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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27日星期四

谢选骏:日清战争不是中日战争


《日清海战》(塔不留·雷阿德·库劳斯)报道:


一八九四年七月两国开战,八月一日正式宣战,其原因在此勿庸赘言。总之,关于朝鲜问题两国迟早之间必动干戈,这是势所必然。我的本意则仅就其海战情况加以叙述,关于陆战除在海军直接援助下进行者外则一概从略。但今天尚不能指望本文对这些事件作详细精确的记载。本文系根据以下几方面的材料,即从精通各种情况的可靠方面得到的种种有力的报告和从战场寄来的照片(其中有的是在交战中拍照的),以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搜集的各种报告,经过彼此参酌考证之后而写成此篇。关于海战——战争的一部分的完整的最精密的记事,则有待于他日日本海军部公开出版详细精确的战史。


两国海军


日清两国海军多年来效法欧洲军制,并想得其真髓,特别是依赖于英、德者更大。在中国军舰和船坞工作的欧洲军官,皆因清人的无礼冷落,态度恶劣和顽冥不灵而早就感到难以留职,因此如琅威理大佐等终于不得不辞职者颇多。但不管如何,开战之前一直还是保持欧洲的兵制。然而在日本不仅无此情况,而且国民的性格也适于海军,其进步之惊人常为西洋人所赞叹。他们已深深理解欧风教育之深奥,并能达到独立行动的境地。由于早已无需欧人进行教练,因此由日本政府聘请的前顾问英国海军军官因古尔斯大佐,当其为日本海军予以大力经营筹画之后而被辞退。与此相反,中国则以琅威理大佐为海军总指挥官,另外聘请许多欧洲军官担当教练。但当这些人一旦去职,军队则无人督励,军纪亦逐渐废弛。日本虽然也直接接受欧洲军官的监督教育,但在英国军官指导之下,一旦创立起海军之后,自己便能精心尽力地使其发展。其标准不仅完全符合因古尔斯大佐的教导,而且能发展超过之。海军的实力已经达到与陆军同等的程度,但这一事实,恐怕除海军界以外,在国内尚未被一般人所承认。在议会曾经遭到严厉的责难和攻击,舰船也蒙受种种不好的评论。甚至指责说,海军军官等现在的地位,不是由于自己的功劳,而是完全由于人情。然而这些攻击全系无稽之谈,不足为信。—八九O年桦山子爵大力扩充海军的计划也被否决,反对派一再强调当局者的能力很不可靠,如果现在通过计划,则所投资金将付诸东流。他们为何如此怀疑海军军官的能力?盖因海军多由鹿儿岛人组成,实权完全掌握在他们之手。鹿儿岛人或其—派种族,虽然天资剽悍,性格勇猛,但贫于知识,缺乏冷静的判断力。由于日本人作为一个海洋国民,历来没有作出显要的业绩,因此其海军在此次海战中,能表现出如此精确一致的行动,事前是任何人也不能相信的。因而对陆军建立的功勋,无人感到惊奇,但对海军的殊勋,不仅举国国民欢喜若狂,而且无一人不为之而惊叹。世人虽然预期到日本人的刚毅勇猛,但在实战中应用学理,攻守进退如此巧妙,则完全出人意外,实令人惊叹不置。


陆军于仁川登陆


一八九四年六月,清国为了镇压朝鲜起义军而出兵朝鲜。与此同时,日本也从军舰中选拔海军水兵登陆,继而立即派遣由骑、步、炮兵七千六百人组成的混成旅团到达仁川,一队驻屯该地,其他进驻京城,而且为了牵制从陆路前进的清军,还往北方派遣一队。于是清国害怕在朝鲜丧失自己的立足点,力图回避立即冲突。清国雇佣“爱仁”、“飞鲸”和“高升”三艘英国轮船,搭载军队和军需品,从大沽运往位于济物浦南方数海里的牙山。爱仁号于七月二十一日出港,二十四日拂晓到达。飞鲸号于二十二日启程。在高升号上除船长高惠悌外,还有前德国海(陆)军军官汉纳根。


后来据汉纳根受驻在仁川的英国副领事鸟依尔金的审讯时说,高升号搭载军队一千二百人,炮十二门以及大量步枪火药,于七月二十三日从大沽出发。二十五日拂晓,当到达能望见散在于江华湾口的朝鲜群岛的位置时,偶然从左舷发现可能是清国战舰镇远向旅顺口方向急驶。


上午七时许,从右舷又发现一艘扬帆的船只,向济物浦方向航行。当时高升号正向牙山航行中,如果航向不变则该船必将从我前方通过。午后(前)八时许,从斯坦岛后面出现一艘大军舰,十分钟后又出现一只、二只,接着又一只,最后总共四只。据从高升号观察所见,好像全是大型铁甲舰。九时许,随着军舰向我靠近,看到最近一艘的桅杆上悬挂有日本国旗,而且在其上面飘扬着一面白旗。它们愈加急驶靠近,当通过我船航线时,降下国旗表示敬礼。此时日本四舰舰首皆指向西方,几乎排成横队行驶。而高升则完全取相反方向,向其最北侧即挂白旗的船和位于其旁的船二者之间航行,因此和它们也恰如形成横队。此时在前方扬帆行驶的军舰拨转航向,向威海卫方向驶去。后来判明是清国通讯船操江号。日舰对高升号毫无疑心,好像只是急于追赶通讯船。接着,从高升右舷通过一舰(浪速)挂起信号旗,并向我方放空炮二发,命令投锚。进而又发出信号:“停船,否则炮击!”同时该舰向左舷回转,靠近以前在其左侧并列的二艘军舰,好像用信号在联系什么。不久,浪速开始行动,作发炮准备,当到达大约四分之一海里距离时放下舢板。船中清国陆军将校见此情景皆惶惶不安,请求汉纳根向船长转达:“我等宁可洁身溺死,也不受俘虏之辱。”而且喧哗骚乱越来越甚。汉纳根尽力抚慰,勉强使他们领悟到必须肃静和保持秩序。当将他们的要求传达给船长高惠悌时,日本舢板已来到舷旁。接着,数名军官登上甲板。这时,船上的清国官兵都手持步枪、短刀准备搏斗。


