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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25日星期三

马克思主义带来的不是资本世,而是“鬼魔世”……

 人類世或資本世?氣候、權力、資本造成的地球危機

(Anthropocene or Capitalocene Climate, Power, and Capital in the Making of Planetary Crisis)

撰文/謝一誼(科技部人社中心博士後研究員)


2019年5月底,美國Binghamton大學的環境史專家Jason Moore教授應人社中心邀請,就「人類世或資本世?氣候、權力、資本造成的地球危機」進行演講。Moore教授以全球史的角度探討地球環境變遷著名,近著包括Capitalism in the Web of Life (Verso, 2015)和A History of the World in Seven Cheap Thing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7)。

Moore教授在開場時提到,此次演講的主題,是希望能以環境史的視野重新理解當下的全球氣候變遷危機。整個所謂的氣候危機,在Moore教授看來,其實是全球資本主義積累的一環,牽涉到了資本霸權,怎麼滲透到我們對於自然的挪用;並且正是同樣的問題,把大自然裡的種種生命,給納進了資本積累的邏輯之中。我們每一個人,都身處於這個全球氣候危機當中,沒有任何人得以倖免。

從全球史,概念史的角度,Moore教授進一步闡釋了當下主流的「整個地球(the whole earth)」與「全球(the planetary)」,這樣的想像。他提到這些意象本身糾結於資本主義在歐洲的發明。這個「全球」的意象,可溯源到15世紀,歐洲向外征服的結果,更可以說此一概念本身就是歐洲霸權的一個工具。我們必須理解到,這兩者間的盤根錯節,交互影響;這個重要的理解,將幫助我們分析,理解當下的溫室效應危機,其實源自於全球資本積累的危機。

資本主義作為世界生態(World Ecology)

在12,000年前開始的全新世(Holocene),一度是個相當穩定的地質時期;但全新世的終結,Moore教授表示,不僅僅是一個狀態變遷(state shift),全新世的終結不僅僅是根本性的,地質物理性上的轉變; 其不僅僅是一個無法被逆轉的,極快加速中的轉變過程(正如許多系統科學家所認為的那樣);在 Moore教授看來,全新世的終結同時代表了資本主義本身的狀態改遷(state shift)。這個轉變,更敦促著一個知識性的轉變:我們不能再把人類放置於全球環境變遷之外,不能再簡化地把「自然生態」和「人類」分開,不能再錯誤地遵循這樣二元對立的認識論。作為一種範疇,這種「沒有生態的人類(human without ecology)」,意味著一種「人類特殊論」。這種概念也訴諸人類可以置外於環環相扣的生命網絡之外,可以說是一種社會權力的範疇。在這種帝國的「人類」俱樂部中,許多的人類都被排除在外,除了原住民群體,還有更多的人們都被排除於此一之外。

所以,我們究竟要怎麼理解這種被想像成是兩顆撞球,一顆「人類」,一顆「自然」,兩者相撞的這種全球危機?Moore教授稱這種僵硬的「自然+人類」生態概念,稱之為「綠色算式(green algorithm)」,並且批評這個概念事實上把自然與人類割離開來。同時,他指出,這個藍圖的解釋力是薄弱的,無法解釋人類的活動是怎麼交織於生命網絡當中。引用環境歷史學家Carolyn Merchant 所說的,他提到,要理解世界性的歷史轉變,我們必須朝向分析這些交互連結的,交互滲透的生命網絡,去探究這些被生產出來的,多餘的人類自然,以及這些概念的不斷再生產。如此的想法,不只是對於「綠色算式」的批判,這種交織的,交互滲透的生命網絡概念,事實上應該是相對於二元對立「綠色算式」的另一種選擇。

Moore教授接著闡述了他近年來,與諸多學者共同合作推動的「社會生態學(World Ecology)」。此一系統性剖析資本主義的概念,希望闡述的是資本主義怎麼以然交織在我們對「自然」,以及「自然作為生產性資源」等,基本的、範疇性的與行動。資本主義成為了某種組織自然的系統,同時也組織了種種交織的生命網絡。

這當中就包括了氣候變遷。面對地理學內部物質地理學(geo-physical)與歷史地理學(geo-historical)的分立,Moore教授表示其實我們應該更多地朝向整合性的歷史地理學發展。歷史地理的分析可以帶來怎麼樣的新視野呢?Moore教授透過一張圖來進一步說明:在這張圖表中,統計資料顯示了過去2,000年來,在北半球,重要氣候變遷的時刻,同時與重要的政治經濟變遷,兩相重疊。每一次當氣候劇烈變遷,意味著某個文明的終結,或是劇烈地重組。我們同時看到對應氣候變遷的危機,以及危機在社會體制與文明型態上,所引發的劇烈變化。

