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永恒战争》(ROGER COHEN 2023年9月12日)报道:
穿过高耸的松林和人迹罕至的草地,通往西伯利亚南部贝加尔湖的道路蜿蜒经过墓地,鲜艳的塑料花标记着在乌克兰丧生的俄罗斯人的坟墓。这里远离波将金村庄般的天堂莫斯科,战争的痕迹历历在目。
在湖的东岸,白色翅膀的海鸥跳入铁蓝色的湖水,35岁的尤利娅·罗里科娃经营着一家旅店,兼做儿童夏令营。她距离前线约5600公里,但战争在她的家庭和她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我的前夫想去打仗,他说这是他的职责,”她说。“我说,‘不,你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做她的父亲是更重要的责任。’”
“在乌克兰,人们毫无理由地死去,”她说。
她告诉我,他终于明白了,并留下了,她的眼神似乎在说:我的生活只是另一种普通的俄罗斯生活。也就是说,一个单亲母亲的生活——在一个离婚率在世界上居前列的国家,在一个陷入苦战的国家,在一个与普京认为纯属虚构的邻国作战的国家,几千万俄罗斯人像她一样,同那里有着家庭、文化和历史的联系。
我在俄罗斯待了一个月,这个国家的面积几乎和美国和加拿大加起来一样大,我在这里寻找一些线索,以解释它为何会在民族主义情绪的驱使下无端卷入一场战争,以及它在这场持续了超过17个月的战争中的情绪——曾经被认为会是一场闪电战式的冲突,结果却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据驻莫斯科的美国外交官估计,这场像9·11一样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战争,自2022年2月24日以来,已经夺走了20万人的生命,双方的死亡人数大致相当。
尤利娅·罗里科娃说,“在乌克兰,人们毫无理由地死去。”她说服了前夫不要加入这场距离他们在西伯利亚的家数千公里的战斗。
尤利娅·罗里科娃说,“在乌克兰,人们毫无理由地死去。”她说服了前夫不要加入这场距离他们在西伯利亚的家数千公里的战斗。
我从西伯利亚前往俄罗斯与乌克兰西部边境的别尔哥罗德,穿越令人眩晕、塑造了俄罗斯人的自信的广袤大地,我发现这个国家不确定自己的方向或意义,在普京培育的辉煌神话和日常生活的挣扎之间摇摆不定。
一路上,我遇到了恐惧与狂热的好战情绪,也遇到了坚持挺过一场持久战的顽强耐心。我发现苏维埃人非但没有灭绝,反而以一种改良过的形式,连同屈从的习惯,继续存在着。因此,在国家电视台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普京的老套路——金钱、编造神话和谋杀威胁——基本得以保留。
但我也听到了像罗里科娃这样矛盾的声音,还有一些人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意见,尤其是这个代沟明显的国家中的年轻人。
正是这种反抗,对这场看起来七零八落的战争不耐烦,对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特权阶层漫不经心的不耐烦,构成了瓦格纳集团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6月底领导的短暂反抗的背景。他将他的兵变命名为“正义行军”并非没有原因。
今年在莫斯科举行的共产党青年活动。新一代人从小就被教导要接受爱国主义价值观。
“普里戈任的反叛是许多社会问题的症状,但他能不受阻碍地向莫斯科挺进也表明,对于所有军队是否都会参战,有一种紧张情绪,”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大·鲍诺夫说。“普京显然不想下令开火,因为他不确定是否会被执行。”
出于其他原因,让普里戈任在短期内成为殉道者风险太大。瓦格纳在避免不受欢迎的征兵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招募了成千上万的罪犯,让他们在乌克兰的激烈战斗中首当其冲。即便说70岁的普京没有眨眼,他肯定也是缩了一下的。
然而,在领导俄罗斯23年之后,随着乌克兰南部和东部的战斗愈演愈烈,普京仍然牢牢掌握着权力。他早在2000年执政之初就认识到,正如作家玛莎·格森所言,“战争几乎和镇压一样好,因为它们会让任何想把事情搞复杂的人失去说服力。”
无论是车臣、格鲁吉亚还是乌克兰,他总是用战争将俄罗斯人团结在简化的民族主义神话中,把他们带到简单化的结论面前,即他日益高压的统治如此不可或缺,必须永远存在。
尽管如此,战争必须尽可能地隐形,只有像乌兰乌德这样靠近贝加尔湖、距离蒙古边境不远的地方才会有。这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向新雇佣兵支付约2500美元的月薪来实现的,这对于典型月薪500美元的地区来说是一笔巨款。
“金钱是人们参加战斗的主要原因,“罗里科娃说。“按照我们的收入标准,志愿兵的报酬太疯狂了。”
今年2月,瓦格纳集团雇佣兵的葬礼在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地区的一个村庄郊外举行。
但普京在俄罗斯最偏远地区的挥金如土只会让战争显得更为刺眼。年轻的新兵在机场排队等待飞往莫斯科的航班,然后从那里经陆路前往顿河畔罗斯托夫,再进入乌克兰,战争的印记铭刻在他们恐惧的脸上,埋藏在墓地新翻的土壤里,死去的年轻人在那里安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战争气息。
罗里科娃最好的朋友的人生伴侣2月死在乌克兰,抛下了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她同父异母的兄弟逃到了格鲁吉亚。她的祖父来自乌克兰顿涅茨克地区,这种家族纽带让她更加痛苦。
罗里科娃凝视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广阔湖泊,这里蕴藏着世界上20%以上的淡水。风突然刮起来了;海鸥用力拍打翅膀防止被大风吹跑。她说,她试图从大自然中汲取智慧,寻找躲避战争动荡的避难所。
至少为了女儿瓦莱丽娅,罗里科娃希望战争能在两年内结束。“我们听到的是一种真相,他们听到的是另一种真相,“她说。“但为什么我们就得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互相残杀呢?”