日本军官上船后直奔船长室,检查了各种文件,看到英国船的证明后,很有礼貌地对船长说:“必须跟着日本军舰行驶。”高惠悌船长和汉纳根听后一齐说:“我们从大沽出发时,尚未听到发表宣战,因此希望允许返回原地。”但日本军官不理。此时,汉纳根正在甲板上集中精神劝慰清军,因此,谈判结果当日本军官离开后才得知。当汉纳根把谈判情况向清军军官等一一传达后,他们非常愤怒,立即把刀枪对准船长、船员和欧洲人,并威胁说:“如果有敢下令启锚者,无论何人,一律格杀勿论。”于是他只好再次奔走,请船长用信号要求舢板再次前来。他想若是舢板一到,看见船内如此情况,日本军官登上甲板后则不知会发生何等事态。因此,他亲自来到舱口迎接,并说:“现在船长双手被缚,加之陆军实际情况又如此,实在难于遵命。何况尚未公开宣战,因此请求允许返还原地。”日本军官听取详细情况后表示,待回船后将情况报告长官。然后辞去。不久,舰上发出信号,命令火速下船,赶快把船弃掉。当然该信号只是对西洋人和船员而发。但清兵集合于舢板架前不准从命,因此船长高惠悌只好回答说:“难以遵命。”浪速至此表示理解,然后慢慢围着高升行驶,当到达左舷正面约五百尺时突然停止,发射一枚鱼雷,并用五门大炮一齐射击。当鱼雷尚未达到高升时,一发炮弹命中船中央煤库上面。当时已近黄昏,煤和各种碎片随着烟雾一起纷飞,四周弥漫。此时全船人员尽皆跳水逃跑。不久,船尾开始倾斜下沉,而日本军舰仍继续炮击,清军对此也顽强抵抗。日本军舰卸下坚固的小艇,艇上士兵向高升猛烈射击,落水的清军也向高升射击。高升中鱼雷后半小时终于沉没。回想高升如果最初不遵从日船命令而逃走,隐避于岛屿之间,全船生命当可保全。可惜船长等对本国国旗忠爱之心过于纯厚而终于招此厄运。


幸存者的命运


虽然汉纳根所述在细节上和幸存者所讲的难免有所出入,但主要之点则尽皆一致。对此情况,下一章还会谈及。汉纳根在水中漂流四五小时之后,游到夏巴奥尔岛,并弄到一条渔船划到塔库香岛,接着到达济物浦。当时在该岛已有二百二十名漂来的清兵。恰巧德国“科尔维特”型的“伊尔其斯”船路过此地,在船舱能容纳的条件下,对他们给予了救助,而且其中还有数名伤员。据少校邦代斯因伯爵的报告,当时清兵全无衣着,几乎裸体。对伤员分别作了诊查并予治疗,一切情况都很好。其中一人讲述说:“高升沉没后,我和十四五名同难者同来一艘小艇在海上漂流,由于高升号及日舰的猛烈射击,艇上人员大部丧生,我也胸部负伤。后因小艇中弹太多终于沉没,无奈投身水中,后来得救。”日军虽然否认对水上逃命者的射击,奈何事实明显确凿,无容抵赖。据高升号一等驾驶员塔木布林声称:“最初浪速发射的鱼雷并未达到目的,击沉高升的是由该舰射出的炮弹。”他又说:“船沉后我本想迅速游赴浪速,在海上漂流大约有一小时,子弹如雨一般向我周围射来。究竟子弹是从何处射来?当我回头察看时,发现原是聚集在行将沉没的高升号甲板上的清兵所为。其后不久我被浪速的一只舢板教起。突然日本军官望见满载清军的二条救生艇,告我说,本舰有令可以打沉该艇,我正想试图抗议,但他大喊一声:“打!”一齐排射两次后,立即返回浪速,他们根本没想对清兵给予救助。浪速到下午八时一直在此附近巡航,但除我一人外,其他欧洲人没有一个被救的。”该驾驶员还面会路透社代理人陈述说:“我在水上漂流时,曾从浪速放出而未爆炸的鱼雷旁边经过。”又说:“当击沉高升号时,看到锅炉爆炸。船长高惠悌和领航员后来也被浪速的小艇救出。第二天被转到平山舰长坐乘的巡洋舰八重山号。七月二十八日被送往佐世保,在押中招待极为诚恳。”


牙山海战


据扣留在浪速的俘虏所述,一发榴弹命中该舰军官室,但未爆炸。高升没有装备一门炮,因此不能从高升打炮,这是明显的事实。


这里所述是在当天清晨,于牙山海面,浪速、吉野、秋津洲和高千穗四舰与中国铁甲舰济远、巡洋舰广乙以及通讯舰操江号三舰的战斗情况。前面汉纳根所说,他在高升号中,望见一船向西方旅顺口疾驶。但该船不是镇远而是济远。达木布林曾说:“我曾目睹济远和敌舰实际交战。”如此言果真属实,那么济远舰长看见优势的敌舰出现眼前而不将此事告知高升船长高惠悌(这也许是中国人的特性,毫不足奇也未可知)岂非怪事?或许济远当时不知高升号搭载清军,而只认为是普通的英国商船从旁通过。然而如果济远或操江(同济远—样从敌舰近旁通过)对高升有所警告,高升当可免遭此难。