這同時回應到Carolyn Merchant提出的生態革命(ecological revolution),意味著社會力量,生產模式,以及市場,和我們所認為的「社會領域」,都在每一個層次上與生命網絡緊緊地串連著,密不可分。這個以歐洲漫長的16世紀為中心,發展出來的資本主義歷程,同時伴隨著的,是歐洲向外征服,對於所有歐洲之外的人事物,加以分類,並且試圖將其文明化。Moore教授特別提到,這種「文明化」,在實質,在歷史上的事實,是歐洲將其之外的地方加諸以「發展」,並且汲取(extrapolate)進資本積累當中。這一點同時也打破了既有的,我們對於「人」與「自然」對立的想法,也就是說,推動歷史演變的,並不如Malthusian crisis理論所說的,是源自於人口增長速率遠高過於農業生產數量,所造成的歷史變遷與人口移動。這些世界歷史的問題其實取決於世界生態 (World Ecology)這樣的概念叢結;也就是說,世界性的,歷史性的變化,取決於生命網絡當中的權力宰制關係。更重要的,Moore教授表示,在世界大氣層當中,作為一個權力宰制體系,資本主義已然存在於生命網絡裡。這同時是一個伸縮自如,觸角不斷延伸的體系,仰賴著移動,遷徙到資本和帝國的邊疆之地,也就是這些在資本帝國眼裡,尚未被文明化的地方。

重新詮釋馬克思的經典著作中,有關勞動與工作(work)的章節,Moore教授提到了其實在馬克思的著作中,提到了「工作」所改變的,不僅僅是人與自然的關係,也更基本地重構了人與人關係。工人在塑造環境的同時,環境也反過來形塑了工人,這個雙向滲透的現象,是Moore教授相當強調的論點。他表示,我們可以在世界文明史當中,看到同樣的辯證關係:文明創造環境,同時環境創造文明。舉例來說像是地景、水文、資源的管理,都帶有這樣雙向動態的特質。階級、生產與再生產、宰制,都恆常地處在如此動態的環境當中。

資本世&兩種人類世(the two Anthropocenes)

分析當前流行的人類世概念,Moore教授提到,當前我們提及的,其實是兩種不同的人類世概念:一為地質概念的人類世(the geological Anthropocene),指的是在數百萬年前至今,人類對地質形成影響的高峰期:這包括了三個特殊的物質與其影響:核子(nukes)、雞骨頭(chicken bones),以及塑膠(plastics)。另一種人類世,則是流行人類世(popular Anthropocene),指的是人類所主導的時代,受制於,同時也不斷生產出種族主義,性別歧視主義等宰制權力體系的人類時代。這個人類時代同時也永恒地追求廉價自然,不斷地在資本體系中透過將自然,以及生命網絡當中的生命給廉價化,來追求資本積累,這當然包括了你和我。

但是這種流行人類世,又再次地延續了「人」與「自然」這樣的二元對立。其危險在於簡化了氣候危機,將之單純地視為對於二氧化碳的風險控管。Moore教授認為,我們必須持續地,挑戰這種單純地,去歷史地,將氣候危機歸給所謂「人類」,這樣的論述,而沒有考量到資本主義在其中的作用,帝國在其中的作用,以及歷史在其中的作用。所謂的「人類」,在這種流行人類世的理解中,變成了沒有階級,沒有性別,也沒有移動的範疇。這樣的非歷史的流行人類世,當然不是我們可以接受的。

同時,也如同Donna Haraway所說的,我們必須同時地對於這個「全球」的藍圖,這個想像,這個美學式的預設,有所警惕,更重要的,人類已然在此「全球」的概念,這個「全球」的現實當中,人類與自然從來就不是兩相分離的二元狀態。

是在這樣的分析下,Moore教授進一步談到,資本世(Capitalocene)這個概念,要挑戰的是「流行人類世」的概念(而非針對「地質人類世」)。資本世是要以一種分析性的,政治性的態度,介入我們當今的氣候危機。也就是說在這個全新世的末端,我們必須理解到這同時是一個氣候階級化,氣候父權化的時代,以及氣候種族隔離的時代。亦即,氣候危機其實應當被理解為過去兩千年來的地理歷史危機,更正確的來說,氣候危機指向的是Carolyn Merchant 所說的生態革命(ecological revolutions)。這一整個危機牽涉到自羅馬在2世紀中葉的衰敗,以及在其後一千年間的歐洲的遷徙與變化。牽涉到西元350年間,在歐洲出現了急劇的乾旱,將所謂的“barbarians”推進了羅馬帝國的領域,緊接著的是之後一段長遠的黑暗時期。這一群進入原先羅馬帝國領域的人,定居之後,成為耕種為生的農民,他們同時組織了地方,建立起了社會網絡,並且相當的挑戰了歐洲既有的貴族階層。可以說,羅馬帝國的衰敗,意味著羅馬帝國1%統治階層的瓦解,當這些金字塔上層階級瓦解了,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改善了。