莫斯科的新沙皇
在远离乌兰乌德的莫斯科,迪奥的门店挂着“因技术原因关闭”的告示,已退出俄罗斯市场的星巴克被重命名为“Stars”,这么做有些可笑,然而除此之外,西方制裁似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地铁里一尘不染;日俄融合美食十分受欢迎,到处都是这样的餐厅;大多数事情都是通过手机无接触支付处理;豪车云集,多得离谱;互联网运作流畅得无可挑剔,就像整个俄罗斯一样。
我们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这场战争,除了在国防部的广告牌上,以及不久前在普里戈任的(如今前途未卜的)瓦格纳集团广告牌上,该集团试图用诸如“英雄不是天生的,英雄是做出来的”之类的口号来吸引新兵。
这些广告牌通常在众多新建的高层建筑上,建筑都有英文名字,如Trendy Towers(时尚大厦)或High Life(上流生活)。尽管普京竭尽全力诋毁西方,它在俄罗斯人的想象中仍然酷炫。
40年前我第一次来莫斯科,当时它是一座没有颜色的城市,在共产主义的贫困中勉强维持着。看看今天的莫斯科,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普京赢得了他的同胞如此多的尊重。他打开了俄罗斯的大门,却又猛然将西方关在门外。他还对其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同时完整地保留了与俄罗斯过去的联系。
在莫斯科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区,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伟大小说家列夫·托尔斯泰的直系后裔彼得·托尔斯泰坐在一家俯瞰着主教池塘的咖啡馆里,他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咖啡馆里,一群有钱人正吃着大蟹钳和其他美味佳肴。
我问他俄罗斯打算如何支付长期战争费用,他反驳道:“我们通过印度向欧洲销售石油来支付这一切。”
西方的制裁对莫斯科几乎没有明显的影响。
俄罗斯的首都餐馆满座,地铁一尘不染。
这是虚张声势,但也有一定道理。俄罗斯失去欧洲市场后做出了迅速调整,向亚洲出售石油,而印度也将部分石油精炼后出售给欧洲。
“我们的价值观不同,“托尔斯泰说。“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比起我们国家的完整性和维护俄罗斯世界,自由和经济因素都是次要的。”
普京的统治就是要重建这个想象中的俄罗斯世界,或者说“俄罗斯米尔”,这是一个围绕着永恒的俄罗斯文化和帝国领域理念而建立的复仇主义神话,乌克兰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乌克兰却决定成为一个独立国家,这永远不可原谅。
至于未来,普京几乎没有说什么,人们只能猜测。
除了电视上,普京的形象在莫斯科或俄罗斯其他地方都很少见,尽管他最近外出的次数增加了一些。他在暗处进行统治,不像肖像随处可见的斯大林。没有那种对领导人的崇拜,像法西斯制度所青睐的那样。然而神秘也有其自身的吸引力。普京的权力影响到所有人。
这不难看出:保镖冲进莫斯科的高档餐厅,为这个体制中的某些头目或寡头腾出空间,在这个体制中,必须对总统付出坚定不移的忠诚,才能获得巨大财富。
最重要的是,正是出于恐惧,人们压低声音、犹豫不决,不敢说出普京双重思想中的那个险恶之词——“战争“。
冷战的苏俄学,变成了另一项同样艰巨的任务:透过克里姆林宫的重重迷雾,弄清普京这位新沙皇在想什么——如今,他已经在自己执政的暮年。
高压政策愈发凶狠,普京在乌克兰发起的战争,几乎全然不考虑自己的决策会造成什么后果,这种特质正是约翰·勒卡雷曾说的“精神变态的一项首要条件”。
普京主义是矛盾事物的后现代汇集。它是伤春悲秋的苏联怀旧与黑手党式资本主义的结合,是对东正教会的虔诚和无所不在的破碎家庭的结合,是对“单极”的美国世界的猛烈攻击和俄罗斯帝国起死回生后的出击的结合——这一切都是通过对不同意见的无情镇压实现的,必要时会采取暴力手段。
在俄罗斯有一个让人越来越解除戒备的现象,它看上去很像美国或欧洲,但其实并非如此。它是“运行在一种不一样的软件上的,”法国大使皮埃尔·列维对我说。对国家秘密的定义在不断改变。
