来我们刹车了。这个问题以后不要提了。”万里插话:“我主张资产阶级自由化也不要提了。……”胡耀邦说:“我同意这个意见,‘精神污染’与‘资产阶级自由化’都不要提了,但也不要去批判这个提法,让它慢慢消失。”


不过,此时历史的诡谲又表现出来。“清污”运动刹车之后,邓小平对胡耀邦的态度又有了新的不满。问题在胡耀邦过后继续在不同场合,如同日本外宾谈话,同上海领导人谈话,都说反精神污染宣传走了样,搞了扩大化;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底召开中国作协四大,由于遵照胡耀邦的意见,开成了一个最“自由化”、最得人心的大会(中央祝词不提反精神污染,不提反自由化;人事安排组织部不插手,由会议自由选举;整个会议精神提倡宽松,呈现一派反左景象,让胡乔木、邓力群等人非常难堪),这些情况当然让陈云等老人发怒。邓小平终于同意端出胡耀邦(一九八六年北戴河期间,邓小平已下了决心,发话说:“如果说这几年我有什么错误的话,就是把胡耀邦这个人看错了。”“六四”以后,邓改变了说法:“当时没有看错,后来却不行了。”)。一九八七年一月十六日,在另一场称之为“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运动中,胡耀邦被赶下台。不久,一个传说甚嚣尘上:邓力群要当总书记了(例如,一九八七年六月下旬,王震找王首道,谈邓力群当总书记好。见李锐:〈怀念同赵紫阳的交往〉)。虽然,也是因为邓小平一句话,邓力群最后也垮了台。但这些权力斗争并没有改变王若水等人的命运。事实上,在一九八七年八月,王若水进而被以“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罪名勒令退党,王拒绝后被予以除名。(未完)


(三)

解释权威:胡乔木讲演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

一九八四年一月三日,胡乔木作了题为〈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讲演。


那天,胡乔木从医院出来,带着一个大口罩上台。主持人蒋南翔(时任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说,乔木同志感冒了,他今天是抱病前来的。接着,胡乔木做了简单的开场白,便由两个播音员轮流代念全文。正如胡在开场白所说,这篇讲话的起草是“历时三月,四易其稿”。从一九八三年十月开始,胡乔木就在准备这篇重头文章。按照中共的惯例,像他这样高位的人写这样的大文章,是要组织一个班子来进行的。参与起草的八个单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人民大学、中央党校、《红旗》杂志、《光明日报》、中央编译局、中央文献办公室。胡乔木指定社科院哲学研究所所长邢贲思作为主要执笔者(邢贲思本来是反对人道主义的,包括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他过去一个著名的观点是:人道主义是一种欺骗,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则更是双重的欺骗。当然现在他有所修正)。但起草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胡乔木一次又一次对起草小组谈他的提纲,一次又一次否定了草稿,以至后来不得不把主要执笔人换为龚育之,还多次召集专家讨论,征求意见,最后总算完成了。


胡乔木这篇〈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长文三万九千字,分为四个问题:一、究竟什么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二、依靠什么思想指导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继续前进?三、为什么要宣传和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四、能否用“异化”论的说法来解释社会主义社会中的消极现象?前两个问题那几年中国大陆思想界并没有多少争论,胡乔木用这样的方式来概括,不过是为了便于论证对方离开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而已。的确,胡再讲周扬讲过的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而且讲演地点和十个月前周扬一样仍选在中央党校礼堂,是发出一种暗示:周扬那次讲的不算,现在我胡乔木讲的才是货真价实的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观点。



9,胡乔木经过多次修改后出版《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


胡乔木的文章在中央党校主办的理论刊物《理论月刊》一九八四年一月号上发表。《红旗》杂志一月二十六日转载。当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次日,《人民日报》和全国各报转载。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除了汉文以外,还有朝鲜文、哈萨克文、维吾尔文、藏文、蒙文五种少数民族文字的版本),共两千万册。加上报刊的转载,共三千万份。这个销售量仅次于邓小平的文集。但是,没有官方的外国文字译本。胡乔木似乎并不想让他的观点在海外引起讨论。


正式发表的版本较之讲话稿作了一些修补。例如加了一处“改革”的字样。最明显的一处是改变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的提法。原先是否定的,现在说如果把“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理解为道德规范和伦理原则,那么,使用这个术语原无不可;只是这个术语很容易引起误解,不如“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那么恰当。


胡文发表前,在中宣部的会议上,邓力群作了高度评价,贺敬之也大加捧场。他们还说要写一批批判文章,要像当年写“九评”那样写“十评”,解决文化思想界的问题。当年,从一九六三年九月到一九六四年七月,《人民日报》编辑部和《红旗》杂志编辑部联名撰写九篇评论苏共路线的文章,不但在中国大陆而且在全世界进行了规模巨大的宣传,俨然成了(当然是一厢情愿)指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纲领。现在他们显然企想重温旧梦,为胡文造势。


一月二十六日,中宣部根据邓小平的批示精神,发出关于学习和讨论胡文的通知。〈通知〉说此文对于几年来围绕着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展开的争论作了“科学的回答”,“对于推动理论工作者的健康发展,清除思想战线上的精神污染有重要的意义,同时,也是在思想文化领域工作的干部、知识分子和广大青年学生学习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教材。”“各条战线的各级领导干部”也要学。


一月二十八日,胡文在《人民日报》发表的第二天,中共中央党校开了一个庆祝座谈会。此后,各种赞扬在全国各地各级各界包括各种报刊、电台排山倒海,响彻云霄。


胡乔木的讲演被看作邓小平在十二届二中全会上关于“精神污染”的讲话的最权威的解释;他听到了全国上下一片赞扬声。这毫不奇怪。胡文发表之前不仅经过中共中央的批准,而且还得到邓小平的赞赏(王若水说他后来惊讶地得知,邓小平实际上并没有看这篇长文章)。邓作了如下的批示:


这篇文章写得好。可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或转载。由教育部规定大专学生必读。文艺、理论界可组织自由参加性质的座谈,允许辩论,不打棍子。


按照邓力群《自述》所说,这一切,包括邓力群自己关于异化的观点的变化,都是来自邓小平的决定性的影响。书中说,一九八三年九月三十日,邓力群他们把讲话稿送给邓小平时,邓小平在谈话中讲了如下这些看法:


早已收到周扬同志为他文章辩护的信和附上的马克思讲异化的十八条论述。周扬同志送来的马克思讲异化的材料,他引的所有的话,都是讲的资本主义社会,讲劳动创造的成果反过来变成压迫自己的力量。所有的话,都在这个范围之内,都没有超出这个范围。


周扬同志讲毛主席1964年赞成他讲异化的文章,毛主席是不是吃了他的亏呵?那时候满脑子苏联变质,联系说到我们自己也变质,提出走资派,资产阶级就在党内,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只在中央打。各级领导都打。是不是异化思想导致的呵?