當中世紀歐洲,進入了相對溫暖的狀態,也就是所謂的中世紀溫暖時期(Medieval Warm Period),當氣候變得溫暖,統治階級又有所復興。但是當西元1300年間,歐洲進入了小冰河季(Little Ice Age),文明與政治危機又再度浮上檯面。在西元1400年間,人口增長與土地稀少的問題,配合著領主們不願地進行相對應的組織調整,結果是饑荒,死亡,與底層反抗的興起。既有的封建體制沒有辦法在歐洲繼續,他們進而轉向歐洲之外世界的征服與探險。總結地來說,氣候變遷的歷史,牽涉到的不僅僅是氣候變遷,還涉及更多文明,發展,以及危機的歷史變化。在我們這個時代,很多人提到有關世界終結的想像,這似乎成為了一個比想像文明終結,要容易的想望。但是,事實上,文明是有生命週期的,文明出現,文明也會死亡。幾乎沒有任何的文明可以活過氣候變遷。氣候變遷不是世界的終結,氣候變遷代表了某個文明的生存危機,但不代表世界整體的終結。相對的,資本主義才帶來了許多文明的終結。可以說,我們所面對的一個氣候變遷危機,已然產出兩種與其對應的不同政治形態:一者是廉價大自然(cheap Nature)的終結,另一則像是糧食主權(food sovereignty),氣候正義(climate justice),這些新的,從本體論層次裡衍伸出來的政治形態。Moore教授在此小結到,這些氣候變遷的歷史,提醒我們地質人類世,與歷史地理學如何指向同樣的分析路徑。

Moore教授最後,以希望的生態學(Ecology of Hope),來回應當下流行的人類世悲觀主義。假使我們面對氣候變遷時,不同時面對其中存在的政治,權力問題,那麼,的確,當今二氧化碳過度排放的主要兇手,就是身為人類的你我。但是,認識到這個人類作為環境變遷重要影響力的同時,我們必須進一步提問:誰應該為這個資本主義衍伸出來的氣候危機,負起主要的責任?我們必須歷史化這些問題,歷史化溫室效應排放,和資本主義積累,兩者的互相連結。假使資本主義不終結,假使我們持續地將自然放在資本主義掠奪,便宜資源這樣的架構之下,Moore教授表示,那麼這個氣候危機也將持續惡化。將這個不斷追求廉價大自然,同時繼續將自然廉價化的資本主義架構,追溯到15世紀哥倫布的航海探險,Moore教授提醒我們,他所說的這個牽涉到氣候變遷危機的資本主義,並不起源於歐洲,而是起源歐洲開始與世界其他地方,不斷翻新的戰爭、征討、槍枝、彈藥、奴隸的全球流動,這樣的動態體系之下。這種尋找疆界的帝國,進行資本積累的,這種歷史化的資本主義。 

Moore教授也追溯了當下流行的藍色地球生態主義,也就是當今這個「流行人類世」概念的前身,其自1960年代開始的歷史。當下我們所看到的,所想像的,一個乾淨的,純淨的地球,漂浮在黑暗太空中的一顆藍色星球,這樣的世界想像,Moore教授提到,其實出自於長遠的1960年代,由反對美國入侵越南此一戰爭開始的,對於資本邏輯,歐美霸權,對於種族主義與二戰後冷戰霸權的反省與批判。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的尼克森總統,當時提出這種環境主義,用以平息來自各方的批評與反抗聲浪。1968年,當Population Bomb這一篇文章被出版時,所謂的「地球船艦」這樣的想像,在這個船艦上人口爆發,暴亂不斷,這樣的敘述被生產出來時,整個新的Malthus人口爆發理論,也在1968年被賦予了新的意象這種地球作為太空艦(space ship),同時也作為一艘很臭很髒的奴隸船艦(slaveship),這樣的意象。難道這樣的意象不令人絕望嗎?Moore教授提到,一點也不:因為奴隸的反抗與起義,其實是最精彩,也往往是最有力量,最富有希望的運動。因此,在這樣的意象裡,我們可以重新想像,氣候變遷危機,作為歷史地理危機,但同時,我們也可以開始邁向一個新的「希望的生態學(an Ecology of Hope)」。



谢选骏指出:马克思主义带来的不是资本世,而是“鬼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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