我得到的建议是,不要接受除了菜单以外的任何文件,即使是点菜也尽可能扫二维码。
与过去的纽带得到维持,普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让斯大林重回人间,尽管没有古拉格。
真正的普京信徒
在距离莫斯科五个时区的乌兰乌德,一座废弃的苏联时代燃煤发电厂喷出浓烟,笼罩在有波纹铁屋顶的木屋上。重达42顿的世界最大列宁头像,至今在这座人口超40万的城市的中央广场上耸立着。
这座静悄悄的城市,如今是俄罗斯布里亚特共和国的首府,冷战时期,这里是固定翼飞机和直升机的生产中心,外国人不得进入,现在它再次卷入一场与西方的战争,而列宁的苏维埃联盟的解体,正是这场战争的根源所在。
59岁的经济学家亚历山大·瓦西里耶夫即将第二次前往遥远的前线,他和国防部签了那种价值2500美元的合同。
去年十二月,他的挚友维克多·普利卢科夫在索莱达尔附近被乌军火炮击中丧生。几天后,瓦西里耶夫被一枚榴弹炸上了天。“我不太擅长飞翔,”他说。他带着受了重伤的肩膀回到西伯利亚,如今基本已经痊愈。
“钱当然是好东西,但那不是我重返的主要原因,”瓦西里耶夫说,他身形健硕,经常在他那间苏联时代的公寓里举铁。
“参战是对祖国应尽的义务,”他说。“我们的祖父1945年一直杀到柏林,就为了确保我们不用跟一个敌国作邻居。我们不会让美国给我们安插这么一个邻居。”
许多人对普京深信不疑,59岁的亚历山大·瓦西里耶夫就是这样,他将再次上前线。“我是出于对祖国的责任而战,”他说。
许多人对普京深信不疑,59岁的亚历山大·瓦西里耶夫就是这样,他将再次上前线。“我是出于对祖国的责任而战,”他说。
他的厨房墙上有一个钟在说这番话的同时,,钟面上的普京和他的跟班——有时当他的替身——迪米特里·A·梅德韦杰夫直溜溜盯着他看。
“这个钟是我妈妈十年前给我的,因为她觉得我整天骂他们!”他说。“你知道的,我们俄罗斯人常有的抱怨,税收和腐败。我们骂沙皇、斯大林和他的古拉格集中营、叶利钦——然后我们接受现实。”
有的人则以更热忱的方式支持战争。44岁的尼古拉·沃罗德尼科夫邀请我去他的车库,他在那里修理车辆,准备送到前线去。他位于西伯利亚的车库已将大约100辆SUV和卡车运往乌克兰。
他本人曾在乌克兰的马里乌波尔作战,一座被俄军夷为平地的城市。2022年4月,沃罗德尼科夫在冲进那里的主要行政大楼时胸部中了两颗子弹。在接受紧急护理后,他回到乌兰乌德修养了好几个月。
和普京一样,他认为10世纪的基辅罗斯——其领土与今天的乌克兰部分重叠——是现代俄罗斯的诞生地,并且该地区一直是大俄罗斯不可分割的边疆。他说,俄罗斯和乌克兰是“一个整体”。
“身上长了个肿瘤——长在乌克兰,我们必须治,”他告诉我。“带来肿瘤的是美国人,他们去了他们没必要去的地方。我们的任务明确且即将达成,正义将得到伸张,法西斯主义将被击败。”
我问他怎么看普京。“他是上帝派到俄罗斯的,”他说。
神奇的解决方案
在恐怖时期,广大民众要么热情高涨,要么顺从,要么精于算计,要么畏首畏尾。相比之下,一些勇敢的人会转向内心的指南针。
39岁的叶夫根尼·弗拉索夫的麻烦始于去年底,当时他开始在Vkontakte(简称VK)上发表批评评论,VK相当于俄罗斯的Facebook。
弗拉索夫是乌兰乌德的一名电气工程师,个头高瘦,有一种坦率和无畏,他发了一张来自反对派网站的图片,说明了战争造成的伤亡。
图片显示,战争中每死亡一个莫斯科人,意味着达吉斯坦共和国死亡87.5人;他居住的布里亚特共和国死亡275人;以及图瓦死亡350人,图瓦是一个亚洲少数民族的家园,也是俄罗斯最贫困的地区。
所有征兵广告牌上的图像几乎都是俄罗斯白人,与之相反的是,在前线阵亡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俄罗斯少数民族,Mediazona等独立新闻媒体证实了这一情况。这就是弗拉索夫要表达的。
他的朋友告诉他停止发帖。他不理会。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有人会对他的反战视频感兴趣。
弗拉索夫的朋友们大多钦佩普京,他们问他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他回答说:“我十年前就不再看了。都是垃圾。这就是为什么我有不同的观点。”
什么样的观点?
