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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2日星期日

谢选骏:疯狂的奥兰多激励生命


《疯狂的奥兰多》(Orlando Furioso)或译《疯狂的罗兰》)是西方骑士史诗乃至整个欧洲文学发展中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作者是意大利的卢多维柯·阿里奥斯托(Ludovico Ariosto,1474-1533年),他是十六世纪意大利著名诗人。因父亲早逝,不得不放弃在文学领域的兴趣和发展,转而从事公职,以负担家计。然而,他最后穷毕生之力,以诗文体完成了这部脍炙人口的传奇,不负自己在创作方面的天赋。《疯狂奥兰多》是以法国中世纪名诗《罗兰之歌》为蓝本,再参考数百年间诸多诗人对查理曼大帝及其勇士的歌咏,融合而成此一格局恢弘的传奇诗篇。阿里奥斯托从1506年开始创作,1516年第一次出版,之后不断大幅修改增减,于1532年定稿,前后共历二十六载始成。

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末期写成的这部作品,是骑士文学的又一个高峰中的代表作,更对之后的整个欧洲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

《疯狂奥兰多》是博亚尔多《热恋的罗兰》(Orlando Innamorato)的续篇,《热爱中的奥兰多》与《疯狂奥兰多》同样源自当时欧洲家喻户晓的法国史诗《罗兰之歌》(La Chanson de Roland),主角的名字在意大利文中转成了奥兰多。故事以查理大帝与撒拉逊人的安达卢斯战争为背景,利用中世纪流行的骑士传奇体裁,以罗兰为主角,反映的却是意大利当时的生活。

《疯狂的奥兰多》取材来自于在欧洲家喻户晓的法国史诗《罗兰之歌》。《罗兰之歌》的历史背景是法兰克国王(也是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曼的军队在公元8世纪与穆斯林治下的西班牙发生的诸多战争的史实,很大程度上还受到查理曼祖父铁锤查理传奇般的图尔之战的影响。在史诗中,罗兰(Roland)作为查理曼手下的十二圣骑士之一,与敌人血战到底,最终光荣牺牲。拥有战争英雄和宗教圣徒双重身份的罗兰,也成为整个中世纪中全欧洲的人们所颂扬的对象。在法国、基督教西班牙、挪威、德意志地区乃至法罗群岛,人们以他为主人公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和史诗。

开篇中,穆斯林/摩尔人们打到了巴黎城下,而包围了城中的查理曼。而在这个时候,被诱惑者安杰莉卡所引诱的奥兰多,放弃了自己的职责而去追求安杰莉卡。顺便说一句,和大多数骑士传奇中的女主角一样,安杰莉卡经常被公爵,海妖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抓起来,而骑士们总能救出她,而让她继续逃跑的历程。“这个女人唯一的乐趣在于一直能让最了得的骑士疯狂地爱上她,追着她跑,却永远也抓不住她。”

最颠覆性的情节出现在一场普通的战争结束之后。摩尔人遭受了暂时性的挫败,哀嚎一片的战场上,有两名想为自己的小军团指挥官收尸的摩尔新兵克罗利达诺和麦多罗被基督徒发现,双双杀死。

这时候,跑来跑去的安杰莉卡偶然来到了战场上。她发现麦多罗居然还有心跳,于是使用东方的神奇药草救活了他。

“后来,草药治愈了伤口,渐渐地,同样留宿在牧人家里的麦多罗恢复了从前的面色和美貌,就这样,第一次在没有魔法介入的前提下,安杰莉卡感觉自己恋爱了。奥兰多、萨克利潘特、费拉乌、里纳尔多,这些军中最骁勇的上将,全不被这个尤物看在眼里,结果她却被一个普通的步兵弄得神魂颠倒。或许,令她安心的是,这个金发的摩尔小伙子可靠恬静的外表,与往常那些紧张焦虑、富有侵略性、总想出类拔萃的追求者是如此的不同。”

然而接下来,我们的男主人公出场了。我们在两部史诗中目睹了英明神武的奥兰多,然而在知道安杰莉卡带着麦多罗回到契丹故国然后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之后,奥兰多发疯了。疯狂的奥兰多出现了。他为追求安杰莉卡花费了无数心血,使出了一个骑士所能想出的最高雅与最有力的招数,然而如今一切都成为泡影。于是奥兰多全身泥泞,撕破衣服,绝望嚎叫,乱砍滥杀。