也怪,怎么搬出这些东西来了。实际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对共产主义没信心。不是说终身为共产主义奋斗吗?共产主义被看成是个渺茫的东西,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了。既然社会主义自身要异化,还到什么共产主义呢?在第一阶段就自己否定自己了。否定到哪里去?社会主义异化到哪里去?异化到资本主义?异化到封建主义?总不是说社会主义异化到共产主义嘛!当然,也说了社会主义自身有克服异化的力量。


这些观点,说它“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帜”,可能太重了。可以说它是“以马克思主义的面目出现”。这不是马克思主义。这是对社会主义没有信心,对马克思主义没有信心。马克思主义者要出来讲话。


邓力群《自述》说,邓小平这篇话讲得非常好,非常重要。这一篇话使他和胡乔木对这个问题的认识都大大地提高了。有了这篇谈话,才能有他邓力群在二中全会西南组批评王若水错误的长篇发言。而胡乔木也是因为看了邓小平这次谈话,他的〈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文章才可能写得这样好。王若水讲,后来问题发展得这么严重,是胡乔木送了材料。实际上,胡乔木没有送材料,是周扬送了十八条语录,才使邓小平在异化问题上发表了这么高明的意见。


内中真相如何,大可值得研究,邓力群《自述》自然只是一面之词。但不管怎样,邓小平在二届二中全会的讲话,例如其中这段话,在全党全国是不容置疑的:


现在有些同志却超出资本主义的范围,甚至也不只是针对资本主义劳动异化的残余及其后果,而是说社会主义存在异化,经济领域、政治领域、思想领域都存在异化,认为社会主义在自己的发展中,由于社会主体自身的活动,不断产生异己的力量。他们还用克服这种所谓异化的观点来解释改革。这样讲,不但不可能帮助人们正确地认识和解决当前社会主义社会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也不可能帮助人们正确地认识和进行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为技术进步、社会进步而需要不断进行的改革。这实际上只会引导人们去批评、怀疑和否定社会主义,使人们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前途失去信心,认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一样地没有希望。


一场悲壮惨烈的抗争:王若水单枪匹马反驳庞然大物胡乔木

胡乔木在〈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讲演的结尾,周告天下,他“恳切地欢迎”不赞成他的基本观点的人参加争论。对此宣告,全中国学者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说说罢了。即使胡本人真有此心,也没有谁胆敢挑战党的首席意识形态权威,而且此权威后面还站着一个最高领袖。



10,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汝信一反自己观点,在《人民日报》登出长文批判“资产阶级人道主义”。


果然,完全意料之中,会后全国顿时万马齐喑,鸦雀无声,几年前百家争鸣的局面不再出现。


只有一个几乎被掩盖的声音,就是来自王若水。他势单力薄,一时几乎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但始终没有停止表达他的观点,一有机会就不时发出声音——整个抗争,可谓相当悲壮惨烈。


胡乔木讲演那天,王若水去听了。王最注意的就是胡讲演的这个结尾。胡乔木批判的主要对象是周扬和王若水,而且首先是他王若水。周扬已经公开作了检讨,失去了反驳的资格,只有他能出来公开答辩,而且他确实想姑且试之,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当时,王的朋友、同事和熟人纷纷好意地来阻挡,只有三个人支持:刘宾雁、王若水妻子冯媛和王的二妹。刘宾雁说得好:“这就好比在球场上,一个球落在你跟前了,旁边没有人,守球员是个庞然大物,你敢不敢踢?”



11,自诩中共一支笔的胡乔木


结果,胡乔木弄假成真了——自从中国共产党执政以来,第一次发生一个下级党员在报刊上公开反批评一个得到最高领袖称赞的政治局委员的文章。


这篇题为〈我对人道主义问题的看法〉的反驳文章于一九八四年三月中旬写出,王若水单枪匹马一个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王若水在文章中说:人道主义并不是一种对世界或历史的解释,本质上是一种价值观念。价值观念包括伦理道德,但范围宽泛得多。我们需要对世界做出科学的解释,也需要对世界做出适当的价值判断,因此,我们需要唯物主义,也需要人道主义,两者都是世界观。胡乔木批评人道主义“不能对世界历史做出科学的解释”。王若水说,人道主义确实不能,因为这不是它的任务;它的任务是做出评价。王指出,当胡乔木说人道主义的含义的一个方面是世界观和历史观时,他把价值观念排除在世界观之外了;而当胡乔木说人道主义的另一个方面的含义是伦理道德时,他又把价值观念缩小了。难怪胡乔木认为历史上的人道主义没有多少可以继承的东西,因为人道主义最核心最宝贵的东西是落在他的视野之外的。王若水说,在社会观点上,马克思主义同以往的人道主义(即使它们是唯心主义的)有批判继承的关系。资产阶级人道主义中,并不是除了伦理道德之外就没有可以继承的东西;人的自由、人的解放、人的全面发展,这些都不是伦理道德可以完全包括的,而它们都是人道主义思想中很宝贵的东西,并为马克思所继承。


关于“人的价值”,王若水说,这是人道主义的核心或基本原则,人道主义的道德规范是从这个基本原则引申出来的。因此就绝不能像胡乔木那样,一方面肯定“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一方面又对“人的价值”的概念表示蔑视。在胡乔木文章中,集中力量来批评那些主张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的人,因为他们还要讲人性、人情、人的幸福、人的自由、人的尊严、人的权利、人的价值、人的解放,而这些统统是为胡乔木所否定的。现在的主要问题,并不像胡乔木说的那样,人们对社会主义提出过高的、不切合实际的要求,而是许多合理的、可以解决的有关群众切身利益的问题被官僚主义置之度外。


