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尼采
尼采(Nietzsche,1844-1900)自认为是叔本华的后继者,这是对的;然而他在许多地方都胜过了叔本华,特别在他的学说的前后一贯、条理分明上。叔本华的东方式绝念伦理同他的意志全能的形而上学似乎是不调和的;在尼采,意志不但在形而上学上居第一位,在伦理上也居第一位。尼采虽然是个教授,却是文艺性的哲学家,不算学院哲学家。他在本体论或认识论方面没创造任何新的专门理论;他之重要首先是在伦理学方面,其次是因为他是一个敏锐的历史批评家。下面我差不多完全限于谈他的伦理学和他对宗教的批评,因为正是他的著作的这一面使他有了影响。
他生平简单。他父亲是一个新教牧师,他的教养有极浓的宗教色彩。他在大学里以研究古典和语言学才华出众,甚至在1869年他尚未取得学位以前,巴泽尔大学就提出给他一个语言学教授的职位,他接受了这个职位。他的健康情况从来不佳,在休过若干时期的病假之后,他终于在1879年不得不退职。此后,他住在瑞士和意大利;1888年他精神失常了,到死一直如此。他对瓦格纳怀着热烈的景仰,但是又跟他起了争论,名义上争论的是《帕济伐尔》,因为尼采认为《帕济伐尔》基督教气味太重、太充满绝念精神了。在这次争论之后,他对瓦格纳大肆非难,甚至于竟指责他是犹太人。不过,他的一般看法和瓦格纳在《尼伯龙的戒指》里表露的一般看法依旧非常相像;尼采的超人酷似济格弗里特,只不过他是懂希腊文的。这点或许仿佛很古怪,但是罪不在我。
尼采在自觉上并不是浪漫主义者;确实,他对浪漫主义者常常有严厉的批评。在自觉上,他的看法是希腊式的,但是略去了奥尔弗斯教义成分。他佩服苏格拉底以前的哲学家们,毕达哥拉斯除外。他同赫拉克利特的思想有密切的亲缘关系。亚里士多德讲的"雅量人"非常像尼采所谓的"高贵人",但是大体上说他认为自苏格拉底以下的希腊哲学家们都比不了他们的前辈。他无法宽恕苏格拉底出身卑贱;他把他称作"roturier(平民)",并且责斥他以一种民主的道德偏见败坏雅典的贵族青年。尤其是柏拉图,由于他对教化的兴趣而受到尼采的谴责。不过尼采显然不十分高兴谴责他,所以为了原谅他,又暗示或许他并非真心实意,只是把美德当作使下层阶级守秩序的手段来提倡罢了。尼采有一回把柏拉图说成是个"了不起的卡留斯特罗"。他喜欢德谟克里特和伊壁鸠鲁,可是他对后者的爱慕如果不解释成其实是对卢克莱修的景仰,似乎有些不合道理。
可能预料得到,他对康德评价很低,他把他叫作"la Rousseau(卢梭式的)道德热狂者"。
尽管尼采批评浪漫主义者,他的见解有许多倒是从浪漫主义者来的;他的见解和拜伦的见解一样,是一种贵族无政府主义的见解,所以我们看到他赞美拜伦是不感诧异的。他打算一人兼有两组不容易调和的价值:一方面他喜欢无情、战争和贵族的高傲;另一方面他又爱好哲学、文学和艺术,尤其爱好音乐。从历史上看,这些种价值在文艺复兴时期曾经是共存的;尤理乌斯二世教皇既为勃罗纳而战,又任用米凯兰基罗,他或许可以当作尼采希望看到掌握政权的那种人。尼采和马基雅弗利这两人尽管有一些重要差别,拿尼采来跟马基雅弗利相比是很自然的。谈到差别:马基雅弗利是个办理实际事务的人,他的意见是由于和公务密切接触而形成的,同他的时代是协调的;他不迂阔,也不成体系,他的政治哲学简直不构成连贯的整体。反之,尼采是大学教授,根本上是个书斋人物,是一个与当时仿佛占优势的政治、伦理潮流有意识对立的哲学家。然而两人的相似点更深一层。尼采的政治哲学和《邦主鉴》(非《罗马史论》)里的政治哲学是类似的,固然是详细完成了,应用到较广的范围。尼采和马基雅弗利都持有一种讲求权力、存心反基督教的伦理观,固然在这方面尼采更为坦率。拿破仑对于尼采说来,就相当于凯萨·鲍吉亚对于马基雅弗利:一个让藐小的敌手击败的伟人。
尼采对各派宗教及哲学的批评,完全受着伦理上的动机的主使。他赞美他认为(这或许正确)在身为贵族的少数者才可能有的某种气质;依他的意见,多数者应当只是极少数人完成优越性的手段,不可认为他们有要求幸福或福利的独立权利。他提起普通人,习惯上称作"粗制滥造的",假如他们的受苦受难对产生伟人是必需的,他认为这件事就无可反对。因而,从1789年到1815年这段时期的全部重要性都在拿破仑身上得到总结:"法国大革命使拿破仑得以出现,这就是它的正当理由。假使我们的全部文明混乱崩溃的结果会是这种报偿,我们便应该希求混乱崩溃。拿破仑使民族主义得以实现,这即是后者的理由。"他说,本世纪里差不多一切远大的希望都来自拿破仑。