“我一直很愤怒,”他说。“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去年必须攻击乌克兰。没有什么正常的理由。”
弗拉索夫认为,总统已经迷失了方向。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的过程非常顺利,普京认为消灭乌克兰也很容易。
“唯一的问题是,”弗拉索夫说,“乌克兰一直在做准备,而普京的亲信却一直在偷窃数十亿美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士兵在四处寻找袜子。”
思索片刻后,弗拉索夫说:“普京是个小偷。乌克兰战争向俄罗斯人展示了为建造他的宫殿而损失了多少资金。”
去年12月,一名警察打电话命令弗拉索夫到当地派出所报到。弗拉索夫询问原因。对方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不管怎样,他还是去了。他被问那些含有批判战争的社交媒体页面是否是他的。他说是的。
警方整理了一份报告,称他已经认罪——但他没有——并且如果他再犯,他将被罚款6万卢布(约合630美元),还会被监禁。
弗拉索夫聘请了一位名叫纳德日达·尼佐夫金娜的律师,她是乌兰乌德政治反对派的活跃人士。“我为言论自由而战,但我也与正在发生的一切作斗争,”她告诉我。“根据宪法,我的当事人应该可以自由地发布他想要发布的内容。”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弗拉索夫已三次出庭。他的罚款最终减半,然后在4月被取消,但他尚未收到任何表明已结案的官方信息。
弗拉索夫想要离开俄罗斯,他的孩子分别是10岁、9岁、4岁和2岁。他看不到一家人在乌兰乌德的未来。他的梦想是去加利福尼亚州当电工;他认为妻子可以在美甲沙龙找到一份工作。
“普京在位太久了,孩子们都不会问下一个总统会是谁,他们问下一个普京是谁,”他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弗拉索夫回忆起2021年参加声援阿里克谢·A·纳瓦尔尼的示威活动,也就是那位被关押的反对派领袖,这周他又被判了19年徒刑,监狱的条件十分恶劣。“有很多人在抗议,”他说。“普京的支持率在下降。”
两年下来,他的一些曾经参加抗议的朋友已经成了普京的支持者,他把这种态度的转变归咎于“战争带来的神奇解决方案”。
我们约定第二天在南方公墓见面,那里距离乌兰乌德40分钟车程,坐落在一片松树林中。市中心的墓地已经没有更多空间了。
我们漫步穿过广阔的墓地,经过骨瘦如柴的流浪狗和野餐桌,还有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束彩色塑料花,周围是新挖的士兵坟墓。
墓地的一整块都留给乌兰乌德的战死者。
一对老夫妇正在准备一个坟墓,他们铲土,夯土。在他们准备安放的墓碑旁边,地上放着一个水平仪。。
我问他们埋葬的是谁。
“我们的孙子。”
他多大了?
“19”。
出了什么事?
“乌克兰的事。”
墓碑上写着:安德烈·马利克,生于2003年5月4日,卒于2022年10月31日。
当我读着这段铭文时,他们的女儿走过来,威胁说,如果谈话继续下去,她要就打电话给无处不在的联邦安全局。
重新打一场旧仗
5月30日,布里亚特共和国成立100周年庆典在华丽的乌兰乌德歌剧院举行,天花板上悬挂着苏联飞机的壁画,机身上有红星和印着列宁肖像的苏联国旗。
该国首脑阿列克谢·齐杰诺夫是普京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成员,他发表了半个小时的讲话,赞扬在“二战”中牺牲的3.9万名布里亚特人。然后,他表彰了八名在当前战争中被授予“俄罗斯英雄”称号的当地士兵。
他将勋章别在其中三位英雄的衣襟上,又别在几位1941–1945年伟大卫国战争老兵的衣襟上,全场起立鼓掌。
这是普京策划的将两场战争牵强融合的完美写照。
“今天,新一代再次扮演了纳粹主义征服者的角色,”齐杰诺夫宣称。“我们的军队会赢的。在历史的各个阶段,总有人希望我们遭殃。但我们克服了所有障碍。”
布里亚特共和国成立一百周年庆典上,过去和现在的英雄们都别上了勋章。
布里亚特共和国成立一百周年庆典上,过去和现在的英雄们都别上了勋章。
“新一代的人再次扮演了纳粹主义征服者的角色,”普京所在政党的布里亚特州长说,他指出两场冲突之间的历史联系。
“新一代的人再次扮演了纳粹主义征服者的角色,”普京所在政党的布里亚特州长说,他指出两场冲突之间的历史联系。
随后是一场具有苏联风格的戏剧表演,其中包括一个全男性舞蹈团,他们随着一首歌颂煤炭生产的赞美诗旋转舞动,向下挥动手臂,唱着:“是的!是的!煤炭生产是我们的责任,整个俄罗斯支持我们!”