王继续说,我们的社会存在着种种弊端,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进行伦理道德的教育,即思想工作;但单是这个不够,还要进行体制的改革。当前正在进行的这场改革,必定而且正在引起价值观念的变化;而适合现代化需要的价值观念,又必定而且正在促进改革的发展。提出人的价值和社会主义人道主义问题,是有现实意义的,并不是什么抽象的。把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简单地归结为某些伦理道德规范,是把它的意义缩小了。历史上的人道主义的一个主要错误正是在于把社会问题归结为道德问题。“其实,道德问题正要从社会条件去找原因,问题在于改造社会。”


〈我对人道主义问题的看法〉这篇文章,只不过是王若水回应胡乔木而为自己作的一些辩护,看得出他并没有太深入探讨,例如全文不涉及异化问题——他知道邓小平讲了话这就成了绝对不能讨论的禁区,而当下他主要考虑的是能否发表。


王若水这篇文章本意给《哲学研究》发表,但香港的《镜报》杂志突然在一九八四年六月号刊登了。王并没向《镜报》投稿,但他曾把稿子复印了几十份向人征求意见,很可能是其中的一份流传到了香港。胡乔木马上以此为理由,下令禁止王文发表;同时,严厉地责令人民日报社追查这个所谓“镜报事件”。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王若水成了可疑的阴谋分子。胡乔木、邓力群还不到此罢休。在他们的授意下,有关部门又加紧调查王若水和所谓“地下组织”的关系。


一九八五年初,政治气氛有些松动。《三月风》杂志向王若水约稿。王写了一篇短文,题为〈关于“革命人道主义”〉。胡乔木在他的长文里把毛的语录“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加以扩大的解释,王若水对此质疑。他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救死扶伤”这些行为说成是“革命的”人道主义呢?这实际上还是把“人道主义”看成贬义词,如果不加上“革命的”一类定语,就不能对它肯定。王若水说,其实,革命的人道主义应当是以革命为主要手段来实现人道目标的思想和行动。一个革命人道主义者当然要救死扶伤、帮助老弱病残等等,但不会满足和局限于这些行动。他的目标要大得多。他要消除不人道现象的社会根源,而要实现这一点,首先就要推翻给人民带来深重苦难的反动政权。王若水的这种说法不仅批评了胡乔木,也否定了毛泽东对“革命人道主义”的理解。王若水还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多年的历史证明,反人道主义的左的观点的影响和危害,比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大得多,因此应当是主要反左。


这篇文章不但刊登在《三月风》杂志上,还在《工人日报》发表了(值班编辑用了一点小办法),引起了相当的注意。第二天,总编辑一上班,就接到路透社记者的电话,问他发表王若水文章有什么背景。类似电话而后还纷至沓来。


一九八六年,王若水写了一篇更有深度的文章:〈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哲学〉,《文汇报》于此年年七月七日至十八日连载。这篇文章是王若水在一九八五年作的几次演讲的整理,系统地阐述了他对这个问题的理解。论者认为,这篇文章以及以前发表的〈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是王若水对阐述马克思主义的精神的重要贡献。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在中国遭到歪曲,就是因为没有弄清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把阶级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因而大肆宣扬“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之类。王若水自己也说,他认为马克思的最好的东西在马克思的哲学里面,它仍有生命力,而他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哲学〉是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心得。



12,王若水著《为人道主义辩护》


一九八六年,王若水还找到了一个机会,在三联书店出版了一本近二十万字的文集《为人道主义辩护》。


这部书的出版也有一个故事。王若水想把那篇〈我对人道主义问题的看法〉的答辩文章收进文集去。他从一九八五年八月开始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文章又改了一遍。这篇文章在一九八四年已经按照《哲学研究》的意见早就磨光了许多棱角,但仍有人觉得太尖锐了。有人更担心那篇〈谈谈异化问题〉,想把它撤下,因为这是邓小平批评过的。三联书店将出版王若水文集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中宣部出版处打电话询问,接电话的编辑不敢答复。后来商量了一下,告诉对方说有这件事,但“稿子还没有齐”。对方要求看目录。三联书店总编辑范用想了一个办法:把那篇答辩文章暂时撤下来,也不列入目录。在全书的清样已齐,临近七月付印的最后时刻,范用从抽屉里拿出了这篇稿子,交印刷厂火速排出,加在清样中。结果,这本题为《为人道主义辩护》的新书出现在一九八六年的书市上,成了一本畅销书,人们排着队购买,初版三万册不久就销完了。(未完)


(四)

被党除名的王若水进一步就异化问题反驳胡乔木

胡乔木、邓力群对《为人道主义辩护》这本书保持缄默。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聪明办法,因为反驳未必那么容易,而且会使这本书的读者大大增加。但是,他们找到了别的报复办法。如前文提到,在一九八七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运动中,继胡耀邦下台和刘宾雁、方励之、王若望被开除出党之后,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在八月二十六日做出决定,要《人民日报》党组织劝告王若水退党;如果他拒绝,就予以除名。中纪委所列出的王若水的几条主要“罪过”是:


多次发表文章和讲话,反对坚持四项基本原则,鼓吹资产阶级自由化;


宣扬社会主义还有异化,说社会主义国家的主要危险是执政的共产党异化为“与工人阶级对立的异化势力”;


宣扬“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观点”;


以及在《人民日报》任职期间,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些错误文章,包括发表周扬文章。



13,王若水的申辩书


王若水向党中央提出申诉,逐条批驳了中纪委的决定,但是没有得到回答。王若水觉得他已对这个党失望了——无情的现实把他青年时期的理想扯得粉碎。他有时夜晚从睡梦中醒来,痛苦地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无数先烈为之流血牺牲,我也为之奋斗的社会主义新中国?”这种心情曾反映在他于一九八五年写的〈智慧的痛苦〉一文中。王若水于一九八九年在香港三联书店出版(原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约的稿,但他们后来拖延不出)的另一本文集,书名就叫《智慧的痛苦》。


一九八八年,不再是中共党员的王若水,在批驳中纪委决定的同时,开始进一步就异化问题发表反驳文章:〈个人崇拜和思想异化〉发表于一九八八年第十期的《书林》杂志;〈论人的本质和社会关系〉和〈社会主义没有异化吗?〉发表于他和朋友合办的《新启蒙》丛刊上(分别在第 二 辑,一九八八年;及第四辑,一九八九年)。王若水终于答复了胡乔木对他的所有批判。