现将此次战斗始末叙述如下:七月二十五日停泊于牙山海面江华湾头的清舰济远、广乙和操江三舰各自启锚出港,其后不久便与日本的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穗离开游击队不在队内)三舰相遇,突然受到日舰炮击。此时清舰尚无战斗准备,事出意外,无法应战。起初,济远舰长、大副和二副皆位于司令塔前,这时被敌舰舷旁打出的第一弹击中,机械室的传令机、蒸汽舵舱机以及通往下面的传话机被打坏,大副和二副阵亡。大副的头在传话机的一端垂下。形势已经如此危急,而舰长仍然脱离司令塔,没有下令作任何战斗准备。不久,当其去手摇舵轮机,正好第二发敌弹命中左舷,打碎舵机的蒸气管,军舰立即失掉行动自由。这时舰长才慌忙采取应急措施。但由于急需的滑车索在掌帆长的仓库里,无法应急使用。由于当时在甲板上的军官全部战死,无一幸存,因此,此时发生的事件无法确知。尽管如此,士兵还是各就其位,炮兵军官位于炮塔前,鱼雷军官位于鱼雷室,各尽职守。不久,一枚榴弹飞来,从下面穿过炮塔壁,落于炮塔前,幸未爆炸,但甲板为之破损。由于一台起弹机完全不能运转,因此炮塔一半归于无用。八寸二口径、重二百一十七磅以下的炮弹(这是穿透钢铁的彻甲弹的重量,同样用于八时二口径的一九点六炮普通榴弹仅—百七十四磅)用人力运到该炮炮尾并非难事,但这对清人来说却是无法指望的。因此尽管炮口完整无损,但当日却完全无用。此后,又有一弹从左舷击中炮塔,炸死炮术军官和士兵四人。但尚有两台炮没受损伤,如左炮以后又打出十一发。其间,济远左舷损坏尤其严重,炮弹将侧板打穿一个大洞,炸毁三个军官室。接着,又有一枚六寸榴弹从该洞打进,落在右舷穿衣室未炸,后被一军官发现排出。日本舰队利用其优越速度,可随意选定发炮距离,但从该弹未能穿透舰体来看,可知舰队距离太远。虽然说有多数钢弹命中装甲未炸,但其他榴弹却打穿烟筒下部,给军舰下部造成很大损坏,杀伤火夫数人。另外舢板全部粉碎或被烧毁,因此,从那以后,清军把舢板都留在港内,仅仅备置救护艇各一只。军舰桅杆虽中大小炮弹多发,但甲带以及军舰前后三寸甲板,丝毫未受损伤。另外,战斗中鱼雷军官虽想发射一次鱼雷,但对发射时刻、理由和目标舰不清而未发。鱼雷总数共六枚,交战中由于疏忽弃置在装甲甲板上,幸而未中敌弹。由于和敌舰距离始终没有达到二千米以内,因而一直没有利用鱼雷的机会。济运后来恢复了航行能力,遂以全速向威海卫逃走。吉野尾随追击。这时,济远以后炮塔内一门五寸九炮向敌舰炮击,但因后甲板的各种器械尚未整备完了,因此仅仅击毁敌舰帐棚。清军声称:济远打出的榴弹,击毁了敌舰吉野的舰桥;第二发炮弹又击中海图室,因此日军追击四小时半后终于放弃。济远于次晨六时抵威海卫。对舰体进行必要的修复后,为了运载从欧洲运来的二十门“古尔松”(格鲁森)一寸九七、四磅速射炮中的二门而返航旅顺口。


此次战斗,济远损失军官三人、土兵十三人,负伤十九人。舰体中弹数百发,根据其左舷上部所摄照片,在不到长六尺、宽二尺六寸的小范围内,即留有弹痕十七处,其邻近部分有十二处,再远部分有五处。这三十四处弹痕当中,有九至十处是由敌四寸七和六寸炮发射的巨弹击中的。曾于威海卫亲眼目睹过该舰的一位欧洲军官说:“军舰宛如一艘旧破船,桅杆半截以上被敌弹击毁,各种工具粉碎,钢索之类也被炸得寸断。登上甲板一看,木造物、绳索、铁片以及尸体等凄然狼籍,惨不忍睹。上甲板下面的情况亦然。”一英国军官记述说:“甲板和炮口尽被碧血和尸体所污染,装甲和炮塔内的大部分器械亦被敌弹击毁,从而数具尸体粉碎,血肉横飞,直达烟筒上部。”尽管如此,济远修复后于八月七日又作好出航准备。


据说舰上装有财物的通讯舰操江,于高升号沉没后被敌舰追击终于被俘。第三舰广乙战斗勇猛,死三十七人,舰体上部和吃水线下因命中巨弹,遵照舰长命令开上浅滩,幸存者侥幸得救,但后来遭敌舰炮轰,完全毁坏。





宣战布告


此时虽然尚未公开宣战,但征诸数日来的形势,已迫于千钩一发。乘坐镇远号的马吉芬少校于六月二十一日自威海卫来函说,清国铁甲舰已用煤袋子垛成八尺到十尺厚的围墙,以加强炮塔的保护。七月二十六日受损伤的济远舰返回威海卫后,停泊该港的军舰凡能胜任航海者一律出航,以搜索敌舰。后因风浪险恶,小舰、特别如鱼雷艇等航海十分困难,仅三日后便皆返航,待风浪平息后再立即出海。八月一日终于宜战。翌日,镇远位于朝鲜西海岸海面。当时马吉芬少校写信说,我等拟搜索敌舰,现正率坚舰六艘巡航中,渴望一遇良机即歼灭敌舰。我原想和丁提督一起,开赴济物浦迎接日军以图决战,但正当其时接到总理衙门电令而未能成行,可惜未能与敌决战并歼灭之。现已作好战斗准备,易碎物体一律拆除或扔掉,如舢板等全部卸走。因我等一旦不幸落海,日军绝对不予营救,如果彼等遭到同样命运,我等亦决不相助,此即坚决不用舢板之原因。现在丁提督坐镇定远。我与少将林泰曾一同乘坐镇远,在司令塔内位于林旁指挥作战。本日中午丁提督发出两个信号,一曰:如敌舰即使升起白旗或清国国旗,亦须断然攻击,竭力歼灭之,二曰:各舰将校土卒,明日即将为国奋战,下午余将预祝大捷。提督虽系多少具有军事知识的老伟人,可惜不懂当代事物。


日军利用制海权


直至八月三日依然未遇战机,因此清舰再次返港。由于李鸿章献策结果,以后采取守势,特别命令要注意防守渤海湾。因此,其后数周制海权全归日军专有。从而日本军舰可以自由出没于清国沿岸,一再诱使清国舰队出战。八月十日,日本舰队出现于威海卫近海,在相距六千至九千米的海面,向炮台进行轰击达三小时,放炮百余发,但毫无效果。相反,从炮台打出的炮弹则多少奏效。十二日,丁提督于芝罘海面巡逻时,远远望见敌舰,但未发炮即返回威海卫。据传日舰不顾威海卫港口敷设有防材和水雷,仍于黑夜乘敌之隙,数次以鱼雷艇潜入港内刺探军情,但清军毫未察觉。直到次晨发现防材和电线被搬走或切断,方才知道。由于清军舰队行动如此迟缓,日军几乎不用护卫,即将大军运往朝鲜。在此之前,日本海军省认为战争初期应尽可能回避和敌舰会战,将敌压制于本国沿岸,不让其出海乃是上策。然而九月上旬天津会议获悉,日军从海上往朝鲜运送军队,不仅比我清军从陆上运输远为迅速,而且敌军在陆战方面,已经获得重大胜利。至此不得已才下定决心,如果我方真想在满洲防御敌军来袭,必须赌舰队之命运,承担护卫陆军的任务。