在外面,气氛没有那么欢欣鼓舞。
对许多人来说,平均每月几百美元的工资意味着艰苦的生活。
伊琳娜·康措娃的两个女儿七岁和九岁,她们是从电视上得知了33岁的父亲马克西姆·康措夫去年在乌克兰去世的消息。她感觉自己无法对她们说出口。她的大女儿玛格丽塔早早从学校回来,看到电视上宣布她的父亲获得了俄罗斯金星英雄奖。
我们开车去了那对夫妇第一次见面的高中。学校正面新贴了一块牌匾,是为了纪念康佐夫的英勇行为,他在遥远的土地上为一位年迈领导人的执念而牺牲。
康索娃是林业专家,她站在牌匾旁边。“你无法击垮俄罗斯人民,”她说。“尤其是俄罗斯女性。”
伊琳娜·孔索娃在纪念其前夫马克西姆·孔索夫的牌匾旁。
伊琳娜·孔索娃在纪念其前夫马克西姆·孔索夫的牌匾旁。
看着她,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切带来的浪费,没有父亲的孩子,纠缠不清的历史留下的有毒遗产,以及所有那些为纪念战争的血腥牺牲而颁发的奖章。
“沉默之塔”
诺贝尔奖得主、独立报纸《新报》(Novaya Gazeta)主编德米特里·穆拉托夫在莫斯科的办公室已被关闭,去往那里的路上会经过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的办公室,她因报道俄罗斯在车臣侵犯人权的行为,于2006年被普京政权杀害。
她的书桌上放着打字机,还有她的眼镜、笔记和一本书,书的标题总结了普京时代的有罪不罚现象:《调查无定论的历史》(History of an Inconclusive Investigation)。
你要走过自2000年以来被杀害的另外六名《新报》记者的照片。他们以不同的方式遵循了伟大的战时摄影师罗伯特·卡帕的格言,穆拉托夫在诺贝尔奖获奖感言中引用了这句话:“如果你的照片不够好,说明你离得不够近。”
61岁的穆拉托夫坐在一间挂着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照片的办公室里,这位领导人现在受到许多俄罗斯人的唾弃,他拒绝共产主义,支持言论自由、企业自由和开放边界。
上世纪80年代末,他的改革和开放导致了苏联的解体,并以和平而短暂的方式让分裂的欧洲在自由中团结起来。在这张照片中,于去年去世的戈尔巴乔夫拿着一个鸡蛋。
“他对待活物非常小心,”穆拉托夫告诉我。“他是一个农民。他珍视生命。现在,在我们国家,死亡比生命更重要。”
“我们是一个窒息的社会,”被关闭的独立报纸《新报》的编辑德米特里·A·穆拉托夫说。
“我们是一个窒息的社会,”被关闭的独立报纸《新报》的编辑德米特里·A·穆拉托夫说。
过去17个月就像送葬队伍的行进。政府开战没多久就关闭了《新报》以及其它一些最独立的媒体。报社的一个分支《欧洲新报》目前在拉脱维亚的里加出版。穆拉托夫还是待在俄罗斯,他称这是个“视真相为犯罪”的国家。
宣讲真相的人——纳瓦尔尼、大声批评克里姆林宫的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批评战争的伊利亚·雅辛、戏剧导演叶夫根尼亚·贝尔科维奇和无数作家与诗人——都已经身陷囫囵。
“我们是个窒息的社会,”穆拉托夫说。“俄罗斯已经成为一座无声的巨塔。”
他说,没人知道国家是怎么想的。唯一知道的是老一辈像信教一样相信普京。
至于年轻人,自开战以来已经有多达一百万最优秀、最明智的年轻人离开俄罗斯。穆拉托夫说,这些人不想杀人和被杀。他们不认为荣誉可以通过流血来获得。他们倒是相信,荣耀在艺术和知识中。他认为,要取代这群人,需要经历一个或几个世代的时间。
在俄罗斯还有一些愤怒的年轻人。
在临近俄乌边境的别尔哥罗德地区,乌克兰的越境攻击迫使数万俄罗斯人逃离家园,我在这里遇见了19岁的伊利亚·科斯秋科夫。
牧师在为应征入伍的士兵祈福。自战争开始以来,多达100万不想杀人或被杀的俄罗斯年轻人逃离了家园。
牧师在为应征入伍的士兵祈福。自战争开始以来,多达100万不想杀人或被杀的俄罗斯年轻人逃离了家园。
靠近俄罗斯西部边境的别尔哥罗德地区的舍贝基诺遭到乌克兰人的反击。
靠近俄罗斯西部边境的别尔哥罗德地区的舍贝基诺遭到乌克兰人的反击。
他在去年因为反战而被大学开除,不过他已经学到了足够多的知识,足以从事他称为“律师”的工作,主要是帮助迫切想要避免上前线或离开前线的俄罗斯人。
“我们在政府最高层放了个FSB的人,我们让土匪来运作和统治,我们觉得,无论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通过一场选举来修正,”科斯秋科夫说,“但是等人们开始明白过来已经晚了——于是现在就这样了!”