他爱以逆理誖论的方式发表意见,目的是要让守旧的读者们震惊。他的作法是,按照通常涵义来使用"善"、"恶"二字,然后讲他是喜欢"恶"而不喜欢"善"的。他的《善恶之彼岸》(BeyondGoodandEvil)这本书,实际上旨在改变读者关于善和恶的看法,但是除有些时候而外,它却自称是歌颂"恶"而贬斥"善"的。例如,他说把追求善胜利、恶绝灭这件事当成一种义务,是错误的;这是英国式的看法,是"约翰·斯图亚特·穆勒那个蠢蛋"的典型货色;他对穆勒这人是怀着特别恶毒的轻蔑的。关于穆勒,他说道:
"他讲'对一个人说来正当的事,对另一个人说来也正当';'你不愿意旁人对你做的事,你也不要对旁人做';说这些话使我对此人的庸俗感到憎恶。这种原则乐于把人与人的全部交道建立·在·相·互·效·劳·上,于是每一件行动仿佛都成了对于给我们所做的事情的现钱报酬。其中的假定卑鄙到极点:
认为·我·的·行·动·与·你·的·行·动·之·间·在·价·值·上·有·某·种·相·当是理所当然的。"
跟传统美德相反的真正美德,不是为人人所有的,而始终应当是贵族少数者的特色。这种美德不是有利可图的东西,也不是叫人谨慎;它把具备它的人同其他人隔离开;它敌视秩序,加害于劣等人。高等人必须对庶民开战,抵制时代的民主倾向,因为四面八方都是些庸碌之辈携起手来,图谋当主人。"一切纵容、软化、和把'民众'或'妇女'举在前面的事情,都对普选制——也就是'劣'民统治——起有利的作用。"引人入邪道的是卢梭,因为他把女人说得很有趣;其次是哈丽艾特·比彻·司托和奴隶们;其次是为工人和穷人而战的社会主义者。所有这些人都应当加以抵制。
尼采的伦理思想不是通常任何意义的自我放纵的伦理思想;他信仰斯巴达式的纪律,为了重大目标既有加给人痛苦的能力也有忍受痛苦的度量。他赞赏意志的力量甚于一切。他说:"我按照一个意志所能作出的抵抗的量和它所能忍受的痛苦与折磨的量来检验·它·的·力·量,并且我懂得如何对它因势利导。我不用斥责的手指着生存的罪恶和痛苦,反而怀着希望但愿有一天生活会变得比向来更罪恶、更充满苦痛。"他认为同情心是一种必须抵制的弱点。"目标是要达到那种庞大的·伟·大·性·的·能·力:能通过纪律而且也通过消灭千百万个粗制滥造者来塑造未来的人,然而却能避免由于看见因此而造成的、以前从未见过类例的苦难而·趋·向·崩·溃。"他带着某种狂喜预言将要有一个大战时代;我们不知道假使他活到了目睹他的预言实现,他是不是快乐。
不过,他并不是国家崇拜者;决不是那种人。他是一个热烈的个人主义者,是一个信仰英雄的人。他说,整个一个民族的不幸还不如一个伟大个人的苦难重要:"所有这些小民的灾难,除了在·强·有·力者的感情中以外,并不在一起构成一个总和。"
尼采不是国家主义者,对德国不表现过分赞赏。他希望有一个国际性的统治种族,要他们来作全世界的主人:"一个以最严酷的自我训练为基础的庞大的新贵族社会,在那里面有哲学思想的强权人物和有艺术才能的专制君的意志要给千秋万年打下印记。"
他也不是明确地抱有反犹太主义的人,不过他认为德国容纳着那么多的犹太人,再多便不能同化,所以不可允许犹太人继续内流。他讨厌《新约》,却不讨厌《旧约》,他用最高的赞美词句来谈《旧约》。为尼采说句公道话,我们必须强调,和他的一般伦理观点有某种关连的许多近代发展,同他明白表示的意见是相反的。
他的伦理思想的两点运用值得注意:第一是他对妇女的轻蔑;第二是他对基督教的无情批判。
他永远不厌其烦地痛骂妇女。在他的拟预言体的著作《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Thus Spake Zarathustra)里,他说妇女现在还不能谈友谊;她们仍旧是猫、或是鸟、或者大不了是母牛。"男人应当训练来战争,女人应当训练来供战士娱乐。其余一概是愚蠢。"如果我们可以信赖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最有力的警句:"你去女人那里吗?别忘了你的鞭子",就知道战士的娱乐必是与众不同的一种娱乐。