黄海海战前的事变


清军基于上述决心,租用(主要是上海招商局的船只)新裕、图南、海定、镇东、利运五艘轮船,装载大量米面和军需品,在巡洋舰的护卫下从大沽出发,开到大连湾海面,与丁提督麾下的巨舰会合后,装载四千五百名陆军驶往鸭绿江口。九月十六日(星期日),到达鸭绿江口海面。军舰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等,一起投锚于大孤山港。其余诸舰则停泊于南方十海里,即北纬三十九度六十三分,东经一百二十四度九分,水深四十五米的地点。


据兼任海防监视和丁提督幕僚二职的汉纳根说,中国提督最初想由大连湾去平安道岛,然后巡逻据说有日舰出没的平壤海口,如果有机可乘,则于护送运输船之前歼灭敌军,以全面掌握制海权。但正当此时,从威海卫发来电报说,于该地海面发现二艘大型日本军舰。此外,预定九月十四日有另外一艘轮船装运武器抵港,因此前往该地停泊至十四日夜。但结果敌舰只影未见,因而十五日返还旅顺口。这时得知敌军陷平壤然后北进,电信机关完全被切断,因此片刻也不容犹豫,遂放弃搜索敌舰之念,立即搭载陆军于十六日(星期日)上午一时从大连湾出发,运输船沿海岸成单行纵队,军舰也以同样队形并排航进。


丁提督竭力护卫运输船,极为忙碌。与此同时,日本也以一个舰队护送运输船三十艘,于九月十四日从日本到达梁湾。为了掩护军队登陆,留下第三游击队,于当夜向流经平壤的大同江出发。十五日晨,日本提督于大同江口海面停泊中接到开始进攻平壤的通知,遂派军舰四艘,由江口上溯以援助陆军。提督则率本队和第一游击队投锚于乔兹别克角海面。十六日下午,为了测量海洋岛和大洋河口,遂带领通讯舰赤城和伪装巡洋舰西京丸一起启锚出航。当时海军军令部长子爵桦山中将负责监督任务,乘坐西京丸。此行勿宁说是为了观看海战而和舰队同行。


(中为双方舰队的编成、军舰资料、伤亡人数等的统计表格,略去)


十一月十七日公报发表的死伤人数如下,总数为二百九十四人(?)。另外,负伤者中战后死于舰内或医院者,松岛将校一、士卒二十一;严岛士卒一;比睿土卒四;扶桑将校一、士卒二;吉野将校一;西京丸士卒一。十七日医院内现有将校二、土卒六十一。赤城舰长坂元少佐正当登上后桅杆顶楼,掌管号令时,因敌弹打断后桅杆而阵亡。另一说是少校于司令塔内被命中桅杆之炮弹打死;又说是被将要倒下之桅杆夺去其生命。


战斗中,西京丸、比睿和赤城不自主地离开本队,各自陷于危急。西京丸一时曾陷入二艘军舰和二艘鱼雷艇之间。敌艇于相距仅五十米处发射鱼雷,幸而鱼雷穿过船底从另侧穿出,而幸免于难。另外船体、烟囱、通气管等处,都被击中多发炮弹。赤城也曾被故舰追击,舰长战死。前任军官佐佐木大尉以及航海长佐藤大尉(坂元少佐战死后担当指挥)均负伤。交战三小时后,始得杀出重围返回本队。另外比睿于敌前通过时,敌军发射二枚鱼雷,幸未命中,但船体遭到猛烈射击而起火,不得不退出战场。


德国公报和清国的备战情况


德国海军部谍报局发行的杂志《马林伦多肖》,详细刊载了有关黄海海战的富有种种风趣之报道。消息当然多系根据汉纳根所报。据该公报所载,清国舰队于宣战前,除一吋八五炮、三磅炮、一吋四六炮以及“霍其克斯”一磅炮而外,还领取并安装“古尔松”一吋九七速射炮二十门。其中二门如前所述于牙山海战后装配给济远,其余各炮如何分配安装虽一无所知,但在参加前述九月十七日海洋岛海战的军舰表中,我认为是根据最足凭信之报告所作的记载。


回顾八月间,海军当局认为敌舰多为非装甲舰,请求增发榴弹,李鸿章应允,但兵部尚书认为有侮自己职责而拒绝。因此重炮通常各自只有榴弹十五发,不用一小时半即可打光。其余只有穿甲弹。而且清军装备除上述大炮外,皆为克式或安式炮,但日军则用加式、克式以及安式各种炮,其中还有具式。而且其速射炮中还有使用无烟火药的。


该报告还继续说,清国提督担心各舰舰质不一,特别缺少信号装置,不能满足大军所需,舰长缺乏实战经验,信号手人数不足,而且各舰信号员理解信号能力不可靠等,因此相信舰队行动不能一致。对舰队监督只能限于巡航期间,一且交战,各舰长必然各据己见随意运动,因此发布训令如下:


一、战斗中姊妹舰或其小分队必须进退一致,攻守相助,


一、舰首必须始终指向敌舰应战,


一、各舰必须跟随提督行动。


最初对敌军首先应编成的阵形,是遵照英国琅威理大佐所教授的鳞次横阵。即在横阵中列成小的纵队,后排各舰排列于前排各舰之间。


在战斗准备时,根据济远与吉野的实战经验,为了缩小目标及便于放出在司令塔内爆炸之敌弹碎片和瓦斯,而将司令塔顶盖拆掉。为减少舢板碎片飞散的危险,各舰只留一或二只,其余全部置于旅顺口。没有防护设施的速射炮用砂袋围上,司令塔用围墙加以保护。其余露天地点和物体也用煤袋分别加以保护。在镇远甲板上贮水约有半寸深,以防火灾。


欧洲人参加舰队的,在定远上计有丁提督的顾向汉纳根、泰莱、炮术长少校尼格路士(英国海军军官、战死),大机械师阿璧成;在镇远有马吉芬少校、炮术长哈卜们;在致远有机械师亚历山大·巴维斯(因军舰沉没而溺死);在济远有机械师哈富门。