在俄罗斯生活表象之下,潜藏着一场剧烈的代际冲突。冲突何时爆发尚不得而知,但看起来总有一天会爆发。
在莫斯科,我问穆拉托夫是什么促使普京对乌克兰发起无所顾忌的侵略。
“他对西方产生了极度的厌恶,”穆拉托夫说。“这些领导人和政客会到莫斯科来,”上午去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坟前祭拜,与公民社会代表大谈人权,然后他们会去见普京,签下石油天然气合约。
伊利亚·科斯图科夫因反对战争而被大学开除,现在他帮助绝望的俄罗斯人避开或离开战争前线。
伊利亚·科斯图科夫因反对战争而被大学开除,现在他帮助绝望的俄罗斯人避开或离开战争前线。
“他们卸任后,”他说,“普京会收买他们——前德国总理格哈德·施罗德、前法国总理弗朗索瓦·菲永——他们都欣然接受普京的钱。于是他就得出结论,西方嘴上说的价值观都是垃圾。”
在穆拉托夫看来,普京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西方各国抓住后苏联时代俄罗斯的弱点,抹杀红军在1945年一路杀到希特勒的柏林这样的功绩。西方因此侮辱了2700万在战争中丧生的苏联人,这其中就有普京的哥哥。他的父亲当时身受重伤。
西方是通过将北约东扩至俄罗斯边境来实现这一目标的,在普京看来,这本身就是背信弃义。
“于是普京决定,要获得已经结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穆拉托夫说。“他要保护那场战争的胜果。这就是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我们是在和纳粹和法西斯作战。”
苏联专制共产主义统治的结束,1989年柏林墙的倒塌,都奇迹般地没有流血,但现在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一种新的国家意识形态
在普京看来,战争的性质已经扩大,成为对西方的文明之战。它也许是在乌克兰进行,但莫斯科的敌人远不止于此。
用俄罗斯外国情报机构负责人谢尔盖·纳雷什金近日的话说,美国、欧洲和北约现在被一致认定为“彻头彻尾的恶魔崇拜”之源。
既然成了意识形态战争,就会愈发难以控制。“目前完全没有和谈的基础,”克里姆林宫发言人迪米特里·S·佩斯科夫对我说。“我们会在可见的未来继续这场行动。”
反西方的恶言恶语已经达到光怪陆离的程度。这是一种正在成形的国家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为接下来几十年的潜在冲突埋下伏笔。
上世纪90年代,对自由主义充满热忱期待的俄罗斯通过了一部宪法,其第13条写道,“任何意识形态不得被确立为国家的或必须服从的意识形态。”三十年后,普京的俄罗斯正加速走向一种秉守保守主义价值观的新官方意识形态。
包括司法部长康斯坦丁·丘琴科在内的一些人提出了修宪废除第13条的可能性。
这种反西方意识形态是围绕东正教会、祖国、家庭和“精神高于物质”的观念建立起来的,后者在普京于11月发布的关于精神和道德价值的政令中得到体现。
政令宣称美国以及“其它不友好的外国政府”是敌人,意图培育“自私、悲观、背德和对爱国主义理想的否定”,并且要“通过推广非传统的性关系来摧毁传统家庭”。
如果说在冷战中西方被描绘为冷酷资本主义的恐怖大本营,那么在现在的俄罗斯看来,它是性改变、变装皇后泛滥、野蛮的性辩论和LGBTQ称霸的源头。
“面对西方公然利用乌克兰的人肉发起的战争,俄罗斯还要忍耐多久?”背景深厚的俄罗斯外交专家谢尔盖·卡拉加诺夫在接受采访时说。
“核战的风险很高,并且越来越高,”他说。“这场战争就是加长版的古巴导弹危机,但这一次面对的是否定母性、父母之道、性别、爱国、信仰、神明等正常价值观的西方领导人。”
俄罗斯这种几乎不加掩饰的核威胁是这场对西方的厉声讨伐行动的一部分。从3月底到5月,俄罗斯一直在表示,一个正面冲突的新阶段已经到来。
《华尔街日报》记者埃文·格尔什科维奇被以间谍罪名逮捕,这是冷战以来第一次逮捕外国记者,美国政府和他所在的报社都强烈否认这一指控。四个月后,他仍在莫斯科的列福尔托沃监狱忍受煎熬。
过去近75年来一直处于俄美合作核心的莫斯科英美学校在5月12日的法庭裁决下彻底关闭,一家地方报纸指责该校传播LGBTQ价值观。
在接下来2024年3月的俄罗斯总统大选中,普京无疑会毫无顾忌地利用这种意识形态的讨伐和在乌克兰的战争。他的再度当选几乎是板上钉钉,他将得到一个之后可以继续连任的六年任期。
《华尔街日报》记者埃文·格什科维奇在莫斯科一家法院受审,他是冷战以来第一位被捕的西方记者。
《华尔街日报》记者埃文·格什科维奇在莫斯科一家法院受审,他是冷战以来第一位被捕的西方记者。
去年在莫斯科一家同性恋俱乐部举行的万圣节狂欢,尽管有国家宣传,派对仍在继续。