这是一个令读者迷惑乃至绝望的吊诡:女主人公安杰莉卡被一个出现了仅仅四页的极其次要的配角迷住,并在之后的章节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根据善于讽刺的阿里奥斯托给出的解决方案,一切在地球上丢失的东西都能在月亮上找到,包括奥兰多的理智。于是圣骑士们经过许多磨难,飞到了月亮上并且找回了奥兰多的理智,使奥兰多恢复了正常。之后,基督徒们击败了摩尔人,鲁杰罗受洗并娶了女勇士布拉达曼特,而阿里奥斯托甚至安排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在保加利亚或希腊地区鲁杰罗和罗多蒙特的决斗。而且,奥兰多之后也没有遇到任何爱情,并且完好无损地活到了全诗结束。(某种意义上说,摩尔人胜利了,因为一个平庸的摩尔步兵在情场上战胜了所有的大将们。)

抛开后面那无视母文本更无视历史的自由发挥不谈,我对这部作品中最关注的一个情节便是安杰莉卡最后出现时的行动。我将安杰莉卡爱上麦多罗并离开的情节命名为:安杰莉卡的背叛。

说安杰莉卡的行为是背叛是没有太多道理的。安杰莉卡并未和奥兰多或其他任何英雄达成过自发的爱情,所以她自由选择的恋爱也不符合传统“背叛”的定义。然而,安杰莉卡抛弃了一切曾救过她,追求过她的圣骑士和英雄们,这在某种程度上,读者看来应该属于一种对救命之恩或其他一切形式付出的背叛。

然而,第二重的背叛便是安杰莉卡背叛了文本和读者。完整地阅读过互为上下卷关系的读者感到了某种受欺骗感:安杰莉卡完全符合任何意义上的女主角定义,但惟独在结局上不符合。人们可以接受正常的奥兰多与安杰莉卡结合的结局,抑或是与其他圣骑士结合的结局,乃至于在悲剧性结尾中,安杰莉卡与垂死的奥兰多最后迸发出爱情等结尾。然而,借用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的词语,安杰莉卡“轻盈”地跃出了这个故事。这是一种荒诞,一种行为和期望不成比例,也是一种安杰莉卡式的继续逃跑:在这种逃跑中她无意识地留下了对骑士们无声的嘲笑。

第三重的背叛便是对骑士爱情的范式的背叛,而这也是我在下一部分中将展开的主题:安杰莉卡的背叛,或某种时代精神的反映,是如何摧毁了骑士式的爱情观与骑士精神的世界的。

我们所指称的骑士爱情范式,显然不是某种孤立的产物:我们必须站在骑士精神和封建制度的背景下来审视它。

在此我已经无需冗言而重新絮叨有关骑士(Knight)与分封制度(Vassalage)的关系与历史等。我们所发现的一点是,在中世纪中后期,骑士精神已经形成,而出现了某种可以被历史学家总结为信条的准则:

虔信上帝。

保护教会。

保护一切弱者。

在战争中绝不畏缩,勇于赴死。

对异教徒毫不留情。

遵守诺言。

执行上帝的旨意。

对一切人慷慨大方。

始终与邪恶和不公正战斗。

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则是骑士们的爱情:它被称作Courtly Love(宫廷爱情),或者用古普罗旺斯语:Domnei.

宫廷爱情是一种在中世纪被看做富有骑士精神的爱情或者仰慕的表示方式。恋爱的双方都是高贵的,而这种爱情通常被保密(因为女性一方在许多时候是有夫之妇)。

据称,这种宫廷爱情最早出现在以下地区:在中世纪的阿奎塔尼,普罗旺斯,香槟,勃艮第,还有诺曼人治下的西西里。宫廷爱情的要义在于,这是一种远离肉欲和庸俗享受的爱情方式,“它远离了庸俗的肉欲而注重精神的纯洁,它是一种在非法与高尚道德之间的摇摆,是一种激情与自我克制的重叠,是一种羞耻和振奋人心的混合,是一种人性与超然物外的交融。” 这种爱情并不完全是柏拉图式的:因为它的基础还是两性的吸引而非智识的共通;追求女性的骑士承认女方的全然独立,然而用尽一切方法满足她的愿望,使自己行动勇敢,举止高尚,经受一系列的考验来向女子证明自己已然配得上她的热情与承诺。

而在通常我们所指称的中世纪独有的宫廷爱情之外,骑士爱情其实还包括传统的英雄爱情范式:勇士从恶龙的魔爪里救出被绑缚的公主,而公主对他一见倾心;或者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试炼来获取女性的芳心;或者是简单地通过自己的英雄气概来赢得女子的倾慕。将宫廷爱情中卑微而努力的形象与英雄爱情中高大而不乏柔情的形象相调和,便形成了所谓的骑士爱情范式。