他对妇女虽然总是同样地轻蔑,却并不总是这么凶猛。在《权力意志》(WilltoPower)里他说:"我们对女人感到乐趣,像是对一种或许比较优美、比较娇弱、比较灵妙的动物感到乐趣一样。和那些心里只有跳舞、废话、华丽服饰的动物相会是多么大的乐事!它们向来总是每一个紧张而深沉的男性灵魂的快乐。"不过,就连这些美质也只有当女人被有丈夫气概的男人管束得老老实实的时候,在她们身上才找得到;她们只要一得到任何独立地位,就不可容忍了。"女人有那么多可羞耻的理由;女人是那么迂阔、浅薄、村夫子气、琐屑的骄矜、放肆不驯、隐蔽的轻率……迄今实在是因为对男人的·恐·惧才把这些约束和控制得极好。"他在《善恶之彼岸》中这样讲,在那里他并且又说,我们应当像东方人那样把妇女看成财产。他对妇女的谩骂全部是当作自明的真理提出来的,既没有历史上的证据也没有他个人经验中的证据以为支持;关于妇女方面,他个人的经验几乎只限于他的妹妹。
尼采对基督教的异议是它使人接受了他所说的"奴隶道德"。把他的议论和法国大革命之前法国philosophes(哲人们)的议论对照起来观察是很妙的。法国的philosophes主张基督教教义是不真实的;基督教教导人服从人所认为的神的意志,然而有自尊心的人却不应当向任何高级的权能低头;基督教会已经成了暴君的同盟者,正在帮助民主政治的仇敌否定自由,不停地绞榨穷人的膏血。尼采并不关心基督教或其它任何宗教在形而上学上是否真实;他深信没有一种宗教实际是真理,所以他完全从宗教的社会效果来评价一切宗教。他和philosophes意见一致,也反对服从假想的神意志,但是他却要拿现世的"有艺术才能的专制君"的意志代替神的意志。
除这种超人外,服从是正当的,然而服从基督教的神却不正当。关于基督教会是暴君的同盟者和民主政治的仇敌,他说这恰恰是真相的反面。据他讲,法国大革命及社会主义从精神上讲和基督教根本是同一的,这些他同样都反对,理由也相同:即不管在任何方面他都不想把所有人当作平等的对待。
他说佛教和基督教都否定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有任何根本的价值差别,从这个意义上讲都是"虚无主义的"宗教;
但是二者当中佛教可非议的地方要少得多。基督教是堕落的,充满腐朽的粪便一般的成分;它的推动力就在于粗制滥造者的反抗。这种反抗是犹太人开头的,由不讲诚实的圣保罗那样的"神圣的癫痫患者"带进基督教里。"《新约》是十分·卑·鄙的一类人的福音。"基督教信仰是古今最要命的、最魅惑人的谎话。从来就没有一个知名人物和基督教的理想相像;例如,想一想普鲁塔克的《名人传》里的英雄们吧。基督教所以应该受到谴责,是因为它否定"自豪、有距离的哀愁、伟大的责任、意气昂扬、光辉的兽性、战争和征服的本能、炽情的神化、复仇、愤怒、酒色、冒险、知识"的价值。这一切都是好的,却都被基督教说成坏的——尼采这样主张。
他讲,基督教的目的是要驯化人心,然而这是错误的。野兽自有某种光彩,把它一驯服就失掉了。杜思退也夫斯基所结交的罪犯们比他好,因为他们比较有自尊心。尼采非常厌恶悔改和赎罪,他把这两件事称作eoliecirculaire(循环的蠢事)。我们很难摆脱开关于人类行为的这种想法:"我们是两千年来的活剖良心和自钉十字架的继承人。"有一段关于巴斯卡尔的很有动人力量的文字值得引下来,因为这段文字把尼采反对基督教的理由表现得最好不过:
"在基督教中我们反对的是什么东西呢?反对的是它存心要毁掉强者,要挫折他们的锐气,要利用他们的疲惫虚弱的时刻,要把他们的自豪的信心转化成焦虑和良心苦恼;反对的是它懂得怎样毒化最高贵的本能,使它染上病症,一直到它的力量、它的权力意志转而向内反对它自己——一直到强者由于过度的自卑和自我牺牲而死亡: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死法,巴斯卡尔就是最著名的实例。"
尼采希望看到他所谓的"高贵"人代替基督教圣徒的地位,但是"高贵"人决不是普遍类型的人,而是一个有统治权的贵族。"高贵"人会干得出残忍的事情,有时也会干得出庸俗眼光认为是犯罪的事;他只对和自己平等的人才会承认义务。他会保护艺术家、诗人以及一切可巧精通某种技艺的人,但他是以自己属于比那种只懂得做点事的人要高的阶级中一员的资格来保护这些人的。从战士们的榜样,他会学会把死和他正在奋斗维护的主义连在一起;学会牺牲多数人,对待他的事业严肃到不饶人;学会实行严酷的纪律;学会在战争中施展暴虐和狡猾。他会认识到残忍在贵族优越性里所起的作用:"几乎我们称作'高等教养'的一切东西,都以·残·忍·性的崇高化和强化为基础。""高贵"人本质上是权力意志的化身。
对尼采的学说我们应该抱什么看法呢?这种学说有多大真实性呢?有几分用处吗?里面有点什么客观东西吗?它仅仅是一个病人的权力幻想吗?
