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谢选骏全集

2020年6月2日星期二

谢选骏1988年论“潜规则”



(原名:费厄泼赖应当缓行吗?《八八八九论集》)

有朋自阿姆斯特丹游学归来,言及西欧各要埠麻醉品秘密市场已渐入当地的华人帮会和意大利 MAFIA(即黑手党)之手,他们平分秋色,井水不犯河水,把其他秘密组织挤出了这一市场。这是令人惊讶的。但这并不令人奇怪。

意大利名记者路易吉·巴尔齐尼的《意大利人》,以研究意人利国民性为宗旨,这对热衷于探讨自身国民性和文化传统但又很难得出一致结论的当代中国读者,无疑会激起兴趣并触发共鸣。可巧的是,意大利作家也很少能写出他们的国民性,尽管这在民间也是一个热门话题。在火车厢里,路旁,咖啡馆里,报社编辑部里,人们总在不停地争辩:“我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无怪作者感叹:“我一生都在参加这种无休止的辩论。我听到无数的说法,但从来没有肯定的结论……”这与改革潮里的中国人有惊人的相似。

近代意大利是西欧最落伍的国家之一,这种国际压力迫使他们反思传统即反思自身不利于现代化的因素。例如,在其他国家,也有伟大人物遭受迫害、以致被杀的事件,“但哪里的迫害也不像意大利这样武断、持久和坚决。”马基雅维利被禁闭,现代思想之父维柯贫困终生,但不被流放,伽利略蹲了大狱,康帕内拉在土牢里过了半辈了,布鲁诺在群众欢呼中被害,1799年那不勒斯的爱国者们被绞死,李思佐被乱石击毙。这种有系统地消灭优秀人物的传统,中国读者是不会陌生的。远的不说,光是那些极左的政治运动,哪一次不是以收拾出头鸟为归依的呢?形式变了,实质则一:为满足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毁了民族的脊梁。这在其他国家恐怕不那么多见。这是两个古老民族的故事:它讲了西欧最古老的民族和东亚最古老的民族的命运。这命运是:优秀人物遭到了严峻的社会报应。这里遵循的是与自然界中“优胜劣败”的法则恰恰相反的某种社会准则:“劣胜优败”!

其要害不在于“野蛮”而在于熟透得近乎溃疡的文明机巧。历史似乎为这两个富于古老智慧的民族留下了一笔值得清理的遗产。

不能把社会生活理解成一场有组织的横向斗殴,正如人类历史也不是一套有系统的纵向屠杀。而使社会免除混战与活动的要素,就是确立超乎单人与集团利益之上的普遍游戏规则,并且尊重它,遵循它。这是社会进步的前提。游戏规则的确立,使社会生活宛如一场有序的棋局而非无序的厮斗,其中可以有竞争、对垒、甚至拼搏,但这一切都必须严格限制在公认的FAiR PLAY 以内。但我们的现实生活则缺乏游戏规则,甚至连学术界和批评界也不能免俗。朝三暮四的假游戏规则盛行,结果被用作针对人的“武器”。举个例子,有些单位在分配住房时就用了假规则:它的要点是看要房对象来临时制订分房规则,结果每一次分房的规则都要翻新,而得到住房的却总是那些人。制定规则的人一次次得房,遵守规则的人一次次无房!假的游戏规则是破坏社会公信力的最大元凶,它奖励了痞气横行,造成口是心非的双重人格。

在那位来自阿姆斯特丹的朋友看来,仿佛秘密社会的强盛,也可以构成一个民族某种程度的自豪。其实,帮派至上的心态对社会游戏规则的践踏,恰是促成社会衰落的重要因素。美国人可能奇怪,意裔居民在受到侮辱后,为什么不去法庭起诉,却求助于黑手党人来复仇。这种疑惑正表明了不同的社会心态与社会实情间的隔膜。实际上,意人利黑手党和华人秘密帮会的士壤正是滋养他们的人情社会 (与法治社会相对立)。它缺乏普遍认可的游戏规则,便等于鼓励人们寻求规则以外的手段与“关系”以解决问题。这便构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假游戏规则——找关系解决问题——一场阴谋混战”。还要加上巧言令色和动机伪装。

假规则的泛滥造成了普遍的社会内耗。大量精力浪费在不断建立、玩弄、破坏规则的假游戏规则。找关系解决问题成了帮派意识的强壮剂,这是以分裂社会整体结构为代价的。

巴尔齐尼还发现,“封建主义”作为一个道德观念是与意人利社会格格不入的。封建形式作为外国的时髦被接受了,但它的精神(如骑士精神)却“流于一种文雅的消遣”。这里没有亚瑟王的骑士宣言,也不存在巴亚德那样无所畏惧的武士。

这一分析,使人想起当代中国人在谴责“封建主义残余”时,实际上是把封建主义与家天下、无法无天、人欲横流、以权谋私等同了起来。而传统社会生活中至关重要的游戏规则却无人理会。这种谴责结果成了某种对现状的高级辩护,它使人对游戏规则所受到的新近创伤完全麻木不仁了。把中国秦朝以后的社会生活中本就欠发达的游戏规则,当作封建主义和万恶之源而口诛笔伐,并未导致新的游戏规则,而只解脱了践踏游戏规则者的内心不安。仿佛破坏了规则,阿Q也就“革命了”,社会也就找到了通向天堂的正确阶梯。结果呢,留下的只是无序的荒漠。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已经认清,社会的进步有赖于“置游戏规则于尊位”。破坏规则,是最严重的社会破坏;而培植尊重规则的风尚,已被证明为最首要的文化建设。这规则不是抽象的道德规范,而是可见的行事依据。

费厄泼赖应当立行。

(原载《光明日报》1988年10月16日)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谢选骏:歐洲殖民者後裔不敢面對祖先的罪惡

《印第安人的千年之“病”》(2002-12-23 朱步冲)報道: “在那些日子里一切都好,我们百病全无,而白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我们的贫穷开始了,战乱开始了,受苦受难开始了。”这段由17世纪初玛雅人写下的诗句,被频繁引用,作为欧洲对美洲灾难性征服的有力佐证。 墨西哥印第安人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