据参加战斗的欧洲军官报告,上午十时甫过,遥望南方升起数缕煤烟(日本军舰燃烧煤烟,经常自四十海里以外即可望见),立即报告丁提督。提督当即命令各舰启锚,排好预定阵形,以五六节速度向南方航进。不知何故两翼舰船逐渐落伍。日军观察结果,认为中国舰队采取“v”字阵形。行军中清舰不用午餐。与此相反,日军一见敌影,伊东提督立即命令准备就餐。并发出信号,必须就餐,空腹则将一事无成。定远开炮正值零时二十分,距离约六千米。但炮弹未抵达敌舰。然而由于发炮震动剧烈,都从舰桥跌下,丁提督也因此而负重伤,舰队暂由舰长刘步蟾指挥。此时,日军先锋队即将绕至清国舰队右翼,清军各舰同时向右舷回转,因而阵形愈加混乱。于是,日本先锋队也向右舷回转。当全舰队到达大约距清国舰队三千三百米时,一起向清舰发炮,清国舰队右翼舰艇为此遭到剧创。而且最初发射的炮弹,击毁了定远的信号机,无任何保护的信号手也被一扫而光。至此,清舰队已无一主舰。旗舰定远的表现即使值得称赞之处甚多,但可惜缺乏使其他舰只服从的威严。而且两翼舰此时已远远落伍。


超勇奔往大鹿岛,准备把船开上浅滩。正在不断喷着火焰航行时,正遇见慌乱逃走的济远,结果被撞沉于浅海,船员抱住绳索等器械,后被鱼雷艇救助。


济远目睹兄弟舰艇危急,为何如此急于逃走而不予救助,其意实在难解。后来舰长终以自己一命偿此过失。济远遭受日军的损害不大,仅仅由于舰尾炮的坐力,损坏了照准器,以及由于榴弹爆炸有数名士兵被炸死,其余部分丝毫未遭破坏。


广甲(属于福建或广东舰队,参加战斗的舰只除广丙(甲)外全系北洋舰队)也离开左翼向威海卫行驶。次夜抵旅顺口附近的大连湾,然后开上浅滩,但舰体无一处漏洞,也无大伤。九月二十三日被浪速和秋津洲发现,因已被船员自行抛弃,遂被日舰破坏。据传,最初船员也对该舰多少进行了破坏。


清国舰队遭受损失甚大,其后仅剩六舰,因此想要从敌军阵内冲击,但队伍已经溃散,各舰因互相躲避僚舰的炮口,又不能如意发炮。此时正在继续合击敌之右翼的日军先锋队,发现敌舰数艘从大孤山出现。坪井少将为了救助赤城和比睿,便不等司令长官的命令,急忙向左舷转舵。清国舰队虽然见此,但也无意追击接战。这时经远、致远、来远和靖远正在追击二艘受伤敌舰,由于日军先锋队的回航也不得不放弃。但因为先锋队必须进行第二次回转之后,才能继续前进,因此来远、靖远暂时得以行动自由。来远曾一度距赤城仅一锚链半(一锚链为十分之一海里),本来能轻易将其俘虏,但正好从赤城射出的榴弹,命中来远舰体而起火,火势猛烈,烟雾蒙蒙,机械室也无法工作(军舰在火焰中燃烧约八小时,舱内一切完全烧成灰烬,铁梁以及铁板等亦大都烧断或弯曲,后来开抵旅顺口),火炮除一门外,其它也全归无用。致远当时把舰首转向吉野,试图冲撞,但被数发榴弹命中水线,终于右舷倾斜而沉没。据说当时有数枚榴弹同时命中,其状好似鱼雷爆炸(据说发射管内有一枚鱼雷,由于吉野射出的炮弹击中而爆炸,下面将谈及)。在此之前,经远也同来远一样,被敌军的榴弹击中而起火,不久从舰首开始沉没。


日军先锋队再次向左舷转航,然后向敌军本队(此时巳减少为定远和镇远二舰)前进,继续向左舷回转。此时日军本队则向右舷回转,经常保持二千二百米到三千三百米的距离,包围敌舰进行攻击。清军两艘铁甲舰虽然数次试图迎战,但扶桑速度虽然不如二舰,然而始终不离战斗行列,努力奋战,二铁甲舰见此亦自知无能为力。战斗中镇远屡次奋力保护旗舰,行动十分勇敢。二舰普通榴弹已全部用尽,穿甲弹效力不大,因而相当气馁,但依然极力奋战。后来定远终于起火,二舰上部所遭弹痕密如蜂巢,但他们从未企图逃走。下午三时二十分左右,松岛因损伤严重而返航吴港。伊东提督为了把旗舰转移到桥立,不得已暂时中止战斗。不久,再次开始回转运动,直至炮弹打光,一直在进行战斗。清军完全否认伊东提督所作关于本日战斗结果情况的报告。清军说,由于日军向南方逃走,我铁甲舰追击约一小时。在两军报告如此矛盾的情况下,根据我们历来的实际经验,相信日军的报告断然无误。


西京丸开始虽然接到不许参战的命令,但自下午一时九分以后,一直参加战斗。西京丸在战斗中处于观战的极好位置,这一点根据战后舰长的全面报告,以及从舰上拍摄的战斗实况照片可以得知。该舰由于被敌军十二寸榴弹击中,蒸气舵轮机被毁,虽然一时以手舵轮代替,但迟迟加快不了速度。不久敌军二艘铁甲舰开到相距一锚链以内,但害怕被西京丸冲撞而不敢逼近。西京丸不久装上预备的“复滑车”,才以缓慢的速度向大鹿岛方向驶去。途中发现扬威搁置浅滩,但已不敢试图对敌。这对西京丸来说实在万幸,因西京丸已经破损、船体进水。但其后该舰又和为躲避日本先锋队冲撞的平远、广丙、福龙等相遇。福龙接连发出三发鱼雷,但第一发没有射出,第二发未中,最后一发(据伊东提督的报告)从船底穿过。福龙距西京丸甚近,数十发炮弹密如雨注,但也一发未中。后来西京丸向平壤海口开去。交战中,桦山提督始终位于舰桥观战。战斗结束后,丁提督收拢残破军舰,派鱼雷艇去大孤山,命令运输船跟随舰队返回旅顺口。到达该地时,发现济远已经投锚。