不可否认,尼采向来虽然没在专门哲学家中间、却在有文学和艺术修养的人们中间起了很大影响。也必须承认,他关于未来的种种预言至今证实比自由主义者或社会主义者的预言要接近正确。·假·如他的思想只是一种疾病的症候,这疾病在现代世界里一定流行得很。
然而他还是有许多东西仅仅是自大狂,一定不要理它。谈起斯宾诺莎,他说:"一个多病隐者的这种伪装暴露出多少个人怯懦和脆弱!"完全同样的话也可以用来说他自己,既然他毫不犹豫地这样说了斯宾诺莎,用来说他更不勉强。很明显,他在自己的白日梦里不是教授而是战士;他所景仰的人全都是军人。他对妇女的评价,和每一个男人的评价一样,是他自己对妇女的情感的客观化,这在他显然是一种恐惧情感。
"别忘了你的鞭子"——但是十个妇女有九个要除掉他的鞭子,他知道这点,所以他躲开了妇女,而用冷言恶语来抚慰他的受创伤的虚荣心。
尼采谴责基督徒的爱,因为他认为这种爱是恐惧的结果:
我害怕他人会伤害我,所以我使他确信我是爱他的。假使我坚强一些、大胆一些,我就会公然表示我对他当然要感到的轻蔑。一个人真诚地抱着普遍的爱,这在尼采看来是不可能的,显然是因为他自己怀有几乎普遍的憎恨和恐惧,他喜欢把这种憎恨和恐惧装扮成老爷式的冷淡态度。他的"高贵"人——即白日梦里的他自己——是一个完全缺乏同情心的人,无情、狡猾、残忍、只关心自己的权力。李尔王在临发疯的时候说:
我定要做那种事——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是它将成为全世界的恐怖。
这是尼采哲学的缩影。
尼采从来没有想到,他赋予他的超人的那种权力欲本身就是恐惧的结果。不怕他人的人不认为有压制他人的必要。征服了恐惧的人们没有尼采所谓的"有艺术才能的专制君"那种尼罗王的疯狂性质,那种尼罗王尽力要享受音乐和大屠杀,而他们的内心却充满着对不可避免的宫廷政变的恐怖。我倒不否认,现实世界已经和尼采的梦魇非常相似了,这一部分也是他的学说的结果;但是这丝毫没有使那梦魇的恐怖性有所减轻。
必须承认,也有某类的基督教伦理,尼采的酷评对它可以用得上而公正合理。巴斯卡尔和杜思退也夫斯基——用尼采自己举的实例——在品德上都有某种卑劣的地方。巴斯卡尔为他的神牺牲了自己堂堂的数学才智,于是归给神一种野蛮残暴,那就是巴斯卡尔的病态精神痛苦的无限扩张。杜思退也夫斯基和"正当的自豪"是无缘的;他要犯罪,为的是来悔改和享受忏悔的快乐。我不想讨论这样的越轨行为有几分可以公正地归罪于基督教的问题,但是我要承认我和尼采有同感,认为杜思退也夫斯基的意气销沉是可鄙的。我也觉得,某种高洁和自豪,甚至某类的自以为是,都是最优良的品格中的要素;根源在于恐惧的美德没一件是大可赞赏的。
圣贤有两种:生来的圣贤和出于恐惧的圣贤。生来的圣贤对人类有一种自发的爱;他行好事是因为行好事使他幸福。
反之,出于恐惧的圣贤像只因为有警察才不干偷窃的人一样,假使没有地狱的火或他人的报复的想法约束着他就会作恶。
尼采只能想像第二种圣贤;由于他心中充满恐惧和憎恨,所以对人类自发的爱在他看来是不可能有的。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种人,虽然具有超人的大无畏和倔强的自尊心,还是不加给人痛苦,因为他没有这样做的愿望。有谁会认为林肯采取他那种作法是由于害怕地狱吗?然而在尼采看来林肯是下贱的,拿破仑大大了不起。
还需要考察一下尼采所提出的主要伦理问题,即:我们的伦理应当是贵族式的呢?或者在某种意义上应当把一切人同样看待呢?这个问题照我刚才这样的提法,是一个意义不很明了的问题,所以显然第一步是要把问题弄明确一些。
我们首先务必把贵族式的·伦·理和贵族式的·政·治·理·论区别开。信奉边沁的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原则的人抱有民主的伦理思想,但是他也许认为贵族式的政体最能促进一般人的幸福。这不是尼采的见解。他认为平常人的幸福并不是善本身的一部分。本身就是善的或是恶的事情全都只存在于少数优越者方面;其余人遭遇的事是无足轻重的。
以下的问题是:少数优越者怎样下定义?实际上,这种人向来通常是战胜的氏族或世袭贵族,而贵族至少从理论上讲向来通常是战胜的氏族的后裔。我想尼采是会接受这个定义的。"没有好的出身就不可能有道德",他这样告诉我们。他说贵族阶级最初总是野蛮人,但是人类的每一步向上都起因于贵族社会。
不明白尼采把贵族的优越性看成先天的呢还是教育和环境造成的。如果是后者,那么把其他人排除在照假定说来他们同样有资格具备的有利条件之外,很难有道理可讲。所以我假定他认为战胜的贵族及其后裔比受他们统治的人在生物学上优越,就像人比家畜优越一样,不过程度较差罢了。