在〈个人崇拜和思想异化〉中,王若水反驳了胡乔木说的不能把个人崇拜“同宗教信仰相提并论”的说法。王说:毛泽东曾批评教条主义是把马列主义当作“宗教教条”看待,邓小平在八大的报告也把个人崇拜说成是“对于个人的神化”,人们没有听说过胡乔木对此表示过不同意见。那么为甚么不能把个人崇拜同宗教相提并论呢?为甚么不能说个人崇拜和宗教一样都是异化呢?胡乔木还把个人崇拜的原因归结为毛泽东的不谨慎和脱离群众,还有党对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问题的认识不成熟。王说这也是很费解的。毛泽东变得不谨慎和脱离群众了,那么他在群众中的威信理应降低,为甚么反而产生了个人崇拜呢?至于党对社会主义时期阶级斗争问题的认识,在一九五六年八大时一度是比较正确的,后来才陷于错误。这不是毛泽东受全党影响,而是全党受毛泽东影响。全党之所以接受了毛泽东的错误的阶级斗争观念,是因为对毛盲目崇拜。所以,个人崇拜是全党在阶级斗争问题上陷于错误的原因,而不是后者的结果。王若水指责胡乔木这恰恰是违反了历史唯物主义。


胡乔木指责王若水他们“把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混为一谈”,否认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是一次根本性的“飞跃”。王若水在〈社会主义社会没有异化吗?〉一文中评论说:其实,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固然是新的,但它必然带有它所脱胎出来的半封建社会(还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痕迹。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异化的问题,必须靠对社会现实的分析来解决。一个基本事实是:社会主义社会还要保留和发展商品经济,因此就有商品拜物教,这就是一种异化。


胡乔木说,如果说异化是合乎规律的,又提出克服异化,这就是自相矛盾,因为规律是不可以克服的。对此,王若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问道:阶级社会的产生和阶级斗争是不是规律?如果是,共产主义者为甚么要为消灭阶级而斗争?理由很简单,阶级的产生和消灭都是合乎规律的,阶级社会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产生,又在一定历史条件下消亡。我们现在不能完全消灭异化,因为产生异化的条件还存在,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采取措施去减少异化现象。如“文革”,就是可以避免的。


按照胡乔木的逻辑,社会主义社会中存在着“普通的缺点和不合理现象”,但这些不是异化;只有“足以毁灭社会主义制度的‘灾变’”才是异化,但是这种灾变并不存在。王若水驳斥说,且不说这种对异化的解释的错误,人们可以问: “文革”是不是足以毁灭社会主义制度的“灾变”?胡乔木必须否认“文革”有这样大的危险性,否则就不能否认社会主义社会有异化。


胡乔木给王若水他们关于异化的观点所下的政治结论是:它“具有模糊的但是又相当固定的反现实倾向,又具有可以到处乱套的抽象形式,可以把社会上的一切消极现象都归罪于社会主义制度或社会主义社会的领导力量,把反对的目标集中于党和政府的领导”。王若水说:这个话的实际含义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但这种帽子是吓不倒人的。什么叫“反现实”?难道现实的都是合理的?难道像贫穷、愚昧、落后、犯罪、污染、官僚主义、以权谋私、贪污浪费、腐化堕落这样的现实也反不得?难道中央高度集权的管理体制、大锅饭、党政不分等等这样的现实也不能碰吗?不要改革吗?套用胡乔木的话说,“反现实”这个用语,正是具有模糊的但是又相当固定的保守倾向,又具有可以到处乱套的抽象形式,可以压制对现实的一切批评和改革的尝试。但是,如果不改革,那就不管怎样空谈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怎样批判“社会主义异化论”,人民是不会信任共产党的领导的,这样社会主义事业真是没有前途的。


在〈论人的本质与社会关系〉一文中,王若水探讨了马克思说的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个命题的含义。在批评王若水等人的文章中,这句话是引证得最多的,胡乔木的论证也是以这句话为基础。王若水指出,马克思的下一句话是批评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这是什么意思呢?为甚么要批判人的本质呢?马克思的意思是,人的本质只有在社会关系中才能实现,这就是人的“现实的本质”。但社会关系也会异化,因而使得人的本质也产生异化,使人不成其为人。人的真正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是马克思在《哲学手稿》中论证的),但人的现实的本质不一定符合这种真正的本质,所以马克思认为要批判这种本质,并进而推翻一切压迫人、侮辱人、蔑视人,使人不成其为人的社会关系,这就是革命。把人的本质说成是受一定社会关系决定的,从而认为完全可以从后者出发来说明前者,这种观点,实质上和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说的“人是环境的产物”没有根本的不同,都是否认了人的主体性。人性不是历史中的纯被动因素。如果既定的社会关系完全决定了人的本质,那么怎么谈得上改变社会关系呢?也许有人会回答说,这是因为生产关系束缚了生产力。但是,人就是最主要的生产力,束缚了生产力就是束缚了人。如果他们的本质已由生产关系所决定,他们又怎会感到这种束缚呢?


王若水本人自认,总的来说,他对这三篇文章要比对他最初写的那篇长文要满意一些,特别是〈论人的本质和社会关系〉一文比较多地从正面表达了他的观点。


有意思的是,尽管在胡乔木的文章发表后,出现了几百篇响应的文章,可是王若水的反批评文章出来后,却没有什么人出来批驳或商榷。据说,胡乔木曾授意邢贲思写文章驳王,邢婉言拒绝了。胡乔木又不愿意自己出面发表文章,于是又一次施用他最聪明的办法—保持缄默。显然,他已意识到,他的反驳只会更加引起人们对王若水的文章的注意。但发表王若水文章的《书林》和《新启蒙》也付出了代价—两种刊物都被戴上“自由化”的罪名而先后被迫停刊了。