去年在莫斯科一家同性恋俱乐部举行的万圣节狂欢,尽管有国家宣传,派对仍在继续。
“我们的总统选举其实不算民主,只是昂贵的官僚政治,”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说。“普京先生明年将以超过90%的得票率再次当选。”
普京的支持率唯一一次出现下跌是在去年9月,也就是下达局部动员令的时候。“我们看到普京的民调出现30年来最大幅度的隔夜下滑,”俄罗斯唯一大型独立民调机构勒瓦达中心的主任丹尼斯·沃尔科夫在莫斯科对我说。“战争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据专注于登门调查的勒瓦达的数据,普京的支持率从80%跌倒了50%左右。此后普京的支持率恢复到了80%左右,至于民调在当前环境下能有多可靠就见仁见智了。
尽管与大量证据相左,普京仍坚称乌克兰是一个法西斯和纳粹控制的国家,并且西方想把乌克兰变成又一个性别转换道德堕落的大本营,因此他成功地将一场侵略战争变成了卫国战争,本质上是在拯救俄罗斯,让它的实体和道德构造免遭被肢解的命运。
“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在位数十年的当权势力会使用的那种四平八稳的语言,”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鲍诺夫说。“这是一个掌握核武的大国,在散发出一种革命者的炽热。”
浪漫主义者普京
在普京时代末期有一种镜像效应。他对西方和乌克兰的指责——侵略、法西斯主义、核威胁——成了他自己的行动。乌克兰的马里乌波尔在2023年被俄罗斯夷为平地的样子更像1943年被纳粹摧毁的斯大林格勒(今伏尔加格勒)。
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心中的复仇之火在乌克兰战争前夕达到了顶峰。因苏联解体而失去克里米亚成为一个久久不愈的伤口,因为俄罗斯人普遍认为那是国家历史的一个核心组成部分。
“普京执着于他所认为的公道,”阿里克谢·A·韦涅季克托夫说,他的电台“莫斯科回声”曾经很受欢迎,但在战争开始后很快遭到取缔。“他在2014年对我说,‘你可能对克里米亚的并入有不满,但那是正当的。’”
韦涅季克托夫说他跟普京很熟。他认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对这位俄罗斯领导人有误解。
“我们看不到那个肩负着复仇历史使命的普京,”他告诉我。“我们以为他是一个腐败的家伙,出身贫困家庭,想要游艇、宫殿、女人和金钱。我们不觉得他是个认为苏联的解体不公平的克格勃官员。我们认为他是个冷血自私的人。事实上,他是个浪漫主义者。”
“我们看不到那个肩负着复仇历史使命的普京,”阿列克谢·A·韦涅季克托夫说。
民族主义不是法西斯主义,但它是法西斯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诺以虚幻过去的名义改变现在,打造一个除了荣耀之外,在各方面都很模糊的未来,这就是它的永恒本质。
对普京来说,历史是塑造当前事件的工具。他对历史真相完全不感兴趣,”奥列格·奥尔洛夫说。他是一位重要的人权活动人士,担任“纪念”团体的负责人30多年,该组织于2021年被取缔。
现年70岁的奥尔洛夫目前正在受审,罪名是“采取公开行动,诋毁对俄罗斯联邦武装部队的使用”。他最多可面临三年的监禁。
多年来,普京政权动用了一切手段来重振和重塑历史。“我的历史”主题公园遍布各地,俄罗斯人记住他们的英雄事迹,从13世纪抵抗蒙古人到纳粹入侵。围绕军事主题开展的课程和课外活动也向孩子们灌输了这种思想。
5月9日的胜利日庆祝活动中,数以百万计的俄罗斯人举着先烈的画像在全国各地游行,这是俄罗斯卫国战争胜利庆祝的一大特色。然而,今年,在一场低调的仪式上,这些所谓的“不朽军团”活动被取消了。
即将离任的德国驻俄罗斯大使格萨·安德烈亚斯·冯·盖尔告诉我:“也许克里姆林宫担心有人会拿着在乌克兰阵亡儿子的照片游行。”
俄罗斯的孩子们在围绕军事主题的课程和课外活动中接受灌输思想。
今年的胜利日纪念取消了游行中展示烈士画像的活动。
去年战争开始时,奥尔洛夫独自站在红场上,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1945:一个战胜法西斯主义的国家。2022:一个法西斯主义获胜的国家。”
他告诉我,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是普京以某种方式被取代,然后开始一段改革时期,就像斯大林之后的赫鲁晓夫时期一样。