"在生物学上优越"要指什么意思呢?在解释尼采时,意思是指属于优越氏族的个人及其后裔在尼采讲的"高贵"的意义上更有可能是"高贵"的:他们会有较多的意志力量、较多的勇气、较多的权力冲动、较少的同情心、较少的恐惧、较少的温柔。
我们现在可以叙述一下尼采的伦理。我想以下的话是对他的伦理的公正的评析。
战争的胜利者及其后裔通常比败北者在生物学上优越。
所以由他们掌握全权、完全为他们自己的利益去处理事务是要得的。
这里还有"要得的"一词需要考虑。在尼采的哲学里什么是"要得的"呢?从旁观者的观点看来,尼采所谓的"要得的"东西就是尼采想要的东西。有了这个解释,尼采的学说不妨更干脆、更老实地用以下一句话来叙述:"我假若是生活在白里克里斯时代的雅典或梅狄奇时代的弗罗棱斯才好。"
但是这不叫一种哲学;这是关于某个人的传记事实。"要得的"一词和"我想要的"并不是同义语;这个词要求某种普遍的立法定规,不管这要求多么不明确。有神论者可能说,要得的东西就是神想要的东西,但是尼采不会讲这话。他本来可以说他凭伦理的直观知道什么是善,可是他不要这样讲,因为这话康德气太重。把"要得的"一词加以推广,他所能讲的是这些话:"假如大家读我的著作,有一定百分数的人关于社会组织问题就会和我有同样的愿望;这些人在我的哲学会给予他们的精力和决心的激励下,能够保全和复兴贵族社会,由他们自己作贵族或(像我一样)作贵族的阿谀者。这样他们就会得到比作为人民的仆从能够有的生活更充实的生活。"
尼采思想里还有一个成分,和"彻底个人主义者"极力主张的反对工会的理由非常相近。在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斗争中,胜利者可能具有尼采赞赏的某些气质,例如勇气、多谋和意志的力量。但是,如果不具备这些贵族气质的人们(他们是绝大多数)团结一致,他们尽管各个人是低劣的也可能得胜。在这场canaille(愚民)集体对贵族的斗争中,就像法国大革命曾经是战斗的前线,基督教是意识形态的前线。因此我们应该反对个体软弱者之间的一切联合,惟恐他们的集合力量会压倒个体强者的集合力量;另一方面,我们应该促进人口当中强韧而雄健的分子之间的联合。创始这种联合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宣扬尼采哲学。可见要保留伦理学和政治学的区别不是一件容易事。
假如我们想——我确实想——找到一些反驳尼采的伦理学和政治学的理由,究竟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有一些有力的实际理由,说明如果打算达到他讲的目标,实际上会达到完全不同的情况。门阀式的贵族现在已经声名扫地了;唯一行得通的贵族社会形式就是像法西斯党或纳粹党那样的组织。那样的组织激起人们的反对,在战争中可能是要被打败的;但是它假如没有被打败,不久以后必定成为一个十足的警察国家,国家里的统治者们生活在暗杀的恐怖中,英雄人物都进了集中营。在这种社会里,信义廉耻被告密破坏一光,自封的超人贵族阶级蜕化成一个战战兢兢的懦夫的集团。
不过,这些只是现代讲的道理;在贵族政治不成为问题的过去时代,这些道理就不会是适用的。埃及的政府照尼采式的原则管理了几千年。直到美国独立和法国大革命为止,几乎所有的大国的政府都是贵族政府。因此,我们必须问问自己,我们不喜欢一种有这样悠久的成功历史的政体而喜欢民主制,有没有什么充实理由;或者,因为我们谈的不是政治而是哲学,更不如问排斥尼采借以维护贵族政治的那种伦理,有没有客观根据。
和政治问题相对而言的伦理问题,是一个关于·同·情·心的问题。按别人的痛苦使自己不乐这种意义来讲,同情心多少总是人天然固有的;幼小的孩子听见旁的孩子哭自己也苦恼。
但是这种感情的发展在不同的人大不相同。有些人以加给别人苦楚为乐;也有些人,就像如来佛,感觉只要还有任何生灵在受苦,他们就不可能完全快乐。大多数人在感情上把人划分成敌和友,对后者抱同情,对前者不抱同情。像基督教或佛教的伦理那样的伦理,其感情基础是在普遍同情上;尼采的伦理,是在完全没有同情上。(他常常宣扬反对同情的论调,在这方面我们觉得他不难遵守自己的训条。)问题是:假使如来佛和尼采当面对质,任何一方能不能提出来什么该打动公平听者的心的议论呢?我所指的并不是政治议论。我们可以想像他们像在《约伯记》第一章里那样,出现在全能者面前,就神应当创造哪一种世界提出意见。两人各会说些什么呢?