最后岁月:思想越来越独立的王若水


14,王若水著《胡耀邦下台的背景》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旬,王若水把“清污”运动的前后内幕,把他这场惨烈悲壮的抗争的过程,写成一部二十五万字的纪实文学。这部著作一九九五年五月脱稿,一九九六年一月修改,一九九七年九月由香港明镜出版社出版(此书第一次修改稿曾有一个英文节译本,书名为:THE ANTI-SPIRITUAL POLLUTION DRIVE—A FORMER PEOPLE’S DAILY EDITOR REMEMBERS——《反对精神污染运动:人民日报前编辑的回忆》,作为CHINESE STUDIES IN PHILOSOPHY——《中国哲学研究》一九九六年夏季号专辑出版)。王若水原来给这本书取的名字是:《人道主义在中国的命运——一个当事人对“清污”前后的回忆》,明镜出版社出版时经王同意改成《胡耀邦下台的背景》,虽然在内容方面相应作了一些补充,但准确地说,这不是关于胡耀邦下台的全面的历史而还是王若水个人的回忆录。在书中,王若水以铁的历史事实,铁的逻辑(当然是王所认可的马克思主义的逻辑)说明了真相,而真相自然把某些人钉在耻辱柱上。


一九九七年五月七日,王若水在后记中还作了如下声明:


这本书中的有些观点是我当时的观点,并不和我现在的观点完全一样;如当时我还认为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和改革开放是一致的,现在我已不这样想了。


的确,如人们注意到,也为许多论者指出,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王若水的思想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全面,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切合实际。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例子——上世纪末几年,王若水卷入一场在中国大陆之外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论战。


缘起一九九五年底,王若水写出〈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发表于纽约的《北京之春》一九九六年一月号。“马克思主义批判”是该期封面主题,同期刊载有郑义的〈最后的图腾——原教旨马克思主义清算〉。其后,此刊同年九月号登载了高寒的〈马克思主义辩——兼与王若水、郑义先生商榷〉,很快,郑义在同年十月号发表了〈原教旨马克思主义再清算——答高寒〉,王若水也在此刊二零零零年二月号发表了〈回到马克思,超越马克思——答高寒先生〉。王若水写〈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的目的是“想初步用共产主义的实践来检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又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来批判共产主义的实践”。人们习惯都说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的胜利是马克思主义的胜利,以此刚好相反,他认为那两场革命都是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结果。他觉得,共产主义理想实际是乌托邦,达不到的;马克思的经济学说基本上过时了;马克思主义中最有价值的是它的哲学,但是这个哲学跟列宁所讲的不一样,不是所谓辩证唯物主义。王若水觉得最好把马克思的哲学叫作“实践的唯人主义”。他说:


实践的唯人主义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价值标准和方法论。这种思想也使我们在一个充满权力异化和金钱异化的社会中,保持独立的人格,不致失去自我,不致看不到人的价值。


他指出,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正在走向灭亡,这是历史的进步,但马克思主义中的精华—即实践的唯人主义—仍会被许多人继承和发展。


王若水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结尾处写道:“(中国)官方认为我是马克思主义的异端而加以批判;海外又有人因为我仍然讲马克思主义而觉得奇怪;这些我都不在乎。”这样,他通过独立思考,对马克思的理论作了批判的分析,指出有一些确实是错了,但同时也指出世人对马克思主义有六个误解。论者认为,该文是一篇极有见地的文章,无论是赞成或反对马克思主义的人,都可以从中得到不少启发。有些论者还认为,王若水似乎越来越转向自由主义。


王若水〈回到马克思,超越马克思——答高寒先生〉一文也表达了一些闪亮的观点。例如,王说,无产阶级要解放自己,就要解放全人类,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合法性的理论根据,但这样一来,马克思在否定了“救世主”之后,又确立了一个“救世阶级”。列宁继承了这个思想,提出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先锋队”(实际上是“救世党”),这个先锋队又由几个最有威信,最有能力的领袖来领导——这就是列宁关于“群众、阶级、政党、领袖”的观点。中苏论战中,中共就是用这一套理论来为个人崇拜辩护的。从救世阶级到救世党,从救世党到新的救世主,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拙文开头提到〈整风压倒启蒙:“五四精神”和“党文化”的碰撞〉,这是王若水于二零零零年年底前完稿的,几乎可谓是他的“绝笔”了。在此文中,王若水推翻了他的老领导周扬说过的一九四二年的延安整风运动是“三大思想解放运动”之一的定论,鞭辟入里地论证了那是毛泽东为排除异己,在党内确立个人绝对权威的一场运动,而且是全国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的祖本和样板。它开创了依靠群众运动来进行思想斗争和“肃反”的先例,从“反右派”、“大跃进”、“反右倾”一直到“文革”,所有这些运动都和延安整风一脉相承。文章的结尾说:


我们今天需要一个新的觉悟、新的启蒙运动。这是因五四运动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而我们今天又需要启“党文化”之蒙……


如论者所言,王若水这篇文章因其高屋建瓴的深刻分析,使之成为反思延安整风运动的经典之作。



15,王若水著《新发现的毛泽东》(上下两部)


在生命最后的几年,王若水除了全身心地研究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外,便是要透彻研究毛泽东。他即使在一九九六年被发现患有肺癌并作了切除手术之后,还是力战恶疾,加紧研究和写作。直到他生命将尽之际——在二零零二年元旦上午,医生边给他治疗,他还边口授文稿,由他的夫人冯媛在电脑上记录了二千六百字。那文稿思路清晰,语言干净,不需要什么编辑。终于,在王若水去世后的同年,香港明报出版社出版了他的遗著《新发现的毛泽东》。冯媛在〈编后记〉中说:“王若水以一己之力,垂老之年,病弱之躯,尽量克服这些困难,先后完成和发表了若干论文,并使本书大致成型。”这部分上、下两册、厚达七百五十六页的巨著,是极少见的研究毛泽东的严肃的科学著作,可惜王若水本人已经不可能看到他的心血凝聚的结晶了。



16,王若水与妻子冯媛


文革以后,中国人民痛定思痛,把毛泽东这位“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撵下神坛,要求评毛。早在一九七九年理论工作务虚会上,王若水作了〈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教训是必须反对个人迷信〉的发言,开公开评毛之先河,得到了普遍的响应。但是很可惜,评毛的进程被阻挡了。后来这些年,大陆有不少关于毛泽东的书,其中大部份是毛身边的人所写的回忆录。对这么多的“仆人”的回忆录,王若水套用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关于“仆人眼中无英雄”的谚语,说“仆人眼中也无奸雄”。他一针见血地评论道:


毛泽东把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整得家破人亡,把无数知识分子加以摧残,把他的许多出生入死的战友打倒,对这一切,他什么时候表示过丝毫的忏悔?那么,他在仆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一点人情味,又算什么呢?