“第二种选择更为现实,那就是普京政权继续存在,俄罗斯慢慢消亡,”奥尔洛夫说。“它将落后于其他国家,为了使这个政权稳定,镇压会加剧。”
三位西方驻俄罗斯大使在莫斯科告诉我,普京几乎肯定拥有足够的国家支持和资金支持,让他至少再打18个月到两年的战争。
我问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在被吞并的四个省之外,俄罗斯是否希望获得更多的乌克兰领土。
“不,”他说。“我们只想控制我们现在写进宪法的所有土地。”
“对普京来说,历史是塑造当前事件的工具,”著名人权活动人士奥列格·奥尔洛夫说。
俄罗斯陷入漩涡
贝加尔湖上的渔业博物馆是一座部分沉入水中的木制建筑,已正式关闭。但客栈老板罗里科娃认为有必要看看它,于是她打开了锁着的门,眼前过去一个世纪以来俄罗斯的缩影。
到处散落着放咸鱼的木桶、雪橇、渔网、长凳,以及渔民们乘着木船驶向浩瀚湖面的褪色照片。我想起了法国哲学家罗兰·巴特的一句话:每一张老照片都潜藏着灾难。
墙上挂着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海报:“大鱼上前线!”“赶超计划是所有渔夫的责任!”
一桶桶咸鱼被拖过数千公里的俄罗斯大草原,给红军带去滋养,让他们一路打到希特勒统治的柏林,这样的景象似乎概括了苏联人的巨大决心和牺牲,普京坚称,他必须通过更多的战争来纪念这种决心和牺牲。
“没有人来问我们:我们是否想要这场战争?”罗里科娃说。
在从贝加尔湖返回乌兰乌德的路上,普京为扭转历史而发动的战争的代价是随处可见的。
墓园里埋葬着安德烈·梅佐夫,这名2000年出生的海军步兵于2022年3月6日死在了乌克兰。他来自附近的塔洛夫卡镇,曾在国立贝加尔大学读书,并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军队服役。
一面海军步兵旗在花束上方飘扬。旗帜上写着海步口号:“所到之处,皆是胜利。”
贝加尔湖的渔业博物馆里,褪色的照片和共产主义时代的海报展现了苏联的决心。
每次我去墓园探视战争死难者的坟墓,FSB特工都会把车停在50米开外的地方,作为一种委婉的提醒。
在莫斯科的最后一天,我去了毗邻克里姆林宫的莫斯科河大桥。一处小型纪念碑标出了反对派杰出领袖鲍里斯·Y·涅姆佐夫在2015年2月27日被枪杀的地点,那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政治谋杀。
这里总有人在守护,确保纪念花束的新鲜的。这一天,这个任务落到了阿尔卡季·科尼科夫身上,他告诉我:“涅姆佐夫是个诚实的政客,这是很不寻常的。他是个勇敢的人,一个伟大的人。”
涅姆佐夫去世前一年,也就是大约十年前俄罗斯在乌克兰顿巴斯地区挑起的战斗开始时,他在自己的Facebook页面上写道:“普京已对乌克兰宣战。这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俄罗斯与乌克兰将会因为这个精神不稳定的秘密警察特工的血腥疯狂而付出惨痛代价。两国的年轻男性会死在战场。母亲和姐妹将伤心欲绝。”
前段时间,戈尔巴乔夫于2022年8月30日去世之前,《新报》主编穆拉托夫去探望了这位正躺在莫斯科医院里的朋友。曾做出给俄罗斯人自由这个决定的苏联领导人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已经基本失去意识。去世后,普京没有参加他的葬礼。
病房里有一台大电视。电视中一遍遍播放着乌克兰战火纷飞的影像。就在穆拉托夫离开时,他听到戈尔巴乔夫说:“谁会因此而高兴呢?”
谢选骏指出:“与过去的纽带得到维持,普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让斯大林重回人间,尽管没有古拉格”——这句话的前一半是对的,“普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让斯大林重回人间”;后一半却是错的——“尽管没有古拉格”,因为,普京的古拉格里都是遭到暗杀的死人罢了。
——人说“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是普京以某种方式被取代,然后开始一段改革时期,就像斯大林之后的赫鲁晓夫时期一样。第二种选择更为现实,那就是普京政权继续存在,俄罗斯慢慢消亡,奥尔洛夫说。它将落后于其他国家,为了使这个政权稳定,镇压会加剧。”
我看普京的永恒战争就是俄罗斯的最后一战!消灭俄罗斯,解放亚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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