据说此次战役,清军的死伤,不包括沉没军舰的死伤者在内,合计死者仅三十人,伤88人(表略)。另外,尚有六百至七百人溺死。


舰 名 死者 伤者 

定  远 14 25 

镇  远 7 15 

来  远 10 20 

靖  远 2 14 

济  远 3 0 

平  远 0 12 

广  丙 0 2 

合  计 36 88 


本站注:根据各种资料综合分析,甲午战争后日方统计的双方军舰中弹数有很大问题。日方军舰的中弹数显然没有把机关炮造成的损害算入,而在统计北洋舰队中弹数时,则将各种大小口径的炮弹一概算入,以至造成中日双方军舰中弹数相差悬殊的假象。


鱼雷、撞头和大炮


战斗中,日军没有利用一次自动鱼雷,为了炸毁扬威仅使用过一次外装鱼雷。另外,也未曾利用过撞头,只是专门利用炮火。清军也专事注重大炮,以大炮为主要武器。战斗开始时,是从桅楼测定距离,不久有数根桅杆被打断。经远、致远各自曾试图冲撞,但一次也未成功。但济远借此却意外奏了大功。总之,清军不善于使用鱼雷,如“乔德”由于两次机械发生故障,耽误了发射时机。另外,各舰于发射管中都装有鱼雷,临战时得机便可进行发射,但第二发则只是放置于装弹台。……后来镇远因害怕自己的鱼雷对本舰造成危险,而把准备发射的鱼雷沉入海中数枚。不久,突然敌弹飞来击毁了舰尾发射管。靖远也因同样理由,将鱼雷急速射出,但因原来无意将其沉没,因此其中二枚战后被拾得。不知当时致远及经远是否采取同样举动。致远招致之突然大祸,据传可能是由于舷旁鱼雷发射管破裂。这虽然不能断言,但却接近于可信。在此次战斗中,日军所有舰体都改涂成白色,清军则涂成黑色。


日军的损失


日本军舰遭受的损失除上述而外,其他主要如下:


松岛最初遭到敌军十二寸榴弹的重创,其后同口径的炮弹又一次命中,但从舰体穿过幸未爆炸。比睿也被同口径榴弹击中,于下甲板爆炸,其后桅杆被炸毁,发生大火。不久,又一枚大口径榴弹于上甲板爆炸,炮手数人被炸死。浪速被敌弹命中水线,于煤库爆炸,但损害不大。千代田被一重炮弹打穿水线。严岛鱼雷室、桅杆上部以及机关室各中榴弹一枚。桥立露天炮塔被五寸九榴弹击中破毁。西京丸被口径四寸七以上的榴弹二十一发和重炮弹数发击中。此外其他各舰也都有数发小炮弹命中。


清军的损失


日本侍从武官斋藤海军少佐关于清舰损失的报告中说:千代田发现在扬威舰体上有口径四吋七以上的弹痕十七处。千代田带回的扬威备用的通风机,检查结果被炮弹及其碎片打穿的痕迹密如蜂窠。据传当时定远悬挂将旗的后桅杆顶被击断,激战中实际能够使用的只有五寸九的后尾炮一门。当时济远船机械师哈富门在写给齐亚那·卡才德的信中说,该舰装备的八寸二的克虏伯炮一门全归无用,另外二门一吋也不能使用,而且与超勇相撞,舰体有洞,严重进水。镇远打出六吋榴弹一百四十八发,其他小口径炮弹也全部打完。抵达旅顺口时,重炮弹只剩二十发。配备于大炮的水压机和上部构造全部粉碎,其他则幸少损伤。与此相反,来远受重创,返港时见者无不惊异。幸而机关没受损伤,除因火灾损伤部分外,舰体破坏不大。定远一个桅楼被敌军重炮弹击毁,楼中士兵全部战死。不久蒸气管也命中一弹,虽然未遭破坏,但气管弯曲。在这艘清国舰队中最好的舰只里,战后两周曾发现一具业已腐烂了的尸体。总之七八天之久舰内不加清扫,一如原状置之不理,其周章狼狈之状实无法形容。另外因中一榴弹,病房附近起火,士气突然沮丧,而且毫无办法。当时如果没有阿璧成的勇敢行动,旗舰无论如何也难免于难。


参加战斗的十四艘清舰当中,于交战中或其后损失的计有经远、致远、超勇、扬威以及广甲五艘。而日军的十二艘军舰中一只没有损失。即清国方面的损失占全舰队的百分之三十五点七,如以实际进入战场算,可以说高达百分之五十。……清国舰队中所以没有出现一艘投降的,原因则在于中国官吏经常宣传日军丝毫没有收容敌军之雅量。


日本天皇陛下听到战胜后,向司令长官发出以下褒奖:“朕获悉我联合舰队于黄海奋战大捷,其威力已制敌海。深体我将士之辛劳,对此殊勋,特予嘉奖。”


在战场上的一名英国海军军官报告说,我曾会见过日本海军军官,据他说,两军发射的炮弹中奏效的比例日军是一成五,清军是一成。清军有的炮口被敌弹打坏而完全不能使用。战斗用的桅楼也不起作用。而且军纪非常颓废,薪俸即使发给全员,但平时舰上人员也不足半数。另外他们平素迷信很深,在装速射炮弹的箱子上,都标上英国国号“广镞”,借以希望炮弹锋利。