因此,王若水以他非凡的学养和历练,第一次最为全面最为深入地论述毛泽东和他的思想,并特别选择毛的个人性格和心理因素这个侧面作深层次的剖析。论者认为,他呈献给读者的研究成果,他“新发现的毛泽东”才是“真正”的毛泽东。(未完)


(五)

公道自在人心:新时期思想学术界留给历史的“第一脚印”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虽然毛的阴影还在,虽然还有人为毛招魂,但毛的时代毕竟过去了。在过去,像王若水这样受党中央批判的人是不可接触的贱民,几乎一辈子都遭人白眼。而现在,王若水发现,一旦政治气候变得比较宽松的时候,他在许多地方还是受到欢迎。大学生请他去讲演,学术团体邀他去开会,辽宁大学甚至授予他一个荣誉教授的头衔。最让王若水铭记在心的,在他的回忆文章中常常提到的,当然是那些不畏风险写出的对他直接或间接支持的文章。



17,王若水摄于北京大学校门前


例如,一九八五年初,四川省的一份新办的刊物《大时代》在创刊号刊出了冯川的〈马克思理解的人性〉。文章的结论说,马克思关于人性的思想,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自我创造自我实现的思想。这恰恰是一种历史观而不仅仅是一种伦理观。毋宁说,马克思对人性的理解与旧人道主义的根本分界线就在这里。这家杂志在第二期又登了高尔泰的一篇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长文〈人道主义——当代争论的备忘录〉。高尔泰说,马克思主义对抽象的人道主义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批判,正是集中在这些学说仅仅把人道主义当作一种道德要求,并企图通过伦理说教来实现它;把人道主义当作与一定的社会关系相适应的伦理道德规范来论述,不但不是什么创见,而是倒退到马克思主义以前的抽象人道主义的水平上去了。高尔泰还指出,生产力的解放和人的解放应该是一致的。只差没有点名,高尔泰针锋相对且非常雄辩地逐一批驳胡乔木关于人道主义的观点,在理论上击中了胡的要害。


一九八五年四月,西安出版的《文学家》杂志第二期发表了原在人民大学学习的李贵仁的硕士学位论文〈人道主义——文学的灵魂〉。这篇写于一九八二年的论文,作者公开声明是献给周扬、王若水、王元化等人。文中批评了邢贲思等人的观点。作者在〈附记〉中说:“在我写出本文一年多以后,社会上出现了一股新的反人道主义思潮。……我始终坚信,历史会对任何问题作出无情而公正的判决。”(由于李贵仁的文章,这一期杂志后来被省委宣传部下令收回。)


一九八五年七月,刘再复发表了〈文学研究应以人为思维中心〉(《文汇报》,一九八五年七月八日);后来,他还发表了〈论文学的主体性〉的长篇论文(《文学评论》一九八五年年第六期、一九八六年第一期)。刘再复提出构筑一个以人为思维中心的文学理论,呼吁作家赋予人物以主体性。他认为,文艺创作要把人放到历史运动中的实践主体的地位上,即把实践的人看作是历史运动的轴心,看作历史的主人,而不是把人看作物,看作政治或经济机器中的齿轮和螺丝钉,也不是把人看作阶级链条中的任人揉捏的一环。也就是说,要把人看作目的,而不是手段。刘再复提倡人道主义,歌颂爱的力量。他说,每一个有作为的诗人和作家,都应该有自己追求的“上帝”,这个“上帝”就是爱,就是与全人间的悲欢苦乐相通的大爱。这种爱是超我的,超血缘的,超宗族的,超国界的。刘的论文产生了轰动效应,在文艺界影响很大。尽管王若水并非同意刘再复的全部观点,而且觉得刘没有使用异化的概念因而使得其理论在某种程度上和现实脱节,但他高度评价刘的这两篇论文,看作“实际上是四十多年来向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系统的挑战”。(这一点刘再复本人在当时不愿意承认。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刘的主体性论文同时受到胡乔木的高度赞赏。)


以上文章没有谈异化问题,看得出大多是不得不刻意避开,如高尔泰在〈备忘录〉附记中所声明那样。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了。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十八日,《广州日报》用一整版登载了有关人道主义和异化的文章。有一篇是黎克明(华南师范大学校长)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要研究异化理论〉,其中提出了一些很有见地的观点。黎克明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应该是“以人的活动为中心的主体客体统一的哲学”。有人不承认异化概念是一个科学的概念,理由是:凡讲人的本质的异化,必然包含了抽象的人性理论,并以这种理论来描写人类社会的早期阶段。针对这种观点,黎克明提出:要了解人的本质,单是向后看是不够的,还要向前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的本质的异化的理论,需要一种理想模式作为逻辑前提,作为座标。在未来的社会里,人的本质——创造性的自由活动——将充分实现。


一九八八年,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孙月才发表〈人道主义、异化问题与百家争呜——重读胡乔木《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上海理论(内刊)》一九八八年第三期)。孙月才提出三个问题:一、作为世界观和历史观的人道主义能不能批判继承?二、社会主义社会是否存在着异化现象?三、是百家争鸣,还是定于一尊?孙月才认为,应该从世界观历史观的高度来肯定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统一;而关于社会主义社会是否存在异化现象,这本来是一个可以研究的问题。孙月才提出公开讨论胡乔木文章的要求,并点了胡乔木的名字,这是很有勇气的。他的文章观点鲜明,论证有力,可惜这篇文章只能在一个内部刊物上发表。至于他第三点批评“把学术问题政治化”,在王若水看来,就人道主义和异化这个具体问题来说,问题倒不在“把学术问题政治化”,甚至也不在“太政治化”。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的具体条件下,提出这个问题,是有政治意义的。周扬和王若水都不讳言这一点。提出人道主义,是对“文革”进行痛苦的反思的结果,是对“阶级斗争为纲”和“无产阶级全面专政”的反弹。指出当今社会上存在异化现象,是为了克服它(这里不涉及能否彻底克服的问题):克服政治的异化,要靠民主;克服经济的异化,要靠改革;克服思想的异化,要靠思想解放。这些意思,都是在他们的文章中说得很明白的。