然而,从本质上来说,这两种爱情的理解方式或者融合之后的行为方式,实质上是严厉而追求超凡天国的教会法则和前基督时代的萨迦式浪漫的融合。如果为它找一个更加现代的代言者,那将是安德烈·纪德《窄门》中的阿丽莎。这种爱情是以双方或一方的自我提高,不断完善为唯一前提的,“要努力进窄门”,而在高尚的天国而非庸俗的世间过着苟且的家庭生活,即“让我们相会在美德的峰巅”。

然而,这种爱情观,从人本的视角来看是荒谬而自相矛盾的。也许提高自己的素质等可以获得一时的倾慕,然而,在爱情过程中将精力投入在提高道德,虔诚等方面,而想当然地将事业乃至战争的成功强行等同于爱情的发展,这也许能够激励人们为某些事业而献身,却对两人之间的爱情发展毫无帮助。杀死巨龙,恶兽和异教徒对公主而言不具备任何浪漫的因素,而建立在救命之恩,救父之恩等其他感情基础上的婚姻,实质上是毫无互相了解而混淆情感领域的结合。

当代表“人”的声音在文艺复兴时期抬头,人的根本价值在各个领域得到了体现,当然也包括爱情和婚姻。女性也无法容忍自身继续被当做证明男性事业成功的奖杯,而强调自己作为人的幸福。《坎特伯雷故事集》和《十日谈》中勇敢而淫荡,张扬人性而无视道德的女性形象在各个时代都存在,然而只有在这个时代,她们开始进入文学当中。

当人本的爱情和文学观崛起,原有的庞大,令人肃然起敬,高尚而空洞,虚伪的骑士爱情范式在久被压抑而一朝迸发的荷尔蒙冲击下轰然倒塌,而基于这些价值观的文学也日渐式微。那些紧张焦虑、富有侵略性、总想出类拔萃的追求者在女性的视角来看并无一个恬静而心地善良的金发摩尔少年更令人温暖(这本应是自然的推理)。在这种意义上,有着背叛/反抗的安杰莉卡的《疯狂的奥兰多》,与《堂吉诃德》,《项狄传》等具有同等的文学革命价值。

《疯狂的奥兰多》是文艺复兴时代最纯粹最完美的诗,是那时的精锐之所在。

阿里奥斯托的长诗《疯狂的奥兰多》,是文艺复兴时代最纯粹最完美的诗,是那时的精锐之所在,即对生命的兴趣,对生活的兴趣,对人的兴趣。而在当时宗教宣扬神的兴趣。莎士比亚、拜伦、普希金,都受他影响。阿里奥斯托是浪漫主义的祖父。

《疯狂的奥兰多》:中世纪骑士文学的百科全书

节选/《疯狂的奥兰多》

1

我歌颂,爱情和贵妇,骑士和武器,

歌颂礼节谦恭和如许无畏的功绩;

我的故事源自古老的过去,

摩尔人同他们的国王阿格拉曼特

乘军舰经非洲而来,劫掠法兰西,

心中充满年轻的怨艾,

发誓为死去的特罗亚诺,

报复查里曼,罗马人的皇帝。

2

同时我还要讲述关于奥兰多

从未写成散文或韵文的故事:

为了爱情,他变得疯狂乖戾,

宁可舍弃过往贤明的名誉;

我的心上人也将我变成这副样子,

时时刻刻损耗我微薄的才智,

但剩余的绵薄智力

仍足以完成我的盟誓。

3

欢喜吧,赫克托尔慷慨高贵的子孙,

我们这一世纪的荣耀和华光,

依波利多,满足吧,

您谦卑的奴仆也只能这样,

我亏欠您的,一部分用言语,

另一部分用笔墨补偿;

切莫责怪我给得太少,

我能给的将全部奉上。

4

您置身于我预备赞美的

最可敬的英雄的行列中,

记得那个鲁杰罗,

您与您显赫家族的祖宗。

若您愿意屈尊侧耳倾听,

我将追述他的勇猛和战功,

先让您的深忧暂缓吧,

且到我的诗句中走一遭。

谢选骏指出:十几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疯狂的奥兰多》,内容几乎忘了,只记得骑士们舍生忘死……但是书名却嵌入了大脑,莫名其妙地激励着生命……疯狂的奥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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