战后,浪速、秋津洲为了侦察旅顺口、芝罘和威海卫,而向西方出航。抵大连湾时发现敌舰二艘,一艘深逃港内,一艘即广甲搁置浅滩,如前所述,遂将其破坏。除需要修理的军舰及比睿、西京丸外,以前曾参加过黄海战斗的各舰,于十一月七日都参加了炮击大连湾。当时比睿在别处执行任务,西京丸因有作为战争纪念保存起来的建议而没有参加。自海洋岛战捷直至占领旅顺口,其间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重要的海战。不仅日军编成舰队航行,即使是单舰亦可自由地游弋于渤海湾附近,有时还出没于威海卫和旅顺口海面。十月二十日左右(清舰于旅顺口停泊中,各舰均以红布包裹炮口,用以象征荣誉。但惟有济远由于曾有过怯懦的表现而被排除在外),当日本本队仍在平壤海面停泊时,丁提督已修理好军舰驶往威海卫。十月二十七日,接受英国司令长官的访问。在此之前,日军进攻旅顺口的时机日愈逼近,专心把海军力量集中于朝鲜和盛京省沿海。因此十月下旬丁提督再次率领舰队出航,而伊东提督则竭尽全力保护陆军左翼向旅顺口进军、和搭载第二军的运输船开往大连湾附近,因此无意搜索敌舰。陆军乘五十艘运输船从日本出发,到达目的地并开始登陆已是十月二十四日。十一月三日,斐利曼特尔偶然与伊东提督相遇,并于谢里奥兹多岛海面会面。数日后,日军第二军于辽东半岛中部和第一军取得联系。十一月七日,由于伊东提督打捞了湾内敷设的水雷,并俘虏了鱼雷艇而完全占领了大连湾。几乎与此同时,丁提督遵照上级命令,返回威海卫(进入威海卫港时镇远已搁浅陆地,三周后从上海召来潜水员和工匠进行修理,直到第二年一月十四、五日为止,没有参加舰队),并新将属于南洋舰队的数艘军舰编入麾下。但虽如此,其舰队力量并不强大。


旅顺口的陷落


当联合军仍在向旅顺口进军中,伊东提督认为运输船已无需特别警卫保护,遂以全力航抵旅顺口。为了观察隐避于炮台下的清国舰队,耗费了两天时间。了解敌舰没有逃脱的危险,遂分出一部分军舰负责监视,率其余军舰返回大连湾,沿着海岸向西航行。十一月二十日帮助陆军运动,第二天二十一日协助陆军对旅顺口的最后攻击。即在前—天便以松岛、严岛、桥立、千代田为第一舰队,扶桑、比睿、高雄、八重山为第二舰队;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穗为第三舰队编成单行纵阵,和陆军前进的同时,一起航行,而以小舰和鱼雷艇沿海岸不断炮击敌军。同时为了防备深匿港内的敌舰逃出,也作好战备加以监视。


第二天上午六时,松岛、严岛、桥立、千代田、扶桑、比睿、吉野、浪速、秋津洲以及高千穗,通过港口直指大连湾驶去。当日十时三十分,伴随数艘鱼雷艇再度出现。千代田和另外一艘,离开队列到达半岛背后的鸠湾,从远距离以最大仰角,向旅顺口炮台射击。然后缓缓与舰队会合,时值下午四时,舰队位于距炮台约六海里处。清军不顾距离如此遥远,竟向日本舰队、特别对千代田打炮十二三发,但无一命中。日舰也未于应战。清国陆军此时已被大山将军击败,争向港内逃跑。俄而大雨骤降,乘此时机,日本十艘鱼雷艇在二艘巡洋舰的掩护下,沿海前进,艇分二队,突然闯入港内,没遭特别损伤。然后用一磅炮和机关炮向炮台、艇内以及陆上的清军任意炮击。此次炮击对决定该港的命运,实有重大关系。炮击三十分后即全被日军占领。当时在港外的日本军舰,虽然没有参加此次炮击,但全力转移了从清军炮台向鱼雷艇发射敌弹的目标(此次战役中,一百七十尺的装甲鱼雷艇小鹰号战绩卓著)此役中鱼雷艇的行动号令严肃,运动敏捷,使目击者的外国军官赞叹不已。据传在港内敷设有两排水雷,用以加强防御,但一个也没有发挥作用。由此看来,这些水雷是否有效,大有可疑。


日本已经占有了像旅顺口这样清国领土中优良的海军根据地。一八八O年以前,该港只不过是一个天然良港,次年才决定建造干船坞和码头。后来又弃置不顾。一八八七年又让一法国人承包再建,到一八九O年终于竣工。其主要工程有:疏浚港口,建造退潮时也能保证水深二十五尺的大船坞,建筑备有蒸气起重机和铁路的坚固的码头以及长四一O尺,宽七尺,落潮时仍能保证水深二十六尺三寸的船渠等。此外配备有鱼雷艇用的小船渠,以及铸造厂、制造厂和新式造船厂的各种器械等。另外,还于四周高地构筑炮台,除安装八吋臼炮六门以及许多野炮、小速射炮外,还备有九吋八炮三门,八吋二炮十五门、五吋九炮三十门、四吋七炮二门,严加防御。—英国军官于该港陷落后,实地观看后说,如果防守得当,决不会如此轻易被攻陷。


各次海战失败后,连骁勇的丁提督,其地位也相当危险难保。当时如果没有我等雇佣的外国军官威胁恭亲王,清国政府如若处罚提督则我等联袂辞职的话,恐怕提督将被处以斩首之刑。由于副提督林当镇远于威海卫坐礁后自杀,遂命令曾担当过“加金·马才松”商会所有船和曾担当过高升号等船船长的马格禄接其任。


关于以后发生的事件,除简单的电报外,没有详细的通信,因此报道难免互有抵触矛盾。


攻击威海卫


位于直隶湾东岸的旅顺口陷落还不到一个月,日军已从容不迫地作好战备,即将袭击西岸的威海卫。十二月二十五日,耶稣圣诞节前,日军到达山东半岛成山角海面,毫无疑问,这是为了选择陆军登陆的适当地点。但关于计划攻击的地点和日期,直到一月中旬还丝毫不得而知。明治二十八年一月十八、十九两天,日本的一个大舰队出现于威海卫西方约八十海里的登州府海面,开始攻打炮台并使之沉默。第二天十九日,二千人(该部队见其他部队登陆完了后又马上乘船)登陆完了,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该方面来,而其真正的目的地则是威海卫东方约三十海里的荣成湾附近。一月二十日黎明,三十五只日本运输船,各自拖着两只帆船,在十五艘军舰的掩护下,使佐久间将军率领的第三师团的一部于陆地登陆,剩余的于西方二十海里的宁海海口登陆。这两支部队全部登陆后,便一起向威海卫前进。以前这两支部队是属于旅顺口的战胜者大山将军麾下,今后则靠佐久间来指挥。军舰决定以荣成湾为根据地。