如来佛会开始议论,说到麻疯患者被摈弃在社会之外,悲惨可怜;穷人们,凭疼痛的四肢劳苦奔波,靠贫乏的食物仅仅维持活命;交战中的伤员,在缠绵的痛苦中死去;孤儿们,受到残酷的监护人的虐待;甚至最得志的人也常常被失意和死的想法缠住心。他会说,必须找出一条超脱所有这些悲哀负担的道路,而超脱只有通过爱才能够达到。
尼采这个人只有全能的神才能够制止他半途插话,当轮到他讲的时候,他会突然叫道:"我的天哪,老兄!你必须学得性格坚强些。为什么因为琐屑的人受苦而哭哭啼啼呢?或者,因为伟大人物受苦而你这样做呢?琐屑的人受苦也受得琐屑,伟大人物受苦也受得伟大,而伟大的痛苦是不该惋惜的,因为这种痛苦是高贵的。你的理想是个纯粹消极的理想——没有痛苦,那只有靠非存在才能完全达到。相反,我抱着积极的理想:我钦佩阿尔西拜阿底斯、弗里德里希二世皇帝和拿破仑。为了这样的人,遭什么不幸都值得。主啊,我向你呼吁,你这位最伟大的创造艺术家可不要让你的艺术冲动被这个不幸的精神病人的堕落的、恐怖笼罩下的顺口唠叨抑制住。"
如来佛在极乐世界的宫廷里学习了自他死后的全部历史,并且精通了科学,以有这种知识为乐,可是为人类对这种知识的使用法感觉难过;他用冷静的和蔼态度回答:"尼采教授,您认为我的理想是纯粹消极的理想,这是您弄错了。当然,它包含着一种消极成分,就是没有痛苦;但是它此外也有积极东西,和您的学说中见得到的一样多。虽然我并不特别景仰阿尔西拜阿底斯和拿破仑,我也有我的英雄:我的后继者耶稣,他叫人去爱自己的敌人;还有那些发现怎样控制自然的力量、用比较少的劳力获取食物的人;那些告诉人如何减少疾病的医生;那些瞥见了神的至福的诗人、艺术家和音乐家们。爱和知识和对美的喜悦并不是消极;这些足够充满历来最伟大的人物的一生。"
尼采回答:"尽管如此,你的世界总还是枯燥无味的。你应当研究研究赫拉克利特,他的著作在天国图书馆里完整地保存下来了。你的爱是怜悯心,那是由痛苦所勾动的;假使你老实,你的真理也是不愉快的东西,而且通过痛苦才能认识它;至于说美,有什么比赖凶猛而发出光辉的老虎更美呢?
不行,如果我主竟然决断你的世界好,恐怕我们都会厌烦得死掉了。"
如来佛回答:"·您也许这样,因为您爱痛苦,您对生活的爱是假爱。但是真正爱生活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会感到现世界中谁也不能有的那种幸福。"
至于我,我赞同以上我所想像的如来佛。但是我不知道怎样用数学问题或科学问题里可以使用的那种论证来证明他意见正确。我厌恶尼采,是因为他喜欢瞑想痛苦,因为他把自负升格为一种义务,因为他最钦佩的人是一些征服者,这些人的光荣就在于有叫人死掉的聪明。但是我认为反对他的哲学的根本理由,也和反对任何不愉快但内在一贯的伦理观的根本理由一样,不在于诉诸事实,而在于诉诸感情。尼采轻视普遍的爱,而我觉得普遍的爱是关于这个世界我所希冀的一切事物的原动力。他的门徒已经有了一段得意时期,但是我们可以希望这个时期即将迅速地趋于终了。
《谢选骏:尼采与国际共运马列毛》(2015年5月18日 首发)报道:
《强权意志》(THE WILL TO POWER)是德国思想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年)的最后遗著,死后六年由其妹妹伊丽莎白·福斯特—尼采(Elisabeth Frster-Nietzsche,1846—1935年)在1906年予以编辑之后,代为出版。
《强权意志》这本书是虽然争议很多,但却是尼采这位“梅毒思想家”影响最大的一部著作——《权力意志》喧嚣不已,直接刺激了列宁主义、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的崛起,因此尼采对于历史进程的作用,主要是通过这本书而不是其它书来实现的。普列汉诺夫就曾经点名“列宁和他周围的那批尼采主义者们”,而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对于《强权意志》的推崇更是直截了当,而他们对于尼采的了解也更多基于《强权意志》这本争议很大的尼采遗著,而不是来自尼采自己出版的其它著作。
“认识是被当作权力的工具使用的。所以很明显,认识是随着权力的增长而增长的。……目标并不是“人类”,而是超人!”(录自洪谦主编《西方现代资产阶级哲学论著选辑》)
