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8日
我的生命就是承受压抑的历程——
这些形形色色的压抑源及其发出的无孔不入之压抑力--作用于"历史气候的调整者"身上,就会化为巨大的反压抑力。这些反作用力,及其夺人心魄、乱人眼目的表现形式--正是发自他们特有的心理海洋。这些海洋,映现着、改造着无机世界、有机世界、乃至社会世界的洋洋大观。
这一"打破"这一肃清--就意味着革命。
革命,是反压抑力量最激烈的表现。革命,是反压抑力量喷发的最高巅极。
革命,不仅要打破有形的既定压抑,也要打破心理上的既定压抑。
革命是壮烈的。它是悲剧的最高潮,它作为悲剧的结束者和句号来到世间。
革命,决不仅仅是一个描述政治运动的术语。也不仅是描述社会运动、文化运动、经济运动、军事运动,以及人间可能出现的剧烈运动的区区术语。
有文明的类型这一意义上的革命。有人类学意义上的革命。
还有生物学意义上的革命--现代人喜欢用达尔文主义来理解这种革命,说它是"生物物种进化的一个个里程碑"…至于真实与否,只有他们晓得了。
就"现代科学"的视野而言:
还有生命起源(而不是"物种起源"--"生命起源"必将成为生物学倾注最大关心的最大谜底……)意义上的革命。
地质变动的革命。陆海升沉的冲天骚动……
地球起源、形成;是星系诞生、澌灭--这又是何等壮观的革命!
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的伟大交替更迭!--那里有着最新丰色、最剌目的朝阳冉冉升起……
这些,就是我们这些现代智人(他确实不同于"猿人"!)的视野所窥见的"革命"……
社会即以"革命"为例。
革命,是强大的反压抑力量。但它一旦爆发出来,马上就成为某些方面的压抑性力量。反压抑要求着某种形式的压抑。
革命的历程越长,革命所容纳的杂质越多--它的压抑倾向就越明显。它的惰性就越强。它的份量就越沉重。朝气蓬勃的时候过去了,代之而来的是新的公式化、模型化、老化……年轻的弹性消失殆尽。反压抑力变成压抑力。
新的转机又开始酝酿;新的力量又开始消长。新的努力骚动了。
革命,又是普遍的。
《周易》曾赞叹说:"革而信之,文明以悦"。明确指出革命是文明的刷新者。"革而当,其悔乃亡",明确指出恰当的革命乃是涤除不祥的有力手段。革命,不是一个西洋输入的概念,中国人,对它有最古老而又最深刻的论述。《周易》集中表述了这一理解:"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因为革命,乃是来自宇宙的某种节奏。在它肆无忌惮、目空一切的运动中--流露出宇宙的最高情感。
不只是社会界,不只是心理界,不只是生物界,--而是遍及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闪烁着革命的奇辉。没有革命,便没有明天的生活;没有革命,"存在",就成为不可理喻又难以摆脱的超级暴君了。革命,都是好的。变化,都是可喜的。不论革命与变化给我们带来多少痛苦--它毕竟在荆棘丛生的"存在"中--为我们打开了一条新路。没有革命,宇宙将沦为永久的黑暗。
革命,还是沟通并转换有形的社会压抑和心理的社会压抑的唯一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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