据说一月二十六日停泊于荣成湾的清国军舰十九只,鱼雷艇二十只。另据逃跑的清兵说,当时清舰八只,炮舰六只和鱼雷艇数只,—起停泊于刘公岛和威海卫之间。刘公岛长约二海里,全岛大部是山,横卧于威海卫港口。出入港内有东西两个海口,在能俯视二海口的海岸和湾头的丘陵上筑有炮台,防备颇严。另外陆上有一万一千名驻军,港内军舰有三千名士兵,专事防御。一月二十九日,陆上已被敌军包围。次日拂晓,敌舰也出现并封锁了两个海口,于是陆海都为敌军所包围。从当天到次日,日本陆军在舰队(特别是浪速、秋津洲合葛城)远距离炮击的支援下,攻占了大部分陆地炮台。二月二日占领了威海卫市街。据清军所报,日本炮舰一只、鱼雷艇二只被击沉。三十日,丁提督炸毁了陆地炮台,准备专事死守刘公岛和舰队,遣麾下士兵二千上陆,但被陆军将官截住而空自返还。二月三日清军已弹尽力竭,一个炮台也不能守,仅把军舰隐避于刘公岛下,全部都暴露在敌军占领的炮台之下,只能据守该岛。


通往港内的东西二海口,敷设有两排水雷。虽然用岛上炮台和军舰的大炮以及探照灯严加防守,但伊东提督准备用鱼雷艇闯进港内进行袭击。一月三十日夜初次试行,但被本国军舰误认为是敌军而遭炮击,结果未能成功。第二次由于天气恶劣,进攻部队不得已多数避泊于荣成湾。二月二日夜再次试图冲锋,但被敌军发现而来能得志。二月三日舰队返港后,向刘公岛及港内敌舰进行了猛烈炮击。同时使陆战队向岛上登陆,进攻炮台,但未能奏效。二月四日进行了比前一天猛烈数倍的炮击。战斗正酣之际,港内潜藏着的清国鱼雷艇十四只,以全速从西海口逃跑。日舰见此,疾驰追击。清国鱼雷艇有的当即被击沉,或者被击毁,完全逃脱的仅有二只。前此,当逃走的清艇经过芝罘时,有的试图向该地炮击,大概以为该地已被敌军占领的缘故。


四日夜又由五艘鱼雷艇编成三队,首先令第一队向西口进发,以引诱敌之注意力。第二、第三两队(参加该攻击艇队的有二、六、八、十号诸艇)乘隙从东口悄悄前进。当时寒风凛烈,艇体四面结冰,行动极为艰难,大尉一名、士兵二名竟至冻死。此日攻击结果所得颇多,但所失也不少。十只舰艇中没遭损伤的仅有一只,有的被敌弹命中,汽罐爆炸;有的沉没,八名船员全部溺死。另外三只想躲避敌弹而搁浅,二只撞上防材,螺旋桨被撞坏。其余二只中,一只中弹四十七发,另一只十发。艇队损失虽然如此之大,但船员死伤却意外之少。损伤舰艇后来多返航旅顺口,进行修理。清舰定远久为丁提督之旗舰,在此次战役中被击沉。靖远虽然损伤不大,但遭到敌鱼雷射击,丁提督之勇敢行动为内外齐声称赞,旗舰定远被击毁后,将旗移至镇远。经五昼夜炮击后,伊东提督命令举行第四次攻击。给第二、三艇队增派数艘,警戒一口,令第一艇队从另一海口闯入。小鹰和第十一、第十二号艇三只参加此次攻击,艇队无一人死伤,发射鱼雷七枚,击沉来远和—千二百吨的练习舰威远,另一艘被破坏。清军防御逐渐失效。六日,组成陆战队准备登陆刘公岛。七日,炮弹击中该岛火药库爆炸。九日,已丧失运转自由的靖远被从陆上发射的炮火击沉。并将装置于西海岸的残余电缆切断,而且将所设的各种障碍物全部破坏。尽管如此,丁提督依然顽抗不屈,想要死守到底。但终于弹尽力竭,无奈决定乞降。二月十二日挂起停战旗,派一艘炮舰到伊东提督麾下,请予救助参加守卫的士兵生命。伊东提督应允,并向清国旗舰派遣使者进行查验。勇敢的丁提督不愿受缚于请降之辱,而且想到其所欲救助之本国人民,远不及敌国人民所有的容人之量,遂与陆海军军官数人一起自杀。于是遂与副提督马格禄开始投降谈判,并适时结束。


镇远是当时清国舰队中尚能战斗的唯一军舰,和济远、平远、广丙以及四百四十吨的炮舰六艘,一起归于胜利者所有。并自二月十六日以后,由日军将其送回日本,不久便开始拆毁威海卫海岸炮台。


除一人外,胜利者将俘虏全部释放。对丁提督和以下各军官尸体施以适当之礼节,鸣放礼炮送回芝罘。其处理之宽大实堪称赞。然而只有一个叫浩威的美国人没受宽大,该人想为清国政府轰炸日本舰队,与布拉温那尔一起来到东洋。他曾于巴西叛乱时担当“尼库特劳伊”号舰长,另外布拉温那尔还是烈性流动炸药的发明者。清国政府给予他们十万美元,并且相约,如果获得成功则给予更多报酬。最初,他们从美国旧金山乘船于十一月二日到达横滨,由该地换船赴神户。由于携带有与清国政府签订的契约而被捕,后宣誓在中日交战中决不参加清军而被释放,但浩威背弃誓言,于一月中赴威海卫,日本攻击该港时他曾为其防御而效力。


丁提督称本国人民残忍,富有复仇心不为言过其实。这一点数日后得到了证实,即皇帝发布敕令,不仅要对担当防守的官兵全部处死,而且允许山东省知府,不经上奏手续,即可斩首的特权。


如果丁提督直至投降后多偷生一日,显然和其同僚一样也许会受到更残酷的严刑。但提督反躬自省,不仅丝毫无愧,而且多年以来诚心诚意为舰队鞠躬尽瘁,其功决不落人之后。与可劳卑提督交战时,丁提督曾指挥过北方舰队。此次海洋岛和威海卫之战,作战出色。虽说战运不佳,但以其腐败政府供给之兵员武器,而能建树如此丰功伟绩者,除提督外,其他中国人士中实不可得。亲身接触过提督并受过其感化的众多欧美军官,无一不对提督深表敬爱之意。他们一旦获悉提督讣告,必定衷心痛悼不已。


谢选骏指出:人说“日清海战”,我看不论日清海战还是陆战,都不是中日战争,而是满清与日本之间争夺中国主权的战争。可惜现在过了一百多年,中国的主权还在外人共产党的手里,始终没有回到中国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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