无独有偶,在上述三位“强权意志”的代表人物那里,有两位也确定是(列宁)或被怀疑是(希特勒)梅毒患者,而列宁还是直接死于梅毒引起的脑部疾病。许多历史学家通过认真研究后都会承认:“没有列宁就不会有十月革命”。列宁当时是“力排众议”决定冒险发动“革命的军事政变”,他的主要考虑就是自己的身体日益败坏,来日无多,再不孤注一掷实现自己的强力意志,就真的没有机会“创造历史”了。还有许多历史学家也注意到,“没有希特勒也同样不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希特勒发动波兰战役的时候,德国人民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大家已经预感到末日来临了,后来暂时的胜利虽曾一度激起“强力意志的亢奋”,但人们都清楚“初次印象”才是最为灵验的未卜先知。那么,在这种沉默的反对之下,希特勒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和三个超级大国英、苏、美的毫无胜算的冒险赌博的呢?要知道,这三个国家的领土当时加起来是德国的五十倍以上,人口也有德国的五倍以上。希特勒的战争动机,和列宁一样都是“时不我予”,耽心自己来日无多,所以他急不可待地要在五十岁以内也就是1939年发动最后的解决。他口口声声担心自己患上了和他母亲一样的癌症,但历史学家们却认为他可能早在1908年就感染了梅毒。在青霉素(盘尼西林)发明以前,十九世纪的梅毒和二十世纪的艾滋病一样,是“世纪绝症”。
正如希特勒1944年才认识到的,“墨索里尼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是不是因为墨索里尼缺乏梅毒这一世纪绝症的激励,从而无法亲临《强权意志》所体现的旷古独我的绝顶之境呢?而希特勒和列宁却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偶然的巧合吗?
列宁主义虽然深受尼采“超人哲学”的影响,但是却不能公开承认这一点。这是因为列宁主义以马克思主义的继承人自居,而马克思主义却是秉承黑格尔哲学的,可是不巧,尼采最看不起的就是黑格尔。
列宁主义者对尼采的描述如下:
弗里德里希·尼采是德国从自由资本主义开始向帝国主义过渡时期的哲学家和政治思想家,是唯意志论的主要代表。1844年10月15日,尼采生于普鲁士萨克森的一个传教士的家庭。他幼年丧父, 1864年中学毕业以后进入波恩大学学习神学,不久改学古典语言学。后来他又转入莱比锡大学继续学习古典语言学。
从1869年起,尼采到瑞士的巴塞尔大学担任古典语言学教授,在那里执教10年。1879年,他因为患眼病和精神分裂症而辞去了教职,从此到国外治病并从事著述。
尼采一生写了大量的著作,主要有1872年的《悲剧的诞生》、1878年的《人性的,太人性的》、1881年的《曙光》、1883至1891年写成的《查拉图拉如是说――为一切人而不是为一人的书》、1886年的《善恶的彼岸》、1889年的《反基督教》等。
尼采晚年曾计划撰写总结性著作――四卷本的《权力意志》,到1888年时,书只写了一部分,但第二年1月初他就因摔倒在地而从此精神失常,一蹶不振。
1900年8月25日,尼采在魏玛结束了悲剧性的一生。
尼采病逝后第二年,他的妹妹整理出版了他最精彩的笔记《强权意志》。
《强权意志》是尼采的代表作,他认为强权意志是一切可能确定的事物中最基本的事物,是万事之起源,是整个世界的本质和发展变化的唯一动力。依照权力意志论的观点,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必然是侵占、征服、吞噬与反侵占、反征服、反吞噬的关系。根据强权意志的大小,人类可以划分成强与弱的不同等级,强者役使弱者、弱者服从强者,则是人类生命意志的自然规律。按照“强权意志”,尼采提出了一套以“超人”学说为核心的强权主义政治理论。
他认为人类存在高贵、低劣两种不同种族,高贵种族进化到顶点便成为“超人”,人类社会要靠“超人”来挽救。尼采以此学说为理论根据,竭力反对民主,主张恢复等级制,建立“超人”独裁统治,鼓吹种族主义、沙文主义和侵略战争。
尼采的理论是为法西斯主义者向外侵略扩张服务的,是帝国主义的强盗理论。它极大地损害了全世界人民的利益。
谢选骏指出:列宁主义的上述描述及其评论是否符合尼采的本意?当然不。
无论如何,这只是“列宁主义理解之下的尼采”,但实际上有些接近“列宁主义的自我理解”。
在列宁主义者的宣传中,“尼采思想的形成同普鲁士在1871年普法战争中大获全胜、德意志民族统一宣告成功、由自由资本主义转向帝国主义的时代背景密切相关”。但是我们发现,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们却小心掩盖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尼采思想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有关”。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1882年),英国生物学者,1859年11月24日他出版发行了《物种起源》第一版,印刷1250册,当日便销售一空。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进化论逐渐撼动整个世界。当时尼采不过十五岁,很容易被达尔文影响、洗脑乃至“塑造”。进化论作为生物学是一回事,作为伦理学则是另外一回事。不幸的是,进化论作为生物学出现的同时,也作为伦理学被接受了,而尼采,正是后者的一个典型代表。而尼采以后的俄国列宁主义、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德国纳粹主义、美国社会生物学的伦理道德,也是围绕达尔文主义建立起来的“斗争哲学”。在这一点上,英美的民主理论倒是多少基于“神创论”(被造的平等)的,是“前进化论”的东西,属于十九世纪以前的古典主义。
