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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1日星期四

【第九章 庄子的主观唯心主义】


第一节 庄子言行里的身世消息


庄子的思想,从其影响于中国士大夫的历史看来,实在不是“异端”,而是“正统”。上自秦、汉、魏、晋的黄、老与玄学,中至宋、元、明的理学,下至近代的唯心主义都有其血液贯注着。正如宋人叶适所说:“自周之书出,世之悦而好之者有四焉:好文者资其辞,求道者意其妙,泊俗者遣其累,奸邪者济其欲。”(水心文集)

这个战国时代的一家之言,“似之而非”地降服了不少学者,这一个“辩者之囿”,“饰人之心,易人之意”,更以“能胜人之口”,服人之心。庄子后学所著的天下篇说:“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

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其书虽环玮,而连犿无伤也,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始终者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调适而上遂矣。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这就是以诡辩方法道出了无穷天理的唯心主义哲学。我们将要逐步来分解他的环玮理论,随着他的诡辩方法,跟着他应帝应王,游内游外,寓古非今,内天外人,说明他的思想本质。

庄子的身世虽不可确考,但据他当时的活动看来,可以知道大概情形。

他的生卒年代,约与孟子同时,据马叙伦的庄子年表,他的活动年代起于周烈王七年,迄于赧王二十九年。庄子一书,大约内篇可据,而外篇、杂篇多为其门人或后学所著。

他的身世,据史记说,是蒙人。刘向别录中说“宋之蒙人”,蒙当为原来宋国的地方。庄子做过蒙之漆园吏,后来这地方被楚国所吞并。

他似乎是一个感受亡国命运的没落小贵族。他和楚国关系最深,史载他和楚威王、楚襄王都有往来,他往来于赵、魏诸侯之间,惟“王公大臣不能器之”(史记)。他又是一个贫穷的人,如山木篇所记“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外物篇所记“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魏)监河侯”。他自比于惊觉末世的殷族比干,“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山木)

他在战国的贫富变化的时代,惊怖于现实的残酷斗争,在精神上寻求安慰,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上害怕“人灭天”。他以为,在这个时代,“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多数人是“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贵”的不仁之人。他又以为从尧、舜以至当时,是由乱世而至“人食人”的社会,因此,社会与人类都成了他的怀疑对象。他对于现实,常没有办法地叹息“悲也夫”。山木篇载他和魏王问答的故事,就可以看出他如何承认“惫”(潦倒)于社会。魏王看他穿得太不成样子,问他“你为何这样的惫呢?”他说:“我不过贫罢了,并没有惫,惫与贫是有分别的。士不能实行他的理想是惫,衣履弊穿是贫,”他设了一套寓言之后,说:“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耶?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山木)

在他的什么年龄宋国亡国,不可确考。但他“有亡国之事”的暗示,见于至乐篇。他礼赞“亡”者,而自己解决了“亡”的矛盾,统一于自然:“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頞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由这个半真半假的寓言看来,一则暗示“有亡国之事”,二则憧憬“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之景象,三则回念“父母闾里”的宗族,这正是亡国大夫剖心的话。死亡虽不是他的主张,但他是以死亡与生存等一齐观的。内心上的齐生死、齐存亡,调和了外界存亡生死的矛盾。所以,他的妻死了,他笑而歌,因为他在心理上归顺了自然。同样,他的国亡了,他也可以笑而歌,因为他在心理上归顺了自然。在庄子的思想中有一个秘密,即没有国家的社会和有国家的社会是一样的,国家社会人群至少在心理上是灭亡了的。他的寓言中所例比的事物,总是拿人和木石鱼鸟等量齐观,这个假言的大前题是他的一切辩说的依据。他并不就主张毁灭,而是把现存的人间社会关系同一于现存的无知觉的大块自然,自存自毁,故不合理的是最合理的。因此,在言论知识方面,最不合理的逻辑,也就是最合理的逻辑了。

他似受过国家的羁累,在史记中有这样的一段故事:“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他似乎痛苦于“为有国者所羁”,但他没有走入悲剧的路径,反之他在主观上却企图设计喜剧,他表现出超人随俗的内心调和,甚至表现出至人与爬虫、木、石相齐的天人合一思想。他既不愿意在庙堂之上贵显自己,也不愿意对社会的腐朽一面作斗争,故秋水篇记载着他宁愿像一个乌龟曳尾于涂中,这可与史记言欲为孤豚游戏于污渎之中相证:“‘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庄子处于“昏上乱相之间”,“惫”于国家社会的光明前途,他并非真正如他的先族比干的见剖心徵,而是以自己的人格化为鸟兽鱼龟,还原于内心的统一。时势虽使他潦倒而无所措其手足,但是他又可以在“时势适然”的心内消解上,取得问题的答案。例如秋水篇所记载:“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徒。默默乎河伯,汝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无拘而志,与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谓谢施,无一而行,与道参差。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