王若水一直记得孙月才这篇他认为的“好文章”。他去世前半年交给他朋友两个“附录”,其中之一题为〈有关孙月才文章的反映〉。“附录”上有一行铅笔字,是王若水的笔迹:“这是准备将来三版时增加的两个附录”(将来三版的书指他的《胡耀邦下台的背景——人道主义在中国的命运》)。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召开纪念十一届三中全会十周年的理论讨论会。王若水拒绝参加(因为把他当作另类代表)。苏绍智参加了,他利用这个机会为因“清污”和“反自由化”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学者辩护,做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发言。他说:“王若水提出人道主义和异化根本没有错误,现在全世界进步人士都把人道主义看做社会主义的根本特征之一;而异化,在中国、在现实社会主义国家无处不在。”


一九八九年二月,高尔泰还了一个心愿——发表了长篇学术论文〈论异化概念〉(《新启蒙》第三辑,一九八九年),探讨他在一九八五年写〈人道主义——当代争论的备忘录〉时未能探讨的异化问题。王若水赞赏说,高尔泰这篇论文是他看到的国内对这个问题的最深入最详尽的阐释,显示了作者的功力。


王若水的一些较有地位的老相识后来也公开发表支持文章了。秦川在香港《镜报》月刊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号上,于光远在一九九七年的《广州文艺》上,都分别叙述了这件发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件并表明了他们支持周扬、王若水的态度。


因“六四”下台的中共中央原总书记赵紫阳也看到并赞成王若水的文章。李锐曾回忆说,一九九五年王若水写出〈我的马克思主义观〉长文时,给他寄了一份。他立即复印托人带给赵紫阳。赵很喜欢读书,有善于思考的习惯。他读后很赞成王若水的观点。(李锐,〈怀念同赵紫阳的交往〉)


历史似乎可以划下——或者不如说,已经划下——一个句号了。具有典型意义的是常念斯的一篇回忆文章:〈老泪纵横话乔木〉,发表在一九九五年第十二期《读书》杂志上。作者在盛赞胡乔木之余(胡已于一九九二年九月二十八日去世),特地表示:


近十五年里,乔木与周扬、王若水的对立,我看恐怕乔木是错的。乔木反对提“社会主义社会中同样有异化”,反对提“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在理论上,恐也未必对。


“常念斯”是一个化名,此人显然是胡乔木的老友,而且有些来头,他当然不会说出胡乔木“虽然没有掌握真理,可是掌握了权力”这样的话,不会说出胡把理论论争变成政治迫害,无时无刻不在搜索意识形态方面的敌对份子,随时准备抽出他那自诩“锋利”的“宝剑”,但他如上文中讲出两个“恐怕”——从胡乔木赞赏者口中讲出,其意义“恐怕”不小。


夏中义以新时期思想学术界留给历史的“第一脚印”来形容当时周扬、王若水、王元化三人联手发起的“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讨论(见〈学术-思想二十年——夏中义、王家范、童世骏访谈〉,《社会科学报》原发,《学术批评网》二零零二年五月三十一日转发)。夏中义指出,就本土语境而言,这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文学术讨论,于是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道主义问题一提出,会引起震动,为什么讨论远还没展开就被窒息在摇篮中,甚至其作者还承受那么大的代价。当一个社会连人都不便谈,那么人的现实境遇将会变得怎样?只能是……人被“异化”。所以一九七八年以后提“异化问题”,其本意就是讨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异化”现象。人被异化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人失去了青年马克思在《巴黎手稿》里说的两点:一是自由,二是自觉。就是说人不再是一个价值上充分觉醒行为上能驾驭自己的独立主体,用当时的主流词语讲,他是“螺丝钉”。


历史的玩笑:王若水等人当年天才的预见与异化现象严重的今天中国

历史不时开一些令人仰天长叹的玩笑。


二十年以后的今天,中国大陆大批大批的学者或非学者,甚至政府官员,包括当初批判人道主义、反对社会主义有异化的人,都在把“人”的问题作为一个中心问题进行研究,都在谈异化,都在谈人的发展、人的价值……等等。事实上,“异化”这个高度专业性的哲学术语,今天已经进人寻常社会生活之中。打开任何报章杂志或电视电台,都可以看到或听到这些说法:权力异化与腐败现象;女性意识的异化;艺术的异化;中国足球已经异化了;知识时代作弊是知识的普遍的异化;招生指标异化为敛财的工具;爱情被金钱异化了;“富人”政治权利的异化;公权异化;公务员身份被异化;手机的异化;贵族化月饼异化成礼品、政治生态环境的异化、发展的异化、道德异化、权力寻租行为的公然异化……诸如此类,五花八门,多不胜数。


其中很有一些严肃的讨论。例如,从政观的“异化”被总结出五个方面:一是“极端个人化”,某些人从政是私欲膨胀,一味地为自己谋权夺位,把人民赋予的权力私有化、垄断化,作为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二是“市场交易化”,某些人视从政为投资,以职权为资本,大搞“权权交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极力为个人谋求非法利益;三是“特殊化”,某些人俨然以“官老爷”自居,高高在上,处处炫耀,盲目追求各种特权,猎取各种便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四是“庸俗化”,有些人一心只想当“太平官”、做“和事佬”,曲意迎合,一团和气,四平八稳,以牺牲原则来调和关系,随波逐流,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五是“虚荣化”,“不求有为,但求有位”,以外在的职位粉饰自己的形象,摆架子、讲排场、耍威风,沐猴而冠,招摇过市,飞扬跋扈,得意洋洋,咄咄逼人,实则内心空虚而贪恋禄位。


一般共识是,公共权力过滥和异化,是当今中国社会最大的毒瘤,而且其毒素已经渗透到整个社会肌体的基层细胞和神经末梢了。众多中箭落马的党委书记副书记们,之所以能财源广进,就在其拥有无上的权力。这一柄任命的尚方宝剑,足可以在当地横扫一切。而更为隐敝的公共权力异化现象,是众多的权力部门以立法的形式规范、稳固本部门的特权,又没有有效的制约形式和机制。以国家机器作后盾的权力异化和泛滥,后果是令人震悚的。