为什么尼采主义的达尔文背景需要马列主义者的小心掩盖呢?因为达尔文主义不仅造就了尼采的“权力意志论”思想,也造就了马克思的“社会进化论”思想——社会发展的五阶段论。而列宁正是依据马克思的这一社会进化理论,用尼采的强力意志建立了列宁自己的无产阶级专政;斯大林则用这一专政在苏共党内大开杀戒,宰掉了两千万苏联人,后来又配合希特勒的入侵,再消灭了两千万苏联人。毛泽东作为斯大林的干儿子,则出于斯而胜于斯,用无产阶级专政进行阶级清洗屠杀,杀害了一亿中国人,邓小平则继承发展了毛泽东,用人工绝育的方法,进一步消灭了三亿中国人。
这一切血腥暴行,都和尼采这位祖先来自波兰的德国哲学家,结下了不解之缘。而尼采之所以迷恋一个来自俄国的犹太女人莎乐美(Lou Andreas-Salome,1861—1937年),就可能与他也具有同类的“斯拉夫祖先”有关。这个女人自称“出生于沙皇俄国的一个贵族家庭,有法、德、丹、俄四种血统”,其实在她脸上,东欧犹太人特征最为突出。也许这一“东欧生物相关性”,才是“尼采哲学怪胎的爱情基础”?而在理性方面,尼采却是非常崇拜英国人,这一点和后来的希特勒不谋而合。希特勒受了尼采的错误影响,才会导致对英决策错误,没有预先计划入侵英国,像征服者威廉那样……结果输掉了二次大战。
在巴塞尔大学的时候,尼采经常模仿英国绅士的穿戴,被人引为笑柄。这一点也不奇怪,却被现代人选择性遗忘:尼采装扮成为英国绅士,是因为他的思想偶像是达尔文。希特勒喜欢英国,也是因为他的地缘政治思想同样来自英国。英国人奉行的是一种更为隐蔽和狡猾的法西斯主义,所以他们在海外殖民地推广种族灭绝政策,这一点后来被希特勒用到欧洲了。
《强权意志》第1067条阐述了尼采的宇宙观(“你们知道世界在我看来是什么吗?我可以在我的镜子里把它指给你们看。世界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它无可匹敌,无始无终,恒久不变。如果它变化,那只是形态的万千不同,而非本质的改变。它就像一个奔腾泛滥的海洋,岁月的洪流永远在其中轮回,从最简单到最复杂,从最低级到最高级,从最平静到最狂野。它在不停的变化中肯定自己,知道自己是必将恢复自我的东西,是一种永不满足、不知疲倦的迁化。”
这个描述,很像是来自恩格斯(Friedrich Von Engels,1820年11月28日-1895年8月5日)和伯恩斯坦(Bernstein Eduard(1850—1932)的下述言论极其吻合:
“我们没有最终目标。我们是不断发展论者,我们不打算把什么最终规律强加给人类。”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对我们说来,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目的是微不足道的。” ——爱德华·伯恩斯坦
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在尼采哲学中相当重要的“锤子”观念,后来被列宁的党徒用作“党旗”、“党徽”的组成部分了:
1、《强权意志》〈905〉:“锤子。作翻案估价的人必须具备怎样的特质呢?——人,具有现代精神所有特质的人,可他具有足以使现代精神变得完全健壮的力吗?——这乃是他要完成自己使命的手段啊。”
2、《强权意志》〈1054〉:“最伟大的斗争:为此需要新式武器。锤子:用咒语召唤可怕的决断,使欧洲面临这样的结果,即是否“希望”欧洲出现没落意志。防止平庸化;(或)宁可没落下去!”
3、偶像的黄昏——或怎样用锤子从事哲学。
4、散见各处的多重论述。
5、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后来激发了毛泽东“文革”的破四旧。
6、强权意志,其实是一种“专政理论”。“超人”后来蜕化为“先锋队”、“冲锋队”了。
7、尼采理论,充满与事实相反的陈述,但正因为如此,它才具有强权意志的内驱力,可以突破现实,不但创造了弗洛伊德,而且推动了国际共运和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甚至诺贝尔和伊斯兰主义这种貌似相反的东西,也是在尼采的“炸药理论”(“我不是一个人,我是炸药!”)下,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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