当时,兼并灭国的形势实在给人以极大的刺激。一方面被灭者“男为人臣,女为人妾”,降在奴隶;他方面只要是智能之士,又可在“士无定主”的裂口之下逃出灭亡的悲惨结果。庄子游于楚、魏之间,固然潦倒得可怜,但他曾被王公大人尊礼,他于是在内心上找到了生死、存亡、贵贱、大小的适时顺俗之道,他说:“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同上)

在没有国族没有社稷的坏境之下,犹之乎鱼类没有泉水而处于陆地,故胠箧篇说,“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但庄子自比于这样的悲局的鱼儿时,则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泃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天运)

这是何等的内心虚无的解答!他认为当时天下之人都是迷惑的。他说:“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天地)在他看来,不管什么人,除他以外,都是一样的大惑小惑的人,所谓“今世之仁人,蒿目而忧世之患;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骈拇)。他把殉仁义的君子与殉货财之小人,认为“其殉一也”。他自己在“不亦悲乎”的悲局中,既不要求人为的改造,在亡国命运到来之时,也只求远祸而已。他说:“忠谏不听,蹲循勿争。故夫子胥争之以残其形。”(至乐)

他的自处远祸之道,又是这样:“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应帝王)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养生主)

他把救时的人们,都喻为不知全生远害的人,这样的人“命之曰‘菑人’,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为人菑夫”(人间世)。因此,在一个大悲局中,无可奈何,“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同上)“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同上)这样地成为“无用之用”。他在“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的矛盾中,必然作出听命于自然的结论。例如:“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人间世)

“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大宗师)

“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誊、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德充符)

庄子是一个在大悲局中的“无可奈何”的人,于是一切以自然的命来解脱,把“成也,毁也”,看作成毁皆相对,同时又是“无不成也,无不毁也”,故他在精神上,主张齐生死,齐存亡。

他虽然有乌托邦的理想,“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一切还原于自然,而破坏传统的信仰,但他并不坚持实现这种理想,并不否定现状,而反求其“安时而顺处”。不管现状是什么,都是对的(或也可以说没有对与不对的),人们对之“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就可以乐生远祸。故他对于当时统治阶级的绝续或国家的存亡,在内心上都认为是相对的,绝则绝也好,续则续也好,存则存也好,亡则亡也好,例如他说:“今之所谓得志者,轩冕之谓也。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偿来,寄者也。寄之,其来不可圉,其去不可止。”(缮性)

如果有人要求免俗变时,他就斥之为“倒置之民”。从这一论点出发,他肯定了一切现状,现在有的都可以存在,不必加以改善,他说:“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人间世)

因此,他虽然痛恨“窃国者侯”的强暴行为,但又以为国家制度和阶级的存在是合理的,不过在理想上是“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在宥)。他把国家成立以来的阶级尊卑制度比做自然,好像“五官殊职”,好像“四时殊气”,决不能更改。他说:“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君先而臣从,父先而子从,兄先而弟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先而妇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人道乎?宗庙尚亲,朝庭尚尊,乡党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天道)

这段讲阶级存在的绝对理由的话在外篇,但从庄子的从俗之论看来,在思想上尚为符合,内篇的人间世也说:“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人间世)

他以“不可奈何”与“固有所不得已”的理由,承认了君臣之义,同样地,以不得已的理由,承认了君道,如在宥篇说“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这虽然不是“神农、黄帝之法则”,但亦非“尧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之义,只是在“不得已”的理由之下,承认现状。由这里的“俗”义,又可以推出:社会阶级的存在都是“天生万民,必授之职”的自然,“恶成不及改”,改则就要逆俗了。

他和世俗处,不问世俗的是非善恶,都主张“安时而处顺”,就是说,凡存在的皆是合理的。合理的自然流行,让它自己去流行。人类只可“入其俗,从其俗”。人的创造活动,他喻之为“落(络)马首,穿牛鼻”,好像就不自然了,主张“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秋水)。所谓“无以人灭天”,指不以人力修改自然,一如“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一如所谓“牛马四足”。人在大自然之中,生活方法要顺自然的原来样子,“任其性命之情”,不要做“有为而累”的人道,“长于水,安于水”。所以,你原来是奴隶主,你好好地做奴隶主;你如果是奴隶,也就好好地去做奴隶,不必改变二者间的关系,使白者变黑,黑者变白。例如徐无鬼篇就说农商庶人百工之职,要“顺比于岁不物于易”。所谓“无以故灭命”的“故”,即所谓“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之“故”,故然而然,不必追求其改变,贵者不必傲贱,贱者亦不必反贵。一切存在都可照样存在,灭国是多事,复国也是多事,都反乎自然了。庄子在这里,是不是在心理上救亡了呢?

(谢选骏指出:共产党明明是苏联培植的汉奸集团,类似于汉八旗之类——为何反倒关心“复国”与“救亡”呢?或许是做贼心虚,或许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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