贫富悬殊,两极分化,是今天中国令人触目惊心的社会现象。论者指出,由于公共权力异化的行政垄断,而由行政垄断造成的行业垄断使公有制的全民产权异化成垄断既得利益集团的私有产权,基层公民大众的全民生产资料所有权及农民的土地所有权被垄断既得利益集团剥夺了,这就是两极分化的根本原因。事实表明,在众多公权泛滥和异化的现象中,公共权力与垄断经济的狼狈为奸,后患无穷,弊端极大。但是,在中国这个政经合一的国家,这个现象太普遍了,也正因为普遍,人们已熟视无睹。


论者指出,像“权力私有化”、“权力商品化”、“权力特殊化”、“权力家长化”,这些并不是单个出现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促进、相互影响。公共权力的泛滥,是公共权力失控的前提,也是公共权力异化的基础。大量的公共权力异化得不到有效扼制,将使整个社会呈现畸形发展。因此,有人提出,要根治腐败,就必须认真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公共权力的异化,尤其是要解决“一把手”的权力异化。


中国当前出现道德信仰危机,有一个名词形容:“道德滑坡”,或更为甚之:“零度道德”。以下现象是人所公认的:社会许多领域许多地方道德失范;是非、善恶、美丑界限混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滋长;见利忘义、损公肥私行为经常发生;不讲信用、欺骗欺诈成为公害;以权谋私、腐化堕落现象严重存在……令人极之忧心的是,这些现象竟然随着共产党“突出经济”的宗旨的确立、随着经济的发展而变得严重。论者指出,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解决,必然损害正常的经济和社会秩序,损害改革发展稳定的大局,影响社会主义社会的和谐发展。首先,道德信仰危机损害了社会公平和正义。道德所调节的是伦理关系,伦理关系实质是人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因此,中国当代马克思主义应该提出解决“道德异化”问题,用以重建中国现代人的生命观、道德观、底线观、审美观、人格观,等等。


今天的中国,人们大谈特谈“发展的异化”问题,进而提出“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这是吃了苦果痛感前非不得不认真思考的重大课题。一九九二年初,邓小平南巡时,鲜明地提出了“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著名论断。邓小平的决策让中国经济一直高速发展,其历史功绩是不容抹煞的。但是,单方面追求经济高速发展就成了中国式的“指标崇拜”,发展就开始了异化。今日中国,伴随高增长,是更多的“不可承受之高”:高通胀、高失业、高负债、高腐败、高消耗、高污染、高分化、高风险,高动荡。各地政府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短、平、快”工程,于是,相应出现腐败工程、“豆腐渣工程”、重叠工程。根据权威资料,在环境污染问题上,中国是世界上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全球十大环境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中,中国占了八个;中国城市河段百分之七十受到污染;三分之二城市居民生活在噪音超标的环境中;很多过去从不缺水的城市普遍缺水,不得不开始使用无法恢复的、且只能供八至十年使用的深层岩水;中国的国土荒漠化以每年二千六百多平方公里的速度自西向东推进……中国人过去二三十年的发展就是这样以大量能源的消耗、以环境的恶化为代价的。人们根本没有考虑环境成本,没有想到牺牲了环境成本换取的经济发展,透支了中国的环境成本。


……如此等等,难以一一叙述。



18,晚年周扬


现在,对照今天中国社会严重的异化现象,人们实在不能不惊叹:当年王若水、周扬他们提出“社会主义异化论”,真是具有天才的预见性!他们把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而提出的“异化”概念扩展为:各种异化现象,都是束缚人、奴役人、贬低人的价值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理想中的人类解放,不仅是从剥削制度(剥削是异化的重要形式,但不是唯一形式)下解放,而且是从一切异化形式的束缚下的解放,即全面的解放。从这种理解出发,他们认为:社会主义仍然存在“异化”现象,存在着“经济领域的异化”、“政治领域的异化”或者“权力的异化”,以至于“思想领域的异化”。早在一九八零年(几乎三十年前!),王若水就一针见血地指出:社会主义国家的主要危险,并不是什么“修正主义”,而是党的异化!他们将人道主义纳入马克思主义或者把马克思主义人本主义化的努力,像他们义无反顾地公开宣称那样,始终有明确的现实针对性。他们在改革开放方始之时,把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一并提出来,目的就是要从理论上为改革开放鸣锣开道,为改革开放提供价值论指导——把人道主义的价值目标补充到社会主义的本质规定中去,把价值、功能和结构三重规定一体化,从而希望使传统的社会主义事业起死回生,值得向往。这是多么了不起的真知灼见!这是多么巨大的功绩!又是多么大义凛然!只可惜,他们迎来的,却是一场政治迫害。这不单是他们个人的悲剧;这是中国悲剧。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仰天长叹!



19,王若水访美时与刘宾雁等友人合照


异化现象如此严重的今天的中国,号称是信奉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国家;因此,又回到当年王若水他们苦苦思考的问题: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


可能令王若水他们安慰的是,他们的思考,后继有人,虽然思考的深度、广度、侧重点、出发点、影响力,以及所处地位,各不相同。


老子云:“上善若水。”王若水就是这样上善之人,在各个方面都足以为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世界上最柔弱的东西莫过于水,然而,滴水穿石。正是若水精神,鼓舞着许多志士仁人,各尽绵薄。


(本文成稿于2007年12月,修改于2008年1月初,为纪念王若水先生辞世六周年而作。写作时参考和引用王若水各个时期的著作以及各家对王的评论,力图符合历史真实,如有误差——想必难以避免——当由笔者负责,敬请读者方家批评指正。)


谢选骏指出:在共产党看来,王若水是一位痛苦的清醒者,但是在中国人看来,王若水则是一个昏聩的黄俄——这个黄俄笔杆比毛泽东等黄俄屠夫还要愚蠢,因为毛泽东等不过是把马列主义当作夺权政权、胡作非为的工具,而王若水等人却是做了强盗还要充当人道主义,把青年马克思的幼稚当作自己老年昏聩的说辞。难怪他们最后两边不能讨好,理屈词穷而无法自圆其说了。王若水虽是一个昏聩的黄俄,但却成为共产主义者们的遗容装殓师。

谢选骏:俄羅斯根本不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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